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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宋纪十九

宋纪十九

翻译 原文

起柔兆涒滩七月,尽强圉作噩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至道二年(辽统和十四年)

  秋,七月, 己亥朔,命殿前都指挥使王超为夏、绥、麟、府州都部署。

  辽太妃之领兵抚定西边也,委军事于招讨使萧达兰。达兰留意人才,时耶律昭坐兄国留事流西北部,达兰与诏,爱之,礼致门下,欲召用,以疾辞。达兰问曰:“今三边晏然,惟准布伺隙而动,讨之则路远难至,纵之则边民被掠,增戍兵则粮饷不给;欲苟一时之安,不能终保无变。计将安出?”昭以书答曰:“夫西北诸部,每当农时,一夫为侦候,一夫治公田,二夫给纠官之役,大率四丁无一室处。刍牧之事,仰给妻拏,一遭寇掠,贫穷立至。春夏赈恤,吏多杂以糠比,重以掊克,不过数月,又复告困。且畜牧者,富国之本,有司防其隐没,聚之一所,不得各就水草善地。兼以逋亡戍卒,随时补调,不习风土,故日瘠月损,驯至耗竭。为今之计,莫若赈穷薄赋,给以牛种,使遂耕获。置游兵以防盗掠,颁俘获以助伏腊,散畜牧以就便地,期以数年,富强可望。然后练简精兵,以备行伍,何守之不固,何动而不克哉!然必去其难制者,则馀种自畏。若舍大而谋小,避强而攻弱,非徒虚费财力,亦不足以服其心。此二者,利害之机,不可不察。昭闻古之名将,安边立功,在德不在众,故谢玄以八千破苻坚十万,休格以五队败曹彬十万,良由恩结士心,得其死力也。阁下膺非常之遇,专方面之寄,宜远师古人,以就勋业,上观乾象,下尽人谋,察地形之险易,料敌势之虚实,虑无遗策,利施后世矣。”达兰从其言,卒能成功。

  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馆陈靖上言:“古者强干弱枝之法,必先富实于内。今京畿周环二三十州,幅员数千里,地之垦者十才二三,税之入者又十无五六,国用不充,民食不足。望择大臣一人有深识远略者,兼领大司农事,典领于中;又于郎吏中选才智通明、能抚民役众者为副,执事于外。自京东、西择其膏腴未耕之处,申以劝课,借闲旷之地,募游惰之民,别置版图,便宜从事,酌民力之丰寡,相农亩之硗瘠,均配畀之,无烦督课。耕桑之外,更课令益种杂木蔬课,孳畜羊犬鸡豚。俟至三五年间,生计成立,有家可恋,有土可怀,即计户定征,量田输税,斯实敦本化人之宏略也!”帝览奏,召对奖谕,令条奏以闻。寻以靖为劝农使,按行陈、许、蔡、颍、襄、邓、唐、汝等州,劝民垦田,以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副之。未几,三司以为费官钱,多水旱,恐遂散失,其事遂寝。

  丙寅,参知政事寇准罢为给事中。先是郊祀行庆,中外官吏皆进秩,准遂率意轻重,其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秩。所恶及不知者即叙退之。广州左通判、左正言冯拯转虞部员外郎,右通判、太常博士彭惟节乃转屯田员外郎。拯尝与准有隙,准故抑之。惟节自以素居拯下,章奏列衔皆如旧不易,准怒,以堂帖升惟节于拯上。帝切责拯,仍特免勘罪,拯愤极,言准擅权,并及岭南官吏除拜不均数事。岭南东路转运使康戬亦言吕端、张洎、李昌龄皆准所引,端德之,洎曲奉准,昌龄畏懦,皆不敢与准抗,故得以任胸臆,乱经制。帝大怒,召责端等,端曰:“准性刚自任,臣等不欲数争,虑伤国体。”因再拜请罪。既而准入对,帝语及冯拯事,准抗辩,帝曰:“若廷辩,失执政之体。”准犹力争不已,帝叹曰:“雀鼠尚知人意,况人乎!”翼日,准犹抱中书簿领论曲直,帝益不悦,罢知邓州。

  是月,以丁惟清知西凉府。凉州周回二千里,东界原州,南界雪山、吐谷浑、兰州,西界甘州,北界吐蕃,领姑臧、神乌、番禾、昌松、嘉麟五县,户二万五千有奇,城周四十五里,李轨所筑,久不内属,至是请帅,从之。

