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昧爽入城,取滕所作书。抵北关,站骑已至。
余令顾仆与骑俱返候壶关。滕君亦令人送所作书至。余仍入城谢别,返饭于庵。莱斋又以金赠。遂自壶关北行。关外有三岐:东北向驮朴,走左州,乃向时所从来者;西北向盘麻,走龙州,乃碧云洞游所经者,而兹则取道其中焉。又三里,谷尽,有数家在路左。乃折而西二里,登楼沓峺同埂gěng地势高起如条状,两傍山崖陡绝,夹隘颇逼,虽不甚高,而石骨嶙峋,觉险阻焉。逾隘门少西下,辄有塘一方,汇水当关,数十家倚之。西从峡中三里,逾二峺,高倍于楼沓;西下,辄崖方崭削,夹坞更深。北一里,上大峺,陡绝更倍之。逾坳北下,夹壁俱截云蔽日。一里,坞穷西转,其北四山中坠,下洼为不测之渊。又西一里,逾隘门西下,则悬蹬旋转重崖间,直下山脚,不啻千级也。
〔按郡北有荡平隘,乃青莲山中裂成峡者。东南自楼沓峺,西北出此,中为峺者凡四重,两崖重亘,水俱穴壑底坠,并无通流隙,真阨塞绝隘也。〕既下,循麓北行,有深窞悬平畴中,下陷如阱,上开线峡,南北横裂,中跨一石如桥,界而为两,其南有磴,可循而下,泉流虢虢guó,水流声,仰睇天光,如蹈瓮牖也。北行畦塍间,五里,坞尽山回,复西登一岭,下蹈重峡。五里出山,山始离立,又多突兀之峰夹。又五里为陵球,有结茅二所,为贳酒炊粥之肆,是为此站之中道。又西北七里,过土地屯,有村一坞在路左山坡之北。
又二里,有小水东自土地屯北岭峡中来,西南流去。
绝流西渡,登陇行,闻水声冲冲,遥应山谷,以为即所渡之上流也。忽见大溪汹涌于路右,阔比龙江之半,自西北注东南,下流与小溪合并而去,上流则悬坝石而下,若涌雷轰雷焉。
共二里,抵四把村,即石坝堰流处也。盖其江自归顺发源,至安平界,又合养利、恩城之水,盘旋山谷,至此凡径堰四重,以把截之,故曰“把”,今俗呼为“水坝”云。
〔下抵崇善水口绵埠村,入龙江。水口在太平郡西七十里。〕此水称黑水河。绵村即今棉江又西转二里,水之南有层峰秀耸,攒青拥碧,濒水有小峰孤突,下斜骞而上分歧,怒流横啮其趾;水之北,则巨峰巍踞,若当天而扼之者。路抵巍峰之东,转而北循其北麓,共五里,出其西,有村临江,曰那畔村今作那范,为崇善北界。
又五里,为叩山村,则太平州属矣。又西北七里,暮抵太平站。孤依山麓,止环堵三楹,土颓茅落,不蔽风日,食无案,卧无榻,可哂也。先是,挑夫至土地屯即入村换夫,顾奴随之行;余骑先抵站,暮久而顾奴行李待之不至,心其悬;及更,乃以三人送来,始释云霓之望。是夜明月如洗,卧破站中如溜冰壶。五更,风峭寒不可耐,竟以被蒙首而卧。
十九日晓日明丽,四面碧峤濯濯,如芙蓉映色。西十里,渡江即为太平州,数千家鳞次倚江西岸。西南有峰,俱峭拔攒立;西北一峰特立州后,下有洞南向,门有巨石中突,骑过其前,不及入探为怅。州中居舍悉茅盖土墙,惟衙署有瓦而不甚雄。客至,馆于管钥者,传刺入,即以刺答而馈程焉。是日传餐馆中,遂不及行。
二十日晨粥于馆,复炊饭而后行,已上午矣。西北出土壤隘门,行南北两山间。其中平畴西达,亩塍鳞鳞,不复似荒茅充塞景象。过特峰洞门之南,三里,过一小石梁,村居相望,与江、浙山乡无异。又三里,一梁甫过,复过一梁。
西冈有铜钟一覆路左,其质甚巨,相传重三千余斤,自交南飞至者。土人不知其年,而形色若新出于型,略无风日剥蚀之痕,可异也。但其纽为四川人凿去。土人云:“尚有一钟在梁下水涧中,然乱石磊落,窥之不辩也。”又西北一里,辄见江流自西而东向去。又二里,复有水北流入江,两石梁跨其上。其水比前较大,皆西南山峰间所涌而出者。又西北五里,复过两梁,有三水自南来,会而北入于江。
此处田禾丰美,皆南山诸流之溥fū施予其利也。又二里,则平畴西尽,有两石峰界南北两山间,若当关者。穿其中而西,又一里,有小沟南属于山,是为太平州西界。越此入安平境,复有村在路右冈陂间。又西二里,即为安平州。江水在州之东北,斜骞其前,而东南赴太平州去。又有小水自西而来,环贯州右,北转而入于江,当即志所称陇水也。其西南有山壁立,仙洞穹其下,其门北向,高敞明洁,顶平如绷幔,而四旁窦壁玲珑,楞栈高下。洞后悬壁上坐观音大士一尊,恍若乘云揽雾。其下一石中悬,下开两门,上跨重阁,内复横拓为洞。
从其右入,夹隙东转,甚狭而深,以暗逼而出。悬石之外,石裂一门,直透东麓;左拾级而上,从东转,则跨梁飞栈,遂出悬石之巅。
其上有石盆一圆,径尺余,深四寸,皆石髓所凝,雕镂不逮。
