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传》曰: “言,身之文也,言而不文,行之不远。”故尧曰则天,表文明之称,周云盛德, 著焕乎之美。然则文之为用,其大矣哉!上所以敷德教于下,下所以达情志于上, 大则经纬天地,作训垂范,次则风谣歌颂,匡主和民。或离谗放逐之臣,途穷后门 之士,道感轲而未遇,志郁抑而不申,愤激委约之中,飞文魏阙之下,奋迅泥滓, 自致青云,振沈溺于一朝,流风声于千载,往往而有。是以凡百君子,莫不用心焉。 自汉、魏以来,迄乎晋、宋,其体屡变,前哲论之详矣。暨永明、天监之际,太和、 天保之间,洛阳、江左,文雅尤盛。于时作者,济阳江淹、吴郡沈约、乐安任昉、 济阴温子升、河间邢子才、巨鹿魏伯起等,并学穷书圃,思极人文,缛彩郁于云霞, 逸响振于金石。英华秀发,波澜浩荡,笔有余力,词无竭源。方诸张、蔡、曹、王, 亦各一时之选也。闻其风者,声驰景慕,然彼此好尚,互有异同。江左宫商发越, 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 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 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斌斌,尽善尽美矣。梁自大同之后,雅道沦缺, 渐乖典则,争驰新巧。简文、湘东,启其淫放,徐陵、庾信,分路扬镳。其意浅而 繁,其文匿而彩,词尚轻险,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听,盖亦亡国之音乎!周氏吞 并梁、荆,此风扇于关右,狂简斐然成俗,流宕忘反,无所取裁。高祖初统万机, 每念鵶雕为朴,发号施令,咸去浮华。然时俗词藻,犹多淫丽,故宪台执法,屡飞 霜简。炀帝初习艺文,有非轻侧之论,暨乎即位,一变其风。其《与越公书》、 《建东都诏》、《冬至受朝诗》及《拟饮马长城窟》,并存雅体,归于典制。虽意 在骄淫,而词无浮荡,故当时缀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所谓能言者未必能行, 盖亦君子不以人废言也。爰自东帝归秦,逮乎青盖入洛,四庾咸暨,九州攸同,江 汉英灵,燕赵奇俊,并该天网之中,俱为大国之宝。言刈其楚,片善无遗,润木圆 流,不能十数,才之难也,不其然乎!时之文人,见称当世,则范阳卢思道、安平 李德林、河东薛道衡、赵郡李元操、巨鹿魏澹、会稽虞世基、河东柳抃、高阳许善 心等,或鹰扬河朔,或独步汉南,俱骋龙光,并驱云路,各有本传,论而叙之。其 潘徽、万寿之徒,或学优而不切,或才高而无贵仕,其位可得而卑,其名不可堙没, 今总之于此,为《文学传》云。
○刘臻
刘臻,字宣挚,沛国相人也。父显,梁寻阳太守。臻年十八,举秀才,为邵陵 王东阁祭酒。元帝时,迁中书舍人。江陵陷没,复归萧詧,以为中书侍郎。周冢宰 宇文护辟为中外府记室,军书羽檄,多成其手。后为露门学士,授大都督,封饶阳 县子,历蓝田令、畿伯下大夫。高祖受禅,进位仪同三司。左仆射高颎之伐陈也, 以臻随军,典文翰,进爵为伯。皇太子勇引为学士,甚亵狎之。臻无吏干,又性恍 惚,耽悦经史,终日覃思,至于世事,多所遗忘。有刘讷者亦任仪同,俱为太子学 士,情好甚密。臻住城南,讷住城东,臻尝欲寻讷,谓从者曰:“汝知刘仪同家乎?” 从者不知寻讷,谓臻还家,答曰:“知。”于是引之而去,既扣门,臻尚未悟,谓 至讷家。乃据鞍大呼曰:“刘仪同可出矣。”其子迎门,臻惊曰:“此汝亦来耶?” 其子答曰:“此是大人家。”于是顾盼,久之乃悟,叱从者曰:“汝大无意,吾欲 造刘讷耳。”性好啖蚬,以音同父讳,呼为扁螺。其疏放多此类也。精于《两汉书》, 时人称为汉圣。开皇十八年卒,年七十二。有集十卷行于世。
○王頍
王頍,字景文,齐州刺史颁之弟也。年数岁,值江陵陷,随诸兄入关。少好游 侠,年二十,尚不知书。为其兄颙所责怒,于是感激,始读《孝经》、《论语》, 尽夜不倦。遂读《左传》、《礼》、《易》、《诗》、《书》,乃叹曰:“书无不可读者!”勤学累载,遂遍通五经,究其旨趣,大为儒者所称。解缀文,善谈论。 年二十二,周武帝引为露门学士。每有疑决,多頍所为。而頍性识甄明,精力不倦, 好读诸子,偏记异书,当代称为博物。又晓兵法,益有纵横之志,每叹不逢时,常 以将相自许。开皇五年,授著作佐郎。寻令于国子讲授。会高祖亲临释奠,国子祭 酒元善讲《孝经》,頍与相论难,词义锋起,善往往见屈。高祖大奇之,超授国子 博士。后坐事解职,配防岭南。数载,授汉王谅府谘议参军,王甚礼之。时谅见房 陵及秦、蜀二王相次废黜,潜有异志。頍遂阴劝谅缮治兵甲。及高祖崩,谅遂举兵 反,多頍之计也。頍后数进奇策,谅不能用。杨素至蒿泽,将战,頍谓其子曰: “气候殊不佳,兵必败。汝可随从我。”既而兵败,頍将归突厥,至山中,径路断 绝,知必不免,谓其子曰:“吾之计数,不减杨素,但坐言不见从,遂至于此。不 能坐受擒执,以成竖子名也。吾死之后,汝慎勿过亲故。”于是自杀,瘗之石窟中。 其子数日不得食,遂过其故人,竟为所擒。杨素求頍尸,得之,斩首,枭于太原。 时年五十四。撰《五经大义》三十卷,有集十卷,并因兵乱,无复存者。
○崔儦
崔儦,字岐叔,清河武城人也。祖休,魏青州刺史。父仲文,齐高阳太守。世 为著姓。儦年十六,太守请为功曹,不就。少与范阳卢思道、陇西辛德源同志友善。 每以读书为务,负恃才地,忽略世人。大署其户曰:“不读五千卷书者,无得入此 室。”数年之间,遂博览群言,多所通涉。解属文,在齐举秀才,为员外散骑侍郎, 迁殿中侍御史。寻与熊安生、马敬德等议《五礼》,兼修律令。寻兼散骑侍郎,聘 于陈。使还,待诏文林馆。历殿中、膳部、员外三曹郎中。儦与顿丘李若俱见称重, 时人为之语曰:“京师灼灼,崔儦、李若。”齐亡,归乡里,仕郡为功曹,州补主 簿。开皇四年,征授给事郎,寻兼内史舍人。后数年,兼通直散骑侍郎,聘于陈, 还授员外散骑侍郎。越国公杨素时方贵幸,重儦门地,为子玄纵娶其女为妻。聘礼 甚厚。亲迎之始,公卿满座,素令骑迎儦,亻麃故敝其衣冠,骑驴而至。素推令上 座,儦有轻素之色,礼甚倨,言又不逊。素忿然,拂衣而起,竟罢座。后数日,儦 方来谢,素待之如初。仁寿中,卒于京师,时年七十二。子世济。
