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上
夫音,本乎太始而生于人心,随物感动,播于形气。形气既著, 协於律吕,宫 商克谐,名之为乐。乐者,乐也。圣人因百姓乐己之德,正之以六律,文之以五声, 咏之以九歌,舞之以八佾。实升平之冠带,王化之源本。《记》曰:“感于物而动, 故形于声。”夫人者,两仪之播气,而性情之所起也,恣其流湎,往而不归,是以五 帝作乐,三王制礼,标举人伦,削平淫放。其用之也, 动天地,感鬼神,格祖考, 谐邦国。树风成化,象德昭功,启万物之情,通天下之志。 若夫升降有则,宫商垂 范。礼逾其制则尊卑乖,乐失其序则亲疏乱。礼定其象,乐平其心,外敬内和,合 情饰貌,犹阴阳以成化,若日月以为明也。
《记》曰:“大夫无故不撤悬,士无故不撤琴瑟。”圣人造乐,导迎和气,恶 情屏退,善心兴起。伊耆有苇籥之音,伏牺有网罟之咏,葛天八阕,神农五弦,事 与功偕,其来已尚。黄帝乐曰《咸池》,帝喾曰《六英》,帝颛顼曰《五茎》,帝 尧曰《大章》,帝舜曰《箫韶》,禹曰《大夏》,殷汤曰《护》,武王曰《武》, 周公曰《勺》。教之以风赋,弘之以孝友,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礼 意风猷,乐情膏润。《传》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成、康化致升平,刑 厝而不用也。古者天子听政,公卿献诗。秦人有作,罕闻斯道。汉高祖时,叔孙通 爰定篇章,用祀宗庙。唐山夫人能楚声,又造房中之乐。武帝裁音律之响,定郊丘 之祭,颇杂讴谣,非全雅什。汉明帝时,乐有四品:一曰《大予乐》,郊庙上陵之 所用焉。则《易》所谓“先王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者也。二曰雅颂 乐,辟雍飨射之所用焉。则《孝经》所谓“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者也。三曰黄门 鼓吹乐,天子宴群臣之所用焉。则《诗》所谓“坎坎鼓我,蹲蹲儛我”者也。其四 曰短箫铙歌乐,军中之所用焉。黄帝时,岐伯所造,以建武扬德,风敌励兵,则 《周官》所谓“王师大捷,则令凯歌”者也。又采百官诗颂,以为登歌,十月吉辰, 始用烝祭。董卓之乱,正声咸荡。汉雅乐郎杜夔,能晓乐事,八音七始,靡不兼该。 魏武平荆州,得夔,使其刊定雅律。魏有先代古乐,自夔始也。自此迄晋,用相因 循,永嘉之寇,尽沦胡羯。于是乐人南奔,穆皇罗钟磬,苻坚北败,孝武获登歌。 晋氏不纲,魏图将霸,道武克中山,太武平统万,或得其宫悬,或收其古乐,于时 经营是迫,雅器斯寝。孝文颇为诗歌,以勖在位,谣俗流传,布诸音律。大臣驰骋 汉、魏,旁罗宋、齐,功成奋豫,代有制作。莫不各扬庙舞,自造郊歌,宣暢功德, 辉光当世,而移风易俗,浸以陵夷。
梁武帝本自诸生,博通前载,未及下车,意先风雅,爰诏凡百,各陈所闻。帝 又自纠擿前违,裁成一代。周太祖发迹关陇,躬安戎狄,群臣请功成之乐,式遵周 旧,依三材而命管,承六典而挥文。而《下武》之声,岂姬人之唱,登歌之奏,协 鲜卑之音,情动于中,亦人心不能已也。昔仲尼返鲁,风雅斯正,所谓有其艺而无 其时。高祖受命惟新,八州同贯,制氏全出于胡人,迎神犹带于边曲。及颜、何骤 请,颇涉雅音,而继想闻《韶》,去之弥远。若夫二南斯理,八风扬节,顺序旁通, 妖淫屏弃,宫徵流唱,翱翔率舞,弘仁义之道,安性命之真,君子益厚,小人无悔, 非大乐之懿,其孰能与于此者哉!是以舜咏《南风》而虞帝昌,纣歌北鄙而殷王灭。 大乐不紊,则王政在焉。故录其不相因袭,以备于志。《周官》大司乐一千三百三 十九人。汉郊庙及武乐,三百八十人。炀帝矜奢,颇玩淫曲,御史大夫裴蕴,揣知 帝情,奏括周、齐、梁、陈乐工子弟,及人间善声调者,凡三百余人,并付太乐。 倡优〕杂,咸来萃止。其哀管新声,淫弦巧奏,皆出鄴城之下,高齐之旧曲云。
梁氏之初,乐缘齐旧。武帝思弘古乐,天监元年,遂下诏访百僚曰:“夫声音 之道,与政通矣,所以移风易俗,明贵辨贱。而《韶》、《护》之称空传,《咸》、 《英》之实靡托,魏晋以来,陵替滋甚。遂使雅郑混淆,钟石斯谬,天人缺九变之 节,朝宴失四悬之仪。朕昧旦坐朝,思求厥旨,而旧事匪存,未获厘正,寤寐有怀, 所为叹息。卿等学术通明,可陈其所见。”于是散骑常侍、尚书仆射沈约奏答曰: “窃以秦代灭学,《乐经》残亡。至于汉武帝时,河间献王与毛生等,共采《周官》 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其内史丞王定,传授常山王禹。刘向校书,得 《乐记》二十三篇,与禹不同。向《别录》,有《乐歌诗》四篇、《赵氏雅琴》七 篇、《师氏雅琴》八篇、《龙氏雅琴》百六篇。唯此而已。《晋中经簿》无复乐书, 《别录》所载,已复亡逸。案汉初典章灭绝,诸儒捃拾沟渠墙壁之间,得片简遗文, 与礼事相关者,即编次以为礼,皆非圣人之言。《月令》取《吕氏春秋》,《中庸》、 《表记》、《防记》、《缁衣》皆取《子思子》,《乐记》取《公孙尼子》,《檀 弓》残杂,又非方幅典诰之书也。礼既是行己经邦之切,故前儒不得不补缀以备事 用。乐书事大而用缓,自非逢钦明之主,制作之君,不见详议。汉氏以来,主非钦 明,乐既非人臣急事,故言者寡。陛下以至圣之德,应乐推之符,实宜作乐崇德, 殷荐上帝。而乐书沦亡,寻案无所。宜选诸生,分令寻讨经史百家,凡乐事无小大, 皆别纂录。乃委一旧学,撰为乐书,以起千载绝文,以定大梁之乐。使《五英》怀 惭,《六茎》兴愧。”
是时对乐者七十八家,咸多引流略,浩荡其词,皆言乐之宜改,不言改乐之法。 帝既素善钟律,详悉旧事,遂自制定礼乐。又立为四器,名之为通。通受声广九寸, 宣声长九尺,临岳高一寸二分。每通皆施三弦。一曰玄英通:应钟弦,用一百四十 二丝,长四尺七寸四分差强;黄钟弦,用二百七十丝,长九尺;大吕弦,用二百五 十二丝,长八尺四寸三分差弱。二曰青阳通:太簇弦,用二百四十丝,长八尺;夹 钟弦,用二百二十四丝,长七尺五寸弱;姑洗弦,用二百一十四丝,长七尺一寸一 分强。三曰硃明通:中吕弦,用一百九十九丝,长六尺六寸六分弱;蕤宾弦,用一 百八十九丝,长六尺三寸二分强;林钟弦,用一百八十丝,长六尺。四曰白藏通: 夷则弦,用一百六十八丝,长五尺六寸二分弱;南吕弦,用一百六十丝,长五尺三 寸二分大强;无射弦,用一百四十九丝,长四尺九寸九分强。因以通声,转推月气, 悉无差违,而还相得中。又制为十二笛:黄钟笛,长三尺八寸,大吕笛,长三尺六 寸,太簇笛,长三尺四寸,夹钟笛,长三尺二寸,姑洗笛,长三尺一寸,中吕笛, 长二尺九寸,蕤宾笛,长二尺八寸,林钟笛,长二尺七寸,夷则笛,长二尺六寸, 南吕笛,长二尺五寸,无射笛,长二尺四寸,应钟笛,长二尺三寸。用笛以写通声, 饮古钟玉律并周代古钟,并皆不差。于是被以八音,施以七声,莫不和韵。
是时北中郎司马何佟之上言:“案《周礼》‘王出入则奏《王夏》,尸出入则 奏《肆夏》,牲出入则奏《昭夏》。今乐府之《夏》,唯变《王夏》为《皇夏》, 盖缘秦、汉以来称皇故也。而齐氏仍宋仪注,迎神奏《昭夏》,皇帝出入奏《永至》, 牲出入更奏引牲之乐。其为舛谬,莫斯之甚。请下礼局改正。”周舍议,以为“ 《礼》‘王入奏《王夏》’,大祭祀与朝会,其用乐一也。而汉制,皇帝在庙,奏 《永至》乐,朝会之日,别有《皇夏》。二乐有异,于礼为乖,宜除《永至》,还 用《皇夏》。又《礼》‘尸出入奏《肆夏》,宾入大门奏《肆夏》’,则所设唯在 人神,其与迎牲之乐,不可滥也。宋季失礼,顿亏旧则,神入庙门,遂奏《昭夏》, 乃以牲牢之乐,用接祖考之灵。斯皆前代之深疵,当今所宜改也。”时议又以为 《周礼》云:“若乐六变,天神皆降。”神居上玄,去还怳忽,降则自至,迎则无 所。可改迎为降,而送依前式。又《周礼》云“若乐八变,则地祇皆出,可得而礼”, 地宜依旧为迎神。并从之。又以明堂设乐,大略与南郊不殊,惟坛堂异名,而无就 燎之位。明堂则遍歌五帝,其余同于郊式焉。
