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强圉大荒落,尽屠维协洽,凡三年。
安皇帝癸义熙十三年(丁巳,公元四一七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秦主泓朝会百官于前殿,以内外危迫,君臣相泣。征北将军齐公恢帅安定镇户三万八千,焚庐舍,自北雍州趋长安,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移檄州郡,欲除君侧之恶;扬威将军姜纪帅从归之,建节将军彭完都弃阴密奔还长安。恢至新支,姜纪说恢曰:“国家重将、大兵皆在东方,京师空虚,公亟引轻兵袭之,必克。”恢不从,南攻郿城。镇西将军姚谌为恢所败,长安大震。泓驰使征东平公绍,遣姚裕及辅国将军胡翼度屯澧西。扶风太守姚俊等皆降于恢。东平公绍引诸军西还,与恢相持于灵台,姚赞留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守潼关,亦引兵还。恢众见诸军四集,皆有惧心,其将齐黄等诣大军降。恢进兵副绍,赞自后击之,恢兵大败,杀恢及其三弟。泓器之恸,葬以公礼。
太尉裕引水军发彭城,留其子彭城公义隆镇彭城。诏以义隆为监徐、兗、青、冀四州诸军事、徐州刺史。
凉公暠寝疾,遣命长史宋繇曰:“吾死之后,世子犹卿子也,善训导之。”二月,暠卒,官属奉世子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大赦,改元嘉兴。尊歆母天水尹氏为太后。以宋繇录三府事。谥暠曰武昭王,庙号太祖。
西秦安东将军木弈干击吐谷浑树洛干,破其弟阿柴于尧杆川,俘五千馀口而还。树洛干走保白兰山,惭愤发疾,将卒,谓阿柴曰:“吾子拾虔幼弱,今以大事付汝。”树洛干卒,阿柴立,自称骠骑将军、沙州刺史。谥树洛干曰武王。阿柴稍用兵侵并其傍小种,地方数千里,遂为强国。
河西王蒙逊遣其将袭乌啼部,大破之;又击卑和部,降之。
王镇恶进军渑池,遣毛德祖袭尹雅于蠡吾城,禽之,雅杀守者而逃。镇恶引兵径前,抵潼关。
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东。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不克。别将攻匈奴堡,为姚成都所败。
辛酉,荥阳守将傅洪以虎牢降魏。
秦主泓以东平公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改封鲁公,使督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关,又遣别将姚驴救蒲阪。
沈林子谓檀道济曰:“蒲阪城坚兵多,不可猝拔,攻之伤众,守之引日。王镇恶在潼关,势孤力弱,不如与镇恶合势并力,以争潼关。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溃矣。”道济从之。
三月,道济、林子至潼关,秦鲁公绍引兵出战,道济、林子奋击,大破之,斩获以千数。绍退屯定城,据险拒守,谓诸将曰:“道济等兵力不多,悬军深入,不过坚壁以待继援。吾分军绝其粮道,可坐禽也。”乃遣姚鸾屯大路以绝道济粮道。
鸾遣尹雅将兵与晋战于关南,为晋兵所获,将杀之。雅曰:“雅前日已当死,幸得脱至今,死固甘心。然夷、夏虽殊,君臣之义一也。晋以大义行师,独不使秦有守节之臣乎!”乃免之。
丙子夜,沈林子将锐卒袭鸾营,斩鸾,杀其士卒数千人。绍又遣东平公赞屯河上以断水道;沈林子击之,赞败走,还定城。薛帛据河曲来降。
太尉裕将水军自淮、泗入清河,将溯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秦主泓亦遣使请救于魏。魏主嗣使群臣议之,皆曰:“潼关天险,刘裕以水军攻之,甚难;若登岸北侵,其势便易。裕声言伐秦,其志难测。且秦,婚姻之国,不可不救也。宜发兵断河上流,勿使得西。”博士祭酒崔浩曰:“裕图秦久矣。今姚兴死,子泓懦劣,国多内难。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敌也。今柔然寇边,民食又乏,若复与裕为敌,发兵南赴则北寇愈深,救北则南州复危,非良计也。不若假之水道,听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东。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此策之得者也。且南北异俗,借使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吴、越之兵与吾争守河北之地,安能为吾患乎!夫为国计者,惟社稷是利,岂顾一女子乎!”议者犹曰:“裕西入关,则恐吾断其后,腹背受敌;北上,则姚氏必不出关助我,其势必声西而实北也。”嗣乃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又遣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将步骑十万屯河北岸。
庚辰,裕引军入河,以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戍碻磝。
初,裕命王镇恶等:“若克洛阳,须大军到俱进。”镇恶等乘利径趋潼关,为秦兵所拒,不得前。久之,乏食,众心疑惧,或欲弃辎重还赴大军。沈林子按剑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奈何沮乘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且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岂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顾,今日之事,当自为将军办之,未知二三君子将何面以见相公之旗鼓邪!”镇恶等遣使驰告裕,求遣粮援。裕呼使者,开舫北户,指河上魏军以示之曰:“我语令勿进,今轻佻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军!”镇恶乃亲至弘农,说谕百姓,百姓竞送义租,军食复振。
魏人以数千骑缘河随裕军西行;军人于南岸牵百丈,风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为魏人所杀略。裕遣军击之,裁登岸则走,退则复来。夏,四月,裕遣白直队主丁旿帅仗士七百人、车百乘,渡北岸,去水百馀步,为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毦;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动。裕先命宁朔将军硃超石戒严,白毦既举,超石帅二千人驰往赴之,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魏人见营阵既立,乃进围之;长孙嵩帅三万骑助之,四面肉薄攻营,弩不能制。时超石别赍大锤乃槊千馀张,乃断槊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槊辄洞贯三四人。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临陈斩阿薄干,魏人退还畔城。超石帅宁朔将军胡籓、宁远将军刘荣祖追击,又破之,杀获千计。魏主嗣闻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
秦鲁公绍遣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帅众三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为固,欲以绝檀道济粮援。沈林子邀击,破之,斩洽、黑蠡、小方,杀获殆尽。林子因启太尉裕曰:“绍气盖关中,今兵屈于外,国危于内。恐其凶命先尽,不得以膏齐斧耳。”绍闻洽等败死,愤恚,发病呕血,以兵属东平公赞而卒。赞既代绍,众力犹盛,引兵袭林子,林子复击破之。
太尉裕至洛阳,行视城堑,嘉毛修之完葺之功,赐衣服玩好,直二千万。
丁巳,魏主嗣如高柳。壬戌,还平城。
河西王蒙逊大赦,遣张掖太守沮渠广宗诈降,以诱凉公歆,歆发兵应之。蒙逊将兵三万伏于蓼泉,歆觉之,引兵还。蒙逊追之,歆与战于解支涧,大破之。斩首七千馀级。蒙逊城建康,置戍而还。
五月,乙未,齐郡太守王懿降于魏,上书言:“刘裕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魏主嗣善之。
崔浩侍讲在前,嗣问之曰:“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对曰:“克之。”嗣曰:“何故?”对曰:“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争。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对曰:“胜之。垂藉父兄之资,修复旧业,国人归之,若夜虫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刘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禽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非其才之过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关,不能进退,我以精骑直捣彭城、寿春,裕将若之何?”对曰:“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窥伺国隙。陛下既不可亲御六师,虽有精兵,未睹良将。长孙嵩长于治国,短于用兵,非刘裕敌也。兴兵远攻,未见其利,不如且安静以待之,裕克秦而归,必篡其主。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虽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趋尚不同,适足为寇敌之资耳。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可坐而守也。”嗣笑曰:“卿料之审矣!”浩曰:“臣尝私论近世将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幼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祸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嗣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国破家覆,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不思酬恩报义,而乘时缴利,盗有一方,结怨四邻。撅竖小人,虽能纵暴一时,终当为人所吞食耳。”嗣大悦,语至夜半,赐浩御缥醪十觚,水精盐一两,曰:“朕味卿言,如此盐、洒,故欲与卿共飨其美。”然犹命长孙嵩、叔孙建各简精兵,伺裕西过,自成皋济河,南侵彭、沛,若不时过,则引兵随之。
魏主嗣西巡至云中,遂济河,畋于大漠。
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以诸公为之。
秋,七月,太尉裕至陕。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秦戍将皆委城走。田子等进屯青泥,秦主泓使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峣柳以拒之。西秦相国翟勍卒;八月,以尚书令昙达为左丞相,右仆射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麹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太尉裕至乡,沈田子等将攻峣柳。秦主泓欲自将以御裕军,恐田子等袭其后,欲先击灭田子等,然后倾国东出;乃帅步骑数万,奄至青泥。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千馀人,闻泓至,欲击之;傅弘之以众寡不敌止之,田子曰:“兵贵用奇,不必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若彼结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不如乘其始至,营陈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遂帅所领先进,弘之继之。秦兵合围数重。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死生一决,封侯之业于此在矣!”士卒皆踊跃鼓噪,执短兵奋击,秦兵大败,斩馘万馀级,得其乘舆服御物,秦主泓奔还灞上。
初,裕以田子等众少,遣沈林子将兵自秦岭往助之,至则秦兵已败,乃相与追之,关中群县多潜送款于田子。
辛丑,太尉裕至潼关,以硃超石为河东太守,使与振武将军徐猗之会薛帛于河北,共攻蒲阪。秦平原公璞与姚和都共击之,猗之败死,超石奔还潼关。东平公赞遣司马国璠引魏兵以蹑裕后。
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裕许之。秦恢武将军姚难自香城引兵而西,镇恶追之;秦主泓自灞上引兵还屯石桥以为之援,镇北将军姚强与难合兵屯泾上以拒镇恶。镇恶使毛德祖进击,破之,强死,难奔长安。
东平公赞退屯郑城,太尉裕进军逼之。泓使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石积,东平公赞屯灞东,泓屯逍遥园。
镇恶溯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皆惊以为神。壬戌旦,镇恶至渭桥,令军士食毕,皆持仗登岸,后登者斩。众既登,渭水迅急,舰皆随流,倏忽不知所在。时泓所将尚数万人。镇恶谕士卒曰:“吾属并家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它歧矣。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众腾踊争进,大破姚丕于渭桥。泓引兵救之,为丕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姚谌等皆死,泓单马还宫。镇恶入自平朔门,泓与姚裕等数百骑逃奔石桥。东平公赞闻泓败,引兵赴之,众皆溃去。胡翼度降于太尉裕。
泓将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于泓曰:“晋人将逞其欲,虽降必不免,不如引决。”泓怃然不应,佛念登宫墙自投而死。癸亥,泓将妻子、群臣诣镇恶垒门请降,镇恶以属吏。城中夷、晋六万馀户,镇恶以国恩抚慰,号令严肃,百姓安堵。
九月,太尉裕至长安,镇恶迎于灞上。裕劳之曰:“成吾霸业者,卿也!”镇恶再拜谢曰:“明公之威,诸将之力,镇恶何功之有!”裕笑曰:“卿欲学冯异邪?”镇恶性贪,秦府库盈积,镇恶盗取不可胜纪;裕以其功大,不问。或谮诸裕曰:“镇恶藏姚泓伪辇,将有异志。”裕使人觇之,镇恶剔取其金银,弃辇于垣侧,裕意乃安。
裕收秦彝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送诣建康。其馀金玉、缯帛、珍宝,皆以颁赐将士。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东平公赞帅宗族百馀人诣裕降,裕皆杀之。送姚泓至建康,斩于市。裕以薛辩为平阳太守,使镇捍北道。
裕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骇动。今暴师日久,士卒思归,迁都之计,未可议也。裕乃止。
羌众十馀万口西奔陇上,沈林子追击至槐里,俘虏万计。
河西王蒙逊闻太尉裕灭秦,怒甚。门下校郎刘祥入言事,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谓群臣曰:“姚泓非裕敌也。且其兄弟内叛,安能拒人!裕取关中必矣。然裕不能久留,必将南归,留子弟及诸将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马砺兵,训养士卒,进据安定,秦岭北郡县镇戍皆降之。裕遗使遗勃勃书,约为兄弟;勃勃使中书侍郎皇甫徽为报书而阴育之,对裕使者,口授舍人使书之。裕读其文,叹曰:“吾不如也!”
广州刺史谢欣卒,东海人徐道期聚众攻陷州城,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刘廉之讨诛之。诏以谦之为广州刺史。
癸酉,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璠、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及桓温之孙道度、道子、族人桓谧、桓璲、陈郡袁式等皆诣魏长孙嵩降。秦匈奴镇将姚成都及弟和都举镇降魏。魏主嗣诏民间得姚氏子弟送平城者赏之。冬,十月,己酉,嗣召长孙嵩等还。司马休之寻卒于魏。魏赐国璠爵淮南公,道赐爵池阳子,鲁轨爵襄阳公。刁雍表求南鄙自效,嗣以雍为建义将军。雍聚众于河、济之间,扰动徐、兗;太尉裕遣兵讨之,不克,雍进屯固山,众至二万。
诏进宋公爵为王,增封十郡;辞不受。
西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等击秦故将姚艾,艾遣使称籓,炽磐以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征王松寿为尚书左仆射。
十一月,魏叔孙建等讨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平之。
辛未,刘穆之卒。太尉裕闻之,惊恸哀惋者累日。始,裕欲留长安经略西北,而诸将佐皆久役思归,多不欲留。会穆之卒,裕以根本无托,遂决意东还。
穆之之卒也,朝廷恇惧,欲发诏,以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之,中军咨议参军张邵曰:“今诚急病,任终在徐;然世子无专命,宜须谘之。”裕欲以王弘代穆之,从事中郎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羡之。”乃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阳尹,代管留任。于是朝廷大事常决于穆之者,并悉北咨。
裕以次子桂阳公义真为都督雍、梁、秦王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义真时年十二。以太尉咨议参军京兆王修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领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皆为中兵参军,仍以田子领始平太守,德祖领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先是,陇上流户寓关中者,望因兵威得复本土;及置东秦州,知裕无复西略之意,皆叹息失望。
关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长安,王镇恶功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沈田子自以峣柳之捷,与镇恶争功不平。裕将还,田子及傅弘之屡言于裕曰:“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裕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裕私谓田子曰:“钟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瓘故也。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馀人,何惧王镇恶!”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士,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鄗之都复输寇手。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坚凝之难。”信哉!