○诸葛颍
诸葛颍,字汉,丹阳建康人也。祖铨,梁零陵太守。父规,义阳太守。颍年八 岁,能属文,起家梁邵陵王参军事,转记室。侯景之乱,奔齐,待诏文林馆。历太 学博士、太子舍人。周武平齐,不得调,杜门不出者十余年。习《周易》、图纬、 《仓》、《雅》、《庄》、《老》,颇得其要。清辨有俊才,晋王广素闻其名,引 为参军事,转记室。及王为太子,除药藏监。炀帝即位,迁著作郎,甚见亲幸。出 入卧内,帝每赐之曲宴,辄与皇后嫔御连席共榻。颍因间隙,多所谮毁,是以时人 谓之“冶葛”。后录恩旧,授朝散大夫。帝常赐颍诗,其卒章曰:“参翰长洲苑, 侍讲肃成门。名理穷研核,英华恣讨论。实录资平允,传芳导后昆。”其见待遇如 此。后征吐谷浑,加正议大夫。后从驾北巡,卒于道,年七十七。
颍性褊急,与柳抃每相忿阋,帝屡责怒之而犹不止,于后帝亦薄之。有集二十 卷,撰《銮驾北巡记》三卷,《幸江都道里记》一卷,《洛阳古今记》一卷,《马 名录》二卷,并行于世。有子嘉会。
○孙万寿
孙万寿,字仙期,信都武强人也。祖宝,魏散骑常侍。父灵晖,齐国子博士。 万寿年十四,就阜城熊安生受五经,略通大义,兼博涉子史。善属文,美谈笑,博 陵李德林见而奇之。在齐,年十七,奉朝请。高祖受禅,滕穆王引为文学,坐衣冠 不整,配防江南。行军总管宇文述召典军书。万寿本自书生,从容文雅,一旦从军, 郁郁不得志,为五言诗赠京邑知友曰:
贾谊长沙国,屈平湘水滨。江南瘴疠地,从来多逐臣。粤余非巧宦,少小拙谋 身。欲飞无假翼,思鸣不值晨。如何载笔士,翻作负戈人!飘飘如木偶,弃置同凶 狗。失路乃西浮,非狂亦东走。晚岁出函关,方春度京口。石城临兽据,天津望牛 斗。牛斗盛妖氛,枭獍已成群。郗超初入幕,王粲始从军。裹粮楚山际,被甲吴江 汶。吴江一浩荡,楚山何纠纷。惊波上溅日,乔木下临云。击越恆资辩,喻蜀几飞 文。鲁连唯救患,吾彦不争勋。羁游岁月久,归思常搔首。非关不树萱,岂为无杯 酒!数载辞乡县,三秋别亲友。壮志后风云,衰鬓先蒲柳。心绪乱如丝,空怀畴昔 时。昔时游帝里,弱岁逢知己。旅食南馆中,飞盖西园里。河间本好书,东平唯爱 士。英辩接天人,清言洞名理。凤池时寓直,麟阁常游止。胜地盛宾僚,丽景相携 招。舟泛昆明水,骑指渭津桥。祓除临灞岸,供帐出东郊。宜城醖始熟,阳翟曲新 调。绕树乌啼夜,雊麦雉飞朝。细尘梁下落,长袖掌中娇。欢娱三乐至,怀抱百忧 销。梦想犹如昨,寻思久寂寥。一朝牵世网,万里逐波潮。回轮常自转,悬旆不堪 摇。登高视衿带,乡关白云外。回首望孤城,愁人益不平。华亭宵鹤唳,幽谷早莺 鸣。断绝心难续,惝恍魂屡惊。群纪通家好,邹鲁故乡情。若值南飞雁,时能访死 生。
此诗至京,盛为当时之所吟诵,天下好事者多书壁而玩之。后归乡里,十余年 不得调。仁寿初,征拜豫章王长史,非其好也。王转封于齐,即为齐王文学。当时 诸王官属多被夷灭,由是弥不自安,因谢病免。久之,授大理司直,卒于官,时年 五十二。有集十卷行于世。
○王贞
王贞,字孝逸,梁郡东留人也。少聪敏,七岁好学,善《毛诗》、《礼记》、 《左氏传》、《周易》,诸子百家,无不毕览。善属文词,不治产业,每以讽读为 娱。开皇初,汴州刺史樊叔略引为主簿,后举秀才,授县尉,非其好也。谢病于家。 炀帝即位,齐王暕镇江都,闻其名,以书召之曰:
夫山藏美玉,光照廊庑之间,地蕴神剑,气浮星汉之表。是知毛遂颖脱,义感 平原,孙慧文词,来迁东海。顾循寡薄,有怀髦彦,籍甚清风,为日久矣,未获披 觌,良深伫迟。比高天流火,早应凉飙,陵云仙掌,方承清露,想摄卫攸宜,与时 休适。前园后圃,从容丘壑之情,左琴右书,萧散烟霞之外。茂陵谢病,非无《封 禅》之文,彭泽遗荣,先有《归来》之作。优游儒雅,何乐如之!余属当籓屏,宣 条扬、越,坐棠听讼,事绝咏歌,攀桂摛词,眷言高遁。至于扬旌北渚,飞盖西园, 托乘乏应、刘,置醴阙申、穆,背淮之宾,徒闻其语,趋燕之客,罕值其人。卿道 冠鹰扬,声高凤举,儒墨泉海,词章苑囿,栖迟衡泌,怀宝迷邦,徇兹独善,良以 於邑。今遣行人,具宣往意,侧望起予,甚于饥渴,想便轻举,副此虚心。无信投 石之谈,空慕凿坏之逸,书不尽言,更惭词费。
及贞至,王以客礼待之,朝夕遣问安不。又索文集,贞启谢曰:
属贺德仁宣教,须少来所有拙文。昔公旦之才艺,能事鬼神,夫子之文章,性 与天道,雅志传于游、夏,余波鼓于屈、宋,雕龙之迹,具在风骚,而前贤后圣, 代相师祖。赏逐时移,出门分路,变清音于正始,体高致于元康,咸言坐握蛇珠, 谁许独为麟角。孝逸生于战争之季,长于风尘之世,学无半古,才不逮人。往属休 明,寸阴已昃,虽居可封之屋,每怀贫贱之耻。适鄢郢而迷途,入邯郸而失步,归 来反覆,心灰遂寒。岂谓横议过实,虚尘睿览,枉高车以载鼷,费明珠以弹雀,遂 得裹粮三月,重高门之余地,背淮千里,望章台之后尘。与悬黎而并肆,将骏骥而 同阜,终朝击缶,匪黄钟之所谐,日暮却行,何前人之能及!顾想平生,触途多感, 但以积年沈痼,遗忘日久,拙思所存,才成三十三卷。仰而不至,方见学仙之远, 窥而不睹,始知游圣之难。咫尺天人,周章不暇,怖甚真龙之降,惭过白豕之归, 伏纸陈情,形神悚越。
齐王览所上集,善之,赐良马四匹。贞复上《江都赋》,王赐钱十万贯,马二 匹。未几,以疾甚还乡里,终于家。
虞绰辛大德
虞绰,字士裕,会稽余姚人也。父孝曾,陈始兴王谘议。绰身长八尺,姿仪甚 伟,博学有俊才,尤工草隶。陈左卫将军傅縡有盛名于世,见绰词赋,叹谓人曰: “虞郎之文,无以尚也!”仕陈为太学博士,迁永阳王记室。及陈亡,晋王广引为 学士。大业初,转为秘书学士,奉诏与秘书郎虞世南、著作佐郎庾自直等撰《长洲 玉镜》等书十余部。绰所笔削,帝未尝不称善,而官竟不迁。初为校书郎,以籓邸 左右,加宣惠尉。迁著作佐郎,与虞世南、庾自直、蔡允恭等四人常居禁中,以文 翰待诏,恩盼隆洽。从征辽东,帝舍临海顿,见大鸟,异之,诏绰为铭。其辞曰:
维大业八年,岁在壬申,夏四月丙子,皇帝底定辽碣,班师振旅,龙驾南辕, 鸾旗西迈,行宫次于柳城县之临海顿焉。山川明秀,实仙都也。旌门外设,款跨重 阜,帐殿周施,降望大壑。息清跸,下轻舆,警百灵,绥万福,践素砂,步碧沚。 同轩皇之襄野,迈汉宗于河上,想汾射以开襟,望蓬瀛而载伫。窅然齐肃,藐属殊 庭,兼以圣德遐宣,息别风与淮雨,休符潜感,表重润于夷波。璧日晒光,卿云舒 采,六合开朗,十洲澄镜。少选之间,倏焉灵感,忽有祥禽,皎同鹤鹭,出自霄汉, 翻然双下。高逾一丈,长乃盈寻,靡霜晖于羽翮,激丹华于觜距。鸾翔凤跱,鹊起 鸿骞,或蹶或啄,载飞载止,徘徊驯扰,咫尺乘舆。不藉挥琴,非因拊石,乐我君 德,是用来仪。斯固类仙人之骐骥,冠羽族之宗长,西王青鸟,东海赤雁,岂可同 年而语哉!窃以铭基华岳,事乖灵异,纪迹邹山,义非尽美,犹方册不泯,遗文可 观。况盛德成功,若斯懿铄,怀真味道,加此感通,不镌名山,安用铭异!臣拜稽 首,敢勒铭云:
来苏兴怨,帝自东征,言复禹绩,乃御轩营。六师薄伐,三韩肃清,龚行天罚, 赫赫明明。文德上暢,灵武外薄,车徒不扰,苛慝靡作。凯歌载路,成功允铄,反 旆还轩,遵林并壑。停舆海氵筮,驻驿岩阯,窅想遐凝,藐属千里。金台银阙,云 浮岳峙,有感斯应,灵禽效祉。飞来清汉,俱集华泉,好音玉响,皓质水鲜。狎仁 驯德,习习翩翩,绝迹无泯,于万斯年。
帝览而善之,命有司勒于海上。以渡辽功,授建节尉。绰恃才任气,无所降下。 著作郎诸葛颍以学业幸于帝,绰每轻侮之,由是有隙。帝尝问绰于颍,颍曰:“虞 绰粗人也。”帝颔之。时礼部尚书杨玄感称为贵倨,虚襟礼之,与结布衣之友。绰 数从之游。其族人虞世南诫之曰:“上性猜忌,而君过厚玄感。若与绝交者,帝知 君改悔,可以无咎;不然,终当见祸。”绰不从。寻有告绰以禁内兵书借玄感,帝 甚衔之。及玄感败后,籍没其家,妓妾并入宫。帝因问之,玄感平常时与何人交往, 其妾以虞绰对。帝令大理卿郑善果穷治其事,绰曰:“羁旅薄游,与玄感文酒谈款, 实无他谋。”帝怒不解,徙绰且末。绰至长安而亡,吏逮之急,于是潜渡江,变姓 名,自称吴卓。游东阳,抵信安令天水辛大德,大德舍之。岁余,绰与人争田相讼, 因有识绰者而告之,竟为吏所执,坐斩江都,时年五十四。所有词赋,并行于世。
大德为令,诛翦群盗,甚得民和。与绰俱为使者所执,其妻泣曰:“每谏君无 匿学士,今日之事,岂不哀哉!”大德笑曰:“我本图脱长者,反为人告之,吾罪 也。当死以谢绰。”会有诏,死罪得以击贼自效。信安吏民诣使者叩头曰:“辛君 人命所悬,辛君若去,亦无信安矣。”使者留之以讨贼。帝怒,斩使者,大德获全。
○王胄
王胄,字承基,琅邪临沂人也。祖筠,梁太子詹事。父祥,陈黄门侍郎。胄少 有逸才,仕陈,起家鄱阳王法曹参军,历太子舍人、东阳王文学。及陈灭,晋王广 引为学士。仁寿末,从刘方击林邑,以功授帅都督。大业初,为著作佐郎,以文词 为炀帝所重。帝常自东都还京师,赐天下大酺,因为五言诗,诏胄和之。其词曰: “河洛称朝市,崤函实奥区。周营曲阜作,汉建奉春谟。大君苞二代,皇居盛两都。 招摇正东指,天驷乃西驱。展軨齐玉轪,式道耀金吾。千门驻罕罼,四达俨车徒。 是节春之暮,神皋华实敷。皇情感时物,睿思属枌榆。诏问百年老,恩隆五日酺。 小人荷熔铸,何由答大炉。”帝览而善之,因谓侍臣曰:“气高致远,归之于胄; 词清体润,其在世基;意密理新,推庾自直。过此者,未可以言诗也。”帝所有篇 什,多令继和。与虞绰齐名,同志友善,于时后进之士咸以二人为准的。从征辽东, 进授朝散大夫。胄性疏率不伦,自恃才大,郁郁于薄宦,每负气陵傲,忽略时人。 为诸葛颍所嫉,屡谮之于帝,帝爱其才而不罪。礼部尚书杨玄感虚襟与交,数游其 第。及玄感败,与虞绰俱徙边。胄遂亡匿,潜还江左,为吏所捕,坐诛,时年五十 六。所著词赋,多行于世。
胄兄,字元恭,博学多通。少有盛名于江左。仕陈,历太子洗马、中舍人。 陈亡,与胄俱为学士。炀帝即位,授秘书郎,卒官。
○庾自直
庾自直,颍川人也。父持,陈羽林监。自直少好学,沉静寡欲。仕陈,历豫章 王府外兵参军、宣惠记室。陈亡,入关,不得调。晋王广闻之,引为学士。大业初, 授著作佐郎。自直解属文,于五言诗尤善。性恭慎,不妄交游,特为帝所爱。帝有 篇章,必先示自直,令其诋诃。自直所难,帝辄改之,或至于再三,俟其称善,然 后方出。其见亲礼如此。后以本官知起居舍人事。化及作逆,以之北上,自载露车 中,感激发病卒。有文集十卷行于世。
○潘徽
潘徽,字伯彦,吴郡人也。性聪敏,少受《礼》于郑灼,受《毛诗》于施公, 受《书》于张冲,讲《庄》、《老》于张讥,并通大义。尤精三史。善属文,能持 论。陈尚书令江总引致文儒之士,徽一诣总,总甚敬之。释褐新蔡王国侍郎,选为 客馆令。隋遣魏澹聘于陈,陈人使徽接对之。澹将返命,为启于陈主曰:“敬奉弘 慈,曲垂饯送。”徽以为“伏奉”为重,“敬奉”为轻,却其启而不奏。澹立议曰: “《曲礼》注曰:‘礼主于敬。’《诗》曰:‘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孝经》 曰:‘宗庙致高。’又云:‘不敬其亲,谓之悖礼。’孔子敬天之怒,成汤圣敬日 跻。宗庙极重,上天极高,父极尊,君极贵,四者咸同一敬,五经未有异文,不知 以敬为轻,竟何所据?”徽难之曰:“向所论敬字,本不全以为轻,但施用处殊, 义成通别。《礼》主于敬,此是通言,犹如男子‘冠而字之’,注云‘成人敬其名 也’。《春秋》有冀缺,夫妻亦云‘相敬’。既于子则有敬名之义,在夫亦有敬妻 之说,此可复并谓极重乎?至若‘敬谢诸公’,固非尊地,‘公子敬爱’,止施宾 友,‘敬问’‘敬报’,弥见雷同,‘敬听’‘敬酬’,何关贵隔!当知敬之为义, 虽是不轻,但敬之于语,则有时混漫。今云‘敬奉’,所以成疑。聊举一隅,未为 深据。”澹不能对,遂从而改焉。及陈灭,为州博士,秦孝王俊闻其名,召为学士。 尝从俊朝京师,在途,令徽于马上为赋,行一驿而成,名曰《述恩赋》。俊览而善 之。复令为《万字文》,并遣撰集字书,名为《韵篡》。徽为序曰:
文字之来尚矣。初则羲皇出震,观象纬以法天,次则史颉佐轩,察蹄迹而取地。 于是八卦爰始,爻文斯作,绳用既息,坟籍生焉。至如龙策授河,龟威出洛,绿绨 白检,述勋、华之运,金绳玉字,表殷、夏之符,衔甲示于姬坛,吐卷徵于孔室, 莫不理包远迩,迹会幽明,仰协神功,俯照人事。其制作也如彼,其祥瑞也如此, 故能宣流万代,正名百物,为生民之耳目,作后王之模范,颂美形容,垂芬篆素。 暨大隋之受命也,追从三五,并曜参辰,外振武功,内修文德。飞英声而勒嵩岱, 彰大定而铭钟鼎。春干秋羽,盛礼乐于胶庠,省俗观风,采歌谣于唐卫。我秦王殿 下,降灵霄极,禀秀天机,质润珪璋,文兼黼黻。楚诗早习,颇属怀于言志,沛 《易》先通,每留神于索隐。尊儒好古,三雍之对已遒,博物多能,百家之工弥洽。 遨游必名教,渔猎唯图史。加以降情引汲,择善刍微,筑馆招贤,攀枝伫异。剖连 城于井里,贲束帛于丘园,薄技无遗,片言便赏。所以人加脂粉,物竞琢磨,俱报 稻粱,各施鸣吠。于时岁次鹑火,月躔夷则,骖驾务隙,灵光意静。前临竹沼,却 倚桂岩,泉石莹仁智之心,烟霞发文彩之致,宾僚雾集,教义风靡。乃讨论群艺, 商略众书,以为小学之家,尤多舛杂,虽复周礼汉律,务在贯通,而巧说邪辞,递 生同异。且文讹篆隶,音谬楚夏,《三苍》、《急就》之流,微存章句,《说文》、 《字林》之属,唯别体形。至于寻声推韵,良为疑混,酌古会今,未臻功要。末有 李登《声类》、吕静《韵集》,始判清浊,才分宫羽,而全无引据,过伤浅局,诗 赋所须,卒难为用。遂躬纡睿旨,摽摘是非,撮举宏纲,裁断篇部,总会旧辙,创 立新意,声别相从,即随注释。详之诂训,证以经史,备包《骚》《雅》,博牵子 集,汗简云毕,题为《韵篡》,凡三十卷,勒成一家。方可藏彼名山,副诸石室, 见群玉之为浅,鄙悬金之不定。爰命末学,制其都序。徽业术已寡,思理弥殚,心 若死灰,文惭生气。徒以犬马识养,飞走怀仁,敢执颠沛之辞,遂操狂简之笔。而 齐鲁富经学,楚郑多良士,西河之彦,幸不诮于索居,东里之才,请能加于润色。
未几,俊薨,晋王广复引为扬州博士,令与诸儒撰《江都集礼》一部。复令徽 作序曰:
礼之为用至矣。大与天地同节,明与日月齐照,源开三本,体合四端。巢居穴 处之前,即萌其理,龟文鸟迹以后,稍显其事。虽情存简易,意非玉帛,而夏造殷 因,可得知也。至如秩宗三礼之职,司徒五礼之官,邦国以和,人神惟敬,道德仁 义,非此莫成,进退俯仰,去兹安适!若玺印涂,犹防止水,岂直譬彼耕耨,均斯 粉泽而已哉!自世属坑焚,时移汉、魏,叔孙通之硕解,高堂隆之博识,专门者雾 集,制作者风驰,节文颇备,枝条互起。皇帝负扆垂旒,辨方正位,纂勋华之历象, 缀文武之宪章。车书之所会通,触境斯应,云雨之所沾润,无思不韪。东探石篑之 符,西蠹羽陵之策,鸣銮太室,偃伯灵台,乐备五常,礼兼八代。上柱国、太尉、 扬州总管、晋王握珪璋之宝,履神明之德,隆化赞杰,藏用显仁。地居周邵,业冠 河楚,允文允武,多才多艺。戎衣而笼关塞,朝服而扫江湖,收杞梓之才,辟康庄 之馆。加以佃渔六学,网罗百氏,继稷下之绝轨,弘泗上之沦风,赜无隐而不探, 事有难而必综。至于采标绿错,华垂丹篆,刑名长短,儒墨是非,书圃翰林之域, 理窟谈丛之内,谒者所求之余,侍医所校之逸,莫不澄泾辨渭,拾珠弃蚌。以为质 文递改,损益不同,《明堂》、《曲台》之记,南宫、东观之说,郑、王、徐、贺 之答,崔、谯、何、瘐之论,简牒虽盈,菁华盖鲜。乃以宣条暇日,听讼余晨,娱 情窥宝之乡,凝相观涛之岸,总括油素,躬披缃缥,芟芜刈楚,振领提纲,去其繁 杂,撮其指要,勒成一家,名曰《江都集礼》。凡十二帙,一百二十卷,取方月数, 用比星周,军国之义存焉,人伦之纪备矣。昔者龟、蒙令后,睢、涣名籓,诚复出 警入跸,拟乘舆之制度,建韣载旂,用天子之礼乐。求诸述作,未闻兹典。方可韬 之P水,副彼名山,见刻石之非工,嗤悬金之已陋。是知《沛王通论》,不独擅于 前修,《宁朔新书》,更追惭于往册。徽幸楼仁岳,忝游圣海,谬承恩奖,敢叙该 博之致云。
炀帝嗣位,诏徽与著作佐郎陆从典、太常博士褚亮、欧阳询等助越公杨素撰 《魏书》,会素薨而止。授京兆郡博士。杨玄感兄弟甚重之,数相来往。及玄感败, 凡交关多罹其患。徽以玄感故人,为帝所不悦,有司希旨,出徽为西海郡威定县主 簿。意甚不平,行至陇西,发病卒。
杜正玄弟正藏
杜正玄,字慎徽,其先本京兆人,八世祖曼,为石赵从事中郎,因家于鄴。自 曼至正玄,世以文学相授。正玄尤聪敏,博涉多通。兄弟数人,俱未弱冠,并以文 章才辨籍甚三河之间。开皇末,举秀才,尚书试方略,正玄应对如响,下笔成章。 仆射杨素负才傲物,正玄抗辞酬对,无所屈挠,素甚不悦。久之,会林邑献白鹦鹉, 素促召正玄,使者相望。及至,即令作赋。正玄仓卒之际,援笔立成。素见文不加 点,始异之。因令更拟诸杂文笔十余条,又皆立成,而辞理华赡,素乃叹曰:“此 真秀才,吾不及也!”授晋王行参军,转豫章王记室,卒官。弟正藏。
正藏字为善,尤好学,善属文。弱冠举秀才,授纯州行参军,历下邑正。大业 中,学业该通,应诏举秀才,兄弟三人俱以文章一时诣阙,论者荣之。著碑诔铭颂 诗赋百余篇。又著《文章体式》,大为后进所宝,时人号为文轨,乃至海外高丽、 百济,亦共传习,称为《杜家新书》。
○常得志
京兆常得志,博学善属文,官至秦王记室。及王薨,过故宫,为五言诗,辞理 悲壮,甚为时人所重。复为《兄弟论》,义理可称。
○尹式
河间尹式,博学解属文,少有令问。仁寿中,官至汉王记室,王甚重之,及汉 王败,式自杀。其族人正卿、彦卿俱有俊才,名显于世
○刘善经