初宋、齐代,祀天地,祭宗庙,准汉祠太一后土,尽用宫悬。又太常任昉亦据 王肃议云:“《周官》‘以六律、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以致鬼神,以和邦国, 以谐兆庶,以安宾客,以悦远人。’是谓六同,一时皆作。今六代舞独分用之,不 厌人心。”遂依肃议,祀祭郊庙,备六代乐。至是帝曰:“《周官》分乐飨祀, 《虞书》止鸣两悬,求之于古,无宫悬之议。何?事人礼缛,事神礼简也。天子袭 衮,而至敬不文,观天下之物,无可以称其德者,则以少为贵矣。大合乐者,是使 六律与五声克谐,八音与万舞合节耳。岂谓致鬼神只用六代乐也?其后即言‘分乐 序之,以祭以享。’此乃晓然可明,肃则失其旨矣。推检载籍,初无郊禋宗庙遍舞 六代之文。唯《明堂位》曰:‘禘祀周公于太庙,硃干玉戚,冕而舞《大武》,皮 弁素积,裼而舞《大夏》。纳夷蛮之乐于太庙,言广鲁于天下也。’夫祭尚于敬, 无使乐繁礼黩。是以季氏逮暗而祭,继之以烛,有司跛倚。其为不敬大矣。他日祭, 子路与焉,质明而始,晏朝而退。孔子闻之,曰:“谁谓由也不知礼乎?’若依肃 议,郊既有迎送之乐,又有登歌,各颂功德;遍以六代,继之出入,方待乐终。此 则乖于仲尼韪晏朝之意矣。”于是不备宫悬,不遍舞六代,逐所应须。即设悬,则 非宫非轩,非判非特,宜以至敬所应施用耳。宗庙省迎送之乐,以其閟宫灵宅也。 齐永明中,舞人冠帻并簪笔,帝曰:“笔笏盖以记事受言,舞不受言,何事簪笔? 岂有身服朝衣,而足綦宴履?”于是去笔。
又晋及宋、齐,悬钟磬大准相似,皆十六架。黄钟之宫:北方,北面,编磬起 西,其东编钟,其东衡大于镈,不知何代所作,其东镈钟。太簇之宫:东方,西面, 起北。蕤宾之宫:南方,北面,起东。姑洗之宫:西方,东面,起南。所次皆如北 面。设建鼓于四隅,悬内四面,各有柷爆。帝曰:“著晋、宋史者,皆言太元、元 嘉四年,四厢金石大备。今检乐府,止有黄钟、姑洗、蕤宾、太簇四格而已。六律 不具,何谓四厢?备乐之文,其义焉在?”于是除去衡钟,设十二镈钟,各依辰位, 而应其律。每一镈钟,则设编钟磬各一虡,合三十六架。植建鼓于四隅。元正大会 备用之。
乃定郊禋宗庙及三朝之乐,以武舞为《大壮舞》,取《易》云“大者壮也”, 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也。以文舞为《大观舞》,取《易》云“大观在上”,观天之 神道而四时不忒也。国乐以“雅”为称,取《诗序》云:“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 风,谓之雅。雅者,正也。”止乎十二,则天数也。乃去阶步之乐,增撤食之雅焉。 众官出入,宋元徽三年《仪注》奏《肃咸乐》,齐及梁初亦同。至是改为《俊雅》, 取《礼记》:“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也。”二郊、太庙、明堂,三 朝同用焉。皇帝出入,宋孝建二年秋《起居注》奏《永至》,齐及梁初亦同。至是 改为《皇雅》,取《诗》“皇矣上帝,临下有赫”也。二郊、太庙同用。皇太子出 入,奏《胤雅》,取《诗》“君子万年,永锡尔胤”也。王公出入,奏《寅雅》, 取《尚书》、《周官》“贰公弘化,寅亮天地”也。上寿酒,奏《介雅》,取《诗》 “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也。食举,奏《需雅》,取《易》“云上于天,需,君子 以饮食宴乐”也。撤馔,奏《雍雅》,取《礼记》“大飨客出以《雍》撤也。”并 三朝用之。牲出入,宋元徽二年《仪注》奏《引牲》,齐及梁初亦同。至是改为 《涤雅》,取《礼记》“帝牛必在涤三月”也。荐毛血,宋元徽三年《仪注》奏 《嘉荐》,齐及梁初亦同。至是改为《牷雅》,取《春秋左氏传》“牲牷肥腯”也。 北郊明堂、太庙并同用。降神及迎送,宋元徽三年《仪注》奏《昭夏》,齐及梁初 亦同。至是改为《诚雅》,取《尚书》“至诚感神”也。皇帝饮福酒,宋元徽三年 《仪注》奏《嘉祚》,至齐不改,梁初,改为《永祚》。至是改为《献雅》,取 《礼记·祭统》“尸饮五,君洗玉爵献卿”。今之福酒,亦古献之义也。北郊、明 堂、太庙同用。就燎位,宋元徽三年《仪注》奏《昭远》,齐及梁不改。就埋位, 齐永明六年《仪注》奏《隶幽》。至是燎埋俱奏《禋雅》,取《周礼·大宗伯》 “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也。其辞并沈约所制。今列其歌诗三十曲云。
《俊雅》,歌诗三曲,四言:
设官分职,髦俊攸俟。髦俊伊何?贵德尚齿。唐乂咸事,周宁多士。区区卫国, 犹赖君子。汉之得人,帝猷乃理。
开我八袭,辟我九重。珩佩流响,缨绂有容。衮衣前迈,列辟云从。义兼东序, 事美西雍。分阶等肃,异列齐恭。
重列北上,分庭异陛。百司扬职,九宾相礼。齐宋舅甥,鲁卫兄弟。思皇蔼蔼, 群龙济济。我有嘉宾,实惟恺悌。
《皇雅》,三曲,五言:
帝德实广运,车书靡不宾。执瑁朝群后,垂旒御百神。八荒重译至,万国婉来 亲。
华盖拂紫微,勾陈绕太一。容裔被缇组,参差罗蒨毕。星回照以烂,天行徐且 谧。
清跸朝万宇,端冕临正阳。青絇黄金繶,衮衣文绣裳。既散华虫采,复流日月 光。
《胤雅》,一曲,四言:
自昔殷代,哲王迭有。降及周成,惟器是守。上天乃眷,大梁既受。灼灼重明, 仰承元首。体乾作贰,命服斯九。置保置师,居前居后。前星北耀,克隆万寿。
《寅雅》,一曲,三言:
礼莫违,乐具举。延籓辟,朝帝所。执桓蒲,列齐莒。垂衮毳,纷容与。升有 仪,降有序。齐簪绂,忘笑语。始矜严,终酣醑。
《介雅》,三曲,五言:
百福四象初,万寿三元始。拜献惟衮职,同心协卿士。北极永无穷,南山何足 拟。
寿随百礼洽,庆与三朝升。惟皇集繁祉,景福互相仍。申锡永无遗,穰简必来 应。
百味既含馨,六饮莫能尚。玉罍信湛湛,金卮颇摇漾。敬举发天和,祥祉流嘉 贶。
《需雅》,八曲,七言:
实体平心待和味,庶羞百品多为贵。或鼎或鼒宣九沸,楚桂胡盐芼芳卉。加笾 列俎雕且蔚。
五味九变兼六和,令芳甘旨庶且多。三危之露九期禾,圆案方丈粲星罗。皇举 斯乐同山河。
九州上腴非一族,玄芝碧树寿华木。终朝采之不盈掬,用拂腥膻和九谷。既甘 且饫致遐福。
人欲所大味为先,兴和尽敬咸在旃。碧鳞硃尾献嘉鲜,红毛绿翼坠轻翾。臣拜 稽首万斯年。
击钟以俟惟大国,况乃御天流至德。侑食斯举扬盛则,其礼不愆仪不忒。风猷 所被深且塞。
膳夫奉职献芳滋,不麝不夭咸以时。调甘适苦别渑淄,其德不爽受福厘。于焉 逸豫永无期。
备味斯飨惟至圣,咸降人神礼为盛。或风或雅流歌咏,负鼎言归启殷命。悠悠 四海同兹庆。
道我六穗罗八珍,洪鼎自爨匪劳薪。荆包海物必来陈,滑甘涤氵随味和神。以 斯至德被无垠。
《雍雅》,三曲,四言:
明明在上,其仪有序。终事靡愆,收鉶撤俎。乃升乃降,和乐备举。天德莫违, 人谋是与。敬行礼达,兹焉宴语。
我馂惟阜,我肴孔庶。嘉味既充,食旨斯饫。属厌无爽,冲和在御。击壤齐欢, 怀生等豫。蒸庶乃粒,实由仁恕。
百司警列,皇在在陛。既饫且醑,卒食成礼。其容穆穆,其仪济济。凡百庶僚, 莫不恺悌。奄有万国,抑由天启。
《涤雅》,一曲,四言:
将修盛礼,其仪孔炽。有腯斯牲,国门是置。不黎不翙,靡愆靡忌。呈肌献体, 永言昭事。俯休皇德,仰绥灵志。百福具膺,嘉祥允洎。骏奔伊在,庆覃遐嗣。
《牷雅》,一曲,四言:
反本兴敬,复古昭诚。礼容宿设,祀事孔明。华俎待献,崇碑丽牲。充哉茧握, 肃矣簪缨。其膋既启,我豆既盈。庖丁游刃,葛卢验声。多祉攸集,景福来并。
《诚雅》,一曲,三言:南郊降神用