  汴水决谷熟县。

  闰月,庚寅,诏:“江、浙、福建民负人钱没入男女者,还其家,敢匿者有罪。”

  九月,戊寅,右仆射宋琪卒,赠司空,谥惠安。琪素有文学,尤通吏术,颇知人情伪。在相位日,百执事有求请,多面折之,以是取怨于人。

  己卯,夏州、延州行营言,两路合势破贼于乌白池,斩首五十级,生擒二千馀人,贼首李继迁遁去。先是帝部分诸将攻讨,李继隆自环州,范廷召自延州,王超自夏州,容州观察使丁罕自庆州,锦州刺史张守恩自鹿阝州,凡五路,率兵抵乌白池,皆先授以方略。守恩,令鐸子也。师巳有期,银夏铃辖卢斌求对,恳言曰:“蕃族马骄兵悍,来往无定,败则走它境,疾战沙漠,非大兵所利。不若坚保灵州,于内地多积刍粟,以师援送,苟其至也,会兵首尾击之,庶几无枉费,且不失固圉之策。”帝不从,改授斌环庆铃辖,领兵二万为继隆前锋。

  斌谓继隆曰:“灵州趋乌白池,月馀方至,若自环州橐驼路,才十里程耳。”继隆因遣其弟继和驰驿上言:“赤柽路回远乏水,请自清岗峡直抵继迁巢穴。”不及援灵州。帝怒,召继和于便殿,诘之曰:“汝兄如此,必败吾事矣!”因手书切责继隆,命引进使瀛州周莹诣军前督之。莹至,继隆已便宜发兵矣。既而与罕兵合,行数十日不见贼,引军还;张守恩见贼不击,率兵归本部;独超、廷召至乌白池,与贼大小数十战,虽频克捷,而诸将失期,士卒困乏,终不能擒贼焉。时超子德用,年十七,为先锋,部万人战铁门关,斩首十三级,俘掠畜产以万计。及进师乌白池,贼锐甚,超不敢进,德用请乘之,得精兵五千,转战三日。贼既却,德用曰:“归师迫险,必乱。”乃领兵距夏州五十里先绝其险,下令曰:“敢乱行者斩!”一军肃然,超亦为之按辔。敌蹑其后,望见队伍严整,不敢近,超抚其背曰:“王氏有子矣!”

  丙戌,秦、晋诸州地昼夜十二震。

  甲午,诏:“寿宁节赐翰林学士、两省五品、尚书省四品以上一子出身。”先是近臣因诞节或以疏属求廕补,至是始为限制,非其子孙及亲兄弟,多寝而不报。

  冬,十月,丙辰,辽命刘遂教南京神武军士剑法,赐袍带、锦币。

  己未,以池州新铸钱监为永丰监,岁增铸钱数十万缗。

  甲子,并三司句院为一,工部员外郎袁州刘式专领之。帝面命式曰:“以汝一人当三人之职,宜勉副所望。”式久居计司,深究簿领之弊,江、淮间旧有横赋,积逋至多,式奏免之。然检校过峻,卒为下束所讼,免官。

  十一月,丁卯朔,司天冬官正杨文鉴上言,请于新历六十甲子外更增六十年。事下有司,判司天监苗守信等议,以为无所稽据,不可行用。帝曰:“支干相承虽止于六十,但两周甲子,共成上寿之数,期颐之人,得见所生之岁,不亦善乎?”因诏有司,新历以百二十甲子为限。

  甲戌,辽诏诸军官毋非时畋猎妨农。

  乙酉,辽奉安景宗及太后石像于乾州。

  是月,回鹘乞婚于辽,不许。

  十二月,乙巳,礼部侍郎、知陈州苏易简卒。易简才思敏赡,在翰林八年,眷遇夐绝,遂参大政。性嗜酒,帝亲书劝酒、戒酒二诗以赐,令对其母读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饮。帝闻其死,曰:“易简竟以酒败,深可惜也!”赠礼部尚书。

  辛亥,有司言,凤州出铜矿,定州出银矿,请置官掌其事。帝曰:“地不爱宝,当与众庶共之。”不许。

  甲寅,辽以南京道新定税法太重,减之。

  戊午,诏:“自今州县官部内流民及亡失租调什之一者,并书下考。”