河间刘善经,博物洽闻,尤善词笔。历仕著作佐郎、太子舍人。著《酬德传》 三十卷,《诸刘谱》三十卷,《四声指归》一卷,行于世。
○祖君彦
范阳祖君彦,齐尚书仆射孝徵之子也。容貌短小,言辞讷涩,有才学。大业末, 官至东平郡书佐。郡陷于翟让,因为李密所得。密甚礼之,署为记室,军书羽檄, 皆成于其手。及密败,为王世充所杀。
○孔德绍
会稽孔德绍,有清才,官至景城县丞。窦建德称王,署为中书令,专典书檄。 及建德败,伏诛。
○刘斌
南阳刘斌,颇有词藻,官至信都郡司功书佐。窦建德署为中书舍人。建德败, 复为刘闼中书侍郎,与刘闼亡归突厥,不知所终。
史臣曰:魏文有言“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信矣!王胄、 虞绰之辈,崔儦、孝逸之伦,或矜气负才,遗落世事,或学优命薄,调高位下,心 郁抑而孤愤,志盘桓而不定,啸傲当世,脱略公卿。是知跅弛见遗,嫉邪忤物,不 独汉阳赵壹、平原祢衡而已。故多离咎悔,鲜克有终。然其学涉稽古,文词辨丽, 并邓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矣。有隋总一寰宇,得人为盛,秀异之贡,不过十数。 正玄昆季三人预焉,华萼相耀,亦为难兄弟矣。
○元善
元善,河南洛阳人。
祖父元叉,是西魏侍中。
父亲元罗,最初担任梁州刺史,到元叉被杀时,逃到梁国,官至征北大将军、青冀两州的刺史。
元善年幼时跟着父亲到江南,他天性好学,于是通读了五经,尤其精通《左传》。
侯景之乱时,元善到了周国。
周武帝十分敬重他,让他做了太子宫尹,赐爵为江阳县公。
他常常拿经书教授太子。
开皇初年,做内史侍郎。
高祖每当看见他就说:“一表人才啊!”凡是陈述事理的奏书,读来抑扬顿挫,令人注目相看。
陈国派使臣袁雅来问候,皇上命元善到馆舍中接受国书,袁雅出门时见元善却不行礼。
元善说过去办事有敬拜的礼节,袁雅无话可答,就向他下拜,行礼后就离去了。
后来又升为国子祭酒。
皇上曾经到学校行拜师之礼,命元善讲《孝经》。
于是元善详细陈说书中的内容与道理,同时又用含蓄的话来劝谏皇上。
皇上十分高兴地说:“听了江阳县公的一番话,令人振奋。”皇上赏给了元善一百匹绢,一套衣服。
元善的精通广博,次于何妥,但是他风流蕴藉,举止潇洒,话音清楚明朗,听的人可以忘记疲倦,因此后辈们都纷纷来到他的门下。
何妥时常心中不服,想使元善折服。
因为元善讲《春秋》,刚一开讲,儒生们就全到齐了。
元善私下对何妥说:“人的名望已经决定,希望你不要使我为难。”何妥答应了。
到了讲学的场所,何妥便援引古今的疑难来发难,元善大多不能回答。
元善心里很忌恨,两个人因此有隔阂。
元善认为高赹有做宰相的才能,曾经对皇上说:“杨素粗俗,苏威怯懦,元胄、元,是如同鸭子一样的小人。
可以交给国家大事的人,只有高赹。”皇上当时认为是对的,到了高赹有了罪过,皇上因为元善曾经为高赹说过话,很是责怪抱怨他。
元善忧虑害怕,以前就患有消渴病,于是病重而死,死时六十岁。
○辛彦之
辛彦之是陇西狄道人。
祖父辛世叙,西魏凉州刺史。
父亲辛灵辅,北周渭州刺史。
辛彦之九岁时父亲去世,他不与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广泛涉猎经史之书,与天水的牛弘志同道合,爱好学习。
后进入关内,在京兆定居。
周太祖器重他,召引他做中外府礼曹,赏赐给他衣马珠玉。
当时国家初创,各种制度、礼仪还没有健全,而朝中大臣大多是行武出身,修定礼仪典章,只有辛彦之而已。
太祖不久拜辛彦之为中书侍郎。
周闵帝即位后,辛彦之与少宗伯卢辩专管礼仪制度。
周明帝、周武帝年间(557~578),辛彦之历任典祀、太祝、乐部、御正四曹大夫,封开府仪同三司。
辛彦之奉命迎接突阙皇后回朝后,皇上赠给他二百匹马,封为龙门县公,食邑千户。
不久,晋爵为五原郡公,增加食邑一千户。
周宣帝即位后,授彦之为少宗伯。
隋高祖即位后,升辛彦之为太常少卿,改封任城郡公,进位上开府。
不久调任国子祭酒。
一年多后,高祖拜辛彦之为礼部尚书,和秘书监牛弘作《新礼》一书。
吴兴人沈重有博学之名,高祖曾令辛彦之与沈重辩论学问,沈重辩不过他,于是退席谢罪说:“辛君的学识就像金城汤池,我无法攻破它。”高祖大喜,后拜辛彦之为隋州刺史。
当时各州的长官大都向朝廷上贡珍宝玩物,只有辛彦之上贡的都是祭礼之物。
高祖非常喜欢,对朝臣说:“人怎么能没有学问,辛彦之的上贡方式,很有古人的遗风。”辛彦之调任潞州刺史,他前后任职之处,都有仁政之名。
辛彦之信仰佛教,在城内修佛寺两所,都高十五层。
开皇十一年(592),潞州人张元突然死去,几天后却意外地活了。
张元说他云游天上,看见一所新建的房子,建制相当华丽。
张元问是怎么回事,人们说,这是潞州刺史辛彦之有功德,建造这所殿堂迎接他。
辛彦之听了并不高兴。
这一年他死在任上。
谥为“宣”。
辛彦之撰写的《坟典》一部,《六官》一部,《祝文》一部,《礼要》一部,《新礼》一部,《五经异义》一部,都流传于世。
他有个儿子叫辛仲龛,官至猗氏县令。
○何妥
何妥,字栖凤,西城人。
他的父亲细胡因经商进入西蜀,于是就在郫县安家,侍奉梁朝武陵王萧纪,主管金帛交易,因而成为巨富,号称“西州大贾”。
何妥小时就机警聪敏。
八岁,游国子学,助教顾良对他开玩笑说:“你既然姓何,不知是‘荷叶’之‘荷’?还是‘河水’之‘河’?”何妥应声说道:“光生姓顾,不知是‘眷顾’之‘顾’,还是‘新故’之‘故’?”众人都为他的灵活机变感到诧异。
十七岁时,何妥因灵巧机敏侍奉湘东王萧绎。
后来,湘东王知道他聪敏,又召为诵书,侍奉于左右。
当时兰陵人萧也有隽才,住在青杨巷;何妥住在白杨头。
人们因此就说:“当今世上有俩隽才:一个是白杨头何妥,一个是青杨巷萧。”他就是如此受到世人赞誉。
江陵沦陷后,周武帝特别器重他,命他为太学博士。
后宣帝继位,打算同时册封五个后妃,以此征求儒生辛彦之的意见。