怀忽慌,瞻浩荡。尽诚洁,致虔想。出杳冥,降无象。皇情肃,具僚仰。人礼 盛,神途敞。亻爱明灵,申敬飨。感苍极,洞玄壤。
《诚雅》,一曲,三言:北郊迎神用
地德溥,昆丘峻。扬羽翟,鼓应。出尊祗,展诚信。招海渎,罗岳镇。惟福祉, 咸昭晋。
《诚雅》,一曲,四言:南北郊、明堂、太庙送神同用
我有明德,馨非稷黍。牲玉孔备,嘉荐惟旅。金悬宿设,和乐具举。礼达幽明, 敬行樽俎。鼓钟云送,遐福是与。
《献雅》,一曲,四言:
神宫肃肃,天仪穆穆。礼献既同,膺此釐福。我有馨明,无愧史祝。
《禋雅》,一曲,四言:就燎
紫宫昭焕,太一微玄。降临下土,尊高上天。载陈珪壁,式备牲牷。云孤清引, 栒虞高悬。俯昭象物,仰致高烟。肃彼灵祉,咸达皇虔。
《禋雅》,一曲,四言:就理
盛乐斯举,协徵调宫。灵飨庆洽,祉积化融。八变有序,三献已终。坎牲瘗玉, 酬德报功。振垂成吕,投壤生风。道无虚致,事由感通。于皇盛烈,此祚华嵩。
普通中,荐蔬之后,改诸雅歌,敕萧子云制词。既无牲牢,遂省《涤雅》、 《牷雅》云。
南郊,舞奏黄钟,取阳始化也。北郊,舞奏林钟,取阴始化也。明堂宗庙,所 尚者敬,蕤宾是为敬之名,复有阴主之义,故同奏焉。其南北郊、明堂、宗庙之礼, 加有登歌。今又列其歌诗一十八曲云。
南郊皇帝初献,奏登歌,二曲,三言:
暾既明,礼告成。惟圣祖,主上灵。爵已献,罍又盈。息羽籥,展歌声。亻爱 如在,结皇情。
礼容盛,樽俎列。玄酒陈,陶匏设。献清旨,致虔洁。王既升,乐已阕。降苍 昊,垂芳烈。
北郊皇帝初献,奏登歌,二曲,四言:
方坛既坎,地祇已出。盛典弗愆,群望咸秩。乃升乃献,敬成礼卒。灵降无兆, 神飨载谧。允矣嘉祚,其升如日。
至哉坤元,实惟厚载。躬兹奠飨,诚交显晦。或升或降,摇珠动佩。德表成物, 庆流皇代。纯嘏不愆。祺福是赉。
宗庙皇帝初献,奏登歌,七曲,四言:
功高礼洽,道尊乐备。三献具举,百司在位。诚敬罔愆,幽明同致。茫茫亿兆, 无思不遂。盖之如天,容之如地。
殷兆玉筐,周始邠王。于赫文祖,基我大梁。肇土七十,奄有四方。帝轩百祀, 人思未忘,永言圣烈,祚我无疆。
有夏多罪,殷人涂炭。四海倒悬,十室思乱。自天命我,歼凶殄难。既跃乃飞, 言登天汉。爰飨爰祀,福禄攸赞。
牺象既饰,罍俎斯具。我郁载馨,黄流乃注。峨峨卿士,骏奔是务。佩上鸣阶, 缨还拂树。悠悠亿兆,天临日煦。
猗与至德,光被黔首。铸熔苍昊,甄陶区有。肃恭三献,对扬万寿。比屋可封, 含生无咎。匪徒七百,天长地久。
有命自天,于皇后帝。悠悠四海,莫不来祭。繁祉具膺,八神耸卫,福至有兆, 庆来无际。播此馀休,于彼荒裔。
祀典昭洁,我礼莫违。八簋充室,六龙解骖。神宫肃肃,灵寝微微。嘉荐既飨, 景福攸归。至德光被,洪祚载辉。
明堂遍歌五帝登歌,五曲,四言:
歌青帝辞:
帝居在震,龙德司春。开元布泽,含和尚仁。群居既散,岁云阳止。饬农分地, 人粒惟始。雕梁绣栱,丹楹玉墀。灵威以降,百福来绥。
歌赤帝辞:
炎光在离,火为威德。执礼昭训,持衡受则。靡草既凋,温风以至。嘉荐惟旅, 时羞孔备。齐醍在堂,笙镛在下。匪惟七百,无绝终始。
歌黄帝辞:
郁彼中坛,含灵阐化。回环气象,轮无辍驾。布德焉在,四序将收。音宫数五, 饭稷骖鳷。宅屏居中,旁临外宇。升为帝尊,降为神主。
歌白帝辞:
神在秋方,帝居四皓。允兹金德,裁成万宝。鸿来雀化,参见火邪。幕无玄鸟, 菊有黄华。载列笙磬,式陈彝俎。灵罔常怀,惟德是与。
歌黑帝辞:
德盛乎水,玄冥纪节。阴降阳腾,气凝象闭。司智莅坎,驾铁衣玄。祁寒坼地, 晷度回天。悠悠四海,骏奔奉职。祚我无疆,永隆人极。
太祖太夫人庙舞歌:
閟宫肃肃,清庙济济。于穆夫人,固天攸启。祚我梁德,膺斯盛礼。文泬达向, 重檐丹陛。饰我俎彝,洁我粢盛。躬事奠飨,推尊尽敬。悠悠万国,具承兹庆。大 孝追远,兆庶攸咏。
太祖太夫人庙登歌:
光流者远,礼贵弥申。嘉飨云备,盛典必陈。追养自本,立爱惟亲。皇情乃慕, 帝服来尊。驾齐六辔,旂耀三辰。感兹霜露,事彼冬春。以斯孝德,永被蒸民。
《大壮舞》奏夷则,《大观舞》奏姑洗,取其月王也。二郊、明堂、太庙,三 朝并同用。今亦列其歌诗二曲云。
《大壮舞》歌,一曲,四言:
高高在上,实爱斯人。眷求圣德,大拯彝伦。率土方燎,如火在薪。忄弃忄弃 黔首,暮不及晨。硃光启耀,兆发穹旻。我皇郁起,龙跃汉津。言届牧野,电激雷 震。阙巩之甲,彭濮之人。或貔或武,漂杵浮轮。我邦虽旧,其命惟新。六伐乃止, 七德必陈。君临万国,遂抚八夤。
《大观舞》歌,一曲,四言:
皇矣帝烈,大哉兴圣。奄有四方,受天明命。居上不怠,临下唯敬。举无愆则, 动无失正。物从其本,人遂其性。昭播九功,肃齐八柄。宽以惠下,德以为政。三 趾晨仪,重轮夕映。栈壑忘阻,梯山匪夐。如日有恆,与天无竟。载陈金石,式流 舞咏。《咸》、《英》、《韶》、《夏》,于兹比盛。
相和五引:
角引:
萌生触发岁在春,《咸池》始奏德尚仁,惉滞以息和且均。
徵引:
执衡司事宅离方,滔滔夏日火德昌,八音备举乐无疆。
宫引:
八音资始君五声,兴此和乐感百精,优游律吕被《咸》《英》。
商引:
司秋纪兑奏西音,激扬钟石和瑟琴,风流福被乐愔愔。
羽引:
玄英纪运冬冰折,物为音本和且悦,穷高测深长无绝。
普通中,荐蔬以后,敕萧子云改诸歌辞为相和引,则依五音宫商角徵羽为第次, 非随月次也。
旧三朝设乐有登歌,以其颂祖宗之功烈,非君臣之所献也,于是去之。三朝, 第一,奏《相和五引》:第二,众官入,奏《俊雅》;第三,皇帝入閤,奏《皇雅》; 第四,皇太子发西中华门,奏《胤雅》;第五,皇帝进,王公发足;第六,王公降 殿,同奏《寅雅》;第七,皇帝入储变服;第八,皇帝变服出储,同奏《皇雅》; 第九,公卿上寿酒,奏《介雅》;第十,太子入预会,奏《胤雅》;十一,皇帝食 举,奏《需雅》;十二,撤食,奏《雍雅》;十三,设《大壮》武舞;十四,设 《大观》文舞;十五,设《雅歌》五曲,十六,设俳伎;十七,设《鼙舞》;十八, 设《铎舞》;十九,设《拂舞》;二十,设《巾舞》并《白纻》;二十一,设舞盘 伎;二十二,设舞轮伎;二十三,设刺长追花幢伎;二十四,设受猾伎;二十五, 设车轮折脰伎;二十六,设长蹻伎;二十七,设须弥山、黄山、三峡等伎;二十八, 设跳铃伎;二十九,设跳剑伎;三十,设掷倒伎;三十一,设掷倒案伎;三十二, 设青丝幢伎;三十三,设一伞花幢伎;三十四,设雷幢伎;三十五,设金轮幢伎; 三十六,设白兽幢伎;三十七,设掷蹻伎;三十八,设狝猴幢伎;三十九,设啄木 幢伎;四十,设五案幢咒愿伎;四十一,设辟邪伎;四十二,设青紫鹿伎;四十三, 设白武伎,作讫,将白鹿来迎下;四十四,设寺子导安息孔雀、凤凰、文鹿胡舞登 连《上云乐》歌舞伎;四十五,设缘高纟亘伎;四十六,设变黄龙弄龟伎;四十七, 皇太子起,奏《胤雅》;四十八,众官出,奏《俊雅》;四十九,皇帝兴,奏《皇 雅》。
自宋、齐已来,三朝有凤凰衔书伎。至是乃下诏曰:“朕君临南面,道风盖阙, 嘉祥时至,为愧已多。假令巢侔轩阁,集同昌户,犹当顾循寡德,推而不居。况于 名实顿爽,自欺耳目。一日元会,太乐奏凤凰衔书伎,至乃舍人受书,升殿跪奏。 诚复兴乎前代,率由自远,内省怀惭,弥与事笃。可罢之。”
天监四年,掌宾礼贺瑒,请议皇太子元会出入所奏。帝命别制养德之乐。瑒谓 宜名《元雅》,迎送二傅亦同用之。取《礼》“一有元良,万国以贞”之义。明山 宾、严植之及徐勉等,以为周有九《夏》,梁有十二《雅》。此并则天数,为一代 之曲。今加一雅,便成十三。瑒又疑东宫所奏舞,帝下其议。瑒以为,天子为乐, 以赏诸侯之有德者。观其舞,知其德。况皇储养德春宫,式瞻攸属,谓宜备《大壮》、 《大观》二舞,以宣文武之德。帝从之。于是改皇太子乐为《元贞》,奏二舞。是 时礼乐制度,粲然有序。其后台城沦没,简文帝受制于侯景。景以简文女溧阳公主 为妃,请帝及主母范淑妃宴于西州,奏梁所常用乐。景仪同索超世亦在宴筵。帝潸 然屑涕。景兴曰:“陛下何不乐也?”帝强笑曰:“丞相言索超世闻此以为何声?” 景曰:“臣且不知,何独超世?”自此乐府不修,风雅咸尽矣。及王僧辩破侯景, 诸乐并送荆州。经乱,工器颇阙,元帝诏有司补缀才备。荆州陷没,周人不知采用, 工人有知音者,并入关中,随例没为奴婢。