  甲子,辽招讨使萧达兰以准布部长阿鲁端叛而复降,桀奡难制,诱其党六十人斩之以献,用耶律昭之言也。达兰封兰陵郡王,兼侍中。

  辽主如南京,以驸马都尉萧恒德为行军都部署,伐富勒莫多部。恒德有胆略,数从南伐。太后多其功,征东高丽还,赐号启圣竭力功臣。旋以从征乌实,恒德利其俘获,倡议深入,比还,道远粮竭,士马死伤甚众,削功臣号。太后念其旧劳,故有是命。既而富勒莫多部人户多归附,恒德还。

  是岁,大有年。

  辽放进士张俭等三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至道三年(辽统和十五年。丁酉,九九七年)

  春,正月,庚午,辽主如延芳淀。

  丙子,以户部侍郎温仲舒、礼部侍郎王化基并参知政事,给事中李惟清同知枢密院事。化基宽中有度量,所在僚属或慢于礼者,不以介意。时边境多事,帝欲相仲舒而罢吕端,会不豫,乃止。

  参知政事张洎罢为刑部侍郎。

  辽以河西党项叛,诏韩德威讨之。

  庚辰,辽命诸道劝民种树。

  乙酉,葬孝章皇后于永昌陵。

  辛卯,以步军都虞候傅潜为延州路都部署,殿前都虞候王昭远为灵州路都部署,户部使张鉴调陕西诸州军储。鉴上疏曰:“伏见关辅之民,数年以来,并有科役,畜产荡尽,室庐顿空,今若复有差率,益致流亡,纵使驱迫而前,复恐逗挠而溃。愿陛下特垂诏旨,无使重劳,因兹首春,俾务东作。况灵州一方,僻居塞外,虽曰西垂之要地,实为中夏之蠹区,竭物力以供须,困甲兵而援送,事当虑深,患宜预防。若待川决而后堤,火炽而方戢,则焚溺之患深矣,虽欲拯救,其可得乎!”

  乙丑,辽命南京决滞囚。乙未,免流民税。

  二月,丙申朔,辽主如长春宫。

  灵州行营破李继迁,继迁遁。

  戊戌,辽以品部多贫民,劝富民出钱以赡之。

  庚子,辽徙梁门、遂城、泰州、北平民于内地。

  辛丑,帝不豫,始决事于便殿。

  甲辰,除京畿死罪囚,流以下释之。

  丙辰,辽将韩德威奏破党项捷。

  丁巳,辽命品部旷地募民耕种。

  三月,戊辰,辽募民耕滦州荒地,免其租赋十年。

  己卯,辽封李继迁为西平王。

  壬午,辽免南京逋赋及义仓粟,仍禁诸军官非时畋牧妨农。

  甲申,河西党项乞归附于辽,辽太妃旋遣人奏西边捷,由是辽之西路拓地益远。

  壬辰,帝不视朝。癸巳,崩于万岁殿。参知政事温仲舒宣遗制,令皇太子即位于柩前。初,帝不豫,宣政使王继恩忌太子英明,与参知政事李昌龄、知制诰胡旦等,谋立楚王元佐,颇间太子。宰相吕端问疾禁中,见太子不在旁,疑有变,乃以笏书“大渐”字,令亲密吏趣太子入侍。及帝崩。继恩白后至中书召端,议所立。端前知其谋,即绐继恩,使入书阁检太宗先赐墨诏,遂锁之,亟入宫。后谓曰:“宫车晏驾,立嗣以长,顺也。今将奈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日,岂容有异议邪?”后默然。太子既即位,端平立殿下不拜,请扌卷帘,升殿审视,然后降阶,率群臣呼万岁。

  夏,四月,乙未朔,尊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制曰:“先朝庶政,尽有成规,务在遵行,不敢失坠。宜拔茂异之才,开谏诤之路。”京朝官衣绯绿及二十年,并与改服色。官未升朝亦听叙赐绯紫自此始。

  戊戌,始见群臣于崇政殿西序。

  辽主命录囚。壬寅,发义仓赈南京。

  癸卯,宰相吕端加右仆射。

  改封弟元份壅王,元杰兗王,元亻屋封彭城郡王,元偁封安定郡王。

  甲辰,以太子宾客李至为工部尚书,李沆为户部侍郎,并参知政事。

  丁未,中外郡臣进秩一等。

  己酉,辽主如南京。

  工部侍郎郭贽出知大名府。翼日,求对,恳辞,帝曰:“魏地重寄,卿宜亟去。”贽退,帝召辅臣问曰:“郭贽愿留,如何?”对曰:“近例亦有之。”帝曰:“朕初嗣位,命贽治大籓而不行,则何以使人!”卒遣之。