傍有石局棋盘、石床,乃少加斧削者。从西入,则深窦邃峡,已而南转,则遂昏黑莫辨。然其底颇平,其峡颇逼,摸索而行。久之,忽见其南有光隐隐,益望而前趋,则一门东南透壁而出,门内稍舒直,南复成幽峡。人之渐隘,仍出至少舒处。东南出洞门,门甚隘,门以外则穹壁高悬,南眺平壑,与前洞顿异矣。久之,复从暗中转出前洞,壁间杂镌和州即和县帅李侯诗数首,内惟《邹洒洙》一首可诵。
余亦和二首。
既乃出洞游州前。
其宅较太平州者加整,而民居不及。
馆乃瓦盖,颇蔽风雨。然州乃一巨村,井隘门土墙而无之也。太平州帅李恩祀有程仪之馈,安平州帅为李明峦,止有名柬,乃太平侄行。
二十一日晨餐后,上午始得夫,乃往恩城者。
始易骑而轮。
盖恩城在安平东北,由安平西北向下雷,南宁属。
日半可达;而东北向恩城,走龙英,其路须四日抵下雷焉。但安平之西达下雷界,与交夷即高平。接壤,所谓十九峺也。
今虑其窃掠,用木横塞道路,故必迂而龙英。由安平东一里,即与江遇。其水自西而东,乃发源归顺、下雷者,即志所称逻水也。其势减太平之半。盖又有养利、恩城之水,与此水势同,二水合于下流而至太平州,出旧崇善焉。
渡江,即有山横嶂江北岸,乃循山麓东行。五里,路北一峰枝起,如指之峭,其东北崖嶂间,忽高裂而中透,如门之上悬,然峻莫可登也。穿嶂之东峡,遂东北转,其峡之东复起层峰,与穿嶂对夹而乐北去。
有小水界其内,南流入逻江。当峡有村界其中,此村疑为太平州境,非复安平属矣。村后一里,垒石横亘山峡间,逾门而北,则峡中平畴叠塍,皆恩城境矣。渡小水,溯之东北行五里,〔折而东,东峰少断处,〕有尖岫中悬,如人坐而东向者。
忽见一江自东而西,有石粱甚长而整,下开五蛩,横路北上,江水透梁即东南捣尖岫峡中。
此水即志所称通利江今称桃城河,由养利而来者,其下流则与逻水合而下太平云。过梁即聚落一坞,是为恩城州。宅门北向,亦颇整,而村无外垣,与安平同。是日止行十五里。日甫午,而州帅赵芳声病卧,卒不得夫,竟坐待焉。其馆甚陋,蔬饭亦不堪举箸zhù筷子也。按《一统志》,在田州者曰恩城,在太平者曰思城。今田州恩城已废,而此州义名恩城,不曰思城,与《一统志》异,不知何故。
二十二日晨餐后,夫至乃行。
仍从州前西越五蛩桥,乃折而循江东向行。五里,山夹愈束,江亦渐小,有石堰阻水,水声如雷。盖山峡东尽处,有峰中峙,南北俱有大溪合于中峰之西,其水始大而成江云。又东五里,直抵东峰之北,而北夹之山始尽。乃循北夹东崖,〔渡一小溪,〕溯中峰北畔大溪,北向行夹峡中。二里,复东转越小水向东峡,溯北大溪北崖行,渐陟山上跻。一里,始舍溪,北跻岭坳。其岭甚峻,石骨嶙峋,利者割趾,光者滑足。共北二里,始逾其巅,是名鼎促,为养利、恩城之界。北下二里,峻益甚,而危崖蔽日,风露不收,石滑土泞,更险于上。既下,有谷一围,四山密护,中有平畴,惟东面少豁。向之行,余以为水从此出;一里,涉溪而北,则其水乃自东而西者,不识西峰逼簇,从何峡而去也。溪之南有村数家。又东一里,循北山之东崖北向行,又一里,溪从东来,路乃北去。又一里,有石垣横两山夹间,不知是何界址。于是东北行山丛间,峦岫历乱,分合倏忽。二里,出峡,始有大坞,东西横豁,南北开夹。然中巨流,故禾田与荒陇相半。北向三里,横度此坞,直抵北崖下,〔若无路可达者;至则东北开一隙,穿入之,峡峰峭合,愈觉宛转难竟。〕二里,北山既尽,其东山复大开,有村在平畴间,为东通养利大道。乃从小径北行一里,折而西北行三里,南北两夹之山,引锥标笋,靡非异境。又北行一里,复开大坞,〔东西亘,南北两界山如南坞,但南坞东西俱有丛岫遥叠,此则前后豁然,不知西去直达何地也。〕乃东北斜径坞中,共五里,〔至北山东尽处,〕东山益大开,有村在其南,已为龙英属,其东隔江即养利论今大新县治矣。盖养利之地,西北至江而止,不及五里也。又循山北行一里,有小石峰骈立大峰之东,路透其间,渐转而西,〔至是北条始见土山,与南条石山夹成坞。〕又三里,有村北向,曰耸峒今作松峒,有耸峒站,乃龙英所开,馆舍虽陋而管站者颇驯。
去龙英尚四十余里。
抵站虽下午,犹未午餐,遂停站中。自登程来,已五日矣,虽行路迂曲,过养利止数里,而所阅山川甚奇,且连日晴爽明丽,即秋春不及也。
二十三日饭而候夫,上午始至。即横涉一坞,北向三里,缘土山而登。
西北一里,凌其巅。