鼓吹,宋、齐并用汉曲,又充庭用十六曲。高祖乃去四曲,留其十二,合四时 也。更制新歌,以述功德。其第一,汉曲《硃鹭》改为《木纪谢》,言齐谢梁升也。 第二,汉曲《思悲翁》改为《贤首山》,言武帝破魏军于司部,肇王迹也。第三, 汉曲《艾如张》改为《桐柏山》,言武帝牧司,王业弥章也。第四,汉曲《上之回》 改为《道亡》,言东昏丧道,义师起樊邓也。第五,汉曲《拥离》改为《忱威》, 言破加湖元勋也。第六,汉曲《战城南》改为《汉东流》,言义师克鲁山城也。第 七,汉曲《巫山高》改为《鹤楼峻》,言平郢城,兵威无敌也。第八,汉曲《上陵》 改为《昏主恣淫慝》,言东昏政乱,武帝起义,平九江、姑熟,大破硃雀,伐罪吊 人也。第九,汉曲《将进酒》改为《石首局》,言义师平京城,仍废昏,定大事也。 第十,汉曲《有所思》改为《期运集》,言武帝应箓受禅,德盛化远也。十一,汉 曲《芳树》改为《于穆》,言大梁阐运,君臣和乐,休祚方远也。十二,汉曲《上 邪》改为《惟大梁》,言梁德广运,仁化洽也。
天监七年,将有事太庙。诏曰“《礼》云‘斋日不乐’,今亲奉始出宫,振作 鼓吹。外可详议。”八座丞郎参议,请与驾始出,鼓吹从而不作,还宫如常仪。帝 从之,遂以定制。
初武帝之在雍镇,有童谣云:“襄阳白铜蹄,反缚扬州兒。”识者言,白铜蹄 谓马也;白,金色也。及义师之兴,实以铁骑,扬州之士,皆面缚,果如谣言。故 即位之后,更造新声,帝自为之词三曲,又令沈约为三曲,以被弦管。帝既笃敬佛 法,又制《善哉》、《大乐》、《大欢》、《天道》、《仙道》、《神王》、《龙 王》、《灭过恶》、《除爱水》、《断苦轮》等十篇,名为正乐,皆述佛法。又有 法乐童子伎、童子倚歌梵呗,设无遮大会则为之。
陈初,武帝诏求宋、齐故事。太常卿周弘让奏曰:“齐氏承宋,咸用元徽旧式, 宗祀朝飨,奏乐俱同,唯北郊之礼,颇有增益。皇帝入壝门。奏《永至》;饮福酒, 奏《嘉胙》;太尉亚献,奏《凯容》;埋牲,奏《隶幽》;帝还便殿,奏《休成》; 众官并出,奏《肃成》。此乃元徽所阙,永明六年之所加也。唯送神之乐,宋孝建 二年秋《起居注》云‘奏《肆夏》’,永明中,改奏《昭夏》。”帝遂依之。是时 并用梁乐,唯改七室舞辞,今列之云。
皇祖步兵府君神室奏《凯容舞》辞:
于赫皇祖,宫墙高嶷。迈彼厥初,成兹峻极。缦乐简简,閟寝翼翼。裸飨若存, 惟灵靡测。
皇祖正员府君神室奏《凯容舞》辞:
昭哉上德,浚彼洪源。道光前训,庆流后昆。神猷缅邈,清庙斯存。以享以祀, 惟祖惟尊。
皇祖怀安府君神室奏《凯容舞》辞:
选辰崇飨,饰礼严敬。靡爱牲牢,兼馨粢盛。明明列祖,龙光远映。肇我王风, 形斯舞咏。
皇高祖安成府君神室奏《凯容舞》辞:
道遥积庆,德远昌基。永言祖武,致享从思。九章停列,八舞回墀。灵其降止, 百福来绥。
皇曾祖太常府君神室奏《凯容舞》辞:
肇迹帝基,义标鸿篆。恭惟载德,琼源方阐。享荐三清,筵陈四琏。增我堂构, 式敷帝典。
皇祖景皇帝神室奏《景德凯容舞》辞:
皇祖执德,长发其祥。显仁藏用,怀道韬光。宁斯閟寝,合此萧芗。永昭贻厥, 还符翦商。
皇考高祖武皇帝神室奏《武德舞》辞:
烝哉圣祖,抚运升离。道周经纬,功格玄祗。方轩迈扈,比舜陵妫。缉熙是咏, 钦明在斯。
云雷遘屯,图南共举。大定扬越,震威衡楚。四奥宅心,九畴还叙。景星出翼, 非云入吕。
德暢容辞,庆昭羽缀。于穆清庙,载扬徽烈。嘉玉既陈,丰盛斯洁。是将是享, 鸿猷无绝。
天嘉元年,文帝始定圆丘、明堂及宗庙乐。都官尚书到仲举权奏:“众官入出, 皆奏《肃成》。牲入出,奏《引牺》。上毛血,奏《嘉荐》。迎送神,奏《昭夏》。 皇帝入坛,奏《永至》。皇帝升陛,奏登歌。皇帝初献及太尉亚献、光禄勋终献, 并奏《宣烈》。皇帝饮福酒,奏《嘉胙》;就燎位,奏《昭远》;还便殿,奏《休 成》。至太建元年,定三朝之乐,采梁故事:第一,奏《相和》五引,各随王月, 则先奏其钟。唯众官入,奏《俊雅》,林钟作,太簇参应之,取其臣道也。鼓吹作。 皇帝出阁,奏《皇雅》,黄钟作,太簇、夹钟、姑洗、大吕皆应之。鼓吹作。皇太 子入至十字陛,奏《胤雅》,太簇作,南吕参应之,取其二月少阳也。皇帝延王公 登,奏《寅雅》,夷则作,夹钟应之,取其月法也。皇帝入宁变服,奏《皇雅》, 黄钟作,林钟参应之。鼓吹作。皇帝出宁及升座,皆奏《皇雅》,并如变服之作。 上寿酒,奏《介雅》,太簇作,南吕参应之,取其阳气盛长,万物辐凑也。食举, 奏《需雅》,蕤宾作,大吕参应之,取火主于礼,所谓“食我以礼”也。撤馔,奏 《雍雅》,无射作,中吕参应之,取其津润已竭也。武舞奏《大壮》,夷则作,夹 钟参应之,七月金始王,取其坚断也。鼓吹引而去来。文舞奏《大观》,姑洗作, 应钟参应之,三月万物必荣,取其布惠者也。鼓吹引而去来。众官出,奏《俊雅》, 蕤宾作,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太簇参应之。鼓吹作。皇帝起,奏《皇 雅》,黄钟作,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参应之。鼓吹作。祠用宋曲,宴准梁乐, 盖取人神不杂也。制曰:“可。”
五年,诏尚书左丞刘平、仪曹郎张崖定南北郊及明堂仪注。改天嘉中所用齐乐, 尽以韶为名。工就位定,协律校尉举麾,太乐令跪赞云:“奏《懋韶》之乐。”降 神,奏《通韶》;牲入出,奏《洁韶》;帝入坛及还便殿,奏《穆韶》。帝初再拜, 舞《七德》,工执干楯,曲终复缀。出就悬东,继舞《九序》,工执羽籥。献爵于 天神及太祖之座,奏登歌。帝饮福酒,奏《嘉韶》;就望燎,奏《报韶》。
至六年十一月,侍中尚书左仆射、建昌侯徐陵,仪曹郎中沈罕奏来年元会仪注, 称舍人蔡景历奉敕,先会一日,太乐展宫悬、高纟亘、五案于殿庭。客入,奏《相 和》五引。帝出,黄门侍郎举麾于殿上,掌故应之,举于阶下,奏《康韶》之乐。 诏延王公登,奏《变韶》。奉珪璧讫,初引下殿,奏亦如之。帝兴,入便殿,奏 《穆韶》。更衣又出,奏亦如之。帝举酒,奏《绥韶》。进膳,奏《侑韶》。帝御 茶果,太常丞跪请进舞《七德》,继之《九序》。其鼓吹杂伎,取晋、宋之旧,微 更附益。旧元会有黄龙变、文鹿、师子之类,太建初定制,皆除之。至是蔡景历奏, 悉复设焉。其制,鼓吹一部十六人,则箫十三人,笳二人,鼓一人。东宫一部,降 三人,箫减二人,笳减一人。诸王一部,又降一人,减箫一。庶姓一部,又降一人, 复减箫一。
及后主嗣位,耽荒于酒,视朝之外,多在宴筵。尤重声乐,遣宫女习北方箫鼓, 谓之《代北》,酒酣则奏之。又于清乐中造《黄鹂留》及《玉树后庭花》、《金钗 两臂垂》等曲,与幸臣等制其歌词,绮艳相高,极于轻薄。男女唱和,其音甚哀。
(下)
大业八年(612)正月初一,大军集结在涿郡。
任命兵部尚书段文振为左侯卫大将军。
初二,下诏书说:天地对人类有大恩大德,也要在秋季降落浓霜;圣贤对人民极为仁爱,也要把武备战争的事写在法典上。
因此知道自然界所以有天气寒冷草木枯落,意思是表明天地无私;帝王之所以动用干戈,大概都是出于不得已。
版泉、丹浦之战,无不是恭敬地执行上天的惩罚,征服暴乱颠覆昏君,全是顺应人民的行动。
何况在甘地原野誓师讨伐有扈,夏启承继了大禹的事业;在商地郊野责问殷纣罪过,周发完成了文王的志愿。
借鉴前代记载,征服昏王的使命恰好落在朕的肩上。
我堂堂隋朝膺受了神灵的旨意,尊有天地人三才而立德治国,统一天地四方而成为一家天下。
我管辖的封疆到的地方,已在细柳、盘桃之外;声威教化所及,包括了紫舌、黄枝等地。
远方归顺,近处安定,无不协和,功业告成,政治稳定,在此已成为现实。
然而高丽这小小丑类,却糊涂昏愦不肯恭顺,聚集在勃海,碣石之间,多次吞食辽水、犭岁地之境。