三秦父老闻裕将还,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贺。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欲何之乎!”裕为之愍然,慰谕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诚多诸君怀本之志,今以次息与文武贤才共镇此境,勉与之居。”十二月,庚子,裕发长安,自洛入河,开汴渠以归。
氐豪徐骇奴、齐元子等拥部落三万在雍,遣使请降於魏。魏主嗣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西行以应之。
闰月,壬申,魏主嗣如大宁长川。
秦、雍人千馀家推襄邑令上谷寇赞为主,以降于魏,魏主嗣拜赞魏郡太守。久之,秦、雍人流入魏之河南、荥阳、河内者,户以万数。嗣乃置南雍州,以赞为刺史,封河南公,治洛阳,立雍州郡县以抚之。赞善于招怀,流民归之者,三倍其初。
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东还,大喜,问于王买德曰:“腾欲取关中,卿试言其方略。”买德曰:“关中形胜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复以中原为意。此天以关中赐我,不可失也。青泥、上洛,南北之险要,宜先遣游军断之;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然后传檄三辅,施以威德,则义真在网罟之中,不足取也。”勃勃乃以其子抚军大将军璝都督前锋诸军事,帅骑二万向长安。前将军昌屯潼关,以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青泥,勃勃将大军为后继。
是岁,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卒。
安皇帝癸义熙十四年(戊午,公元四一八年)
春,正月,丁酉朔,魏主嗣至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帅高车、丁零北略,至弱水而还。
辛巳,大赦。
夏赫连璝至渭阳,关中民降之者属路。龙骧将军沈田子将兵拒之,畏其众盛,退屯刘回堡,遣使还报王镇恶。镇恶谓王修曰:“公以十岁儿付吾属,当共思竭力;而拥兵不进,虏何由得平!”使者还,以告田子。田子与镇恶素有相图之志,由是益忿惧。未几,镇恶与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军中讹言:“镇恶欲尽杀南人,以数十人送义真南还。因据关中反。”辛亥,田子请镇恶至傅弘之营计事。田子求屏人语,使其宗人沈敬仁斩之幕下,矫称受太尉令诛之。弘之奔告刘义真,义真与王修被甲登横门以察其变。俄而田子帅数十人来至,言镇恶反。修执田子,数以专戮,斩之;以冠军将军毛修之代镇恶为安西司马。傅弘之大破赫连璝于池阳,又破之于寡妇渡,斩获甚众,夏兵乃退。
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解严,琅邪王德文先归建康。
裕闻王镇恶死,表言“沈田子忽发狂易,奄害忠勋”,追赠镇恶左将军、青州刺史。
以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阪;征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兗二州刺史。
裕欲以世子义符镇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洛阳。中军谘议张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处外。”乃更以义隆为都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邵为司马、领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义隆尚幼,府事皆决于邵。昙首,弘之弟也。裕谓义隆曰:“王昙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咨之。”
以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义庆,道怜之子也。
裕解司州,领徐、冀二州刺史。
秦王炽磐以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乐都。二月,乙弗乌地延帅户二万降秦。
三月,遣使聘魏。
夏,四月,己巳,魏徙冀、定、幽三州徒河于代都。初,和龙有赤气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张穆言于燕王跋曰:“此兵气也。今魏方强盛,而执其使者,好命不通,臣窃惧焉。”跋曰:“吾方思之。”五月,魏主嗣东巡,至濡源及甘松,遣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帅精骑二万袭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自幽州引兵趋辽西,为之声势,嗣屯突门岭以待之。道生等拔乙连城,进攻和龙,与燕单于右辅古泥战,破之,杀其将皇甫轨。燕王跋婴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万馀家而还。
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赦国中殊死以下,崇继母兰陵萧氏为太妃。以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领选,从事中郎傅亮、蔡廓皆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馀百官,悉依天朝之制。靖辞不受。亮,咸之孙;廓,谟之曾孙;鲜之,浑之玄孙;景仁,融之曾孙也。景仁学不为文,敏有思致;口不谈义,深达理体;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
魏天部大人白马文贞公崔宏疾笃,魏主嗣遣侍臣问病,一夜数返。及卒,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
秋,七月,戊午,魏主嗣至平城。
九月,甲寅,魏人命诸州调民租,户五十石,积于定、相、冀三州。
河西王蒙逊复引兵伐凉,凉公歆将拒之,左长史张体顺固谏,乃止。蒙逊芟其秋稼而还。
歆遣使来告袭位。冬,十月,以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姚艾叛秦,降河西王蒙逊,蒙逊引兵迎之。艾叔父俊言于众曰:“秦王宽仁有雅度,自可安居事之,何为从河西王西迁!”众咸以为然,乃相与逐艾,推俊为主,复归于秦。秦王炽磐征俊为侍中、中书监、征南将军,赐爵陇西公,以左丞相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南安。
刘义真年少,赐与左右无节,王修每裁抑之。左右皆怨,谮修于义真曰:“王镇恶欲反,故沈田子杀之。修杀田子,是亦欲反也。”义真信之,使左右刘乞等杀修。修既死,人情离骇,莫相统壹。义真悉召外军入长安,闭门拒守。关中郡县悉降于夏。赫连璝夜袭长安,不克,夏王勃勃进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绝。
宋公裕闻之,使辅国将军蒯恩如长安,召义真东归;以相国右司马硃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镇长安。裕谓龄石曰:“卿至,可敕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然后可徐行。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又命中书侍郎硃超石慰劳河、洛。
十一月,龄石至长安。义真将士贪纵,大掠而东,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雍州别驾韦华奔夏,赫连璝帅众三万追义真。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虏追骑且至,何以待之!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义真不从。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晋兵大败,弘之、恩皆为王买德所禽。司马毛修之与义真相失,亦为夏兵所禽。义真行在前,会日暮,夏兵不穷追,故得免;左右尽散,独逃草中。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呼之,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两全,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公望绝。”宏泣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夏王勃勃欲降傅弘之,弘之不屈。时天寒,勃勃裸之,弘之叫骂而死。勃勃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长安百姓逐硃龄石,龄石焚其宫殿,奔潼关。勃勃入长安,大飨将士,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此觞所集,非卿而谁!”以买德为都官尚书,封河阳候。
龙骧将军王敬先戍曹公垒,龄石往从之。硃超石至蒲阪,闻龄石所在,亦往从之。赫连昌攻敬先垒,断其水道。众渴,不能战,城且陷。龄石谓超石曰:“弟兄俱死异城,使老亲何以为心!尔求间道亡归,我死此,无恨矣。”超石持兄泣曰:“人谁不死,宁忍今日辞兄去乎!”遂与敬先及右军参军刘钦之皆被执,送长安,勃勃杀之;钦之弟秀之悲泣不欢燕者十年。钦之,穆之之从兄子也。
宋公裕闻青泥败,未知义真存亡,怒甚,刻日北伐,侍中谢晦谏以“士卒疲弊,请俟它年”,不从。郑鲜之上表,以为:“虏闻殿下亲征,必并力守潼关。径往攻之,恐未易可克;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且虏虽得志,不敢乘胜过关陕者,犹慑服大威,为将来之虑故也。若造洛而返,虏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生边患。况大军远出,后患甚多。昔岁西征,刘钟狼狈;去年北讨,广州倾覆;既往之效,后来之鉴也。今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吴群盗攻没诸县,皆由困于征役故也。江南士庶,引领颙颙以望殿下之返旆,闻更北出,不测浅深之谋,往还之期,臣恐返顾之忧更在腹心也。若虑西虏更为河、洛之患者,宜结好北虏;北虏亲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矣。”会得段宏启,知义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降义真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以段宏为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裕以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刘遵考守蒲阪。
夏王勃勃筑坛于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西秦王炽磐东巡;十二月,徙上邽民五千馀户于枹罕。
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八十馀日而灭。魏主嗣复召诸儒、术土问之曰:“今四海分裂,灾咎之应,果在何国?腾甚畏之。卿辈尽言,勿有所隐!”众推崔浩使对,浩曰:“夫灾异之兴,皆象人事,人苟无衅,又何畏焉?昔王莽将篡汉,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晋室陵夷,危亡不远;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篡之应乎!”众无以易其言。
宋公裕以谶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与帝左右密谋鸩帝而立琅邪王德文。德文常在帝左右,饮食寝处,未尝暂离;韶之伺之经时,不得间。会德文有疾,出居于外。戊寅,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韶之,廙之曾孙也。裕因称遗诏,奉德文即皇帝位,大赦。
是岁,河西王蒙逊奉表称籓,拜凉州刺史。
尚书右仆射袁湛卒。
恭皇帝
安皇帝癸元熙元年(己未,公元四一九年)
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立琅邪王纪褚氏为皇后;后,裒之曾孙也。
魏主嗣畋于犊渚。
甲午,征宋公裕入朝,进爵为王。裕辞。
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庚申,葬安皇帝于休平陵。
敕刘道怜司空出镇京口。
夏将叱奴侯提帅步骑二万攻毛德祖于蒲阪,德祖不能御,全军归彭城。二月,宋公裕以德祖为荥阳太守,戍虎牢。
夏主勃勃征隐土京兆韦祖思。祖思既至,恭惧过甚,勃勃怒曰:“我以国士征汝,汝乃以非类遇我,汝昔不拜姚兴,今何独拜我?我在,汝犹不以我为帝王;我死,汝曹弄笔,当置我于何地邪!遂杀之。
群臣请都长安,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历世帝王之都,沃饶险固!然晋人僻远,终不能为吾患。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境裁百馀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魏必不敢济河而西。诸卿适未见此耳。”皆曰:“非所及也。”乃于长安置南台,以赫连璝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勃勃还统万,大赦,改元真兴。
勃勃性骄虐,视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之。群臣迕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脣,谏者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初,司马楚之奉其父荣期之丧归建康,会宋公裕诛剪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蛮中。及从祖休之自江陵奔秦,楚之亡之汝、颍间,聚众以谋复仇。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下士,有众万馀,屯据长社。裕使刺客沐谦往刺之,楚之待谦甚厚。谦欲发,未得间,乃夜称疾,知楚之必往问疾,因欲刺之。楚之果自赍汤药往视疾,情意勤笃,谦不忍发,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之曰:“将军深为刘裕所忌,愿勿轻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为之防卫。
王镇恶之死也,沈田子杀其兄弟七人,唯弟康得免,逃就宋公裕于彭城,裕以为相国行参军。康求还洛阳视母;会长安不守,康纠合关中徙民,得百许人,驱帅侨户七百馀家,共保金墉城。时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马文荣者,帅乞活千馀户屯金墉城南;又有司马道恭,自东垣帅三千人屯城西,司马顺明帅五千人屯陵云台,司马楚之屯柏谷坞。魏河内镇将于栗磾游骑在芒山上,攻逼交至,康坚守六旬。裕以康为河东太守,遣兵救之,平等皆散走。康劝课农桑,百姓甚亲赖之。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及平阳太守薛辩皆降于魏,魏以辩为河东太守以拒夏人。
夏,四月,秦征西将军孔子帅骑五千讨吐谷浑觅地于弱水南,大破之,觅地帅其众六千降于夏,拜弱水护军。