巅坳中皆夹而为田,是名鲎hòu盘岭。平行其上,又西北半里,始下土山东去。其北坞皆石峰特立,北下颇平,约里许至坞底。于是东北绕石峰东麓而北,二里,复有一土冈横于前,〔西抵遥峰隙,东则南属于土山。〕陟冈不甚高,逾其北,即有水淋漓泻道间,丛木纠藤,上覆下湿,愈下愈深,见前山峰回壑转,田塍盘旋其下,始知横冈之南,犹在山半也,又北二里,下渡一桥,有水自西南东北去,横巨木架桥其上。过桥,水东去,路北抵石壁下。
一里,忽壁右渐裂一隙,攀隙而登,石骨峻嶒céng是曰大峺. 半里,跻其坳,南北石崖骈夹甚峻。西穿其间,又半里始下,乃西坠半里至坞底。
其处山丛壁合,草木蓊wěng茂盛密,〔州人采木者,皆取给大峺云。〕西半里,转而东北一里,又西北二里,北望石峰间有涧并峙,一敞一狭,俱南向。路出其西,复透峡而北,皆巨石夹径,上突兀而下廉利。于是西北共二里,两涉石坳,俱不甚高,而石俱峭丛,是名翠村岭。逾岭北下,山乃南北成界,东西大开,路向东北横截其间。二里,有石梁跨溪上。
其溪自西而东,两岸石崖深夹,水潆其间,有声淙淙,而渡桥有石碑,已磨灭无文,拭而读之,惟见“翠江桥”三字。此处往来者,皆就桥前取水,爇ruò燃烧木为炊,为耸峒至龙英中道。过桥,日已昃zè日西斜,而顾奴与担夫未至,且囊无米,不及为炊。俟顾仆至,令与舆夫同餐所携冷饭,余出菜斋师所贻腐干啖之,腹遂果然吃饱的样子,又东北行一里,北透山隙而入,循峡逾冈,共北三里,出田坞间,复见北有土山横于前。乃渡而小溪,共三里,抵土山下。循其南麓东北上,一里,逾岭东而北,遂西北从岭上行。又三里稍下,既下而复上,共一里,又逾岭一重,遂亘下一里,抵山之阴,则复成东西大坞,而日已西沉矣。于是循坞西行三里,北入山隙中,始有村落。一里,乃北渡一石桥。其水亦自西而东,水势与横术溪相似。桥东北有石峰悬削而起,即志所称牛角山也,〔极似缙云鼎湖峰。〕其西北又特立一峰,共为龙英水口山。又西一里,过北西特峰,抵龙英今之龙茗,宿于草馆。州官名赵继宗,甚幼。龙英在郡城北一百八十里。
太平府至太平站七十里,太平站至耸峒七十里,耸洞至州四十里。其西为下雷,东为茗盈、全茗,二州相去止一里。北为都康、向武,南为恩城、养利,其境颇大。三年前为高平莫彝所破,人民离散,仅存空廨垣址而已。
外域垣与宅后俱厚五尺,高二丈,仆多于立。
土官州廨北向,其门楼甚壮丽,二门与厅事亦雄整,不特南、太诸官廨所无,即制府总督衙门亦无比宏壮。其楼为隆庆丁卯年所建,厅事堂匾为天启四年布按三司所给。今残毁之余,外垣内壁止存遗址,厅后有棺停其中,想即前土官赵政立者。今土官年十八岁,居于厅宅之左,俟殡棺下葬之意后乃居中云。
初,赵邦定有七子。既没,长子政立无子,即抚次弟政举之子继宗为嗣。而赵政谨者,其大弟也,尝统狼兵援辽归,遂萌夺嫡心,争之不得。政立死,其妻为下雷之妹,政谨私通之,欲以为内援,而诸土州俱不服。政谨乃料通“撩”,逗引莫彝三入其州,下雷亦阴助之,其妹遂挈州印并资蓄走下雷,而莫彝结营州宅,州中无孑遗焉。
后莫彝去,政谨遂颛州境。
当道移文索印下雷,因诒dài欺骗政谨出领州事。政谨乃抵南宁,遂执而正其辟判以死刑,以印予前政立所抚子继宗,即今十八岁者,故疮痍未复云。
莫彝之破龙英,在三年前;甲戌年〔即公元1634年〕。其破归顺,则数年前事也。今又因归顺与田州争镇安今德保县,复有所祖而来,数日前自下雷北入镇安,结巢其地。余至龙英,道路方汹汹然,不闻其抄掠也。
抄掠者乃莫彝各村零寇,而莫酋不乱有所犯。
初,莫彝为黎彝所促,以千金投归顺,归顺受而庇之,因通其妻焉。后英酋归,含怨于中,镇安因而纠之,遂攻破归顺,尽掳其官印、族属而去。后当道当权者知事出镇安,坐责其取印取官于莫。镇安不得已,以千金往赎土官之弟并印还当道。既以塞当道之责,且可以取偿其弟,而土官之存亡则不可知矣。后其弟署州事,其地犹半踞于莫彝,岁入征利不休。州有土目黄达者,忠勇直前,聚众拒莫,莫亦畏避,令得生聚焉。
镇安与归顺,近族也,面世仇。前既纠莫彝破归顺,虏其主以去,及为当道烛其奸,复赎其弟以塞责,可谓得计矣。
未几,身死无后,应归顺继嗣,而田州以同姓争之。归顺度力不及田,故又乞援于莫。莫向踞归顺地未吐,今且以此为功,遂驱大兵象阵有万余人,象止三只。入营镇安。是归顺时以己地献莫,而取偿镇安也。莫彝过下雷在月之中,闻十八日过帮润寨。今其事未定,不知当道作何处置也。
莫彝惟鸟铳甚利,每人挟一枚,发无不中,而器械则无几焉。初,莫彝为黎彝所蹙cù逼迫,朝廷为封黎存莫之说,黎犹未服,当道谕之曰:“昔莫遵朝命,以一马江栖黎,黎独不可以高平栖莫乎?”黎乃语塞,莫得以存,今乃横行。中国诸土司不畏国宪,而取重外彝,渐其可长乎?