辛彦之回答道:“皇后和天子同是尊贵之躯,不可同时立五个。”何妥驳斥说:“上古帝喾有四个妃子,舜也有两个。
后妃哪有什么定数呢?”因此,何妥被封为襄城县伯。
隋高祖受禅,何妥被授予国子博士,兼通直散骑常侍,晋爵为公。
何妥生性急躁,也颇具口才,喜欢评议人物。
当时,纳言苏威曾对皇上说:“我的先父常常告诫我说,只要通读《孝经》一卷,就足以立身治国,何必多学!”皇上觉得他说得在理。
何妥为此向皇上进言道:“苏威所学,不只《孝经》一卷。
他的先父倘若确实说过这话,那么,苏威就没有听从父训,这说明他不孝顺;假如他父亲根本没有说过这番话,那么,他就是公然在皇上面前说谎话,这说明他不忠诚。
既不忠,又不孝,这种人怎么能侍奉皇上?况且孔子曾经说过:‘不读《诗经》,就无话可讲;不读《礼记》,就不能立身行事。’苏绰教子怎么竟然违反圣人的训导呢?”苏威当时身兼五职,皇上十分亲近、器重他。
何妥因此对皇上说,苏威不可信任。
又因为主管天文、律度的都不称职,何妥又提出八件事向皇上奏道:其一,我听说善于识别人才的就是贤哲,一国之君要做到这点就更加困难。
孔子说:“正直的人放在邪恶的人上面,百姓就会信服;反之,把邪恶的人放在正直的人上面,百姓就不会信服。”由此看来,政治安定,必须慎重地选拔、使用人才。
所以,推荐贤才的受重赏,埋没贤才的应杀戮。
看看现在的用人情况,确实不同此,不管是奸佞还是正直,也不管是贤能还是愚笨,他们对于想要推崇的人,一启用就委以重任;对于想要压抑排挤的人,就叫他到老也只能做个郎官这样的小官。
人们不能心服,实在是因此而造成的呀。
我听说在朝廷上授予爵位,是希望大家都奖赏他;在大街杀人,是希望人们都能唾弃他。
我看皇上十分关注诉讼案件,爱民如子,每次处理案件,无不亲自征求大家的意见,不滥用刑法,这是皇上的圣明之处啊!对待诉讼案件能如此,授人爵位也应该如此。
如果您心里记着谁有什么丰功伟绩,就可以提拔、重用。
从这以下,如要选拔重要官员,必须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不应该偏信某一个人的推举。
那么,在上者不徇私,在下者无报怨。
其二,孔子说:“经常审查朋党,那么,罪人就无人袒护了。”孔子又说:“君子讲团结而不互相勾结,小人互相勾结却不讲团结。”这里所所说的勾结,就是结党营私。
他们对心里所喜欢的人,即使他已经荣华富贵,仍然加以提挈;对心里所厌恶的人,即使他已经处于卑微、屈辱的境地,也要拼命加以诋毁。
那些小人一旦被提拔重用,必定相互勾结、袒护,那么,欺君之心顿生;而那些官卑职小的人既然身受屈辱,就必然会生怨气,怨言自然就产生了。
诚望您能广泛查访,不要使小人结党营私成为一种风气,应亲自施以恩威。
国家的忧患,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其三,我听说舜曾举荐十六个人,即所谓“八元”、“八恺”。
我想他的贤明,要比今天的人高,但舜仍然择才而用,不致混乱,才使国家四境安定,各种事功都作得好。
而今官职极多,但用的人却很少,有人身兼数职。
是国家缺少人才?还是人才都不行?如此大国,有才能的人确实不少,可是,他们纵使有才能,也缺乏仕进的机会。
东方朔曾说:“器重,他会成为将帅;鄙弃,他就只能成为奴隶。”的确如此啊。
现在的一些官员,不考虑自己的德行和才能,既没有吕望、傅说的才能,却自负有傅岩、滋水的傲气,不考虑责任重大,而只怕管的事不多,安于宠幸,玩忽职守,终致失败,实在是上述原因所造成的。
《易经》说:“鼎的脚一旦折断,里面的食物就会倾出,那情形一定狼藉不堪。”这就是说,那些脚本来就不胜重任。
我听说需要竭尽全力才能举重的人,不能委以重任。
我恳请您另选贤良,并依据各自的才能让他们分管有关事务,使之各有余力。
诚如此,凡事就能获得成功。
其四,我听说《礼记》上曾说:“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搞旁门左道而扰乱政治者必须杀头。”孔子说:“沿袭旧的习惯、制度,何必改作。”我发现这么多年来,改作的实在太多了。
至如范威改作漏刻仪,十年也没成功;赵翊改进尺秤,历时七年才定下来;公孙济研制医方,迂腐荒诞,结果耗资巨万;徐道庆根本就不懂地理,白白地耗废国家的俸禄;常明更改历法,历经数载;王渥更改官名与物名,曾使许多文物失去了标准和法度;张山居本来就不知道星位,此前在太常寺指手划脚;曹魏祖也不知北斗,而今居然官居太史。
他们这些人没有谁不是凭借可怜的迂见,妄自尊大,沽名钓誉,且相互诋毁、欺蒙的。
我请求从今以后,如有这类情况的,如其言得不到验证,必须加以重罚,庶可使他们有所畏惧,不敢轻率地上奏简章。
其他文字多不记载。
当时苏威权兼数司,而先前曾隐居武功县,所以何妥说他自负有傅岩、滋水之气,以此引起皇上注意。
何妥书上奏给皇上后,苏威对他怀恨至极。
开皇十二年(593),苏威定考文学,又与何妥互相诋毁、攻击。
苏威勃然大怒说:“没有何妥,不必担心无国子学博士!”何妥应声说:“无苏威,也不必担心无人管理国家大事!”因此,何妥与苏威有矛盾。
这以后,皇上命令何妥考定钟律,何妥又上表奏道:我听说人世间光明,就会产生礼乐;地府幽冥,就会产生鬼神。
那么,能感动天地鬼神的,没有什么能和礼乐相比。
我又听说礼乐推行到一定程度,就会使人民无怨无争,拱手之间天下即可安定,这就是礼乐产生的效应。
我听说,音乐有两类:一类是奸声,另一类是正声。
大凡奸声动人,就让人增长邪气,邪气进一步扩展,淫乐于是产生了。
正声动人,就会产生顺气,顺气进一步扩展,和乐于是产生了。
所以好的音乐一旦风行,就会使伦理清白,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安宁。
孔子说:“抛弃郑声,疏远奸人。”因而郑、卫、宋、赵之声一出现,对己则可以引发邪恶,对外则伤害他人。