庚辰,魏主嗣有事于东庙,助祭者数百国;辛巳,南巡至雁门。
五月,庚寅朔,魏主嗣观渔于(氵垒)水。己亥,还平城。
凉公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以为:“凉土三分,势不支久。兼并之本,在于务农;怀远之略,莫如宽简。今入岁已来,阴阳失序,风雨乖和;是宜减膳撤悬,侧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兴,二世以四海而灭,前车之轨,得失昭然。太祖以神圣之姿,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开西域。殿下不能奉承遗志,混壹凉土,侔踪张后,将何以下见先王乎!沮渠蒙逊,胡夷之杰,内修政事,外礼英贤,攻战之际,身先士卒,百姓怀之,乐为之用。臣谓殿下非但不能平殄蒙逊,亦惧蒙逊方为社稷之忧。”歆览之,不悦。
主簿汜称上疏谏曰:“天之子爱人主,殷勤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灾异以戒告之,改者虽危必昌,不改者虽安必亡。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谦德堂陷;八月,效穀地裂;二年元日,昏雾四塞;四月,日赤无光,二旬乃复;十一月,狐上南门;今兹春、夏,地频五震;六月,陨星于建康。臣虽学不稽古,行年五十有九,请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闻见,不复能远论书传之事也。乃者咸安之初,西平地裂,狐入谦光殿前;俄而秦师奄至,都城不守。梁熙既为凉州,不抚百姓,专为聚敛,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崩,陨石于闲豫堂;明年为吕光所杀。段业称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馀所;既而先王龙兴于瓜州,蒙逊篡弑于张掖。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效穀,先王鸿渐之地;谦德,即尊之室;基陷地裂,大凶之征也。日者,太阳之精,中国之象;赤而无光,中国将衰。谚曰:‘野兽入家,主人将去。’狐上南门,亦变异之大者也。今蛮夷益盛,中国益微。愿殿下亟罢宫室之役,止游畋之娱,延礼英俊,爱养百姓,以应天变,防未然。”歆不从。
秋,七月,宋公裕始受进爵之命。八月,移镇寿阳,以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
辛未,魏主嗣东巡;甲申,还平城。
九月,宋王裕自解扬州牧。
秦左卫将军匹达等将兵讨彭利和于漒川,大破之,利和单骑奔仇池;获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户于枹罕,漒川羌三万馀户皆安堵如故。冬,十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漒川。
宋王裕以河南萧条,乙酉,徙司州刺史义真为扬州刺史,镇石头,萧太纪谓裕曰:“道怜汝布衣兄弟,宜用为扬州。”裕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多,非道怜所了。”太妃曰:“道怜年出五十,岂不如汝十岁儿邪?”裕曰:“义真虽为刺史,事无大小,悉由寄奴。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太妃乃无言。道怜性愚鄙而贪纵,故裕不肯用。
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癸亥,魏主嗣西巡至云中,从君子津西渡河,大猎于薛林山。
辛卯,宋王裕加殊礼,进王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
晋纪四十 晋安帝义熙十三年(丁巳,公元417年)
[1]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甲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2]秦主泓朝会百官于前殿,以内外危迫,君臣相泣。征北将军齐公恢帅安定镇户三万八千,焚庐舍,自北雍州趋长安,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移檄州郡,欲除君侧之恶;扬威将军姜纪帅众归之,建节将军彭完都弃阴密奔还长安。恢至新支,姜纪说恢曰:“国家重将、大兵皆在东方,京师空虚,公亟引轻兵袭之,必克。”恢不从,南攻城;镇西将军姚谌为恢所败,长安大震。泓驰使征东平公绍,遣姚裕及辅国将军胡翼度屯澧西。扶风太守姚俊等皆降于恢。东平公绍引诸军西还,与恢相持于灵台,姚赞留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守潼关,亦引兵还。恢众见诸军四集,皆有惧心;其将齐黄等诣大军降。恢进兵逼绍,赞自后击之,恢兵大败,杀恢及其三弟。泓哭之恸,葬以公礼。
[2]后秦国主姚泓,在王宫前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因国家内患外忧交迫,君臣们相对哭泣。征北将军、齐公姚恢率领安定当地居民三万八千户人家,纵火焚烧了房屋,从北雍州直奔长安而来。姚恢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向所过州县传布檄文,声称要铲除君主身边的恶人。扬威将军姜纪率领部众归附了姚恢,建节将军彭完都放弃了阴密城,逃回长安。姚恢大队人马抵达新支,姜纪对姚恢说:“朝廷重要将领和军队主力都在东方,京师空虚,您如果迅速率领轻装的军士袭击长安,定能攻克。”姚恢没有同意,却向南进攻城。镇西将军姚谌被姚恢击败,长安受到很大震动。姚泓派人飞马前去征召东平公姚绍,并派姚裕和辅国将军胡翼度屯驻澧西。扶风太守姚俊等人都投降了姚恢。东平公姚绍率各路人马紧急向西回军,与姚恢的军队在灵台相持。姚留下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镇守潼关,然后也率军回到长安。姚恢的部众看到各路兵马四面集中过来,都心惊胆战,大将齐黄等人前往官军大营投降。姚恢挥师进逼姚绍军,姚从后面进攻姚恢,姚恢的部众大败,四处逃散,官军斩杀了姚恢和他的三个弟弟。姚泓闻知姚恢的死讯失声恸哭,用公爵的礼仪把他们安葬。
[3]太尉裕引水军发彭城,留其子彭城公义隆镇彭城。诏以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徐州刺史。
[3]东晋太尉刘裕从彭城率水军出发西上,留下他的儿子、彭城公刘义隆镇守彭城。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任命刘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
[4]凉公寝疾,遗命长史宋繇曰:“吾死之后,世子犹卿子也,善训导之。”二月,卒。官属奉世子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大赦,改元嘉兴。尊歆母天水尹氏为太后;以宋繇录三府事。谥曰武昭王,庙号太祖。
[4]西凉公李患病卧床,临终前,他嘱咐长史宋繇说:“我死以后,世子李歆就像你的儿子,你要好好训导他。”二月,李去世。朝廷文武百官拥立世子李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嘉兴。尊奉李歆的母亲、天水人尹氏为太后。李歆任命宋繇为录三府事。追加李谥号称武昭王,庙号称太祖。
[5]西秦安东将军木弈干击吐谷浑树洛干,破其弟阿柴干尧杆川,俘五千余口而还。树洛干走保白兰山,惭愤发疾,将卒,谓阿柴曰:“吾子拾虔幼弱,今以大事付汝。”树洛干卒,阿柴立,自称骠骑将军、沙州刺史。谥树洛干曰武王。阿柴稍用兵侵并其傍小种,地方数千里,遂为强国。
[5]西秦安东将军乞伏木弈干,进攻吐谷浑汗国可汗树洛干,在尧杆川大败他的弟弟阿柴,俘虏五千多人班师。树洛干逃走,退保白兰山;他又羞又愤,大病不起,临死前,他对阿柴说:“我的儿子慕容拾虔年小,我如今把身后大事托付给你。”树洛干去世,阿柴继位,自称为骠骑将军、沙州刺史。追赠树洛干为武王。阿柴逐渐兴兵向外扩张,吞并吐谷浑周围的弱小部落,扩展疆域数千里,于是成为一个强大国家。
[6]西河王蒙逊遣其将袭乌啼部,大破之;又击卑和部,降之。
[6]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他的部将袭击乌啼部落,大败乌啼军。随即又袭击卑和部落,收降他们。
[7]王镇恶进军渑池,遣毛德祖袭尹雅于蠡吾城,禽之;雅杀守者而逃。镇恶引兵径前,抵潼关。
[7]东晋龙骧将军王镇恶,进军渑池,又派毛德祖袭击后秦弘农太守尹雅据守的蠡吾城,生擒尹雅。尹雅杀死了看守他的兵卒逃走。王镇恶一直向前进攻,抵达潼关。
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东。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不克。别将攻匈奴堡,为姚成都所败。
檀道济、沈林子等从陕城北面渡过黄河,攻陷襄邑堡。后秦河北太守薛帛逃奔河东。东晋军继续前进,又攻击后秦并州刺史尹昭据守的蒲阪,没有攻克。东晋另一路将领进攻匈奴堡,被守将姚成都击败。
辛酉,荥阳守将傅洪以虎牢降魏。
辛酉(十九日),东晋荥阳守将傅洪,献出虎牢城,投降北魏。
秦主泓以东平公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改封鲁公,使督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关,又遣别将姚驴救蒲阪。
后秦国主姚泓任命东平公姚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颁赐帝王专用的黄钺,改封鲁公。命他督率武卫将军姚鸾等,率步、骑兵共五万人镇守潼关,又遣另一大将姚驴,援救蒲阪。
沈林子谓檀道济曰:“蒲阪城坚兵多,不可猝拔,攻之伤众,守之引日。王镇恶在潼关,势孤力弱,不如与镇恶合势并力以争潼关;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溃矣。”道济从之。
东晋建武将军沈林子对檀道济说:“蒲阪城池坚固,守军又多,不可能一举攻克。强攻则白白使我军伤亡,不强攻又会拖延时间。现在,王镇恶在潼关,势单力弱,我们不如与王镇恶会师,合兵攻打潼关。如能攻克潼关,尹昭在蒲阪,就可以不攻自破了。”檀道济同意。
三月,道济、林子至潼关。秦鲁公绍引兵出战,道济、林子奋击,大破之,斩获以千数。绍退屯定城,据险拒守,谓诸将曰:“道济等兵力不多,悬军深入,不过坚壁以待继援。吾分军绝其粮道,可坐禽也。”乃遣姚鸾屯大路以绝道济粮道。
三月,檀道济、沈林子抵达潼关。后秦鲁公姚绍率兵出城迎战,檀道济、沈林子奋勇进攻,大破后秦军,斩杀和俘虏敌人数以千计。姚绍率领后秦军撤退,屯驻定城,凭依险要的地势固守城池。姚绍对他手下的将领们说:“檀道济他们的兵力不多,而且孤军深入,所以他只能加强营垒固守,等待后继援军。我现在分兵几路,切断他的粮饷供给之路,就可以稳坐这里生擒他。”于是,姚绍派姚鸾把守大路要道,断绝檀道济的送粮道路。
鸾遣尹雅将兵与晋战于关南,为晋兵所获,将杀之。雅曰:“雅前日已当死,幸得脱至今,死固甘心。然夷、夏虽殊,群臣之义一也。晋以大义行师,独不使秦有守节之臣乎!”乃免之。
姚鸾派尹雅率兵与东晋军在潼关之南会战,尹雅再度被东晋士卒俘虏,就要斩首,尹雅说:“我前不久被俘就应当被杀,幸亏逃脱,才得以活到今天,死也当然甘心情愿。然而。汉人与夷人虽然民族不同,君臣之间的大义却是一样的。晋国既然可以出于大义兴兵遣将,为什么只是不让秦国有守节的大臣呢!”东晋军才赦免了他的死罪。
丙子夜,沈林子将锐卒袭鸾营,斩鸾,杀其士卒数千人。绍又遣东平公赞屯河上以断水道;沈林子击之,赞败走,还定城。薛帛据河曲来降。
丙子(初四),夜间,沈林子率领精锐部队突然偷袭姚鸾的大营,斩杀姚鸾以及他手下的士卒几千人。姚绍又派东平公姚驻军黄河岸边,企图断绝东晋军的水道;沈林子又率军进攻姚,姚军大败,姚本人则逃回定城。后秦河北太守薛帛,献出河曲,投降了东晋军。
太尉裕将水军自淮、泗入清河,将溯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秦主泓亦遣使请救于魏。魏主嗣使群臣议之,皆曰:“潼关天险,刘裕以水军攻之甚难;若登岸北侵,其势便易。裕声言伐秦,其志难测。且秦,婚姻之国。不可不救也。宜发兵断河上流,勿使得西。”博士祭酒崔浩曰:“裕图秦久矣。今姚兴死,子泓懦劣,国多内难。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敌也。今柔然寇边,民食又乏,若复与裕为敌,
发兵南赴则北寇愈深,救北则南州复危,非良计也。不若假之水道,听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东。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此策之得者也。且南北异俗,借使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吴、越之兵与吾争守河北之地,安能为吾患乎!夫为国计者,惟社稷是利,岂顾一女子乎!”议者犹曰:“裕西入关,则恐吾断其后,腹背受敌;北上,则姚氏必不出关助我,其势必声西而实北也。”嗣乃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又遣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将步骑十万屯河北岸。
东晋太尉刘裕率领水军从淮河、泗水进入清河,准备再逆流西上,开进黄河,他先派使节向北魏借路。后秦国主姚泓也派人出使北魏,请求救援。北魏国主拓跋嗣命令文武百官共同商讨这件事,群臣们都说:“潼关是天险,刘裕用水军攻克恐怕难以达到。但是,如果从黄河北岸登陆向北方侵入,那就容易得多。刘裕声称讨伐秦,他的真实目的难以猜测;而且秦是与我们有婚姻关系的国家,不可以不出兵相助。我们应派兵切断黄河上游,阻止晋军西上。”博士祭酒崔浩说:“刘裕吞并秦国的野心由来已久。如今,姚兴去世。他的儿子姚泓愚劣懦弱,国内灾难一再发生。刘裕乘他国内危机而兴兵讨伐,他的决心是一定要夺取。我们如果切断黄河上游,阻截晋军,刘裕一怒之下,必然登陆向我们进攻,这样一来,我们等于代替秦国挨打。如今柔然进攻我们边境,百姓又缺少粮食,如果再与刘裕为敌,发兵南下进攻晋,那么北边敌军柔然就会更加深入。那时,大军救援北方,南方的州县又将告急,这不是好计策。不如借给刘裕水道,听任刘裕西上,然后我们出兵驻防东部,阻塞他的退路。如果刘裕得胜告捷,一定会感激我们借路的恩德;如果失败,我们也会有援救秦国的美名,这是很多办法中比较好的一个。况且,南方与北方风俗不同,即使朝廷放弃恒山以南的领土,刘裕也决不会用来自吴、越的军队与我们争夺据守黄河以北的土地,怎么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呢?为国家制定方略的人,应该只为国家的利益考虑,怎么可以顾念一个嫁过来的女子呢!”大臣们还说:“刘裕向西进入潼关,便害怕我们切断他的退路,腹背同时遭到攻击;而刘裕如果北上进攻我们,那么秦国姚氏一定不会从潼关出兵救援,所以看刘裕的样子虽然是声称向西,但实际一定是北上。”拓跋嗣于是命令司徒长孙嵩为督山东诸军事。又派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率领步、骑兵十万人屯军黄河北岸。
庚辰,裕引军入河,以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戍。
庚辰(初八),刘裕率领水军开进黄河,任命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下戍守。
初,裕命王镇恶等:“若克洛阳,须大军到俱进。”镇恶等乘利径趋潼关,为秦兵所拒,不得前。久之,乏食,众心疑惧,或欲弃辎重还赴大军。沈林子按剑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柰何沮乘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且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岂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顾,今日之事,当自为将军办之,未知二三君子将何面以见相公之旗鼓邪!”镇恶等遣使驰告裕,求遣粮援。裕呼使者,开舫北户,指河上魏军以示之曰:“我语令勿进,今轻佻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军!”镇恶乃亲至弘农,说谕百姓,百姓竞送义租,军食复振。