虽然汉、魏两代一再诛讨杀戮,他的巢穴暂时倾覆,但由于世事多难,关山阻隔,高丽部族得以再次集聚。
从前他们聚集于河川湖泽,流传繁衍直到如今。
眼看那华夏的土地,将沦灭为夷狄的邦国。
经历了长久岁月,他的罪恶已满盈,上天的原则是降祸给恶人,看来高丽灭亡的征兆已显现。
他们搅乱纲常败坏道德,无法完全弄清;掩盖过错怀藏邪恶,只觉日日不够。
朝廷的文书告示,从未当面接受,朝拜皇帝的礼仪,不肯亲自参与。
招诱接纳逃亡叛变之徒,没有办法弄清其数。
这类人充斥边地,使边防哨所劳碌不堪,边关巡夜的木梆子时常报警,不得安宁,人民因此而荒废生业。
从前加以讨伐,天网疏漏,既宽免了他先前被擒后应遭的诛戮,又未让他接受最晚所应得的刑罚,竟然不感念皇恩,反而经常作恶。
于是纠合契丹的同伙,掠杀我海防人员,穿上....族的衣服,侵袭辽西。
又青丘国以外地区,都全来贡,碧海之滨,一起实行我隋朝的历法。
高丽竟又抢夺他人献给天子的财宝,阻拦隔绝人们的往来,肆虐危及无辜,使那些诚心归顺的人遭祸害。
天子的使臣奉命出使,来到海东,沿途停留的地方,多经过属国的境土。
而高丽竟然堵塞道路,拒绝帝王派出的使臣,简直没有侍奉君上的心思,这难道是做臣下应有的礼节!这种现象如果可以忍受,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容忍的呢!而且高丽国法令苛刻严酷,赋税繁重,强臣豪族,都把持着国家的权力。
他们结党营私,这已形成风俗。
公开行贿,犹如市场上做买卖,人民的冤枉得不到昭雪,又加上连年凶灾,家家饿肚子,征战不停,无尽无休地服徭役,为运输物资耗尽了精力,身死野外抛尸于沟壑。
百姓忧怨痛苦,不知道依从谁才好?国境之内,人民哀怨惶恐,实在承受不住这些沉重的灾难。
他们回顾往事,而对国内当前的景象,都各怀保全性命的打算,老人幼儿,都发出了惨痛的叹息。
如今朕视察风俗,来到幽州北部,慰问人民,责问罪臣,不必等待第二次驾临了。
于是亲自统领军队,以制裁违逆王命的诸侯,拯救面临危险的人民,顺从天意,消灭这些不守法的丑类,继承先贤的谋略。
现在应当命将出征,分发旌旗上路,大军要如迅雷震击一般突袭勃氵解,像闪电掠过一样飞过夫余。
摆好队伍,誓师然后出发,三令五申,要有必胜把握才开战。
左路第一军往镂方道,第二军往长岑道,第三军往海冥道,第四军往盖马道,第五军往建安道,第六军往南苏道,第七军往辽东道,第八军往玄菟道,第九军往扶余道,第十军往朝鲜道,第十一军往沃沮道,第十二军往乐浪道。
右路第一军往黏蝉道,第二军往含资道,第三军往浑弥道,第四军往临屯道,第五军往候城道,第六军往提奚道,第七军往踏顿道,第八军往肃慎道,第九军往碣石道,第十军往东日施道,第十一军往带方道,第十二军往襄平道。
凡是此次出征的各军,首先要遵循朝廷的作战方略,然后络绎出发,在平壤会师。
我军将士无不像豺豹那样勇猛,具有百战百胜的雄心,眼睛一瞪就会使山岳崩塌,大声怒吼就会让风云升腾,同心同德,猛士俱在。
朕亲自担任元帅,为军队指挥调度,渡过辽水向东进发,沿着大海西边进军。
解救边远地区处境极端困苦危急的人民,慰问亡国之民的疾苦。
此外,那些轻装前进游动于敌军的空隙中的部队,应当见机行事,赶赴战场,藏好铠甲,衔枚噤声,出其不意进行突然袭击。
还有海上一路军队,船只首尾相接,长达千里,风帆高扬,迅如闪电,巨舰奔驰,疾若云飞,大小船只截断氵贝江,迳直开赴平壤,敌人躲进岛屿的希望已绝,像青蛙那样藏入废井的路子已断。
其他随朕出征的异族部队,无不拉弓待发,微、卢、彭、濮等地的军队,不用商量就众人一辞。
依仗天意,讨伐叛逆,人人都百倍勇敢,凭借这样壮大的队伍来同敌人作战,那势头就等于摧枯拉朽。
然而,实行王道的军队,它的宗旨在于制止杀戮,圣人教诲我们,如果一定要动用武力,也只是打败凶残的人,使其不能作恶。
上天惩罚有罪的人,本在处治元凶,至于多数人的毛病,作为胁从就不必惩处了。
假如高丽首领高元以泥涂首,到军营门口请罪,到司寇那里去自首的话,就应解开他的绑绳,烧掉棺材,扩大给他的恩惠。
其余臣民归附朝廷恭敬顺从的,都要加以安慰抚恤,让他们各安其业,根据才能予以任用,不要有夷夏的分别。
军营驻扎的地方,务必整齐严肃,禁止搅扰百姓,做到秋毫无犯,宣告朝廷为何施恩恕罪,向他们说明怎样才能远祸求福。
如果他相助为恶,抗拒官军,那么依照国家的刑法,将使他们中不再有存活的人。
以上种种,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才符合朕的心意。
这次出兵总共有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称二百万人,那些运送物资的人还要加倍。
癸未,第一军出发,四十天后,所率部队才全部上路,旌旗绵亘千里。
近古以来,出兵打仗从来没有这么盛大的规模。
十五日,任命右侯卫大将军卫玄为刑部尚书。
二十四日,内史令元寿去世。
二月初四,下诏书说:“朕在燕地观察民风得失,在辽河之滨兴师问罪。
文臣武将,同心协力,助手亲信,均思奋勉,无不手持兵器为王室尽力,舍家服役,家中粮仓里没存多少粮食,又耽搁了播种栽植的家活。
朕因此戎慎恐惧,老惦念着那些匮乏的人家。
虽然以素食果腹的民众,忘却私利,但对那些愉快受命、离家远征的人应当给予优厚的待遇。
众位出征的人,凡副一品以下应募的勇士以上人员的家属,郡县应当经常慰问。
若有人粮食缺少,都应救济。
有的家庭虽然有田地,但由于贫困体弱而不能自力耕种,可鼓励督促成年男子多的富裕人家相助。
要使留守的人有丰厚的贮积,服役在外的人无后顾之忧。”十二日,司空、京兆尹、光禄大夫观王杨雄去世。
三月十二日,兵部尚书、左候卫大将军段文振去世。
十四日,皇上到军中。
十五日,两军在辽水桥对阵。
十九日,大军遭敌军抵抗,未能渡过辽水。
右屯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麦铁杖,虎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等,皆战死。
十五日,皇上车驾渡过辽水。
两军大战于东岸,击破贼军,进兵围困辽东城。
乙未日,皇上大休息,看到两只鸟,有一丈多高,白身红足,无拘无束地在水中游泳。
皇上感到惊奇,命画工描绘它,并立铭碑颂赞。
五月初四,纳言杨达去世。
当时众将领各奉皇上的凡事都必须奏闻的旨意,不敢自寻机会出击。
不久高丽各城都固守,攻打不下来。
六月十一日,皇上到辽东城,怒责诸将领。
车驾停留在城西边数里地,又到六合战。
七月二十二日,宇文述等在萨水打了败仗,右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
各路军队全部被打败,将帅奔亡逃回的仅两千人。
癸卯,全军撤回。
九月初三,皇上到东都。
十二日,下诏书说:“军务与政事有不同的法度,文臣武将有不同的作用。
匡扶危险,拯救急难,则霸道兴盛;教化人民,养成良好习俗,就以王道为贵。
当治理乱世之时,屠夫商贩可以上朝秉政,而在升平的时世,只有掌握经学才能入仕。
周文王在灭纣缔建丰都时,儒生不能加入朝官的行列,汉光武帝建武时的朝廷,有武功的大臣不参预治国的职事。
我隋朝立国之初,三方未曾统一,四海还在交战,无暇顾及文治教化,惟有崇尚武功。
当时设立官位,分别职守,很少根据才能授给,在朝廷治理人民的人,乃是根据功勋大小依次授用,这些官员无非选拔于军队,来自武夫,学习的道理,既未曾学习,处理政务的方法,因此也无处可取。
是非不明在于自身胡涂,刑赏大权被下属专擅。
贪污受贿,不知纲纪,败坏政治,危害人民,实由于这个原因。
从今以后,各个被授给勋官的人,都不得再给文武职务。
希望遵循改弦更张的原则,采取类似调瑟的办法,寻找裁剪能手,才不会损伤美锦。