所以,宫调泛滥就会荒淫,他的国君也变得骄奢淫逸;商调泛滥就会产生邪恶,官员们也就贪赃枉法;角调泛滥就会产生忧患,百姓就会有怨愤之心;徵调泛滥就会产生哀怨之情,那么国家必定会祸事蜂起;羽调一乱会出现危险,那么国家一定财源匮乏。
如果五调都乱了,那么离国家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
魏文侯问子夏说:“我恭恭敬敬地听古乐却想睡觉,听郑国、卫国的音乐反而不知疲倦,这是为什么呢?”子夏回答说:“一般说来,古乐以《文始》为先,《大武》为后,常听古乐可以修养身心,治理家国,并使天下平均。
郑国、卫国的音乐,因为是邪恶之声,所以常常扰乱纲常,如果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就会混杂子女,不分父子。
现今您所问的是乐,而所爱的是音。
乐与音固然相近,但不相同。
作为一国之君,要谨慎对待自己的好恶。”考究古人制定礼乐的动机,不只是让人悦耳而已。
旨在让君臣在朝廷内同听,那么,君臣就没有不和睦、亲近的;在乡里同听,那么,长幼就没有不和顺的;父子在家中同听,那么,就没有不和睦亲近的。
这就是先王制定礼乐的道理啊!所以,只懂得声色而不懂得音乐的,是禽兽;只了解音乐而不知道音乐的,是普通平民。
所以,董钟大吕、弦歌干戚,童子都能跟着跳舞。
真正通晓礼乐的只有君子!对于不通声乐的,不可和他谈礼乐;对于不懂音乐的,不可和他谈礼乐。
一个人如果通晓了音乐,就差不多达到最高境界了。
商纣王为政无道,太师抱上乐器投奔周王。
晋平公寡德,师旷因此特别珍惜音乐,不肯弹奏。
上古的时候,没有音乐,只会拍肚皮,以脚跺地,乐在其中。
《易经》上说:“先王制作礼乐,目的是为了推崇道德,向天帝表明耿耿忠心,并同时祭祀祖宗。”至于黄帝作的《咸池》、颛顼作的《六茎》、帝喾作的《五英》、尧作的《大章》、舜作的《大韶》、禹作的《大夏》、商汤作的《大护》、武王作的《大武》,从夏朝以来,因年代久远,只留下名称,乐声听不到了。
从商代到周代,音乐集中在《诗经》中。
所以,从圣贤以下,大多通晓音乐。
譬如伏羲氏减瑟、周文王足琴、孔子击磬、子路弹瑟、汉高祖击筑、汉元帝****。
汉高祖初年,叔孙通因袭秦人制定了汉代宗庙里所使用的音乐。
迎神于庙门时,奏《嘉至》乐,如同古代迎神时所奏的音乐。
皇帝进入宗庙,奏《永至》乐,以合行走时的节奏,如同古代的《采荠》、《肆夏》乐。
乾豆上献,奏登歌之乐,如同古代的清庙歌。
奏完登歌乐,奏《休成》乐,以赞美鬼神之祭。
皇帝在东厢坐定后,奏《永安》乐,以赞美礼仪的完备。
《休成》、《永至》二曲,为叔孙通所作。
汉高祖庙奏的是《武德》、《文始》、《五行》舞乐。
春秋时,陈国公子完投奔到齐国,陈国人是舜的后裔,因此,齐国也就有了韶乐。
因此,孔子在齐国听了韶乐后,竟觉得数月不知肉的滋味。
秦始皇消灭齐国,得到齐国的韶乐。
汉高祖继而灭秦,韶乐于是传到汉,只不过高祖将它改名为《文始》,以显示不因袭前人。
《五行》舞本是周代《大武》乐,始皇改名为《五行》。
到汉孝文帝时,又制作春、夏、秋、冬四时舞乐,以显示天下平安和顺,四时风调雨顺。
孝景帝时依据《武德》舞创制《昭德》舞,孝宣帝又依据《昭德》舞创制《盛德》舞,虽然几易其名,然而大多沿袭秦代。
到了魏、晋时期,所采用的都是古乐。
魏初三朝皇帝都创制过乐辞。
自从永嘉年间王室迁移,京城倾废,乐声传到南方,因此,古乐大备于江南。
宋、齐以来,及至梁代,所行礼乐之事,还是古乐。
三雍、四始,当时的确盛行。
等到侯景篡权反叛,乐师四处分散,其四舞、三调都流传到北齐。
北齐人虽然知道传授,但得到后并没有用在宗庙朝廷上。
我年轻时就爱好音律,留心于管弦。
现在虽然年事已高,差不多都还记得。
当东土平定,乐师返回家园,我前去进行查访,果真说是梁人所教。
现在《三调》、《四舞》都有一些能手,虽然他们不算很熟练,但也很有些雅声。
如果让他们教习传授,还可使古乐流传。
然后,将它们收集起来,摘其精要,根据发展情况加以增减,重新确定好的名称。
歌颂皇上的盛德,将雅正之风传于后世,这难道不是很好的事情吗?我谨抄录三调、四舞的曲名,另制作一些其他的歌辞。
其中有些声曲流宕,不能用之于朝廷的,也一并附在后面。
奏表上给皇上后,皇上又命太常寺归何妥管辖。
于是作清、平、瑟三调声,又作八佾及《革卑》、《铎》、《巾》、《拂》四舞。
在此之前,太常寺所流传的宗庙雅乐,几十年来只作大吕,废弃了黄钟。
何妥又认为这种做法违背了古人的初衷,于是上奏皇上请求再度使用黄钟。
皇帝下诏命令众卿讨论,众卿都同意这种做法。
不久,何妥的儿子何蔚做秘书郎,犯罪应当斩首,皇上同情他,减免了他的死罪。
从此对何妥的恩遇日渐淡薄。
开皇六年(587),何妥出任龙州刺史。
当时,常常有一些背着书箱四处求学的人,何妥都亲自给他们讲学。
他写了《刺史箴》,雕刻在州门外。
任刺史三年后,因病请求还京,皇上有诏同意。
后又主管学事。
当时,皇上让苏夔在太常寺任职,参与商定钟律。
苏夔提出了一些建议,朝中官员大都赞同,惟有何妥不赞同,常常揭苏夔的短处。
隋高祖让朝中官员再议,朝臣大都反对何妥。
何妥又上密奏给皇上,指陈得失,大抵说的是时政得失,并指责当时的朋党。
于是,苏威和吏部尚书卢恺、侍郎薛道衡等都因此获罪。
后被任命为伊州刺史,何妥没去上任。
不久,又被授为国子祭酒。
死于任上。
谥号肃。
他一生中撰写了《周易讲疏》十三卷,《孝经义疏》三卷,《庄子义疏》四卷,以及和沈重等撰写的《三十六科鬼神感应等大义》九卷,《封禅书》一卷,《乐要》一卷,其他文集十卷,都流行于世。
○刘炫
刘炫字光伯,河间景城人。
少年以聪慧敏捷为人称道,与信都的刘焯潜心读书,十年不曾出门。
刘炫眼睛非常明亮有神,看太阳都不昏花,他的识记能力很强,没有谁能与他相比。
他左手画方形,右手画圆形,口里诵读,眼睛识数,耳朵倾听,五件事情同时做,没有一事遗漏或失误。