当初,刘裕命令王镇恶等人:“如果攻克洛阳,一定要等主力大军到达后共同前进。”王镇恶等人却乘胜直接进攻潼关,被后秦兵牵制,不能前进,时间一长,军中粮饷接济不上,士卒中发生恐慌和疑虑,有人打算放弃笨重的军用品回去投奔大军。沈林子手按佩剑怒斥道:“相公大志是统一天下,而今许昌、洛阳均已平定,关右也将要收复,大事成功与否,就在前锋部队的行动。为什么要挫伤胜利后的士气,放弃就要得到的功业?况且现在主力大军距我们还远,敌人的力量正强盛,即使我们打算撤退,又怎么能够走脱,我接受了命令就不作回头的打算。今天的事,我自己率军完成任务,不知你们这些君子,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宋公的旗鼓!”王镇恶等人派人飞马报告刘裕,要求支援粮草和兵力。刘裕把王镇恶的使节叫到面前,打开战船的北窗,指着黄河岸边的北魏大军给他看,说:“我告诉他们不能单独前进,如今却轻率地深入敌境,岸上的形势如此严重,我怎么派得出军队!”王镇恶于是亲自回到弘农,向百姓说明情况,晓以大义,百姓争相捐献粮草,军队的粮饷重新得到补充。
魏人以数千骑缘河随裕军西行;军人于南岸牵百丈,风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为魏人所杀略。裕遣军击之,裁登岸则走,退则复来。夏,四月,裕遣白直队主丁帅仗士七百人、车百乘,渡北岸,去水百馀步,为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动。裕先命宁朔将军朱超石戒严,白既举,超石帅二千人驰往赴之,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魏人见营阵既立,乃进围之;长孙嵩帅三万骑助之,四面肉薄攻营,弩不能制。时超石别赍大锤及千馀张,乃断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轧洞贯三四人。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临陈斩阿薄干,魏人退还畔城。超石帅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追击,又破之,杀获千计。魏主嗣闻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
北魏军队的几千名骑兵,一直沿着黄河随着刘裕的大军向西行进。东晋士卒在黄河南岸,用长绳牵引战船,风大浪急,有的牵绳突然折断,战船漂流到北岸,船上的晋军全都遭到北魏军队诛杀劫掠。刘裕派军还击北魏军队,东晋军一上岸,北魏军就逃走,等东晋军回到船上,北魏军又返回岸边。夏季,四月,刘裕派白直队主丁,统率武士七百人,战车一百辆,登上黄河北岸,在距河岸一百步的地方,构筑新月形战阵,以河岸作为月弦,两端抱住河道。每个战车上布置七个武士。新月阵布置完毕,在阵中竖一个白色羽旗。北魏军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都不敢轻举妄动。刘裕先派宁朔将军朱超石严加戒备,准备出战,等新月阵中的白旗一举起来,朱超石率领二千人飞奔而至,进入新月阵,携带大弩一百张,每个战车上增加到二十人,并在车辕上安置了防箭木板。北魏军看到战阵已经完成,开始进攻包围。长孙嵩又率三万骑兵作为后继援军,从四面八方向新月阵展开肉搏冲锋,东晋军的强弓不能阻止敌人的势头。当时,朱超石另外还携带了大铁锺和铁一千支,这时朱超石命人把铁折成三四尺长,用大锺锺打铁,一下去,能贯穿三四人。北魏士卒招架不住,一时间全都四处溃散,争相逃命,阵亡将士的尸体堆积成山。东晋军在战阵中斩杀了北魏冀州刺史阿薄干,北魏军败退,逃回畔城。朱超石率领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乘胜追击,又一次大破北魏军,斩杀和俘虏敌人数以千计。北魏国主拓跋嗣听到报告,才后悔没有采用崔浩的建议。
秦鲁公绍遣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帅众二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为固,欲以绝檀道济粮援。沈林子邀击,破之,斩洽、墨蠡、小方,杀获殆尽。林子因启太尉裕曰:“绍气盖关中,今兵屈于外,国危于内,恐其凶命先尽,不得以膏齐斧耳。”绍闻洽等败死,愤恚,发病呕血,以兵属东平公赞而卒。赞既代绍,众力犹盛,引兵袭林子,林子复击破之。
后秦鲁公姚绍派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率领二千人驻军黄河北岸的九原,依据黄河天险,打算切断檀道济军队的粮草供应。东晋建武将军沈林子阻击后秦军,大败敌人,斩杀了姚洽、姚墨蠡和唐小方,这支后秦部队被杀被俘几乎全军覆灭。于是,沈林子奏报太尉刘裕说:“姚绍的威名,遍扬关中,但如今在外,他的大军遭到多次失败;在内,他的国家又危机四伏,恐怕他的寿命提前结束,等不到让我们用利斧来斩杀他了。”姚绍听说姚洽等人战败身死,又伤心又愤怒,得了重病,吐血不止,把兵权交给东平公姚,便死去了。姚代替姚绍之后,后秦的兵势仍很强盛,姚领兵袭击沈林子,沈林子又一次打败后秦军。
太尉裕至洛阳,行视城堑,嘉毛之完葺之功,赐衣服玩好,直二千万。
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洛阳,巡视东晋军队的城堡工事,嘉奖毛之整理修护的功劳,赐给毛之许多衣服珍宝,价值高达二千万。
[8]丁巳,魏主嗣如高柳;壬戌,还平城。
[8]丁巳(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壬戌(二十一日),返回京都平城。
[9]河西王蒙逊大赦。遣张掖太守沮渠广宗诈降以诱凉公歆,歆发兵应之。蒙逊将兵三万伏于蓼泉,歆觉之,引兵还。蒙逊追之,歆与战于解支涧,大破之,斩首七千余级。蒙逊城建康,置戍而还。
[9]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大赦天下。他派张掖太守沮渠广宗向西凉诈降,引诱西凉公李歆派兵出来迎接,李歆果然发兵接应。而沮渠蒙逊率领三万士兵埋伏在蓼泉,李歆发觉,率兵撤退。沮渠蒙逊率众追击,李歆与沮渠蒙逊在解支涧会战,李歆大破北凉军,斩杀七千余人。沮渠蒙逊修建建康城,设置戍所,然后回国。
[10]五月,乙未,齐郡太守王懿降于魏,上书言:“刘裕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魏主嗣善之。
[10]五月,乙未(二十四日),东晋齐郡太守王懿投降了北魏,他上书北魏朝廷说:“刘裕现在洛阳,应该迅速发兵切断他的归路,可以不战而胜。”北魏国主拓跋嗣表示赞许。
崔浩侍讲在前,嗣问之曰:“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对曰:“克之。”嗣曰:“何故?”对曰:“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争。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对曰:“胜之。垂藉父兄之资,修复旧业,国人归之,若夜虫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刘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禽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非其才之过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关,不能进退,我以精骑直捣彭城、寿春,裕将若之何?”对曰:“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窥伺国隙。陛下既不可亲御六师,虽有精兵,未睹良将。长孙嵩长于治国,短于用兵,非刘裕敌也。兴兵远攻,未见其利;不如且安静以待之。裕克秦而归,必篡其主。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虽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趋尚不同,适足为寇敌人资耳。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可坐而守也。”嗣笑曰:“卿料之审矣。”浩曰:“臣尝私论近世将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幼主,慕容之霍光也;刘裕之平祸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嗣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国破家覆,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不思酬恩报义,而乘时徼利,盗有一方,结怨四邻;撅竖小人,虽能纵暴一时,终当为人所吞食耳。”嗣大悦,语至夜半,赐浩御缥醪十觚,水精盐一两,曰:“朕味卿言,如此盐、酒,故欲与卿共飨其美。”然犹命长孙嵩、叔孙建各简精兵伺裕西过,自成皋济河,南侵彭、沛;若不时过,则引兵随之。
当时,崔浩在前面为拓跋嗣讲解经典,拓跋嗣问崔浩说:“刘裕讨伐姚泓,果真能攻克吗?”崔浩回答说:“定能攻克!”拓跋嗣问:“为什么!”崔浩说:“当年姚兴喜欢追求虚名而不做实事,他的儿子姚泓生性懦弱,身体多病,兄弟之间争权夺势,不能团结一心。如今刘裕乘人之危,他的将士勇猛善战,训练有素,有什么理由不能取胜!”拓跋嗣又问:“刘裕的才华与慕容垂相比如何?”崔浩说:”刘裕胜过慕容垂。慕容垂凭借父兄的资荫,复兴故有的基业,国人都投靠他,就像夜间的昆虫飞向火光一样,对此稍加凭借,就能轻而易举地建功立业。而刘裕则出身微贱贫寒,没有一尺土地可以凭借,却消灭了桓玄,兴复了晋朝宗室的统治。在北方生擒慕容超,在南方砍下卢循的首级,所过之处,没有敌手,他如果不是才智过人,怎么会这样呢?”拓跋嗣说:“刘裕既然已经进入函谷关,一时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而我们以精锐骑兵直捣他的老巢彭城、寿春,刘裕将会怎么样!”崔浩回答说:“如今我们西面有夏国赫连勃勃,北有柔然,他们都在时刻窥伺我们的行动,准备乘机来攻。陛下既然不能亲自指挥军队,我军虽然有精兵,却没发现有良将,长孙嵩的长处是善于治理国家,短处是不善于用兵,根本不是刘裕的对手。我军大举兴兵远征,看不到实际利益,不如暂且按兵不动,静观事态的发展。刘裕攻克秦国后回国,一定会篡取皇帝宝座。关中地区汉族、戎族杂居一处,风俗强悍。刘裕打算用教化荆州、扬州百姓的方法统治函谷关和秦国这一带的百姓,这就好像脱下衣服包火,张开罗网捕捉老虎一样,难以奏效。刘裕虽然会留下军队驻守,可一时人心难以信服,志趣习俗又不一样,恰好为别人入侵提供了好条件。希望陛下停止出兵征讨,让百姓休养生息,观察局势的变化,秦国的地盘终究会为我国所有,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就能到手。”拓跋嗣笑着说:“你分析得很周详。”崔浩说:“我曾经私下评论过近世的将领和宰相,比如王猛治理国家,是苻坚的管仲;慕容恪辅佐幼主,是慕容的霍光;刘裕平定桓玄祸乱,是司马德宗的曹操呀。”拓跋嗣又问:“赫连勃勃怎么样?”崔浩说:“赫连勃勃当年国破家亡,孤身一人,寄食在姚家门下,接受姚氏的官禄。不但不想报答姚氏的恩情,反而乘人之危,占据一方地盘,与四邻结下了仇怨。像他这样的撅起自我竖立的小人,虽然能强大暴虐一时,终究要被别人吞并。”拓跋嗣非常高兴,君臣二人一直谈论到深夜,拓跋嗣把御用青白色醅酒三十升、水精盐一两赏赐崔浩,说:“我听了你一席话,就像品味这盐和酒的滋味一样,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共享这种美好的感受。”然而,拓跋嗣还是命令长孙嵩、叔孙建各自挑选精兵备战,如果刘裕再向西部深入,他们则从成皋渡黄河南下,进攻彭城、沛郡;如果刘裕推进很慢,则仍继续在岸上紧紧跟随。
[11]魏主嗣西巡至云中,遂济河,畋于大漠。
[11]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抵达云中;然后渡过黄河,在大漠上狩猎。
[12]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以诸公为之。
[12]北魏朝廷设置天、地、东、西、南、北六部大人,一律选用爵以及地位相当于公爵的大臣担任。
[13]秋,七月,太尉裕至陕。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秦戍将皆委城走。田子等进屯青泥,秦主泓使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柳以拒之。
[13]秋季,七月,东晋太尉刘裕抵达陕城,沈田子、傅弘之等率兵进入武关,后秦的守将纷纷弃城逃走。沈田子等进兵驻守青泥。后秦国主姚泓命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在柳驻兵屯守,阻截东晋军。
[14]西秦相国翟卒;八月,以尚书令昙达为左丞相,左仆射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曲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14]西秦相国翟去世。八月,西秦朝廷任命尚书令乞伏昙达为左丞相,左仆射乞伏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麴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15]太尉裕至乡。沈田子等将攻柳,秦主泓欲自将以御裕军,恐田子等袭其后,欲先击灭田子等,然后倾国东出;乃帅步骑数万,奄至青泥。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千余人,闻泓至,欲击之;傅弘之以众寡不敌止之,田子曰:“兵贵用奇,不必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若彼结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不如乘其始至,营陈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遂帅所领先进,弘之继之。秦兵合围数重。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死生一决,封侯之业于此在矣!”士卒皆勇跃鼓噪,执短兵奋击,秦兵大败,斩馘万馀级,得其乘舆服御物,秦主泓奔还灞上。
[15]东晋太尉刘裕抵达乡。沈田子等将领准备进攻柳。后秦国主姚泓打算亲自统兵出征,抵御刘裕的大军,又害怕沈田子等人突袭他的后方,就想先消灭沈田子等人,然后出动全国的兵力向东攻打刘裕。于是,姚泓率领步、骑兵数万人,突然抵达青泥。沈田子这支部队,本来就是为迷惑敌人布置的疑兵,一共才一千多人。沈田子听说姚泓亲征,打算迎战,建威将军傅弘之认为敌众我寡无法抵敌,从而劝止他。沈田子说:“用兵贵在出奇制胜,不一定在人数多。况且如今敌我寡众悬殊,看形势不能并存。如果等到敌人集结的阵势稳固,我们就会无处可逃。不如乘他们刚刚到达,营地和战阵都没有建立,我们主动挑战,定能成功。”于是,沈田子率领他的部众首先出动,傅弘之作为后继援军紧跟。后秦兵把这支东晋军重重包围。沈田子安抚激励士卒们说:“各位不畏艰险、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的会战,生死对决,封侯升官的大业就在这里了!”士卒们大声疾呼,跃跃欲试,手执短兵器奋勇杀敌。后秦军大败,被斩杀共一万多人,缴获姚泓的御车御衣,以及王家专用的器物。姚泓逃回灞上。
初,裕以田子等众少,遣沈林子将兵自秦岭往助之,至则秦兵已败,乃相与追之,关中郡县多潜送款于田子。