  帝谓宰相曰:“朝行中颇有淹滞者,如梁周翰夙负词名,三十年屈于众僚;朕在宫府,多令杨亿草笺奏,文理精当,宜即加擢。”辛亥,以工部郎中、史馆修撰周翰为驾部郎中、知制诰,著作郎、直集贤院亿为左正言,馆职并如故。故事,入西阁皆中书召试制诰三篇,惟周翰不召试而命焉。

  李应机者,尝知咸平县。帝尹开封时,遣散从以帖下县,有所追捕,散从恃王势,讠雚呼县廷,应机怒曰:“汝所事者王也,我所事者王之父也,父之人可以笞子之人。”杖之二十。散从泣诉于王,王不答而默记其名。及即位,擢应机通判益州,召登殿,谓曰:“朕方以西蜀为忧,故除卿与官,此未足为大任也。有便宜事,密疏以闻。”应机至州,未几,有走马入奏事。前一日,知州饯之,应机故称疾不会,走马心已不平。及暮,应机又谓走马曰:“应机有密疏,欲附入奏,明日未可行也。”走马不知其受帝旨,愈怒,强应曰:“诺。”明日,使谓应机曰:“某且行矣,愿得所赍疏。”应机曰:“疏不可与人传也,当自来受。”走马虽怒甚,意欲积其骄横状诉于帝,乃诣应机廨舍,受疏以行。既至,帝迎问曰:“李应机无恙乎?有疏乎?”走马愕然失据,即对曰:“有。”探怀出之,帝周览称善。因问:“应机治行如何?”走马踧,转辞称誉。帝曰:“汝还语应机,所言事皆善,已行矣。更有意见,尽当以闻。蜀中无事,行召卿矣。”顷之,召入,迁擢,数岁中至显官。应机为吏强敏,而贪财,多权诈,后帝察其为人,浸疏之。

  进封交趾郡王黎桓为南平王。

  辛酉,知制诰胡旦责授安远节度行军司马。旦与王继恩等邪谋既露,帝新即位,未欲穷究,而旦草行庆制词,颇恣胸臆,多所溢美,语复讪上,故先黜之。

  五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丙寅,从郡臣请,始御正殿视朝,退,御后殿阅事,如常仪。

  丁卯,诏谕内外文武郡臣:“自今人君有过、时政或亏、军事否臧、民间利害,并许直言极谏,抗疏以闻。”

  己巳,辽诏平州决滞狱。

  庚午,诏三司:“及岁稔,市籴以实仓廪。”

  壬申,罢江淮发运使,诸路转运使司承受公事朝臣、使臣,悉召归阙。帝初听政,务从简易也。

  甲戌,参知政事李昌龄,责授忠武节度行军司马;宣政使王继恩,责授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胡旦削籍,流浔州。

  太宗之即位也,继恩有力焉;自是宠遇莫比,乘间言事或荐外朝臣,故士大夫轻薄好进者辄与往来,每以多宝僧舍为期。潘阆得官,亦继恩所荐也;阆倾险士,尝说继恩乘间劝立储贰,且言:“南衙自谓当立,立之将不德我;即议所立,宜立诸王之不当立者。”南衙,谓帝也。继恩信其说,颇惑太宗,太宗讫立帝。阆寻坐狂妄黜。太宗疾革,继恩与昌龄及旦更起邪谋,赖吕端觉之,谋不得逞。帝既即位,加恩百官,继恩又密托旦为褒词。旦已先坐黜,于是并逐三人。籍继恩家资,多得蜀土僭侈之物。寻诏:“中外臣僚曾与继恩交结通疏书者,一切不问。”后二年,继恩死于贬所。

  甲申,帝谓辅臣曰:“宫中嫔御颇多,幽闭可悯,朕已令给事岁深者悉放出。”吕端等曰:“践阼初首行此令,哲王之懿范也。”