当道亦有时差官往语莫酋者,彼则厚赂之,回报云:“彼以仇哄。无关中国事。”岂踞地不吐,狎主齐盟,尚云与中国无与乎?
二十四日候夫龙英。
纠彝有辟,土司世绝,皆有当宪。今龙英、镇安正当乘此机会,如昔时太平立郡故事,疆理其地。乃当事者惧开边衅,且利仍袭之例,第曰:“此土司交争,与中国无与。”不知莫彝助归顺得镇安,即近取归顺之地。是莫彝与归顺俱有所取,而朝廷之边陲则阴有所失。其失镇安而不取,犹曰仍归土司,其失归顺赂莫之地,则南折损失于彝而不觉者也。此边陲一大利害,而上人乌即何也从知之!
十八日黎明进城,去取滕肯堂写的信。走到北关,释站的坐骑已经到了。我命令顾仆与坐骑都返回壶关等候。滕君也令人把写的信送来。我仍然进城向他道谢辞别,返回到庵中吃饭。菜斋又拿出金钱相赠。于是从壶关往北行。关外有三条岔道:往东北通向驮朴,走左州,是前些时候从那里走来的路;往西北通向盘麻,走龙州,是游碧云洞经过的路;而今天却是取道走中间的一条,是去太平州的路。五里,渐渐走入山间峡谷。又行五里,路过一个空旷的山谷,十分平坦广阔而又广漠荒凉,没有耕为田地的地方。又走三里,山谷完了,有几家人在路左。于是折向西走二里,登上楼沓硬,两旁的山崖陡绝,峡谷中的隘口很狭窄,虽不怎么高,可石骨嶙峋,觉得地势险要。穿过隘口稍向西下走,就有一池水塘,积着水挡住关隘,有数十家依傍着它。向西从峡中走三里,越过二硬,高处比楼沓硬高一倍;往西下走,就见石崖高峻陡削,石崖相夹的山坞更深。向北一里,登上大硬,陡绝更超过二硬一倍。越过山坳往北下行,峡谷中的绝壁全都穿云蔽日。一里,山坞到头往西转,它北边四面的山向中间下坠,下洼成不测之渊。又向西一里,穿过隘口向西下,就见高悬的石瞪旋转在重重山崖之间,一直下到山脚,不止有一千级了。据考察,府城北面有个荡平隘,是青莲山中裂成峡谷的地方。东南方起自楼沓硬,向西北延到此地,其间形成硬的共有四重,两侧山崖重叠绵亘,水流全都坠入壑谷底的洞穴中,并无让水流通过的缺口,真是一处险要闭塞断绝的隘口。下来之后,沿北麓行,有个深坑悬在平旷的原野中,往下深陷如陷阱,上面裂开线一样的峡谷,南北横向裂开,中间横跨一块岩石如像桥梁,隔为两段,它的南段有石瞪,可顺着下去,泉水流声潺潺,仰视天光,如同踏进了瓦瓮口做的窗户中一样。往北行走在田野间,五里,山坞尽处山峰回转,又向西登一岭,下山踏进重重山峡之中。五里后出山,山开始分开耸立,又有许多突兀之峰夹在路旁。又走五里是陵球,有茅屋两所,是卖酒煮粥的店铺,这是这一站路的半路上。又向西北行七里,路过土地屯,有个村庄在路左山坡北面的山坞中。又走二里,有小溪从东面自土地屯北岭的峡中流来,向西南流去。向西横渡溪流,登上土陇,听见水声轰隆隆,在山谷中远远回响,以为就是所渡小溪的上游了。忽然见有条大溪在路右汹涌奔流,宽处有龙江的一半,自西北向东南流注,下游与小溪合流而去,上游则从石坝上悬泻,有如雪花飞涌雷霆轰鸣一般。共走二里,抵达四把村,就是石坝拦截水流之处了。原来这条江从归顺州发源,流到安平州境内,又汇合养利州、恩城州的水流,盘旋在山谷间,流到此地共流经四道堤坝,用“把”截流,故而叫做“把”,今天俗称为“水坝”。往下流抵崇善县的河口绵埠村,注入龙江。河口在太平府城西七十里。又向西转走二里,江南岸有层层秀丽的山峰高耸,青翠攒聚碧绿簇拥,濒江处有座小峰孤零零地突起,下边斜举而上方分岔,怒流横咬着它的脚趾;江水的北面,就是巨大的山峰巍然盘踞着,好像挡住关口扼守的模样。路走到那巍峨山峰的东面,转向北,沿北麓走,共五里,到了山的西麓,有个村庄临江,叫那畔村,是崇善县北境。又行五里,是叩山村,便是太平州的属地了。又向西北走七里,天黑时抵达太平站。太平站孤零零地依傍着山麓,只有围墙绕着的三间房,土墙坍塌茅草零落,不蔽风日,吃饭没有桌案,睡觉没有床,可笑呀!这之前,挑夫到了土地屯就进村去换夫,顾奴跟随他走;我骑马先到释站,天黑了很久等待顾奴和行李仍然不来,心中十分悬念;到了一更时,才用三个人送了来,这才释下了烦乱的心情。这一夜月明如洗,躺在破烂的释站中就如在冰壶中洗澡。五更时,山风酷寒不能忍耐,竟自用被子蒙头大睡。