当初,刘裕认为沈田子兵员太少,就派沈林子率兵从秦岭赶赴救助。等他们到达青泥,后秦军已经失败,于是沈林子与沈田子合兵追击敌人,关中郡县很多向沈田子暗中投降。
辛丑,太尉裕至潼关,以朱超石为河东太守,使与振武将军徐猗之会薛帛于河北,共攻蒲阪。秦平原公璞与姚和都共击之,猗之败死,超石奔还潼关,东平公赞遣司马国引魏兵以蹑裕后。
辛丑(初二),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潼关,他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命他与振武将军徐猗之在河北与薛帛会师,共同进攻蒲阪。后秦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迎击东晋军,徐猗之战败身亡,朱超石逃回潼关。后秦东平公姚,派司马国率领北魏军队尾随刘裕大军之后。
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裕许之。秦恢武将军姚难自香城引兵而西,镇恶追之;秦主泓自灞上引兵还屯石桥以为之援,镇北将军姚强与难合兵屯泾上以拒镇恶。镇恶使毛德祖进击,破之,强死,难奔长安。
东晋龙骧将军王镇恶,请求率水军从黄河开进渭水,然后直趋长安,刘裕应允。后秦恢武将军姚难,从香城率军向西退却,王镇恶挥师追击。后秦国主姚泓从灞上率军返回,屯驻石桥 ,准备援救姚难。后秦镇北将军姚强与姚难会师,屯兵泾水岸边,抵抗王镇恶的追击。王镇恶命毛德祖进攻,大破后秦军,姚强战死,姚难逃回长安。
东平公赞退屯郑城,太尉裕进军逼之。泓使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石积,东平公赞屯灞东,泓屯逍遥园。
后秦东平公姚退守郑城,东晋太尉刘裕进逼城下。姚泓命姚丕守住渭桥,胡翼度屯驻石积,东平公姚驻守灞东。姚泓自己则驻守逍遥园。
镇恶溯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皆惊以为神。壬戌旦,镇恶至渭桥,令军士食毕,皆持仗登岸,后登者斩。众既登,渭水迅急,舰皆随流,倏忽不知所在。时泓所将尚数万人。镇恶谕士卒曰:“吾属并家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他岐矣。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众腾踊争进,大破姚丕于渭桥。泓引兵救之,为丕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姚谌等皆死,泓单马还宫。镇恶入自平朔门,泓与姚裕等数百骑逃奔石桥。东平公赞闻泓败,引兵赴之,众皆溃去;胡翼度降于太尉裕。
王镇恶率水军在渭水中逆流而上,乘坐蒙冲小舰,划桨的士卒都在船内。后秦人看到战舰行进却没有划船的人,都惊奇地以为神仙下凡。壬戌(二十三日)凌晨,王镇恶军抵达渭桥,命令战士们吃饱喝足以后,全部手持兵器登岸,最后登陆的人斩首。士卒们登陆完毕,渭水流急,东晋的战舰随波东下,倏忽之间,不见踪影。当时姚泓统率的军队还有几万人。王镇恶向士卒们宣告说:“我们的亲人和家园都在江南,这里是长安北门,离故乡有万里之遥。现在,战船、衣服、粮食都随波飘走,今天我们进攻,战胜可以建功立名;失败,我们的尸骨都回不了家,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们大家共勉吧!”于是,王镇恶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士卒们士气高涨,踊跃奋击,在渭桥大败后秦姚丕的军队。姚泓率兵救援,却被姚丕的败兵冲击践踏,不战自溃。姚谌等人全都战死,姚泓单人匹马逃回皇宫。王镇恶从长安的平朔门进城,姚泓和姚裕等率几百名骑兵逃奔石桥。东平公姚听说姚泓战败,急忙率军赴难救援,可是,后秦军心大乱,士卒们四处逃散。胡翼度向东晋太尉刘裕投降。
泓将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于泓曰:“晋人将逞其欲,虽降必不免,不如引决。”泓怃然不应。佛念登宫墙自投而死。癸亥,泓将妻子、群臣诣镇恶垒门请降,镇恶以属吏。城中夷、晋六万馀户,镇恶以国恩抚慰,号令严肃,百姓安堵。
姚泓打算出城投降,他的儿子姚佛念,年仅十一岁,对姚泓说:“晋人势必要在我们身上满足欲望,即使投降也难免一死,不如自杀。”姚泓心里痛楚,没有回答。姚佛念自己登上宫墙,投下摔死。癸亥(二十四日),姚泓携妻子儿女、文武百官,前往王镇恶的大营投降,王镇恶把他们交给下属官吏关押。长安城中的汉族人和夷族人共有六万多户,王镇恶宣扬东晋的恩德,加以安抚,号令严明,百姓安居乐业。
九月,太尉裕至长安,镇恶迎于灞上。裕劳之曰:“成吾霸业者卿也!”镇恶再拜谢曰:“明公之威,诸将之力,镇恶何功之有!”裕笑曰:“卿欲学冯异邪?”镇恶性贪,秦府库盈积,镇恶盗取,不可胜纪;裕以其功大,不问。或谮诸裕曰:“镇恶藏姚泓伪辇,将有异志。”裕使人觇之,镇恶剔取其金银,弃辇于垣侧,裕意乃安。
九月,太尉刘裕抵达长安,王镇恶在灞上迎接。刘裕慰劳他说:“是你帮助我完成了霸业!”五镇恶再拜谦让说:“全仰赖您的英明指挥和威望,各位将领的努力,我有什么功劳!”刘裕笑着说:“你难道要学习冯异吗?”其实,王镇恶一向贪财好利,后秦府库仓储十分丰富,王镇恶私自盗取的财物,不计其数,刘裕因为他的功劳很大,所以不予过问。有人向刘裕诬陷王镇恶说:“王镇恶私藏姚泓的御用辇车,可能会叛变。”刘裕派人侦察。原来,王镇恶剔取了辇车上的金银珠饰,然后把辇车抛弃到城墙外面。刘裕这才安心。
裕收秦彝器、浑仪、士圭、记里鼓、指南车送诣建康。其余金玉、缯帛、珍宝,皆以颁赐将士。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东平公赞帅宗族百余人诣裕降,裕皆杀之。送姚泓至建康,斩于市。
刘裕下令没收后秦的宗室祭祀用具彝器、浑天仪、测日仪器土圭、计程用的记里鼓、指南车等,送往建康。其余金银玉石、绫罗绸缎、稀世珍宝都赏赐给将士。后秦平原公姚璞、并州刺史尹昭,献出了蒲阪城投降;东平公姚,率领皇室一百多人,前往刘裕的大营投降,刘裕把他们全部杀死。然后把姚泓送到建康,绑到市井刑场斩首。
裕以薛辩为平阳太守,使镇捍北道。
刘裕任命薛辩为平阳太守,令他镇守和保卫东晋北部边防。
裕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骇动。今暴师日久,士卒思归,迁都之计,未可议也。”裕乃止。
刘裕提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说:“不寻常的事,本来不是寻常人所能接受,一旦迁都,必然引起举国惊骇骚动。如今军队在外作战已久,人心思归,迁都的计划,不能提出讨论。”刘裕才作罢。
羌众十余万口西奔陇上,沈林子追击至槐里,俘虏万计。
羌族部落的部众十余万口,向西逃奔陇上,沈林子追击羌人直到槐里,俘虏数以万计。
河西王蒙逊闻太尉裕灭秦,怒甚。门下校郎刘祥入言事,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研研然也!”遂斩之。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听说东晋太尉刘裕灭掉了后秦,十分愤怒。门下校郎刘祥进宫向蒙逊奏事,沮渠蒙逊暴跳说:“你听说刘裕进关,还敢穿得如此漂亮!”于是斩杀了刘祥。
初,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伐秦,谓群臣曰:“姚泓非裕敌也。且其兄弟内叛,安能拒人!裕取关中必矣。然裕不能久留,必将南归;留子弟及诸将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马砺兵,训养士卒,进据安定,秦岭北郡县镇戍皆降之。裕遣使遗勃勃书,约为兄弟;勃勃使中书侍郎皇甫徽为报书而阴诵之,对裕使者,口授舍人使书之。裕读其文,叹曰:“吾不如也!”
当初,夏王赫连勃勃听说刘裕讨伐后秦,对文武百官说:“姚泓不是刘裕的对手。而且他的兄弟们纷纷背叛,怎么还能抗拒别人?刘裕定能夺取关中。可是,刘裕自己也不会长久留在关中,最后还得回到江南,留下子弟和一些战将守卫在那里。那时,我再去夺取关中,就像拾一根草叶一样容易。”于是,他秣马厉兵,让士卒充分休息,加以训练。然后,赫连勃勃兵进占据了安定。后秦岭北各郡县、军事重镇、戍所纷纷投降了夏国。刘裕派人出使夏国,致信给赫连勃勃,相约结为兄弟之国。赫连勃勃命中书侍郎皇甫徽代写一封回信,暗地里背诵下来,然后当着刘裕使臣的面,口授舍人命他照写。刘裕看到后,叹息说:“我比不上他!”
[16]广州刺史谢欣卒;东海人徐道期聚众攻陷州城,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刘谦之讨诛之。诏以谦之为广州刺史。
[16]东晋广州刺史谢欣去世。东海人徐道期召集部众,攻克州城番禺,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人刘谦之讨伐徐道期,徐道期被杀。东晋朝廷下诏任命刘谦之为广州刺史。
[17]癸酉,司马休之、司马文思、马国、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及桓温之孙道度、道子、族人桓谧、桓、陈郡袁式等皆诣魏长孙嵩降。秦匈奴镇将姚成都及弟和都举镇降魏。魏主嗣诏民间得姚氏子弟送平城者赏之。冬,十月,己酉,嗣召长孙嵩等还。司马休之寻卒于魏。魏赐国爵淮南公、道赐爵池阳子、鲁轨爵襄阳公。刁雍表求南鄙自效,嗣以雍为建义将军。雍聚众于河、济这间,扰动徐、兖;太尉裕遣兵讨之,不克。雍进屯固山,众至二万。
[17]癸酉(初四),先后从东晋流亡后秦的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以及桓温的孙子桓道度、桓道子、族人桓谧、桓、陈郡人袁式等,全都投降了北魏司徒长孙嵩。后秦匈奴堡守将姚成都与他的弟弟姚和都,举献城池,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下诏,声称民间百姓凡是救出姚氏子弟送到平城的人,重重有赏。冬季,十月,己酉(十一日),拓跋嗣征召长孙嵩等班师回朝。不久,司马休之死在北魏。北魏朝廷赐封司马国为淮南公、司马道赐为池阳子、鲁轨为襄阳公。刁雍上书请求到南部边疆,报效北魏,拓跋嗣任命刁雍为建义将军。刁雍在黄河、济水之间集结部队,骚扰东晋所属的徐州、兖州;太尉刘裕出兵讨伐,不能攻克。刁雍进驻固山,手下兵员达二万人。
[18]诏进宋公爵为王,增封十郡;辞不受。
[18]东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封宋公刘裕为宋王,采邑增加十个郡,刘裕辞让,没有接受。
[19]西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等击秦故将姚艾,艾遣使称藩,炽磐以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征王松寿为尚书左仆射。
[19]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昙达等进攻后秦旧将姚艾。姚艾遣使到西秦,愿为藩属,乞伏炽磐任命姚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召回王松寿,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
[20]十一月,魏叔孙建等讨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平之。
[20]十一月,北魏征南大将军叔孙建等征讨西山丁零部落酋长翟蜀洛支,平定了该部。
[21]辛未,刘穆之卒,太尉裕闻之,惊恸哀惋者累日。始,裕欲留长安经略西北,而诸将佐皆久役思归,多不欲留。会穆之卒,裕以根本无托,遂决意东还。
[21]辛未(初三),东晋左仆射、军司刘穆之去世。太尉刘裕听说后,一连几天震惊悲痛,不胜哀惋。当初,刘裕打算留在长安,继续征服西北,但是,东晋的各位将领都因长期征战,思念故土,大多数都不愿再留。正巧,刘穆之去世,刘裕鉴于朝中没有可以托付的人,才决定东返。
穆之之卒也,朝廷惧,欲发诏,以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之。中军谘议参军张邵曰:“今诚急病,任终在徐;然世子无专命,宜须谘之。”裕欲以王弘代穆之。从事中郎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羡之。”乃以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杨尹,代管留任。于是朝廷大事常决于穆之者,并悉北谘。
刘穆之去世之后,东晋朝廷不胜惶恐,打算颁下诏书,任命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替刘穆之的职位。中军谘议参军张邵说:“现在情势确实危急,看来最终还要委任徐羡之。然而,世子刘义符还没有决定一方的权力,应该询问刘裕裕。”刘裕又想让王弘代替刘穆之,从事中郎谢晦说:“王弘轻率简单,不如徐羡之。”于是刘裕才决定任命徐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杨尹,代管留任的事务。从此,过去朝廷中由刘穆之决定的大事,现在都送到北方,由刘裕亲自决定。
裕以次子桂阳公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义真时年十二。以太尉谘议参军京兆王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领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皆为中兵参军,仍以田子领始平太守,德祖领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刘裕任命他的次子、桂阳公刘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刘义真当时只有十二岁。又任命太尉谘议参军、京兆人王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兼任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都为中兵参军。命沈田子兼任始平太守,毛德祖兼任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先是,陇上流户寓关中者,望因兵威得复本土;及置东秦州,知裕无复西略之意,皆叹息失望。
在此之前,陇上流亡到关中寄居的流民,冀望东晋军队乘胜西上,光复故土。等到刘裕设置东秦州,知道刘裕没有继续西上的意图,都叹息失望。
关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长安,王镇恶功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沈田子自以柳之捷,与镇恶争功不平。裕将还,田子及傅弘之屡言于裕曰:“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裕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裕私谓田子曰:“钟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故也。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惧王镇恶!”
关中人一向看重王猛的威名,刘裕攻克长安,王镇恶的功劳最大,所以南方的将领都忌恨王镇恶。沈田子自以为柳大捷,功绩不凡,与王镇恶争功,心里十分不平。刘裕将回建康,沈田子和傅弘之多次对刘裕说:“王镇恶的老家在关中,不能完全信任他。”刘裕说:“现在,我留你们这些文武官员、将领和精锐士卒一万人,王镇恶如果图谋不轨,只能是自取灭亡。你们别再多说了。”刘裕私下对沈田子说:“钟会之所以没有作乱,是因为卫的缘故。俗话说:‘猛兽不如群狐’,你们十多人,难道还惧怕王镇恶不成?”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土,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之都复输寇手。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坚凝之难。”信哉!