周武帝平定齐国之后,瀛州刺史宇文亢让他任户曹从事,后来的刺史李绘又任他为礼曹从事,以吏才出名。
一年多后,奉皇帝诏令与著作郎王劭一起编国史。
不久出任门下省,以备为皇上顾问。
又与诸位术士编修天文、历法,还在内史省兼任考核评定群臣的职务,内史令李德林,是博陵人,很尊重他。
刘炫虽然在三省都任过职,竟然没有得到官位,还被县司责成交赋税服劳役。
他向内史陈述了这件事,内史将此事转告给吏部,吏部尚书韦世康询问他有什么才能,刘炫自我陈述说:“《周礼》、《礼记》、《毛诗》、《尚书》、《公羊》、《左传》、《孝经》、《论语》以及孔安国、郑玄、王肃、何休、服虔、杜预等人的注,总共十三家,虽然掌握的意义有精细粗略之分,但都能够讲解传授。
《周易》、《礼仪》、《毂梁》,所下功夫就稍差一些。
史书诸子文集中的美好的言辞和事情,都牢记在心。
天文、历法等方面,也能穷尽其细微之处。
至于公文、信札,也未曾让别人代过劳。”吏部竟然不再详细测试,但是,在朝廷中的较为有名的十多人,担保证明刘炫所陈述的没有虚假,就这样,刘炫被授予殿内将军之职。
当时,牛弘奏请皇上在全国购买散失在民间的书籍,刘炫于是伪造了一百多卷,题名为《连山易》、《鲁史记》等,抄录后送到官府,领取奖赏而去。
后来有人控告他,经过特赦免去一死。
他因此被除名,就回到家里,以讲学授徒为业。
太子杨勇听说此事就召见他,等他到了京城,皇帝又诏令他侍奉蜀王杨秀,他故意拖延不到任。
蜀王大怒,将他戴上刑具送往益州。
没有多久,把他分派做了侍卫,让他拿着兵器当门卫。
不久放出,让他主管校对书籍等事,刘炫因此模仿屈原《卜居》作了一篇《筮涂土》来自我寄托。
等到蜀王被废,刘炫与群儒们一起修定《五礼》,授予旅骑尉之职。
吏部尚书牛弘提出建议,认为应该礼遇诸侯而绝旁枝,大夫要降一等。
现在的上柱国,虽然不同于古代的诸侯,与大夫相比照是可以的,官职在第二品,应当降旁亲一等。
议论者多数人认为应该这样。
刘炫反驳他们说:“古代做官的,只是直系一人罢了,旁系子弟不得做官,因此先王注重嫡亲,其宗子有分别授禄的主张。
旁系和直系比虽然疏远一些,但还要穿三个月的丧服,确实是由于享受到了恩惠。
现在做官,地位凭借才干而升迁,不受直系旁系的限制,与古代已经不同了,还有什么降不降呢?现在地位尊贵的人,多数忽略了近亲,假如再降低一等,那么人们道德意识的衰微,就会从此开始了。”于是这件事就作罢了。
开皇二十年(600),皇帝废除国子四门以及州学县学,只设太学博士二人,学生七十二人。
刘炫向皇帝上书,认为学校不应该废除,情理非常恳切,高祖没有采纳。
开皇末年,国家兴盛,朝廷内外都有攻取辽东的意图。
刘炫认为辽东不能攻伐,作《抚夷论》来讽谏这件事,当时谁也没有认识过来。
等到大业末年,三次攻伐都没有取胜,刘炫的话才得到证实。
炀帝继位,牛弘召引刘炫修订法律政令。
高祖在世时,由于文官大多是卑鄙之人,时间长了滋长奸诈,是时势使他们变成了这样。
又因为社会风气越来越坏,妇女不守节。
于是定下制度,州县的僚属,三年更换一次,九品以上官职的妻子不能再嫁。
刘炫写文章论述不能这样做,牛弘接受了他的意见。
各郡都设置学官。
在外读书的人也按时发放补贴,这些都是从刘炫开始的。
牛弘曾对刘炫闲谈说:“按《周礼》记载士多而官吏少,现在府吏长史等官比以前的多百倍,处理政务的僚属们一旦减少就不够用,这是什么原因呢?”刘炫回答说:“古人委任专人办事,年末以考核为准,案件不再重新核对,文辞也不过于繁杂详尽,长官的责任,只掌握重要的东西罢了。
现在的僚属总要反复研究。
假使某个案件还不够成熟,不够周密,将会不远万里去追查核实百年之久的旧案,所以有谚说:‘老吏抱案死。’古今不同,悬殊相差这样大,事情繁杂政治弊端重重,是此为缘故。”牛弘又问:“魏、齐的时候,府令长史办事从容,现在却没有一点闲暇,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刘炫回答说:“齐朝设立州府不过几十个,三府行台,顺次地统领着,下达文告之类的,也不过十余条。
现在的州府有几百个,这是第一繁杂。
过去州府只设置法纪纲要,郡府只设置守丞,县衙只有县令罢了。
至于其他的差役幕僚,就由各自长官聘任,接受诏令上任,而且每个州也不过几十个人。
现在却不是这样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由吏部委任,非常细小的事情,都属于考核的对象,这是第二繁杂。
减少官员不如减少事情,减少事情不如心里清静,官员的事情不减少而希望从容办事,怎么可能呢?”牛弘很称赞他的主张,但是并没有采用。
任纳言的杨达推荐刘炫,说他学识渊博又有文采,经考试名列前茅,被授予太学博士。
一年多以后,因其官阶太低而离职,回到长平。
奉皇帝诏令追赶刘炫去见皇上。
因有人说他没有好的品行,炀帝也就罢了,刘炫就回到了河间老家。
这个时候,群盗蜂起,粮食价格暴涨,经书中的大道理无法传播,教化传授无法进行。
刘炫与妻子儿女相距百里,音信断绝,心中苦闷而又不得志。
刘炫在郡城,粮食断绝。
他的门人大多跟随盗贼,可怜刘炫穷苦匮乏,就到郡城下面向郡官索要刘炫,郡官方才放出了他。
刘炫被盗贼裹胁,过城堡。
没有多久,盗贼被官军所攻破,刘炫饥饿又没有依靠,又投奔到县城。
长吏认为刘炫曾与贼有关系,害怕发生变故,就不放他进城,这时候的夜非常寒冷,于是在寒冷和饥饿中死去,时年六十八岁。
其后他的门人给他加谥号叫“宣德先生”。
刘炫性情急躁而又争强好胜,也很幽默诙谐,又爱自大自夸,喜欢轻慢当世之士,被执政者所瞧不起,因此仕途不通达。
他的著作有《论语述议》十卷,《春秋攻昧》十卷,《五经正名》十二卷,《孝经述议》五卷,《春秋述议》四十卷,《尚书述议》二十卷,《毛诗述议》四十卷,《注诗序》一卷,《算术》一卷,都流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