如果吏部总给上述人员拟定文武职务,御史即应检举弹劾。”十月初八,工部尚书宇文恺去世。
十一月初三,以宗室之女华容公主嫁给高昌王。
初五,光禄大夫韩寿去世。
初八,败将宇文述、于仲文等一并除去名籍,成为百姓。
斩杀尚书右丞刘士龙来向天下谢罪。
这一年,天下大旱,瘟疫流行,许多人病死,崤山以东地区尤为严重。
密令江、淮以南各郡官员察看民间少女,相貌品质端庄秀丽的,每年进献朝廷。
大业九年(613)正月初一,征调天下兵士,招募百姓为敢死队成员,在涿郡集结。
初七,贼帅杜彦冰、王润等攻陷平原郡,大肆掳掠后离去。
十六日,在禁卫军中设置折冲、果毅、武勇、雄武等郎将官,以统领敢死队。
二十日,平原李德逸聚集几万人,人称“阿舅贼”,在崤山以东地区进行抢掠。
灵武人白榆妄,人称“奴贼”,专门劫掠牧马,北连突厥,陇西地区多受其害。
皇上派将军范贵去讨伐他,连年未能战胜。
戊戍日,实行大赦。
己亥,派代王杨侑,刑部尚书卫玄镇守京城。
辛丑日,任命右骁骑将军李浑为骁卫大将军。
二月十五日,济北人韩进洛聚集数万人为强盗。
十八日,恢复宇文述等人的官职爵位。
又调兵征讨高丽。
三月初二,济阴人孟海公起兵为盗,人数多达数万。
初三,派十万成年男子修筑大兴城。
初四,驾莅辽东。
命越王杨侗、民部尚书樊子盖留守东都。
二十六日,北海人郭方预聚集徒众为盗,自称卢公,人数多达三万,攻破郡城,大肆掳掠后离去。
四月二十七日,皇上渡过辽水。
二十九日,派宇文述、杨义臣率部奔赴平壤。
五月初四,荧惑星切入南斗。
初六,济北人甄宝车聚集万余人,骚扰掠夺城镇。
六月初三,礼部尚书杨玄感在黎阳反叛。
丙辰,玄感率部逼近东都,河南赞务裴弘策进行抵抗,反被贼兵打败。
二十六日,兵部侍郎斛斯政逃亡到高丽。
二十八日,皇上率军撤退。
高丽侵扰后军,命令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殿后抵御。
派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候卫将军屈突通等驾驿站车马回国,调兵遣将讨伐杨玄感。
七月初七,命令各地派人修筑城防,保护县府驿站。
十一日,余杭人刘元进举兵造反,人数多达数万。
八月初一,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等在阌乡打败杨玄感,杀了他。
余部全部平息。
初二,吴人朱..、晋陵人管崇,聚众十万余人,自称将军,侵犯江东。
初三,决定敢死队员的家庭免除租税徭役。
初六,诏令郡县城距离驰道超过五里以上的,要迁移到驰道附近。
初七,规定反贼家产全部没收,反贼家人没官为奴。
贼帅陈慎等三万人,攻陷信安郡。
二十日,司农卿、光禄大夫、葛国公赵元淑因犯罪被诛杀。
九月初八,济阴人吴海流,东海人彭孝才一同起兵当强盗,多达数万人。
庚辰,贼帅梁慧尚率领四万人,攻陷苍梧郡。
二十二日,皇上驻扎在上谷,因供给费用不足,皇上大怒,免去太守虞荷等人的官职。
二十六日,东阳人李三儿、向但子起兵作乱,多达万余人。
闰九月二十八日,驾莅博陵。
二十九日,皇上对侍奉左右的人说:“朕过去跟随先帝在此处与人应酬时,才刚刚八岁,光阴易逝,很快过了三十六年,追思往日生活,已不可再得了!”话未说完,就泪流满面,低声哭泣,侍臣卫士们都感慨流泪,浸湿了衣襟。
十月初七,贼帅吕明星率领几千人包围东都,虎贲郎将费青奴出击并斩杀了明星。
十五日,下诏书说:“博陵从前叫定州,地处要冲,先帝曾普遍考察建立基业的地方,这地方先王的德化深远,所以认为它超过幽地的风尚,义高于舜住过的姚邑。
我巡视抚慰百姓,来到这一邦国,瞻望郊野民宅,追思前代它泽及百姓,所以想尊崇这建立基业的地方,使它的名称高贵显赫,以光大先帝留下的美好事业。
可把博陵改名为高阳郡,赦免境内死罪以下犯人。
免除一年徭役。”于是征召高祖时代的老官吏,都衡量其才能授予职务。
二十二日,任命纳言苏威为开府仪同三司。
朱..、管崇推举刘元进为天子。
皇上派将军吐万绪、鱼俱罗去讨伐他们,连年不能战胜。
齐人孟让、王薄等聚众十余万人,占据长白山,攻击抢掠各郡,清河贼张金称聚众数万,渤海贼帅格谦自称燕王,孙宣雅自称齐王,聚众各十万人,崤山以东深以为苦。
丁亥,任命右侯卫将军郭荣为右侯卫大将军。
十一月初九,右侯卫将军冯孝慈在清河讨伐张金称,反被张金称打败,孝慈战死。
十二月十五日,对杨玄感之弟朝请大夫杨积善及党羽十余人,执行车裂酷刑,再焚尸扬灰。
示八日,扶风人向海明起兵作乱,自称皇帝,立年号白马。
派遣太仆卿杨义臣率兵打败了他。
大业十年(614)正月十五日,以宗室之女信义闺主,嫁给突厥曷娑那可汗。
二月初三,命令百官商议进攻高丽的事,几天当中没有敢说话的。
二十日,下诏书说:“尽力以事君王的事务,投身于战争,都是出于舍身取义,无不勤勉忠诚,牺牲在草泽之中,弃尸于原野之上,感慨追念这些,我心中常充满了悲痛之情。
往年出兵,兴师问罪,将至辽水之滨,由朝廷制定的克敌制胜的谋略,都有进退去留的部署。
然而杨谅胡涂凶恶,不懂得成败的关键,高赹刚愎凶暴,根本没有智谋,他们统领三军如同儿戏,把士兵的生命看成同小草一样轻微,不遵守作战的常规,以至留下了屈服败退的结局,让士兵们死亡惨重,来不及掩埋尸骨。
现在应当派使者分道收葬阵亡士兵,在辽西郡设祭坛,建一所道场。
把恩惠施加于九泉之下,期望能安抚坟墓中的冤魂,使恩泽降及枯骨,以此来弘大仁者的恩惠。”二十三日,下诏书说:黄帝进行了五十二次战争,成汤发动了二十七次征讨,这才使王德施加于诸候,号令颁行于天下。
卢芳乃小股盗贼,汉高祖尚且亲自征讨,隗嚣虽然已是残余势力,汉光武帝还亲自登陇地西征。
难道不正是为了铲除暴虐,停止干戈,先辛劳然后安适吗?我继承了帝王的事业,统治着全国各地,凡是日月所能照临,风雨所能浸润的地方,谁不是我的臣民?怎能隔断声威教化?小小的高丽,偏居在边远地区,嚣张贪婪,轻慢不恭,掠取我边疆财富,侵袭我城镇居民。
因此我去年出兵,问罪于辽水、碣石,在玄菟射死凶残的首恶,在襄平诛杀贪暴的元凶。
扶余各部,风驰电掣,追逐逃敌,一直越过氵贝水,再者海上乘船,直冲敌腹心之地,焚毁他的城郭,污损他的宫室。
高元囚首服罪,押送至营门,随即请求入朝,到司寇处听从治罪处罚。
我已允许他改正过错,于是下令撤退军队。
然而高元却经常作恶,不思悔改,贪图逸乐,就像服毒药自杀。
这等恶行如可容忍,那还有什么不可容忍!即可分别命令六军,从各道同时进兵。
我应当亲自掌握武道,指挥众军,在丸都喂马备战,在辽水阅兵示威,顺应天意在海外诛杀顽劣,解救处境极困苦的人民。
进行征战是为了纠正邪恶,阐明德威来诛灭他,只铲除元凶,其余人等不予追究。
如有人能认识到存亡的道理,领悟安危的预兆,翻然悔悟,北面称臣,可以得到福佑。
如果与敌人狼狈为奸,抗拒朕的军队,我军将如燎原大火,所到之处,坚决惩处,决不宽恕。
主管官员适时宣布我的诏令,使他们全都知道这一精神。
二十九日,扶风人唐弼起兵反朝廷,人数多达十万,推举李弘为天子,自称唐王。
三月十四日,皇上到涿郡。
二十五日,驻扎在临渝宫,皇上亲穿军装,祭祀黄帝,斩杀叛军,用其血来涂战鼓。
四月初四,彭城贼张大彪聚集数万人,驻守于悬薄山当强盗。
皇上派榆林太守董纯打败他们,杀了张大彪。
二十七日,皇上车驾驻扎在北平。
五月初三,下令各郡举拔孝敬父母、顺从兄长、操守廉洁的各十人。
初五,贼帅宋世谟攻陷琅笽郡。
二十三日,延安人刘迦论起兵反叛,自称皇王,建年号为“大世”。
六月初五,贼帅郑文雅、林宝护等三万人,攻陷建安郡,太守杨景祥战死。
七月十八日,皇上车驾驻扎在怀远镇。
二十日,曹国派使臣贡奉土产。
二十九日,高丽派使臣乞降,押送斛斯政请罪。
皇上十分高兴。
八月初四,大军凯旋。
初五,右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郑荣去世。