十九日拂晓的太阳鲜明艳丽,四面碧绿的青山明净清新,如芙蓉映照的景色。向西十里,渡过江就是太平州,数千家鳞次栉比地依傍在江西岸。西南方有山峰,全都陡峭挺拔,攒聚而立;西北方一座山峰独立在州城后面,下边有个向南的洞,洞口有块巨石在中间突起,骑马经过洞前,来不及进洞探察,为此而怅恨。州城中的房屋全是茅草盖顶和土墙,唯有衙门有瓦盖却不怎么雄伟。客人来到,找到管钥匙的人住进客馆,传了名帖进去,马上拿名帖来答礼并馈赠了路费。这天在客馆中吃了送来的饭,没有立即上路。
二十日早晨在客馆吃粥,再煮饭吃后动身,已是上午了。向西北出了土墙隘门,行走在南北两山之间。其中平旷的原野直达西边,田亩似片片鱼鳞,不再有荒草充塞的景象了。经过独立山峰洞口的南面,行三里,过了一座小石桥,村庄房屋相望,与江苏、浙江一带的山乡没有不同。又走三里,一桥刚过,又过一桥。西面山冈上有一口铜钟覆在路左,钟体非常巨大,相传重三千多斤,是从南面的交趾飞来的。当地人不知它的年代,可形制和颜色好似是新近从模子中铸出来的,丝毫没有被风雨阳光剥蚀的痕迹,值得惊奇。但钟纽被四川人凿去。当地人说:“还有一口钟在桥下涧水中,不过乱石磊磊,看去分辨不出。”又向西北走一里,就见江流自西向东流去。又走二里,又有河水向北流入江中,两座石桥跨在河上。这条河比前边那条较大,都是从西南山峰间涌流出来的河流。又向西北五里,再过了两座桥,有三条水流自南面流来,会合之后向北流入江中。此处田中的禾苗丰美,都是南山的各条河流带给此地的好处。又行二里,就见平坦的原野在西边到了尽头,有两座石峰隔在南北两山之间,好像把守关口的样子。穿过其中往西行,又一里,有小沟向南连接到山,这是太平州的西界。越过此沟进入安平州境内,又有村庄在路右冈峦山坡之间。又向西二里,马上就是安平州。江水在州城的东北方,斜流到州城前,而后向东南奔赴太平州去。又有条小河自西面流来,环绕流贯在州右,向北转去流入江中,应当就是志书所称的陇水了。州西南有座山如石壁样矗立着,仙洞隆起在山下,洞口向北,高敞明洁,洞顶平得像绷紧的筛慢,而四旁满是孔洞的洞壁玲珑剔透,石棱栈道高低错落。洞后高悬的石壁上坐着一尊观音菩萨像,恍惚是在腾云揽雾。坐像下方一块岩石悬在当中,下面开有两个洞口,上方跨着重重楼阁,里面横向拓宽成洞。从那右边的洞进去,在夹缝中向东转去,十分狭窄而幽深,因为又暗又窄便出来了。高悬的岩石之外,右边裂开一个洞口,直通到东麓;从左边沿石阶上去,从东边转个弯,就见飞空的栈道跨成桥梁,便到了悬石的顶上。顶上有一个圆形石盆,直径有一尺多,深四寸,都是石髓凝结成的,雕凿而成的比不过它。旁边有石棋盘、石床,是稍加刀斧雕凿成的。从西边进去,是深邃的洞穴幽深的峡谷,随即转向南,便终于昏黑得无法辨路。然而洞底十分平坦,那峡谷很窄,摸索着前行。很久之后,忽然见南面有隐隐约约的亮光,越加望着亮光往前赶去,就见一个洞口向东南穿透石壁出去,洞口内稍微舒展平直些,南面又形成幽深的峡谷。走入峡中渐渐窄起来,仍旧出到稍稍宽舒之处。向东南走出洞口,洞口非常狭窄,洞口以外就是弯隆的石壁高悬着,向南眺望平坦的壑谷,与前洞所见顿时不同了。很久很久,再次从黑暗中转出前洞,石壁间杂乱地刻着安平州州官和州人李侯的几首诗,里面唯有一首《邹洒沫》值得诵读。〔我也应和了两首。〕随即便出洞在州衙前游览。此州的宅第比太平州的更加整齐些,但百姓的房屋比不上太平州的。客馆是瓦盖的,颇能蔽风雨。然而州城不过是个大村子,连隘门和土墙都没有。〔太平州州官李恩祀有路费馈赠。安平州州官是李明峦,只有名帖,是太平州州官的侄儿辈。〕