臣司马光曰:古人有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刘裕既然委任王镇恶镇守关中,而又与沈田子说了后面那些话,是挑拨他们相斗为乱。太可惜了,百年之久的敌人,千里之广的疆土,取得不易,却因一时不慎而丢掉,使丰邑、京这些古都,又重新落入敌手。荀况说过:“兼并容易,凝结为一体就难了。”这话太对了!
[22]三秦父老闻裕将还,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贺。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欲何之乎!”裕为之愍然,慰谕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诚多诸君怀本之志,今以次息与文武贤才共镇此境,勉与之居。”十二月,庚子,裕发长安,自洛入河,开汴渠而归。
[22]三秦地区的父老,听说刘裕就要返回江南,都痛哭流涕地来到大营门前诉说:“我们这些残余的汉人,没有接受朝廷的教化,至今已有一百年之久,直到今天才看到汉民族衣冠装束,人人都互相庆贺。长安十陵是你们刘家的坟墓,咸阳宫殿是你们刘家的住宅,你放弃它们想要去哪里!”刘裕也很伤感,安慰他们说:“我接受朝廷的命令,不敢擅自停留。感谢诸位怀念故国的诚意,现在留下我的次子与文武贤才共同镇守这里,希望你们和好共处。”十二月,庚子(初三),刘裕从长安出发,自洛水进入黄河,开掘汴渠东返。
[23]氐豪徐骇奴、齐元子等拥部落三万在雍,遣使请降于魏。魏主嗣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西行以应之。
[23]氐族酋长徐骇奴、齐元子等率领部落部众三万人在雍城,派遣使臣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向西行进,接应氐族部落。
[24]闰月,壬申,魏主嗣如大宁长川。
[24]闰十二月,壬申(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大宁、长川。
[25]秦、雍人千余家推襄邑令上谷寇赞为主以降于魏,魏主嗣拜赞魏郡太守。久之,秦、雍人流入魏之河南、荥阳、河内者,户以万数,嗣乃置南雍州,以赞为刺史,封河南公,治洛阳;立雍州郡县以抚之。赞善于招怀,流民归之者,三倍其初。
[25]秦州、雍州土著居民一千多家,推举襄邑令、上谷人寇为盟主,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任命寇为魏郡太守。很久以后,秦州、雍州的百姓流亡到北魏的河南、荥阳、河内的有几万户,拓跋嗣于是设置南雍州,任命寇为南雍州刺史,封河南公,州治设在洛阳,设立雍州郡县安抚流民。寇善于招抚怀柔,前来归附的流民,比当初多了三倍。
[26]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东还,大喜,问于王买德曰:“朕欲取关中,卿试言其方略。”买德曰:“关中形胜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复以中原为意。此天以关中赐我,不可失也。青泥、上洛,南北之险要,宜先遣游军断之;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然后传檄三辅,施以威德,则义真在网罟之中,不足取也。”勃勃乃以其子抚军大将军都督前锋诸军事,帅骑二万向长安,前将军昌屯潼关,以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青泥,勃勃将大军为后继。
[26]夏王赫连勃勃,听说东晋太尉刘裕返回江南,大喜,向王买德询问说:“我打算夺取关中,你说说你的方法策略。”王买德说:“关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刘裕却叫他的幼子镇守,自己则狼狈而回,正打算快点办完篡夺帝位的事,没时间再把中原这块地盘放在心上。这是上天把关中赏赐给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青泥、上洛,是南北的险要重镇,应该先派出游击部队,切断他们的补给和退路,然后在东部阻住潼关,切断他们与本国的水陆通道。然后向三辅地区发布檄文,恩威并施。这样,刘义真就等于掉进了网篓之中,不用费劲就可以生擒。”于是,赫连勃勃任命他的儿子、抚军大将军赫连为都督前锋诸军事,率领骑兵二万人直奔长安。命前将军赫连昌屯驻潼关;任命王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驻青泥;赫连勃勃本人则亲自统率大军尾随在后。
[27]是岁,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卒。
[27]这一年,北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去世。
十四年(戊午、418)
十四年(戊午,公元418年)
[1]春,正月,丁酉朔,魏主嗣至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帅高车、丁零北略,至弱水而还。
[1]春季,正月,丁酉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率领高车、丁零部落向北进攻,推进到弱水,班师。
[2]辛巳,大赦。
[2]辛巳(疑误),东晋下令实行大赦。
[3]夏赫连至渭阳,关中民降之者属路。龙骧将军沈田子将兵拒之,畏其众盛,退屯刘回堡,遣使还报王镇恶。镇恶谓王曰:“公以十岁儿付吾属,当共思竭力;而拥兵不进,虏何由得平!”使者还,以告田子。田子与镇恶素有相图之志,由是益忿惧。未几,镇恶与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军中讹言:“镇恶欲尽杀南人,以数十人送义真南还,因据关中反。”辛亥,田子请镇恶至傅弘之营计事;田子求屏人语,使其宗人沈敬仁斩之幕下,矫称受太尉令诛之。弘之奔告刘义真,义真与王被甲登横门以察其变。俄而田子帅数十人来,言镇恶反,执田子,数以专戮,斩之;以冠军将军毛之代镇恶为安西司马。傅弘之大破赫连于池阳,又破之于寡妇渡,斩获甚众,夏兵乃退。
[3]夏国抚军大将军赫连率军开到渭阳,关中前来投降的百姓,在道上前后相连。东晋龙骧将军沈田子,率军迎战,害怕夏军人多势众,退守刘回堡。然后派人立即回去向王镇恶报告。王镇恶对王说:“刘公把十岁小儿托付给我们,我们应该同心协力。沈田子拥兵众多,却迟迟不进攻,敌人怎么会击退!”使节回去,把这些话报告给沈田子。沈田子与王镇恶平时就有互不相容心思,现在更是又愤又惧。不久,沈田子和王镇恶同时出军北地,抵抗夏兵的进攻。东晋军中传言:“王镇恶打算全部杀掉南方人,然后派几十人把刘义真送回江南,自己占据关中,背叛朝廷。”辛亥(十五日),沈田子请王镇恶来到傅弘之的大营商讨战事。沈田子请求屏退左右侍从密谈,然后命他的族人沈敬仁,在虎帐下将王镇恶斩杀,声称是奉太尉刘裕的旨意行事。傅弘之急忙跑去报告刘义真,刘义真和王全副武装登上横门,观察局势的变化。不久,沈田子率领几十人赶来,声称王镇恶谋反。王逮捕沈田子,历数他擅自杀戮的罪行,将他斩首。然后命令冠军将军毛之代替王镇恶为安西司马。傅弘之在池阳大破赫连,在寡妇渡再一次大败夏军,斩杀和俘虏夏军士卒很多,夏军撤退。
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解严。琅邪王德文先归建康。
壬戌(二十六日),东晋太尉刘裕抵达彭城,解除戒严。琅邪王司马德文提前返回建康。
裕闻王镇恶死,表言“沈田子忽发狂易,奄害忠勋,”追赠镇恶左将军、青州刺史。
刘裕听到王镇恶的死讯,上疏东晋安帝司马德宗说:“沈田子忽然发狂,杀害忠良功臣。”东晋朝廷追赠王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
以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阪;征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兖二州刺史。
东晋朝廷任命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任河东太守,镇守蒲阪;征召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州、兖州二州刺史。
裕欲以世子义符镇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洛阳。中军谘议张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处外。”乃更以义隆为都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为司马、领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义隆尚幼,府事皆决于。昙首,弘之弟也。裕谓义隆曰:“王昙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谘之。”
刘裕打算派世子刘义符镇守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守洛阳。中军谘议张劝阻说:“世子是储君,维系四海人心,不能派到外地驻守。”于是,刘裕改派刘义隆为都督荆州、益州、宁州、雍州、梁州、秦州六州诸军事,兼任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又任命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为司马,兼任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刘义隆年纪尚小,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张决定。王昙首,是王弘的弟弟。刘裕对刘义隆说:“王昙首沉着坚毅,有器度,是宰相之才。你每件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以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义庆,道怜之子也。
东晋朝廷任命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刘义庆是刘道怜的儿子。
裕解司州,领徐、冀二州刺史。
东晋朝廷解除刘裕司州刺史职务,任命他兼徐、冀二州刺史。
[4]秦王炽磐以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乐都。
[4]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守乐都。
[5]二月,乙弗乌地延帅户二万降秦。
[5]二月,乙弗部落、乌地延部落酋长率二万户部众归降西秦。
[6]三月,遣使聘魏。
[6]三月,东晋朝廷派遣使臣访问北魏。
[7]夏,四月,己巳,魏徙冀、定、幽三州徒河于代都。
[7]夏季,四月,己巳(初四),北魏强行迁徙散居在冀州、定州、幽州三州的徒河人到代郡。
[8]初,和龙有赤气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张穆言于燕王跋曰:“此兵气也。今魏方强盛,而执其使者,好命不通,臣窃惧焉。”跋曰:“吾方思之。”五月,魏主嗣东巡,至濡源及甘松,遣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帅精骑二万袭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自幽州引兵趋辽西,为之声势,嗣屯突门岭以待之。道生等拔乙连城,进攻和龙,与燕单于右辅古泥战,破之,杀其将皇甫轨。燕王跋婴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万余家而还。
[8]当初,北燕都城和龙四周弥满了赤气,遮住了太阳。从寅时直到申时才消失。北燕太史令张穆对北燕国王冯跋说:“这是战争之气呀。如今魏国的势力正十分强盛,而我们扣留他们的使臣,致使两国交好的使命不能通达,我深感恐惧。”冯跋说:“我正在考虑这件事。”五月,北魏国主拓跋嗣向东巡视,先后抵达濡源和甘松。他征调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等人,率领精锐骑兵二万人袭击北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从幽州率兵直扑辽西,为长孙道生声援;拓跋嗣亲自屯驻突门岭督战。长孙道生等人攻克乙连城,进攻和龙,与北燕单于右辅古泥会战,大破北燕军,斩杀他们的将领皇甫轨。北燕王冯跋绕城固守,北魏加紧围攻,不能攻克,劫掠北燕百姓一万余家班师回国。
[9]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赦国中殊死以下,崇继母兰陵萧氏为太妃,以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领选,从事中郎傅亮、蔡廓皆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馀百官,悉依天朝之制。靖辞不受。亮,咸之孙;郭,谟之曾孙;鲜之,浑之玄孙;景仁,融之曾孙也。景仁学不为文,敏有思致;口不谈义,深达理体;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
[9]六月,东晋太尉刘裕接受了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赦免了宋公封邑内死罪以下的囚徒。尊崇刘裕的继母、兰陵人萧氏为太妃;任命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兼管官员的选举和任免;任命从事中郎傅亮、蔡廓都担任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他文武官员,也都按照朝廷的编制设置。孔靖谢绝,没有接受。傅亮是傅咸的孙子;蔡廓,是蔡谟的曾孙;郑鲜之,是郑浑的玄孙;殷景仁,是殷融的曾孙。殷景仁学识超人,但不写文章,敏捷而善于思考,从不空谈义理,却深通情理大体,以至于朝廷的法律制度、礼仪规章、行政司法的注释和记录,都抄录下来,有识之士都知道他有治理国家的雄心大志。
[10]魏天部大人白马文贞公崔宏疾笃,魏主遣侍臣问病,一夜数返。及卒,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
[10]北魏天部大人、白马公崔宏病重,北魏国主拓跋嗣派他的侍从询问病情,一夜之间,返往数次。不久,崔宏去世,拓跋嗣下诏,命群臣和归附的部落酋长都来参加葬礼。
[11]秋,七月,戊午,魏主嗣至平城。
[11]秋季,七月,戊午(二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平城。
[12]九月,甲寅,魏人命诸州调民租,户五十石,积于定、相、冀三州。
[12]九月,甲寅(二十一日),北魏朝廷命令各州县征收租赋,每户交纳五十石,屯积在定州、相州、冀州三州。
[13]河西王蒙逊复引兵伐凉,凉公歆将拒之,左长史张体顺固谏,乃止。蒙逊芟其秋稼而还。
[13]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再次率兵讨伐西凉,西凉公李歆准备出兵迎战,左长史张体顺坚决劝阻,李歆才停止行动。沮渠蒙逊收割了长成的庄稼,班师回国。
歆遣使来告袭位。冬,十月,以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李歆派人出使东晋,报告他继位。冬季,十月,东晋朝廷任命李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14]姚艾叛秦,降河西王蒙逊,蒙逊引兵迎之。艾叔父隽言于众曰:“秦王宽仁有雅度,自可安居事之,何为从河西王西迁!”众咸以为然,乃相与逐艾,推隽为主,复归于秦。秦王炽磐征隽为侍中、中书监,赐爵陇西公,以左丞相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南安。