冬十月初三,皇上回到东都。
二十五日,返回京城。
十一月初三,在金光门外肢解斛斯政。
十一日,在南郊祭祀。
十五日,贼帅司马长安攻破长平郡。
二十一日,离石胡刘苗王起兵反叛,自称天子,命其弟六儿为永安王,人数多达数万。
派将军潘长文去讨伐,未能战胜。
这一月,贼帅王德仁拥有数万之众,驻守林虑山当强盗。
十二月初九,皇上到东都去。
那一天,对天下实行大赦。
二十五日,皇上进入东都。
二十七日,贼帅孟让率众十余万,占据都梁宫,皇上派江都郡丞王世充打败了他,全部俘虏了他众多的部属。
大业十一年(615)正月初一,大宴百官。
突厥、新罗、....、毕大辞、诃咄、传越、乌那曷、波腊、吐火罗、俱虑建、忽论、诃多、氵市汗、龟兹、疏勒、于阆、安国、曹国、何国、穆国、毕、衣密、失范延、伽折、契丹等国都派使臣朝贡。
初五,虎贲郎将高建毗在齐郡打败贼帅颜宣政,俘虏男女数千人。
二十二日,大会蛮夷,表演鱼龙蔓延百戏之乐,颁赏各不相同。
二月初五,贼帅杨仲绪率万余人攻北平。
滑公李景击败并杀了他。
初七,下诏书说:“设险守国,前代经典早已写明这一道理,设置层层门户抵御强暴,往昔的简策上已有明确记载。
凭借它可使国土安定,郡国安宁,禁绝邪恶,坚固根本。
然而近代由于战争频繁,居民逃散,田地上没有成群耕种的人,城郭没有整治,遂使游手好闲之人大量增加,偷盗抢劫行为屡发不止。
现在天下统一,海内安然,应当让百姓全部筑城而居,就近供给田地,使强弱互相容纳,劳役合力互助。
这样一来,穿壁翻墙的盗窃者将无处藏匿那些为非作歹的行为,芦苇丛密之地也不得再聚集逃亡的罪人。
主管官员要准备好办事条例,务令百姓各得其所。”丙子,上谷人王须拔造反,自称“漫天王”,国号燕,贼帅魏刁儿自称“历山飞”。
各率十余万之众,在边塞联合突厥,向南侵扰赵地。
五月初六,杀右骁卫大将军、光禄大夫、成阝公李浑,将作监、光禄大夫李敏,并消灭他们的家族。
十二日,贼帅司马长安攻破西河郡。
十八日,皇上驾临太原,在汾阳宫避暑。
七月初九,淮南人张起绪起兵为盗,聚众三万。
二十一日,光禄大夫、右御卫大将军张寿死。
八月初五,巡视北部边塞。
初八,突厥始毕可汗率领数十万骑兵,谋划袭击皇上,义成公主派使臣来报告事变。
十二日,皇上疾行雁门。
十三日,突厥围困城池,官军屡战不胜。
皇上十分恐惧,想率领精锐骑兵突围出去,因民部尚书樊子盖坚持劝阻才放弃突围的打算。
齐王杨..率西军在崞县筑堡保护皇上。
二十四日,诏令天下各郡招募士兵,于是,郡守县令各自率部赶来拯救危险。
九月十五日,突厥解除对雁门的包围,撤走了部队。
十八日,因特殊情况而赦免太原、雁门郡死罪以下犯人。
十月初三,皇上到达东都。
初十,彭城人魏骐駘聚众万余人当强盗,骚扰鲁郡。
十五日贼帅卢明月聚众十余万,侵扰陈、汝地区。
东海贼帅李子通拥众兵渡过淮河,自号“楚王”,建年号为“明政”,侵扰江都。
十一月二十七日,贼帅王须拔攻破高阳郡。
十二月二十日,有像斛那样大的流星,坠入军营,砸坏了攻城用的战车。
二十二日,诏令民部尚书樊子盖调关中兵士,讨伐绛郡贼敬盘陀、柴保昌等,过了一年也不能战胜。
谯郡人朱粲拥有数十万人,侵扰荆襄,自称“楚帝”,建年号为“昌达”。
汉南诸郡多被他攻陷。
大业十二年(616)正月初七,雁门人翟松柏在灵丘起兵,众达数万人,进攻附近各县。
二月初二,真腊国派使臣进贡土产。
初八夜,有两只像雕的大鸟,飞入大业殿,停在御前的帐幕上,天明后飞走。
初五,东海贼卢公暹率万余人,据守在苍山。
四月初一,显阳门发生火灾。
初七,魏刁儿部下的将领甄翟儿又自称“历山飞”,率领十万之众,转而进攻太原。
将军潘长文率兵讨伐,反被打败,长文战死。
五月初一,有日蚀,是全蚀。
初八,大流星陨落在吴郡,变成石头。
壬午日,皇上在景华宫求取萤火虫,得到数斛,晚间皇上出宫游山时,把萤火虫放了,萤光照遍山谷。
七月初八,民部尚书、光禄大夫、济北公樊子盖死。
初十,皇上驾临江都宫,命越王杨侗、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梭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等人总管留守后方的事宜。
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比比皆是为由,于建国门上表,劝皇上不宜巡游。
皇上大怒,叫人先割去崔的下巴,再砍头。
十四日,冯翊人孙华自称“总管”,起兵当强盗。
高凉通守洗..彻起兵作乱,岭南溪洞人大多响应他。
十五日,荧惑星停在羽林星座,一个多月才退去。
皇上车驾驻扎在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因盗贼日益猖獗,劝请皇上返回西京。
皇上愤怒,杀了王爱仁,后继续巡行。
八月二十一日,贼帅赵万海率众数十万,从恒山出发,侵犯高阳。
二十八日,有斗大的流星,出现在王良、阁道星座,声音洪大好像城垣倒塌。
二十九日,像瓮一样的大流星,出现在羽林星座处。
九月初四,东海人杜扬州、沈觅敌等作乱,人数达数万。
右御卫将军陈棱击败了他们。
初五,有两颗枉矢星出现在北斗星座的魁星处,运行轨迹曲折辗转像蛇的形状,然后,汇集向南斗星座。
初九,安定人荔非世雄杀临泾县令,起兵作乱,自号“将军”。
十月二十六,开府仪同三司、左翊卫大将军、光禄大夫、许公宇文述死。
十二月初一,鄱阳贼操天成起兵反叛,自称“元兴王”,建年号“始兴”,攻陷豫章郡。
初三,任命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为开府仪同三司、行左翊卫大将军。
壬辰,鄱阳人林士弘自称皇帝,国号楚,建年号为“太平”,攻陷九江、庐陵郡。
唐公李渊在西河打败甄翟儿,俘虏男女数千人。
大业十三年(617)正月初一,齐郡贼杜伏威率部渡过淮河,攻陷历阳郡。
初五,勃海贼窦建德在河间的乐寿设立坛场,自称“长乐王”,建年号为“丁丑”。
初十,贼帅徐圆朗率领数千人,攻破东平郡。
弘化人刘企成聚众万余人当强盗,邻郡感到苦恼。
二月初一,朔方人梁师都杀郡丞唐世宗,占据郡城造反,自称“大丞相”。
皇上派银青光禄大夫张世隆公攻打他,反被打败。
初七,贼帅王子英攻破上谷郡。
初八,马邑校尉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起兵作乱,向北联合突厥,自称“定杨可汗”。
初九贼帅李密、翟让等攻占兴洛仓。
越王杨侗派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萴进攻他,反被打败,十分之五六的官兵战死。
十八日,李密自称“魏公”,称元年,打开粮仓,赈救群盗,部属多达数十万人,黄河以南各郡相继被他攻占。
二十一日,刘武周在桑乾镇打败虎贲郎将王智辩,王智辩战死。
三月初八,庐江人张子路起兵造反,皇上派右御卫将军陈棱征讨平定了他。
二十七日,贼帅李通德率众十万,侵扰庐江,左屯卫将军张镇州击败了他。
四月初三,金城校尉薛举率众造反,自称“西秦霸王”,建年号“秦兴”,攻陷陇右诸郡。
初九,贼帅孟让,夜入东都外城,焚烧丰都市后离去。
十三日,李密攻陷回洛东仓。
十七日,贼帅房宪伯攻陷汝阴郡。
这一个月,光禄大夫裴仁基、淮阳太守赵佗等都率众叛归李密。
五月十二日,,夜间有大如瓮的流星,坠入江都。
十五日,唐公李渊在太原兴起义军。
十七日,突厥数千人侵犯太原,唐公打败了他们。
七月初四,荧惑星停在积尸星的位置。
初八,武威人李轨起兵造反,攻陷黄河以北诸郡,自称“凉王”,建年号为“安乐”。
八月初三,唐公在霍邑打败武牙郎将宋老生,将他斩首。
九月初一,皇上搜求江都百姓的女儿及寡妇,强行与他的随从士兵婚配。
这一月,武阳郡丞元宝藏叛变,带全郡归降李密,并与贼帅李文相并力攻陷黎阳仓。