二十一日早餐后,上午才找到挑夫,是前往恩城的。〔开始把坐骑换成车子。〕大体上恩城州在安平州东北,由安平州向西北到下雷州,〔属南宁府。〕一天半可以到达,而向东北到恩城州,走龙英州,这条路须要四天才到达下雷州。但安平州西边到达下雷州境内,与交夷〔就是高平夷。〕接壤,〔是所谓的十九硬了。〕现在担忧交夷来抢劫,用树木横塞道路,所以必须绕道前往龙英。由安平向东走一里,立即与江流相遇。那江水自西流向东,是发源于归顺州、下雷州的水流,就是志书所称的逻水了。水势比在太平州境内弱一半。又有流经养利州、恩城州的江水,与此江水势相同,两条江水在下游会合后流到太平州,流出旧崇善县。渡过江,马上有山横挡在江北岸,于是沿山麓往东行。五里,路北一座山峰像树枝一样耸起,如手指一样翘起,它东北似屏障样的山崖上,忽然高高裂开中间穿通,如门一样悬在上方,然而陡峻无法可登。穿过屏障样山峰东面的峡谷,就向东北转,这峡谷的东面又突起层层山峰,与穿过的屏障样的山峰对立相夹而向东北延伸而去。有小河隔在峡谷内,往南流入逻江。正当峡谷中央有个村庄隔在其中,此村怀疑是太平州的辖境,不再是安平州的属地了。由村后走一里,垒石块横亘在山峡间,穿过石墙门往北走,就见峡中平畴广裹田亩重叠,都是恩城州的辖境了。渡过小河,溯流向东北行五里,折向东,东面的山峰略略中断之处,有尖峰耸立中间,如人坐着面向东方的样子。忽然见到一条江水自东流向西,有座石桥非常长而且平整,下面开有五个桥拱,横跨江水往北上走,江水穿流过桥马上向东南冲捣进尖峰的峡谷中去。这条江就是志书所称的通利江,是由养利州流来的水流,它的下游便与逻水会合后下流到太平州。过了桥就有一个山坞聚居着人家,这是恩城州。州衙的大门向北,也很整齐,可村子没有外墙,与安平州相同。这一天只走了十五里。刚到正午,而州官赵某〔名叫芳声。〕生病卧床,始终找不到差夫,居然坐着等待。那客馆十分简陋,菜饭也使人不能举筷子。〔据《一统志》,在田州的叫恩城,在太平府的叫思城。今天田州的恩城已经废除,而此州的名字又叫恩城,不叫思城,与《一统志》不同,不知是什么缘故。〕
二十二日早餐后,差夫到了便动身。仍从州城前向西越过五拱桥,就转弯顺江向东行。五里,山间峡谷越来越束拢,江流也逐渐变小,有石坝拦水,水声如雷。大体在山峡东面尽头之处,有山峰当中屹立,南北两面都有大溪流到中立之峰西面会合,那水流才开始大起来成为江流。又向东五里,直达东峰的北面,而北面相夹的山才到了尽头。于是沿北面峡谷中靠东一侧的山崖走,渡过一条小溪,溯中峰北边的大溪行,向北行走在两山相夹的峡谷中。二里,再向东转越过小溪走向东面的峡谷,溯北边大溪靠北的山崖走,渐渐登山上爬。一里,这才离开溪流,向北登岭坳。此岭十分陡峻,石骨嶙峋,锋利的割着脚趾,光滑的脚下打滑。共往北行二里,这才翻越到岭头,这里名叫鼎促,是养利州、恩城州的分界。向北下岭二里,路更陡峻得厉害,而危崖蔽日,山风夹着雨露不止,石滑泥泞,更比上山险峻。下山后,有一圆形山谷,四周的山密密层层环护着,中间有平整的田地,唯在东面略略豁开一个口。向着豁口行,我以为水流从这里流出去;一里路,涉过溪水往北走,就见那溪水是自东而西流去的,不知西面山峰逼仄簇拥,是从哪条峡谷流出去的。溪南有个几家人的村庄。又向东一里,沿北山东侧的山崖向北行,又走一里,溪水从东流来,路于是向北去。又行一里,有石墙横在两山峡谷间,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分界线。从这里起向东北行走在成丛的山峰间,峰峦杂乱,忽分忽合。二里,出了山峡,这才有个大山坞,东西横向豁开,南北开成峡谷。然而坞中有巨大的水流,所以稻田与荒芜的土陇各占一半。向北走三里,横向越过这个山坞,直达北面的山崖下,好像无路可通的样子;走到却见东北裂开一个缺口,穿过缺口进去,峡谷中山峰陡峭四合,越觉得弯弯曲曲难以走到尽头。二里,北山完后,那东面的山势又变得十分开阔,有村庄在平旷的原野间,是向东通到养利州的大道。于是从小径往北行一里,折向西北行三里,南北两面相夹的山,似伸长的锥子冒出的竹笋,无处不是奇异之境。又向北行一里,又展开一个大山坞,东西延绵不断,南北两面的山如同南边那个山坞,但南边的山坞东西两头都有成丛的峰峦远远重叠着,此处却前后十分开阔,不知往西去一直到达什么地方了。于是向东北斜向经过山坞中,共走五里,来到北山在东面的尽头处,东面的山更加开阔,有村庄在山坞南面,已是龙英州的属地,它东面隔江处就是养利州了。原来养利州的辖地,西北面到江就到了头,不到五里路了。又沿山向北行一里,有座小石峰并立在大峰的东边,路穿过两座山峰之间,渐渐转向西,到了这里北面一列山开始见到有土山,与南面一列石山夹成山坞。又走三里,有村庄面向北方,叫耸酮,有个耸桐站,是龙英州开设的骚站,客馆的房屋虽然简陋但管理骚站的人十分驯顺。〔距龙英还有四十多里。〕到释站虽然才下午,还未吃午餐,便停留在骤站中。自上路以来,已有五天了,虽行走的道路迂回曲折,路过养利州境内只有几里,但所经历的山川十分奇丽,并且连日来晴朗明丽,即使是春秋之季也赶不上了。