[14]西秦秦州牧姚艾叛变,投降了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沮渠蒙逊出兵迎接。姚艾的叔父姚隽对他的部众说:“秦王乞伏炽磐宽厚仁爱有雅量,我们可以安心留下来事奉他,为什么要跟随沮渠蒙逊西迁?”部众都认为有理,就联合起来驱逐了姚艾,推举姚隽为首领,又归附了西秦。西秦王乞伏炽磐委任姚隽为侍中、中书监,赐封陇西公;又任命左丞相乞伏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守南安。
[15]刘义真年少,赐与左右无节,王每裁抑之。左右皆怨,谮于义真曰:“王镇恶欲反,故沈田子杀之。杀田子,是亦欲反也。”义真信之,使左右刘乞等杀。
[15]东晋雍州、东秦州二州刺史刘义真,年纪还小,随意赏赐左右侍从,没有节制。长史王常常限制他。于是,刘义真左右都怨恨王,在刘义真面前陷害王,说:“王镇恶打算叛变,所以沈田子杀了他。王杀死沈田子,这样也是打算造反呀。”刘义真信以为真,派亲信刘乞等杀死了王。
既死,人情离骇,莫相统壹。义真悉召外军入长安,闭门拒守。关中郡县悉降于夏。赫连夜袭长安,不克。夏王勃勃进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绝。
王一死,人心惧怕离散,各自为政,无法统一。刘义真把驻防在外地的军队全部调入长安,关闭城门自守。关中的各个郡县全都投降了夏国。赫连在夜间突袭长安,不能攻克。夏王赫连勃勃进兵占据了咸阳,长安的砍柴的路被切断。
宋公裕闻之,使辅国将军蒯恩如长安,召义真东归;以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镇长安。裕谓龄石曰:“卿至,可敕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然可徐行。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河、洛。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这种情况后,派辅国将军蒯恩前往长安,征召刘义真回到江南;任命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替刘义真镇守长安。刘裕对朱龄石说:“你到了那里,可以命令刘义真轻装疾速前进。等出了潼关,才可以放慢脚步。如果关右确实难以驻守,你可以与刘义真一道回来。”随后,刘裕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黄河、洛水一带的军民,安定人心。
十一月,龄石至长安。义真将士贪纵,大掠而东,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雍州别驾韦华奔夏。赫连帅众三万追义真;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虏追骑且至,何以待之!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义真不从。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晋兵大败,弘之、恩皆为王买德所禽;司马毛之与义真相失,亦为夏兵所禽。义真行在前,会日暮,夏兵不穷追,故得免;左右尽散,独逃草中。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呼之,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两全,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公望绝。”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乃束义真于背,单马而归。义真谓宏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十一月,朱龄石抵达长安。刘义真手下的将士贪婪放纵,在长安周围大肆掠夺以后才准备返回江南。刘义真的车辆上,都装满了金银财宝、子女,然后两车并进,缓慢向东撤退。东晋雍州别驾韦华逃奔夏国。夏国大将赫连率领三万人追击刘义真。东晋建威将军傅弘之对刘义真说:“宋公让你疾速前进,而现在你带这么多辎重,一日走不出十里,敌人的骑兵马上就要追到,你该怎么办?应该放弃车辆,轻装前进,才有可能幸免。”刘义真没有听从。不久,夏国的大军追到,傅弘之、蒯恩在后面掩护,奋力拚战,连续几天不能休息。在青泥,东晋军大败,傅弘之、蒯恩都被王买德生擒。司马毛之与刘义真走散,也被夏军擒获。刘义真在最前面奔逃,正巧夜色降临,夏兵没有继续追赶,所以才幸免于难。刘义真的左右亲兵都被夏兵冲散,他一个人藏在草丛中。东晋中兵参军段宏,单枪匹马追踪找寻,一道呼叫刘义真。刘义真听出是他的声音,才跑出来,说:“你是不是段中兵?我在这儿呢,咱们走吧!你保护我上路一定不能两全,如果情势危急,可以割下我的头,带回南方,叫我的父亲不再想念我。”段宏哭着说:“我们要生死与共,下官不忍心那样做。”于是,段宏把刘义真绑在自己的背上,两人乘一匹马逃回。刘义真对段宏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由于少谋失算,然而大丈夫不经这次大难,怎么知道事情的艰难。”
夏王勃勃欲降傅弘之,弘之不屈,勃勃裸之,弘之叫骂而死。勃勃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长安百姓逐朱龄石,龄石焚其宫殿,奔潼关。勃勃入长安,大飨将士,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此觞所集,非卿而谁!”以买德为都官尚书,封河阳侯。
夏王赫连勃勃打算让傅弘之归降,傅弘之宁死不屈。赫连勃勃脱光了他的衣服,傅弘之叫骂不停而死。赫连勃勃把死人的头骨堆积成山,建为大坟,号称髑髅台。长安城的百姓驱逐朱龄石,朱龄石纵火焚烧了长安的宫殿,逃回潼关。赫连勃勃进入长安,大举犒赏将士。在庆功宴上,赫连勃勃举杯对王买德说:“你往日的预言,仅一年就应验了,可以说是预谋没有丝毫的失算。这一杯酒,不敬你敬谁?”然后,他任命王买德为都官尚书,封爵为河阳侯。
龙骧将军王敬先戍曹公垒,龄石往从之。朱超石至蒲阪,闻龄石所在,亦往从之。赫连昌攻敬先垒,断其水道;众渴,不能战。城且陷,龄石谓超石曰:“弟兄俱死异域,使老亲何以为心!尔求间道亡归,我死此,无恨矣。”超石持兄泣曰:“人谁不死,宁忍今日辞兄去乎!”遂与敬先及右军参军刘钦之皆被执送长安,勃勃杀之;钦之弟秀之悲泣不欢燕者十年。钦之,穆之之从兄子也。
东晋龙骧将军王敬先驻守在曹公垒,朱龄石前往投奔。朱超石抵达蒲阪,得知朱龄石在曹公堡,也投奔到那里。夏国前将军赫连昌进攻王敬先的堡垒,切断堡中的水源,东晋士卒干渴乏力不能战斗,城池将被攻克时,朱龄石对朱超石说:“我们兄弟俩都死在异城他乡,父母亲会何等伤心!你快从小路逃走,我死在这里,也就没有遗恨了。”朱超石握着哥哥的手说:“人谁能不死,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与你辞别而去!”于是,兄弟二人与王敬先,以及右军参军刘钦之都被俘虏,押送到长安。赫连勃勃杀害了他们。刘钦之的弟弟刘秀之不胜悲哀,十年间不曾欢歌宴饮。刘钦之,是刘穆之的堂侄。
宋公裕闻青泥败,未知义真存亡,刻日北伐。侍中谢晦谏以“士卒疲弊,请俟他年”; 不从。郑鲜之上表,以为:“虏闻殿下亲征,必并力守潼关。径往攻之,恐未易可克;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且虏虽得志,不敢乘 胜过陕者,犹摄服大威,为将来之虑故也。若造洛而反,虏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既往之效,后来之鉴也。今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吴群盗攻没诸县,皆由困于征役故也。江南士庶,引领以望殿下之返旆,闻更北出,不测浅深之谋,往还之期,臣恐返顾之忧更在腹心也。若虑西虏更为河、洛之患者,宜结好北虏;北虏亲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矣。”会得段宏启,知义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降义真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以段宏为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裕以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刘遵考守蒲阪。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晋军在青泥大败的消息,不知刘义真的生生边患。况大军远出,后患甚多。昔岁西征,刘钟狼狈;去年北讨,广州倾覆死,约定日期,准备北伐。侍中谢晦劝阻刘裕,认为“如今干卒疲劳不堪,难以作战,请等来年再说。”刘裕没有采纳。郑鲜之上疏,认为“敌人如果听说殿下亲自出征,一定会齐心合力固守潼关。如果直接进攻潼关,恐怕也不易攻克。如果殿下在洛阳停留,那样就更没有必要亲征了。现在敌人虽然志得意满,士气正旺,但还不敢乘胜打过陕城,这是因为他们还畏服您的威名,为将来留一条退路。我们如果推进到洛阳后就班师回朝,敌人看破我们的实力,一定产生测度之心,可能会加深边疆危机。何况大军远征,后患很多。当年西征,刘钟十分狼狈;去年北伐,广州一度陷落。以往的经验,是将来的借鉴。如今境内各州县发生水灾,饥馑频频发生,三吴地区盗匪遍地,攻克各县,都是因为苦于出征服役的缘故。江南的士大夫和老百姓,都伸长脖子盼望您的归来。忽然听说您又要北伐,都不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和大军班师的日期,我恐怕要在心腹之地发生异变成为后顾之忧。殿下如果担心西边的夏虏不断侵扰河洛地区,最好是与北方的魏国结盟。我们与魏国关系友好,黄河之南自然安定,黄河之南安定,济水、泗水流域也会平静了。”正巧,刘裕刚接到段宏的报告,得知刘义真已经幸免,刘裕才放弃西征的计划。只不过登上城楼向西眺望,都禁不住感慨流涕。于是,下令把刘义真贬降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任命段宏为宋台黄门郎,兼领太子右卫率。刘裕还任命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替刘遵考镇守蒲阪。
[16]夏王勃勃筑坛于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
[16]夏王赫连勃勃,在灞上建筑高台,正式登上皇帝宝座,改年号为昌武。
[17]西秦王炽磐东巡;十二月,徙上民五千余户于罕。
[17]西秦王乞伏炽磐向东巡视;十二月,强行将上的百姓五千余户迁徙到罕。
[18]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八十馀日而灭。魏主嗣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四海分裂,灾咎之应,果在何国?朕甚畏之。卿辈尽言,勿有所隐!”众推崔浩使对,浩曰:“夫灾异之兴,皆象人事,人苟无衅,又何畏焉?昔王莽将篡汉,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晋室陵夷,危亡不远;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篡之应乎!”众无以易其言。
[18]彗星从天津星穿出,进入太微星,经过北斗星,联结紫微星,八十多天以后,彗星消失。北魏国主拓跋嗣,再次征召名儒、术士,问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各自为主。这次天上变异所暗示的灾祸,到底应在哪一国?我心中十分恐惧,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隐瞒。”众人都推举崔浩回答这个问题,崔浩说:“天灾异变的发生,通常照应地上人间的事变,如果人间的统治没有发生问题,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当年王莽将要篡夺汉位时,彗星出入的方向,正与今天相同。我们魏国,主尊臣卑,老百姓就没有不安分的想法。现在晋朝皇室日趋没落,危亡不远。彗星的出现,莫非预示刘裕将要篡夺皇位!”其他人都没有不同意见。
[19]宋公裕以《谶》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与帝左右密谋鸩帝而立琅邪王德文。德文常在帝左右,饮食寝处,未尝暂离;韶之伺之经时,不得间。会德文有疾,出居于外。戊寅,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韶之,之曾孙也。裕因称遗诏,奉德文即皇帝位,大赦。
[19]东晋宋公刘裕,认为谶书上有句话:“昌明之后,还有两个皇帝。”于是,派中书侍郎王韶之,与晋安帝左右亲信密谋毒死安帝司马德宗,另立琅邪王司马德文。司马德文常在司马德宗身边,饮食睡眠,都不曾暂时离开。王韶之窥伺多时,没有机会下手。正巧,司马德文患病,出宫休养。戊寅(十七日),王韶之用衣裳拧成绳索,在东堂勒死司马德宗。王韶之是王的曾孙。刘裕于是声称奉司马德宗的遗诏,拥立司马德文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20]是岁,河西王蒙逊奉表称藩,拜凉州刺史。
[20]本年,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向东晋呈上奏章,自称藩属。东晋朝廷任命他为凉州刺史。
[21]尚书右仆射袁湛卒。
[21]东晋尚书右仆射袁湛去世。
恭皇帝元熙元年(己未、419)
晋恭帝元熙元年(己未、公元419年)
[1]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1]春季,正月,壬辰朔(初一),东晋改年号元熙。
[2]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后,裒之曾孙也。
[2]东晋朝廷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褚皇后是褚裒的曾孙女。
[3]魏主嗣畋于犊渚。
[3]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犊渚狩猎。
[4]甲午,征宋公裕入朝,进爵为王;裕辞。
[4]甲午(初三),东晋恭帝司马德文召宋公刘裕回朝,入宫晋见。司马德文封他为宋王,刘裕谢绝。
[5]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5]癸卯(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6]庚申,葬安皇帝于休平陵。
[6]庚申(二十九日),东晋朝廷在休平陵安葬晋安帝司马德宗。
[7]刺刘道怜司空出镇京口。
[7]东晋恭帝司马德文,诏命刘道怜为司空,镇守京口。
[8]夏将叱奴侯提帅步骑二万攻毛德祖于蒲阪,德祖不能御,全军归彭城。二月,宋公裕以德祖为荥阳太守,戍虎牢。
[8]夏国将领叱奴侯提率领步、骑兵二万人,进攻毛德祖据守的蒲阪。毛德祖没有能力抵抗,撤退。全军退回彭城。二月,宋公刘裕任命毛德祖为荥阳太守,驻守虎牢。
[9]夏主勃勃征隐士京兆韦祖思。祖思既至,恭惧过甚,勃勃怒曰:“我以国士征汝,汝乃以非类遇我!汝昔不拜姚兴,今何独拜我?我在,汝犹不以我为帝王;我死,汝曹弄笔,当置我于何地邪!”遂杀之。
[9]夏主赫连勃勃征召隐士、京兆人韦祖思。韦祖思来到长安,过于谦卑恐惧,赫连勃勃大怒道:“我把你当成国家的高士,征召来京,你却把我当作异族来对待。你当年不向姚兴叩头,今天为什么偏偏来拜见我?我活着的时候,你就不把我当作帝王;我死后,你们这些人舞文弄墨,还不知把我作践到何种地步!”于是,杀掉了韦祖思。
群臣请都长安。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历世帝王之都,沃饶险固!然晋人僻远,终不能为吾患。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境裁百余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魏必不敢济河而西。诸卿适未见此耳。”皆曰:“非所及也。”乃于长安置南台,以赫连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勃勃还统万,大赦,改元真兴。
