苏子为赵合从,说魏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鸿沟、陈、汝南,有许、鄢、昆阳、邵陵、舞阳、新郪;东有淮、颖、沂、黄、煮枣、海盐、无疏;西有长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燕、酸枣,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庐田庑舍,曾无所刍牧牛马之地。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休已,无以异于三军之众。臣窃料之,大王之国不下于楚。然横人谋王,外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国患,不被其祸。夫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无过此者。且魏,天下之强国也;大王,天下之贤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臣窃为大王媿之。
“臣闻越王勾践以散卒三千,禽夫差于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车三百乘,斩纣于牧之野。岂其士卒众哉?诚能振其威也。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力二十余万,苍头二千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此其过越王勾践、武王远矣。今乃于辟臣之说,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效质,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奸臣,非忠臣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旦之功而不顾其后,破公家而成私门,外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愿大王之熟察之也。
“《周书》曰:‘绵绵不绝,缦缦奈何?毫毛不拔,将成斧柯。前虑不定,后有大患。将奈之何?’大王诚能听臣,六国从亲,专心并力,则必无强秦之患。故敝邑赵王使使臣献愚计,奉明约,在大王诏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尝得闻明教。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敬以国从。”
苏秦为了赵国的合纵联盟游说魏襄王说:“大王的国土,南边有鸿沟、陈地、汝南,还有许地、鄢地、昆阳、召陵、舞阳、新郪;东边有淮水、颍水、沂水、外黄、煮枣、海盐、无踈;西有长城边界;北有河外、卷地、衍地、酸枣,土地纵横千里。地方名义上虽然狭小,但房屋田舍十分密集,以致于没有放牧牛马的地方。百姓众多,车马成群,日夜奔驰不绝,其声势和三军士兵相比没有什么区别。我私下里估计,大王的国力不亚于楚国。然而那些主张连横的人却劝说大王结交如虎狼一样残暴的秦国,和它一起侵犯天下各国。若国家因此遭受祸患,他们又不肯为您分忧。他们依仗强秦的势力,在国内胁迫君主,所犯下的罪过没有比这更大的了。再说魏国是天下的强国,大王是天下贤明的君主,如今竟有意投向西方服事秦国,自称是秦国东方的属国,建筑秦帝行宫,接受秦的封赏,春秋两季给它进贡助祭,我心里替大王惭愧。
我听说越王勾践靠着三千残兵败将,在于隧擒获了夫差;周武王也仅有三千士兵,三百辆战车,在牧野杀死了商纣王。这难道是他们士兵多吗?其实是他们能振奋自己的雄威啊!如今我听说大王的兵力,训练有素的士兵二十万,青布裹头的士兵二十万,精兵二十万,勤杂部队十万,还有六百辆战车,战马五千匹。这肯定远远超过越王勾践和武王的力量!如今您却迫于谗臣的邪说,想要臣服于秦国。事奉秦国一定得割让土地送上人质,因此军队还没用上而国家的元气已经亏损了。群臣之中凡是主张事奉秦国的人,都是奸臣,绝对不是忠臣。作为臣子却割让君主的土地与外国勾结;窃取一时的功名和好处,却不顾及后患;损害国家的利益,去满足个人的私利与欲望;在国外仰仗强秦威势,在国内胁迫自己的君主割让土地,对于卑劣行为,希望大王慎重考虑。
《周书》说:‘微弱时如不及早斩断,等到长大了还能拿它怎么办?幼苗的时候如果不抓住时机将它铲除,等到将来长大了就要用斧头砍。’事先不能当机立断,事后就会有大祸等着,到那时不知该怎么办?如果大王真的能听从我的建议,六国合纵相亲,齐心合力,那么必然不会遭受强秦的侵犯。因此敝国国君赵王派我来进献愚计,奉上盟约,听凭大王诏令。”魏王说:“我不贤能,以前从未听过这样高明的指教。今天您用赵王的诏令来教导我,我愿意以我的国家来听信你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