  丁亥,立秦国夫人郭氏为皇后。帝在储位,每事谦让,郭氏未尝正妃号也。

  庚寅,追尊母陇西夫人李氏为贤妃。妃,真定人,乾州防御使英之女,帝及楚王元佐,皆妃所生也。

  是月,辽迪里部杀详衮而叛,遁于西北荒,萧达兰率轻骑追之,获部族之半,因讨准布之未服者。诸蕃岁贡方物充于国,自后往来若一家焉。达兰以诸部叛服不常,上表乞建三城以绝边患,从之。

  六月,戊戌,追复皇叔涪王廷美为秦王,赠皇兄魏王德昭太傅、岐王德芳太保。

  帝谓宰相曰:“诸州多献珍兽异禽祥瑞之物,此甚无益。但令稼穑丰稔,且得贤臣,乃为瑞也。”辛丑,诏天下勿复献珍禽异兽及诸祥瑞。

  南康军建昌县民洪文抚,六世同居,就所居雷湖北创书院,舍来学者,诏旌表其门闾。

  甲辰,以皇兄元佐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复封楚王,听养疾不朝。帝始欲幸元佐第,元佐固辞以疾,曰:“虽来,不敢见也。”由是终身不复见。

  罢盐铁、度支、户部副使。

  乙巳,追册莒国夫人潘氏为皇后。

  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钱若水罢为集贤院学士,判院事。先是太宗谓若水曰:“士遭时得位,纡金拖紫,延赏宗族,岂得不竭诚报国乎?”若水对曰:“高尚者不以名位为光宠,忠贞之士亦不以穷达易志。若以爵禄荣遇之故效忠于上,中人以下所为也。”太宗然其言。及刘昌言罢,太宗问赵镕等曰:“见昌言涕泣否?”对曰:“与臣等言,多至涕泣。”太宗曰:“大率如此。进用时不悉心补职,斥去即汍澜涕泗。”若水曰:“昌言实未尝涕泣,镕等迎合上意耳。”吕蒙正罢,太宗又谓若水曰:“蒙正望复位目穿矣。”若水对曰:“蒙正虽登显贵,然其风望不为忝冒;仆射师长百僚,非寂寞之地,且蒙正固未尝以退罢郁悒。当今岩穴高士,不求荣爵者甚多,如臣等辈,苟贪官禄,诚不足重。”太宗默然。若水因念人主待辅臣如此,盖未尝有秉节高迈,不贪名势,能全进退之道者以感动之也。将移疾,会太宗晏驾,不果。帝即位,若水以母老请解机务,章再上,乃得请。召谢便殿,命坐,问:“近臣谁可大用者?”若水言:“中书舍人王旦有德望。”帝曰:“此朕心所属也。”若水好汲引后进,推贤重士,士大夫宗慕之。

  帝居忧日,对辅臣于禁中,每见吕端等,必肃然拱揖,不以名呼。端等再拜请,帝曰:“公等顾命元老,朕安敢上比先帝!”又以端肤体洪大,宫庭阶戺颇峻,命梓人皆为纳陛焉。

  秋,七月,乙丑,御崇政殿,召吕端等,访以军国大事经久之制。端陈当世急务,皆有条理,帝嘉纳。

  丙寅,令诸路转运使更互赴阙,询民间利病。

  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应诏上疏,言陕西数十州苦于灵、夏之役,生民重困,帝为之戚然。它日,谓吕端等曰:“近诏中外直言,群臣多及琐细事,惟田锡、康戬陈词不繁,指事尤切,张齐贤颇留意民政。”乃出其疏示端等曰:“卿等详酌行之。”

  辛未,辽禁吐谷浑别部鬻马于宋。

  先是辽萧恒德尚越国公主,太后第三女也,性沈厚,太后于诸女中尤爱之,故恒德屡膺重任。公主甚得妇道,不以宠贵自骄。会有疾,太后遣宫人侍之,恒德私与宫人通,公主恚而卒。太后怒,赐恒德死。恒德女许字高丽国王,丙子,高丽遣其臣韩彦敬吊公主之丧。恒德临死,上书辽主,言其侄柳才可用。柳多知能文,膂力绝人,旋诏入侍卫。

  辛卯,辽诏南京疾决狱讼。

  八月,己亥,赵镕罢为寿州观察使,李惟清罢为御史中丞。以曹彬为枢密使兼侍中,以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给事中夏侯峤并为枢密副使。帝谓曰:“近密之司,必端亮谨厚者处之。彬以耆旧冠枢衡之首,敏中及峤佽助之,兵机边要,有所望矣。”敏中明辨有才略,先是西北用兵,敏中专主谋议,至于二边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峤仕籓府最旧,故首加擢用。