夏国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请求把都城迁到长安。赫连勃勃说:“我怎会不知道长安是历代帝王之都,土地肥沃,地势险固!然而,晋人鞭长莫及,终究不会与我们为敌。魏国的风俗人情与我们大略相同,疆域相连,从统万到魏国边境只有一百余里,我在长安,统万一定危险。我留在统万,魏军绝不敢渡过黄河西上。你们各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文武百官都说:“我们是望尘莫及的。”于是,在长安设置南台,任命赫连为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赫连勃勃回到统万,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真兴”。
勃勃性骄虐,视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之。群臣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唇,谏者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赫连勃勃生性骄躁暴虐,视百姓如草芥。常常登上城楼,旁边放置弓剑,每每心中不快,就亲自杀人泄愤。群臣中如有斜眼看他的,就会被挖去眼睛。如有胆敢随便发笑的,用刀豁开他的嘴唇;有进言劝阻的,先割掉舌头,再斩下头颅。
[10]初,司马楚之奉其父荣期之丧归建康,会宋公称诛翦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蛮中。及从祖休之自江陵奔秦,楚之亡之汝、颍间,聚众以谋复雠。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下士,有众万馀,屯据长社。裕使刺客沐谦往刺之。楚之待谦甚厚。谦欲发,未得间,乃夜称疾,知楚之必在问疾,因欲刺之。楚之果自赍汤药往视疾,情意勤笃,谦不忍发,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之曰:“将军深为刘裕所忌,愿勿轻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为之防卫。
[10]当初,东晋益州刺史司马荣期被叛将暗杀,他的儿子司马楚之,送灵柩回建康安葬。而宋公刘裕正在着手斩除晋室皇族司马氏中有才士、有名望的人,司马楚之的叔父司马宣期、哥哥司马贞之都被处死。于是司马楚之流亡至竟陵蛮人中躲藏。后来,他的堂祖父司马休之从江陵投奔后秦,司马楚之又逃亡到汝水、颍水流域,集结部众准备复仇。司马楚之年青有为,有英雄气概,能够放下架子,礼遇士人。他拥有一万多人的军队,屯驻在长社。刘裕派刺客沐谦去暗杀他,司马楚之对沐谦礼貌周到,格外重视。沐谦打算下手,总没有机会,于是他在一个夜晚声称有病,知道司马楚之一定会赶来探望,想要借机刺杀他。司马楚之果然端着汤药亲自赶来,问候病情,情意真挚诚恳,沐谦不忍动手,于是从席下拿出匕首,把实情一一报告给司马楚之,说:“刘裕对于将军,深为忌恨,希望你不要轻率跟人亲近,借以保全自己。”于是投效司马楚之,担任司马楚之的贴身卫士。
王镇恶之死也,沈田子杀其兄弟七人,唯弟康得免,逃就宋公裕于彭城,裕以为相国行参军。康求还洛阳视母;会长安不守,康纠合关中徙民,得百许人,驱帅侨户七百余家,共保金墉城。时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马文荣者,帅乞活千馀户屯金墉城南;又有司马道恭,自东垣帅三千人屯城西,司马顺明帅五千人屯陵云台,司马楚之屯柏谷坞。魏河内镇将于栗游骑在芒山上,攻逼交至,康坚守六旬。裕以康为河东太守,遣兵救之,平等皆散走。康劝课农桑,百姓甚亲赖之。
王镇恶被杀以后,沈田子又杀死了王氏兄弟七人,只有王镇恶的弟弟王康逃走,才得以幸免。王康来到彭城投奔宋公刘裕,刘裕任命他为相国行参军。王康请求回洛阳探望老母,正巧长安失守,王康纠集关中流亡的逃民,共百多人,又裹胁客居洛阳的外郡人七百多户,共同保卫金墉城。当时晋朝宗室的人,大多数都在河南流亡。其中有个叫司马文荣的人,率领流民一千多户屯驻在金墉城南;还有司马道恭,从东垣东下,率领三千多人屯驻在金墉城西;司马顺明,率领五千人屯驻在陵云台;司马楚之则驻防在柏谷坞。北魏河内守将于栗的游击骑兵,在芒山上逗留,等待时机。各方面敌人交相逼近金墉城下,王康坚守孤城达六十天。刘裕任命王康为河东太守,派兵赶赴救援,敌人才被驱散逃走。王康劝百姓耕种土地,植桑养蚕,当地百姓都非常信赖他。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及平阳太守薛辩皆降于魏,魏以辩为河东太守以拒夏人。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以及平阳太守薛辩都投降了北魏。北魏朝廷任命薛辩为河东太守,抵拒夏国军队的进攻。
[11]夏,四月,秦征西将军孔子帅骑五千讨吐谷浑觅地于弱水南,大破之,觅地帅其众六千降于秦,拜弱水护军。
[11]夏季,四月,西秦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率领骑兵五千人,在弱水之南进攻吐谷浑国酋长觅地,大破吐谷浑军队,觅地率领他的部众六千人归降了西秦,被西秦委任为弱水护军。
[12]庚辰,魏主嗣有事于东庙,助祭者数百国;辛巳,南巡至雁门。五月,庚寅朔,魏主嗣观渔于水;己亥,还平城。
[12]庚辰(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白登山东皇家祖庙祭祀祖先,前来陪祭的有几百个部落酋长。辛巳(二十二日),拓跋嗣向南巡视,抵达雁门。五月,庚寅朔(初一),拓跋嗣在水观看捕鱼;己亥(初十),返回平城。
[13]凉公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以为:“凉土三分,势不支久。兼并之本,在于务农;怀远之略,莫如宽简。今入岁已来,阴阳失序,风雨乖和;是宜减膳彻悬,侧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兴,二世以四海而灭,前车之轨,得失昭然。太祖以神圣之姿,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开西域。殿不不能奉承遗志,混壹凉土,侔踪张后,将何以下见先王乎!沮渠蒙逊,胡夷之杰,内修政事,外礼英贤,攻战之际,身均士卒;百姓怀之,乐为之用。臣谓殿下非但不能平殄蒙逊,亦惧蒙逊方为社稷之忧。”歆览之,不悦。
[13]西凉公李歆用刑过于严厉,又喜欢大造宫殿,从事中郎张显上疏劝告说:“凉州疆土被一分为三,势必不会长久维持这种局面。军事兼并的根本,在于发展农耕;怀柔远方部族的方法,莫过于统治宽大,刑罚简单。今年新年以来,阴阳失序,风雨失调,正应该减少膳食,撤除乐器,谨身修道。而如今,刑罚繁重,法规严峻,又大兴土木,不停地修造,这样不能使国家兴隆。当年,周文王只依据一百多里的土地,兴起帝王大业;秦二世虽然拥有四海之广,却被消灭。前车之鉴,成功失败,非常明显。太祖以神圣的英姿,受到西夏百姓的拥戴,东取酒泉,西开西域之道。殿下不能继承太祖遗志,统一凉州疆土,与张轨相媲美,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王呢!沮渠蒙逊是胡族中的一代英杰,他对内政治修明,对外礼遇贤才。每遇战事,都能身同士卒,老百姓对他深为敬服,愿意接受他的统治。我认为,殿下不仅不能削平沮渠蒙逊,还恐怕沮渠蒙逊图谋我们的疆土。”李歆看过奏章,非常不高兴。
主簿汜称上疏谏曰:“天之子爱人主,殷勤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灾异以戒告之,改者虽危必昌,不改者虽安必亡。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谦德堂陷;八月,效地裂;二年,元日,昏雾四塞;四月,日赤无光,二旬乃复;十一月,孤上南门;今兹春、夏,地频五震;六月,陨星于建康。臣虽学不稽古,行年五十有九,请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闻见,不复能远论书传之事也。乃者咸安之初,四平地裂,狐入谦光殿前;俄而秦帅奄至,都城不守。梁熙既为凉州,不抚百姓,专为聚敛,建元十九年,姑藏南门崩,陨石于闲豫堂;明年为吕光所杀。段业称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馀所;既而先王龙兴于瓜州,蒙逊篡弑于张掖。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效,先王鸿渐之地;谦德,即尊之室;基陷地裂,大凶之征也。日者,太阳之精,中国之象;赤而无光,中国将衰。谚曰:‘野兽入家,主人将去。’狐上南门,亦变异之大者也。今蛮夷益盛,中国益微。愿殿下亟罢宫室之役,止游畋之娱,延礼英俊,爱养百姓,以应天变、防未然。”歆不从。
西凉主簿称也上疏劝告说:“上天把人主当作儿子来爱护,百般殷勤周到。所以政治不清明,上天就要降下灾异警告人主。凡是能够改正的人主,国家眼下虽危,最终还会昌盛起来;不能改正的人主,现在统治安定,最后难免灭亡。嘉兴元年,三月,癸卯(疑误),敦煌谦德堂塌陷;八月,效发生地裂。二年,正月初一,天降大雾,四处弥漫;四月,太阳赤红,黯淡无光,二十天以后才恢复原状;十一月,狐狸跳上南门城楼。今年春、夏两季,地震频发,连续发生五次;六月,又有陨星坠落在建康。我的学问虽然不能考证古书,年龄却已有五十九岁,请允许我为殿下大略陈述一下耳闻目睹的灾变,不再引证史书记载的事情。记得在咸安初年,西平发生地裂,狐狸窜进谦光殿的前面。不久,秦国大军突然兵临城下,都城失守。梁熙既为凉州刺史,不安抚百姓,只知搜刮贪污。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突然崩塌,陨石落到闲豫堂。第二年,梁熙被吕光诛杀。段业在此地称王的时候,三年之中,发生了五十多次地震。不久,先王在瓜州兴起,沮渠蒙逊也在张掖杀主篡位。这些都是眼前现成的事例,殿下知道得十分清楚。效,是先王发祥之地;谦德堂是继承王位的宝殿。根本之地发生崩塌陷裂,是非常凶险的征兆。太阳,是阳气的精华,中国的象征;太阳红而无光,预示中国将要衰微。俗谚说:‘野兽闯进家门,主人就要逃奔。’狐狸窜上南门,也是大的变异。如今夷族更加强盛,中原汉族统治更加衰落。希望殿下赶快停止兴建宫室,停止出游狩猎娱乐,延请并礼遇英才俊杰,爱护并用心休养百姓,以应答上天的警告,防范于未然。”李歆没有听从。
14秋,七月,宋公裕始受进爵之命。八月,移镇寿阳,以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
14秋季,七月,东晋宋公刘裕接受了晋封为宋王的诏命。八月,从彭城移驻寿阳,任命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守彭城。
[15]辛未,魏主嗣东巡;甲申,还平城。
[15]辛未(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东巡视;甲申(二十六日),返回平城。
[16]九月,宋王裕自解扬州牧。
[16]九月,东晋宋王刘裕主动辞去扬州牧一职。
[17]秦左卫将军匹达等将兵讨彭利和于川,大破之,利和单骑奔仇池;获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户于罕,川羌三万余户皆安堵如故。冬,十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川。
[17]西秦左卫将军乞伏匹达率军讨伐彭利和据守的川,大破彭利和军,彭利和单枪匹马逃奔仇池。乞伏匹达俘虏了他的妻子。把羌族豪民三千户强行迁到罕。川羌族三万多户百姓仍然像过去一样安居乐业。冬季,十月,西秦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守川。
[18]宋王裕以河南萧条,乙酉,徙司州刺史义真为扬州刺史,镇石头。萧太妃谓裕曰:“道怜汝布衣兄弟,宜用为扬州。”裕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多,非道怜所了。”太妃曰:“道怜年出五十,岂不如汝十岁儿邪?”裕曰:“义真虽为刺史,事无大小,悉由寄奴。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太妃乃无言。道怜性愚鄙而贪纵,故裕不肯用。
[18]东晋宋王刘裕鉴于河南人稀荒凉,乙酉(二十八日),召回司州刺史刘义真,改任扬州刺史,镇守石头。萧太妃对刘裕说:“刘道怜是你从小患难与共的兄弟,应该让他担任扬州刺史。”刘裕说:“我对于道怜,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扬州是京师重地,国家的根本,事务繁多,恐怕不是道怜所能胜任的。”萧太妃说:“刘道怜已经年过五十,难道还不如你那十几岁的小儿吗?”刘裕说:“刘义真虽然名为刺史,但事无大小,都由我亲自决定。道怜年长,不亲自处理事务,有损于声望名位。”萧太妃才无言以对。刘道怜生性愚蠢卑鄙,贪婪放纵,所以刘裕不肯任用他。
[19]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19]十一月,丁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20]十二月,癸亥,魏主嗣西巡至云中,从君子津西渡河,大猎于薛林山。
[20]十二月,癸亥(初七),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抵达云中。然后从君子津向西渡过黄河,在薛林山大举狩猎。
[21]辛卯,宋王裕加殊礼,进王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
[21]辛卯(疑误),东晋宋王刘裕被朝廷加授特殊礼仪,进封萧太妃为太后,称世子刘义符为太子。
南 朝 帝 王 世 系 表
国号 帝王 年号 公元 本书卷次
武帝(刘裕) 永初(3) 420422 卷119
少帝(刘义符) 景平(2) 423424 卷119
文帝(刘义隆) 元嘉(30) 424453 卷120127
刘劬 太初(1) 453卷127
宋
孝武帝 孝建(3) 454456 卷128129
(刘骏) 大明(8) 457464
前废帝 永光(1) 465
(刘子业) 景和(1) 465 卷130
明帝 泰始(7) 465471 卷130133
(刘) 泰豫(1) 472
齐
后废帝(刘昱) 元徽(5) 473477 卷133
顺帝(刘) 升明(3) 477479卷134
太祖(萧道成) 建元(4) 479482 卷135
武帝(萧赜) 永明(11) 483493 卷135138
郁林王(萧昭业) 隆昌(1) 494 卷139
海陵王(萧昭文) 延兴(1) 494 卷139
梁
明帝 建武(5) 494498 卷139141
(萧鸾) 永泰(1) 498
东昏侯(萧宝卷) 永元(3) 499501 卷142143
和帝(萧宝融) 中兴(2) 501502 卷144
武帝 天监(18) 502519
(萧衍) 普通(8) 520527
大通(3) 527529
中大通(6) 529534 卷145162
陈大同(12) 535546
中大同(2) 546547
太清(3) 547549
简文帝(萧纲) 大宝(2) 550551 卷163164
豫章王(萧栋) 天正(1) 551 卷 164
简文帝(萧纲) 承圣(4) 552555 卷165
元帝(萧绎) 天成(1) 555 卷165
敬帝 绍泰(2) 555556 卷166
(萧方智) 太平(2) 556557
永嘉王(萧庄) 天启(2) 557558 卷166
武帝(陈霸先) 永定(3) 557559 卷167
陈
文帝 天嘉(7) 560566 卷168169
(陈茜) 天康(1) 566
废帝 (陈伯宗) 光大(2) 567568 卷170
宣帝(陈顼) 太建(14) 569582 卷170175
后主 至德(4) 583586 卷175176
(陈叔宝) 祯明(3) 5875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