二十三日吃饭后等差夫,上午才到。立即横向跋涉过一个山坞,向北三里,顺着土山上登。往西北行一里,登越到土山头上。山顶的山坳中两旁都开垦为田地,这里名叫鳖盘岭。平缓行走在山头上,又向西北走半里,这才下土山往东走去。土山北面的山坞中都是独立的石峰,向北下走很平坦,约一里左右走到山坞底。于是向东北绕着石峰东麓往北走,二里,又有一座土冈横在前方,西面抵达远山的缺口处,东边则与南面的土山相连。上登土冈不怎么高,越到土冈北面,马上有水流飘洒着流泻在道路间,林木成丛藤葛纠缠,头上覆盖着林木脚下湿淋淋的,越下走水越深,望见前方的山峰回壑转,田地盘绕在山下,这才知道横亘着的土冈南面,仍在山腰上。又向北二里,下山越过一座桥,有河水自西南向东北流去,在河上用巨树横架成桥。过了桥,河水向东流去,路向北抵达石壁下。一里,忽然石壁右方渐渐裂开一道缝,攀裂缝上登,石骨嶙峋,这里叫大硬。半里路,登上山坳,南北石崖并排夹峙非常陡峻。向西穿过其中,又走半里开始下行,便向西下坠半里来到坞底。此处山峰成丛石壁四合,草木浓密,州里人伐木的,都是从大硬走。向西半里,转向东北一里,又向西北二里,望见北面石峰间有山洞并排矗立,一个宽一个窄,都是向南。路通到石峰的西面,又穿过峡谷往北走,都是巨石夹住小径,巨石上面突兀而万部锋利。于是向西北共走二里,两度跋涉石山坳,都不十分高,可岩石全都陡峭成丛,这里名叫翠村岭。越过岭向北下行,山于是分成南北两列,东西十分开阔,路向东北横截其中。二里,有座石桥跨在溪上。此溪自西流向东,两岸的石崖又深又窄,水流萦绕在其中,有涂涂的水声,过桥后有块石碑,已被磨灭没有碑文,擦拭后读碑,仅见“翠江桥”三个字。此处来往的人,都在桥前取水,点燃木柴烧饭,是从耸炯到龙英州的半路上。过桥后,太阳已偏西,可顾奴与挑夫未到,而且口袋中无米,来不及做饭。等顾仆来到后,命令他与车夫一同吃带着的冷饭,我拿出菜斋禅师送给的豆腐干吃了,庭中于是饱饱的。又向东北行一里,向北穿过山间的缺口进去,沿着峡谷越过山冈,共向北走三里,走到有田地的山坞中,又见北面有土山横在前方。于是渡过一条小溪,共三里,抵达土山下。沿土山南麓向东北上爬,一里,越到岭东往北行,于是在岭上向西北行。又走三里渐渐下山,下来后又上山,共一里,又越过一重岭,便接连不断地下走一里,到达山北面,就见又形成东西向的大山坞,可日已沉入西山了。于是顺着山坞西行三里,向北走入山缝之中,开始有村落。一里,便向北过了一座石桥。桥下的水也是自西流向东,水势与横架木桥的溪流相似。桥东北方有石峰陡削悬空而起,就是志书所称的牛角山了,极似络云的鼎湖峰。它西北又独立着一座山峰,共同成为龙英州位于江口的山。又向西走一里,过了西北方独立的山峰,抵达龙英,住宿在茅草盖的客馆里。〔州官名叫赵继宗,十分年幼。〕
龙英在府城北面一百八十里。〔太平府至太平站有七十里,太平站到耸炯七十里,耸蛔到州城四十里。〕它西面是下雷州,东面是茗盈州、全茗州,〔两州相距只有一里。〕北面是都康州、向武州,南面是恩城州、养利州,它的辖境很大。三年前被高平的莫夷攻占,人民流离失散,仅存留下空荡荡的衙门和城墙基址而已。〔外城墙与宅第的后墙都是厚五尺,高二丈,倒塌之处多于竖立着的。〕土司的州衙向北,衙门前的门楼非常壮丽,二门与厅堂也雄伟整齐,不仅是南宁府、太平府各地的官衙所无,即便是总督衙门也没有这样宏伟壮丽。此楼是隆庆丁卯年(隆庆元年,1567)修建的,厅堂上的匾额是天启四年(1624)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等三司赠给的。今日在伤残毁坏之余,外墙内壁只保存下遗址,厅堂后面有棺材停放在其中,料想就是前任土司赵政立的灵枢。