  丁酉,辽主猎于平地松林,太后诫曰:“前圣有言,欲不可纵。吾儿为天下主,驰骋田猎,万一有衔蹶之变,适遗予忧。其深戒之!”辽旧俗,其富以马,其强以兵。纵马于野,弛兵于民,有事而战,彍骑介夫,卯命辰集。马逐水草,人仰湩酪,挽强射生,以给日用,糗粮刍茭,不烦挽运。以是制胜,所向无前。辽主岁时射猎,以示不忘本俗,虽奉太后命诫,不能改。

  先是,帝以汉、唐封乳母为夫人、邑君故事付中书,因问吕端等曰:“斯礼可行否?”端等曰:“前代或加以大国,或益之美名,事出宸衷,礼无定制。”己酉,诏封乳母齐国夫人刘氏为秦国延寿保圣夫人。

  是月,西川戍卒刘旴叛,攻掠蜀、汉等州,益州钤辖马知节领兵三百追击之。招安使上官正,飞书召知节还成都计议,知节曰:“贼已数千,少缓之,劳费必倍,不如急击,破之必矣。”即率所部前进。正亦寻至,共击斩旴,其党悉平。盱自起至灭凡十日。正始无出兵意,知益州张咏以言激正,将行,仍盛为供帐饯之,酒酣,举爵谓诸军校曰:“尔辈俱有亲属在东,蒙国厚恩,无以报,此行当亟殄贼,无使越逸。若师老旷日,即此地为死所矣!”正由是倍道力战。及凯旋,咏迎劳,大出金帛行赏,众皆悦服。

  九月,丙寅,辽罢东边戍卒。

  庚午,辽主如饶州,祭太祖庙。

  丙子,帝因言西川叛卒事,辅臣或曰:“蜀地无城池,所以失制御。”帝曰:“在德不在险。倘官吏得人,善缓抚,使乐业,虽无城可也。”

  戊寅,以长葛县令孔延世为曲阜县令,袭封文宣公,并赐《九经》及太宗御书、祭器,加银帛而遣之,诏本道转运使、本州长吏待以宾礼。延世,孔子四十五世孙也。

  壬午,左正言孙何表献五议:一参用儒将,二申明太学,三厘革迁转,四议复制科,五举行乡饮。帝称善。

  监察御史王济上疏陈十事,其目曰:择左右,分贤愚,正名品,去冗食,加俸禄,谨政教,选良将,分兵戎,修民事,开仕进。

  刑部员外郎合肥马亮上疏言:“陛下初政,军赏宜速,而所在不时给,请遣使分往督视。又,州县逋负至多,赦书虽蠲除,而有司趣责如故,非所以布恩宣泽也。国朝故事,以亲王判开封府,地尊势重,疑隙易生,非保亲全爱之道。契丹仍岁内侵,河朔萧然,请修好以息边民。”凡四事。帝善其言。

  庚寅,阁门奏:“每月朔望,群臣赴万岁殿哭临。十月朔在壬辰,请改用九月晦。”帝问吕端曰:“此何礼也?”端曰:“阴阳家以辰日为哭忌。”帝曰:“哀疚之情,宁有所避乎?”不许。

  冬,十月,壬辰朔,辽主驻驼山,罢奚王诸部贡物。乙未,赐宿卫时服。丁酉,禁诸山寺毋滥度僧尼。戊戌,弛东京道渔泺之禁。戊申,以上京狱讼繁冗,诘其主者。辛酉,录囚。

  陈、宋州并言:“先贷民钱千万令市牛,价纳外所负尚多,许随来岁夏秋税输送。”诏悉除之。

  李继迁寇灵州,合河都部署杨琼击走之。

  己酉,葬神功圣德文武皇帝于永熙陵,庙号太宗。

  十一月,甲子,祔神主于太庙,以懿德皇后配;又祔庄怀皇后于别庙。

  帝初践阼,告天地宗庙,有司请署祝版,帝涕泗交下,不能署者久之。灵驾发引,帝与诸王徒步号恸,从至乾元门。礼官具仪,遣奠毕改吉服,帝不忍,哭踊尽哀,缞服还官。及神主至京,迎拜涕咽,观者莫不歔欷。先是帝谓参知政事李至等曰:“神主至京,朕欲亲导及拜辞,于礼可乎?”至曰:“此礼前代所阙,陛下行之,足为万世法。”即具仪以闻。时有请增损旧政事,帝曰:“先帝赐名之日,抚朕背曰:‘名此,欲我儿有常德,久于其道也。’罔极之训,朕何敢忘!”