彗星显现于营室星座。
冬十月初十,太原人杨世洛聚集万余人,侵犯掠夺城邑。
十九日,罗县县令萧铣据县反叛,鄱阳人董景珍据郡反叛,到罗县迎接萧铣,称为“梁王”,攻陷附近的郡县。
戊戍,虎贲郎将高毗在山监山打败济北郡贼甄宝车。
十一月初九,唐公进入京城。
十四日,唐公遥尊皇上为太上皇,立代王杨侑为皇帝,改年号为“义宁”。
皇上在丹阳兴建宫室,准备在江左退位。
有乌鸦来在帐幕上筑巢,驱赶也不能止住。
荧惑星进入太微星座。
有石头从长江浮入扬子。
阳光四射光芒如血。
皇上对此十分厌恶。
义宁二年(618)三月,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虎贲郎将司马德戡,元礼,监门直阁裴虔通,将作少监宇文智及,武勇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景,内史舍人元敏,符玺郎李覆、牛方裕,千牛左右李孝本,孝本弟弟孝质,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等,率勇猛敢死的人作乱,进犯皇宫。
皇上驾崩于温室,时年五十。
萧皇后命宫人拆掉床板做棺材埋葬皇上。
宇文化及最后离开,右御卫将军陈棱在成象殿奉侍皇上的灵柩,埋葬在吴公台下,入殓之时,皇上容貌好像活着似的,大家都觉得奇怪。
大唐平定江南之后,将隋炀帝改葬于雷塘。
当初,皇上自认为凭藩王身份,按等次不应立为太子,于是常常掩饰真情,粉饰行为,用手段猎取虚名,暗中有夺取太子之位的计划。
当时高祖非常宠信文献皇后,而皇后忌恨侍妾。
皇太子杨勇在宫内有许多宠爱的侍妾,因此失去皇后的喜爱。
炀帝有儿子在后宫,他都不亲自抚养,以表示自己别无儿女私情,以此来讨好皇后。
对当权的大臣,他倾心同他们结交。
凡王宫中派使者来,无论贵贱,炀帝都委曲己意摆出一副奉承的脸色,再三赠以厚礼。
来来往往的婢女仆人,没有不称赞他仁厚孝敬的。
他又常常私下进入宫中,与文献皇后密谋,杨素等人乘机勾结煽动,于是就弄成功了废太子杨勇立杨广的计谋。
自从高祖病危,以至父死居丧之际,他竟与母后淫乱无休。
高祖的陵墓刚修好,他就去各地巡游,认为天下太平日子很久了,士卒兵马正当全盛时期,心情激昂地仰慕秦皇、汉武的事业。
于是大造宫室,任意挥霍,极其奢侈,招募使者,分别派往极远的地方。
各蕃国来京朝拜的,给予隆重的礼遇,赐给极丰厚的物品,如有不肯恭顺从命的,就派兵攻打他们。
在玉门、柳城以外地区大兴屯田活动。
向天下富裕人家抽税,资助国家买军马,每匹马价值十余万钱,富强之家十之八九因此而受冻挨饿。
炀帝的性格十分奸猾诡诈,所到之处,不愿别人知道。
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几路设置停留食宿之所,四海珍贵的食物,特殊的美味,水陆产品必须齐备,为采购这些食品,无论多远也没有不去的。
郡县官员,争先来进献食物,贡物丰厚的晋爵升官,粗疏俭朴的受到惩处。
邪恶的官吏趁机大肆侵吞掠夺,致使朝廷内外财力枯竭,赋税繁苛,民不聊生。
那时候的军务与国政有很多事情要办理,时间根本不够用。
皇上正处在骄奢怠惰心态中,很厌恶听到政务方面的事,冤屈的案件不得申诉处治,奏章请示很少决断。
他又猜忌臣下,对谁也不信任,朝廷大臣有不合他心意的,必罗织罪名而消灭他整个家族。
所以像高赹、贺若弼等先皇的亲信骨干,曾参与谋划指挥,张衡、李金才等王府旧交,而筹划治理国家大事政绩卓著。
对这些良臣,皇上或者厌恶他们耿直的性情,或者气忿他们刚正的议论,给他们搜罗些无根据的罪名,施以斩首的惩罚。
其余的人或奉事君王尽礼,或正言直谏,尽忠而不顾自身,无辜无罪,出乎意料地被杀害的人,无法全部记述。
政事刑罚松弛紊乱,贿赂公开进行,没有人敢直言上谏,国人慑于暴政,敢怒而不敢言。
六军征战不息,各种徭役繁多,服役远行的不能回家,在家留居的失去生业。
人们饿极了就互相残食,城镇村落沦为废墟,这都是因为皇上不抚恤百姓的缘故。
皇上东西游玩,没有固定的居室,常常因供应费用不足而预收几年的赋税。
他所到之处,只是与后宫的嫔妃享乐,唯恐时日不够,竟招迎一些年老的妇女,朝夕在一起放肆地讲那些丑恶污秽的下流话。
又引来一些年轻人,让他们与宫中妇女大肆淫乱,所有这些既不合法度,也不恭敬,皇上却以此为欢娱行乐。
疆土境域之内,盗贼蜂起,抢劫掠夺部下僚属官吏,攻陷城镇大肆屠杀,皇上身边侍臣互相掩盖真相,隐瞒盗贼数目不把实情告诉皇上。
间或有人说盗贼很多,立即遭到严厉追问责罚,各自为求苟且免祸,上下互相蒙骗,所以常常出兵打仗,失败丧亡的事相继发生。
战士们尽力作战,从不给奖赏,百姓们无罪,却都遭屠杀。
民众愤怒怨恨,天下土崩瓦解,炀帝直到被拿捉时他还没有醒悟呢!史臣说:炀帝在少年时代,早有好名声。
向南平定吴郡、会稽郡,向北打退匈奴,在诸兄弟中,名声业绩特别显著。
从这时起,他就掩饰真情,伪装面貌,肆行其邪恶,所以得到文献皇后的钟爱,文帝也改变想法,上天开始降下祸乱,于是他当上了太子,继而登上了皇帝宝座,承继了大明的美善的命令。
领土比三代宽广,声威振及八方极远之地,单于入朝跪拜,越裳经过辗转翻译来通好。
赤仄之类钱币,在京都内流溢,腐烂变质的粟米,堆积在塞下。
倚仗国家富强的资财,想放纵那无尽的欲望,认为殷、周的制度狭小,崇尚秦、汉的规模。
仗恃才能自我夸耀,用倨傲凶狠来显示德性。
内心充满邪恶骄躁情绪,外表上却摆出凝重简朴的姿态。
以冠服严整来掩饰他的邪恶,铲除谏官来遮掩他的过错。
贪恋酒色毫无节制,法规程制定得愈加详明,教化中断,绝礼、义、廉、耻四维之权,刑罚里参用了断耳、截鼻、宫、黥、大辟五种酷刑。
铲锄诛杀亲骨肉,屠戮剿灭忠良之人。
受赏赐的看不到他有什么功劳,被杀戮的不知犯了什么罪。
骄狂气盛的军队多次出动,大兴土木,工程不息。
频繁出击北方,三次驾临辽东,旌旗绵延万里,苛捐杂税多种多样,奸猾官吏侵夺掠取,人民不能活命。
于是用紧急的命令、猝发的条文去骚扰百姓,用严厉的刑法来对付百姓,用军队的威武来督察百姓,从此就海内骚动不安,民不聊生了。
不久,杨玄感发动黎阳之乱,匈奴又有雁门之围,天子正舍弃中原,远赴扬、越。
奸贼趁空作乱,强弱互相侵犯,关卡桥梁关闭不通,皇上的车驾去而不回。
加上征战频繁,饥馑连年,人民流转离散于道路,辗转死亡在大沟深谷中的,已达十分之八九。
于是,这些饥寒交迫的百姓相聚在芦苇丛生的地方,聚众起事的多如猬毛,大的造反队伍则跨州连郡,称帝称王,小的造反队伍就千百人会合为群,攻城掠邑,血流成河成泽,死人如乱麻堆积,做饭的来不及把骨头劈开就做柴禾烧,饥饿的人没空闲交换儿子就把他们当饭吃了。
茫茫九州的土地,都成了麋鹿的场苑,满怀恐惧的平民百姓,都充当了长蛇大猪的饭食。
四面八方,万里之外,告急文书,相连不断,仍然认为那是小窃小盗,不值得担忧,上下相互蒙骗,设有谁愿意考虑这动乱局面。
炀帝仍然像蜉蝣一样,享尽彻夜的欢乐。
国家土崩瓦解,犹鱼腐烂,炀帝恶贯满盈,罪孽深重,普天之下,没有人不是他的仇敌,左右侍奉他的人,似乎都变成了敌国。
他最终也未醒悟,同那望夷宫前被杀的秦二世一样,于是以天子这样尊贵的地位,而死在一个人手中。
亿兆人中没有对炀帝感恩的人,九州没有救援王朝的军队。
他的子弟同时遭诛杀,尸骨暴露街头而无人掩埋。
国家衰落,嫡庶子孙,全部灭绝。
自从有文字记载迄今,宇宙分崩离析,生灵涂炭,帝王身死国灭的,还没有比这更严重的。
《尚书》说:“天作孽,还可以逃避;自作孽,就不可能逃避了。”《左传》说:“吉凶祸福,缘由在人,怪异现象,不会无缘无故兴起。”又说:“战争好比是烈火,如不止息必将自焚。”看看隋朝的兴亡,这些话确实可靠而且得到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