现在的土司年纪有十八岁,住在厅堂宅院的左厢房中,等棺材出殡后才居住到中间来。当初,赵邦定有七个儿子。死后,长子赵政立无子,就抚养二弟赵政举之子赵继宗作为继位人。可赵政谨此人,是他的大弟弟,曾经统率土司兵救援辽东归来,便萌发了篡夺长兄之位的心,争夺不到。赵政立死后,他妻子是下雷州土司的妹妹,赵政谨与她私通,想要以她作内援,但各土州都不服。赵政谨便招引莫夷三次侵入此州,下雷州也暗中援助他,下雷州的妹妹竟然带着州印及资财积蓄逃到下雷州,而莫夷在州衙门宅第里扎营,州中没有残存下来的人了。后来莫夷归去,赵政谨便在州境内独断独行。当局传递文书向下雷州索取官印,因而哄骗赵政谨出任兼管州中政事。赵政谨于是到达南宁,便把他拘捕起来正法了。把印件授予先前赵政立扶养的儿子赵继宗,就是现在十八岁的那个人,所以创伤仍未恢复。
莫夷攻占龙英州,在三年前;〔即甲戌年。〕他们攻破归顺州,却是数年前的事了。今天又因归顺州与田州争夺镇安府,莫夷再次为袒护归顺而来,几天前自下雷州向北进入镇安府,在镇安境内结下巢穴。我到龙英时,道路上正混乱纷纷,没听说他们抢劫掳掠。〔抢劫掳掠的是莫夷各村的零散寇贼,而莫夷首领却不随意侵犯。〕
当初,莫夷被黎夷逼迫,章着千两黄金投奔归顺州,归顺州接受并庇护莫夷,随后与莫夷的妻子通奸。后来莫夷首领归去,心中含有怨恨,镇安府因而纠集他,竟然攻破归顺,把归顺州的官印、族人亲属尽数掳掠了去。后来归顺的当权者知道了事情出在镇安府,坐着责成他向莫夷索取官印。镇安府不得已,用千两黄金前去赎回土司的弟弟及官印奉还当权者。这样一来既向当局塞责,又可向归顺州的弟弟索取赔偿金,但土司的存亡却不可知了。后来归顺州的弟弟代理州里的政事,州里的辖地仍有一半被莫夷盘踞着,每年不停地入境来索要好处。州里有个土司头目叫黄达的人,忠心耿耿勇往直前,聚集人马抵御莫夷,莫夷也畏惧躲避他,归顺州今天才得以生息繁衍。
镇安府与归顺州,是近亲族人,但世代为仇。镇安府前次既已纠集莫夷攻占归顺,掳掠了州官而去,到被归顺当权者察觉了他的奸计时,又赎回归顺州的弟弟来塞责,可说是计谋得逞了。没有多久,身死之后没有后代,应该是归顺州为继承人,但田州因为是同姓前来争夺继承权。归顺州估计力量赶不上田州,故而又向莫夷乞援。莫夷一向盘踞着归顺州的土地没有吐出来,今天将以此作为功劳,便驱使着大军象队〔有一万多人,大象只有三只。〕进入镇安府扎营。这是归顺州把自己的土地献给莫夷,而以求取得镇安府来补偿了。莫夷经过下雷州在本月月中,〔听说是十八日这天路过胡润寨。〕今天这个事件没有平定,不知当权者作出什么样的处置了。
莫夷唯有鸟铣十分利害,每人有一支,开枪没有不击中的,可器械却没有多少。当初,莫夷被黎夷逼迫,朝廷提出封赏黎夷保存莫夷的主张。黎夷还不服气,当权者就晓谕他们说:“从前莫人遵奉朝廷命令,用一个马江让黎人居住,黎人难道不可以拿高平给莫人居住吗?'’黎夷这才说不出话来,莫夷得以生存下来,今夭竟然横行霸道。中国的众土司不畏惧国法,却借助境外夷族的力量来增强自己,这种逐步发展的趋势难道可以助长吗?〔当权者也有不时派遣官吏前去晓谕莫夷首领的,莫夷却重重地贿赂这些官吏,命官回来报告说:“诸夷因为有仇内哄,不关中国的事。”难道占据着上地不肯吐出来,侮慢州官一同结盟,还说是与中国无关吗?〕
二十四日在龙英州等候派夫。
约束夷族有一定的法度,土司的世系断绝了,都有相应的法令。如今龙英州、镇安府正该乘此机会,像从前太平府建府时的旧例一样,整理划分他们的辖地。可当事的人惧怕引发边境事端,姑且认为沿袭旧例是有利的,只说:“这是土司互相争斗,与中国无关。”不明白莫夷协助归顺州夺得镇安府后,马上会就近夺取归顺州的土地。这样莫夷与归顺州都有所得,可朝廷的边疆却在暗中失去了。他们丧失了镇安府却不去收取回来,还说仍然归属于土司,他们丢失了归顺州贿赂莫夷的领土,被南边夷族损害了却不能察觉。这是边疆地区的一大祸害,可上面的人从哪里知道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