  丙寅,德音降两京死罪以下囚;缘山陵役民,赐租有差。

  复分三司句院为三,命官各判之。以太常丞新喻王钦若判三司都催欠凭由司。钦若初为亳州判官,监仓,天久雨,仓司以谷湿不为受,民自远来输租,仓谷且尽,不得输。钦若悉命输之仓,且奏不拘年次,先支湿谷,即不至朽败。太宗大喜,手诏褒答,因识其姓名。及开封府以岁旱蠲十七县民租,时有言按田官司蠲放不实者,御史台请遣使覆实,诏东西诸州选官阅视。亳州当按太康、咸平二县,州遣钦若覆按甚详,抗疏言:“田实旱。开封止放七分,今乞全放。”既而它州所遣官并言诸县放税过多,悉追收所放税物,人皆为钦若危之。至是擢用,帝以其事语辅臣曰:“当此时,朕亦自惧。钦若小官,独敢为百姓伸理,此大臣节也。”钦若既为三司属,虞部员外郎毋宾古谓钦若曰:“天下宿逋,自五代迄今,理督未已,民病不能胜,仆将启而蠲之。”钦若即夕命吏治其数,翼日上之。帝大惊曰:“先帝顾不知邪?”钦若徐曰:“先帝固知之,殆留与陛下收天下人心耳。”

  己巳,诏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钱若水修《太宗实录》。若水举官同修,起居舍人李宗谔与焉。帝曰:“自太平兴国八年以后,皆李昉在中书日事。史凭直笔,若子为父隐,何以传信于后!”除宗谔不可,馀悉许之。

  是日,同句当审官院、通进银台司封驳事田锡上疏曰:“今地震之灾渐见,下动之象已萌。臣见银台司诸道奏报,自九月初至冬节前,申奏贼盗不少,今不一一具奏,且据其可言者言之:九月四日,施州奏群贼四百馀人惊劫人户;十月七日,滑州奏有贼四十馀人过河北;十五日,卫州奏有贼七十馀人过河北;十九日,绛州奏垣县贼八十馀人杀县尉;西京奏十月二十三日,有贼一百五十人入白波兵马都监廨署,并劫一十四家,至午时,夺舟往垣曲,至河阳、巩县界;濮州奏群贼入鄄城县;单州奏群贼入归恩指挥营;济州奏群贼劫金乡、钜野县郭十九家;永兴军奏虎翼军贼四十馀人劫永兴南庄;今月二日,西京奏王屋县贼一百馀人,白高渡溃散军贼六十馀人;七日,陕府奏集津镇群贼六十馀人,并惊劫人户,至午时乘船下去峡石县,群贼自河北渡过河南;八日,西京奏草贼见把截土壕镇,官私往来不得。岂有京师咫尺而群盗如此,边防宁静而叛卒如是!臣为陛下忧之。庙堂之上,必有嘉谟。若言小小寇盗,不劳圣意忧虞,只令使臣捕逐,如此,则群盗终难翦灭。若贼徒得聚二三千人,径度淮南,往保吴、越,则运粮纲船不至京师矣。若贼徒取得一二州郡,扼据要冲,则上供钱帛不充国用矣。人心必有向背,军情岂无动摇!当此之时,北塞辄来骚边,陛下不得不忧;西戎辄来犯边,大臣不得不惧。臣今所言激切,不为身谋,所虑安危,实为国计!”

  先是,西鄙运粮,诏以诸军代民挽送。己卯,士卒亦令放归,仍赐缗钱,苦寒故也。

  帝御便殿,阅殿前指挥使内殿直骑射斗槊,擢精锐者十馀人,迁其职。

  丙戌,辽主如显州。戊子,谒显陵。庚寅,谒乾陵。

  有司言:“冬至祀圜丘,孟夏雩祀,夏至祭方丘,请奉太宗配;上辛祈谷,秋季大飨明堂,奉太祖配;上辛祀感生帝,孟冬祭神州地祇,奉宣祖配;其亲郊圜丘,奉太祖、太宗并配。”诏可。

  是月,高丽国王王治卒,从子诵立。诵遣兵校徐远来请命,不得达而还,后遂绝。高丽亦遣使告于辽。

  十二月,甲午,钱若水等言:“修《太宗实录》,请降诏旨,许臣等于前任、见任宰相、参知政事、枢密院使、三司使等处移牒求访,以备阙文。”许之。

  丙申,追尊母贤妃李氏为皇太后。后丧先殡于普安院,于是议改卜园陵,立忌建庙。有司言:“《周礼》春官大司乐之职,奏夷则,歌仲吕,以飨先妣。先妣,姜嫄也,是帝喾之妃,后稷之母,特立庙名曰閟宫。晋简文宣后以不配食,筑室于外,岁时享祭。唐先天元年,始祔昭成、肃明二后于仪坤庙,又玄宗元献杨后立庙于太庙之西。稽于前文,咸有明据。望令宗正寺于后庙内修奉庙室;为殿三间,设神门、斋房、神厨,以备荐飨。”从之。

  辛丑,诏诸路转运使申饬令长,劝课农桑。

  先是帝访宰辅以灵武事,参知政事李至上疏,以为:“灵州不可坚守,望释李继迁之罪,厚推赐与,降诏绥怀。”反覆言之甚切。至是继迁遣使修贡,求备籓任,帝虽察其变诈,方在谅暗,姑务宁静,因从其请,复赐姓名、官爵。甲辰,以银州观察使赵保吉为定难节度使,遣内侍右班都知张崇贵赍诏赐之。甲寅,遣张浦还。

  己酉,辽主驻驼山。甲寅,遣使祭高丽国王治,诏诵权知国事。丙辰,录囚。

  初,刑部郎中、知杨州王禹偁准诏上疏言五事,其一曰:“谨防边,通盟好,使辇运之民有所休息。方今北有契丹,西有继迁,戍兵餽饷,固难寝停,关辅之民,倒悬尤甚。宜敕封疆之吏,致书辽人,请寻旧好。下诏赦继迁罪,复与夏台,彼必感恩内附,且使天下知陛下屈己而为人也。”

  其二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当乾德、开宝之时,土地未广,财赋未丰,然而击河东,备北鄙,国用亦足,兵威亦强。自后尽取东南数国,又平河东土地,财赋可谓广矣,而兵威不振,国用转急,其义安在?兵冗而不尽锐,将众而不自专故也。臣愚以为急经制兵赋如开宝中,则可高枕而治矣。开宝中设官至少,一州止有刺史一人,司户一人,当时未尝阙事。自后有团练推官一人,又有通判、副使、判官、推官,而监库、监酒、榷税算又增四员,曹官之外,更益司理。问其租税,减于曩日也,问其人民,逃于昔时也。冗吏耗于上,冗兵耗于下,此所以尽取山泽之利而不能足也。夫山泽之利,不可弃也,亦不可尽。即如茶法,从古无税,唐元和中以用兵齐、蔡,始建其法,《唐史》称是岁得钱四十万贯,东师以济。今则数百万矣,民何以堪!”

  其三曰:“艰难选举,使入官不滥。太祖之世,每岁进士不过三十八人,经学五十人,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资廕,故有终身不获一第,没齿不获一官者。先帝在位将逾二纪,登第殆近万人;不无俊秀之才,亦有容易而得。臣愚以为数百年之艰难,故先帝济之以泛取;二十载之霈泽,陛下宜纠之以旧章。望以举场还有司如故事。至于吏部铨官,亦非帝王躬亲之事,太祖以来始令后殿引见,因为常例,以至先朝,调选之徒,多求侥倖。宜以吏部还有司,依格敕注拟。”

  其四曰:“沙汰僧尼,使民无耗。汉明之后,佛法流入中国,度人造寺,历代增加,不蚕而衣,不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而为六矣。假使天下有万僧,日食米一升,岁用绢一匹,是至俭也,犹月费三千斛,岁用万缣,何况五七万辈哉!又,富者穷极口腹,一斋一衣,贫民百家未能供给,不曰民蠹,其可得乎!愿深鉴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欲惊骇此辈,且可一二十载不度人修寺,使自销铄。”

  其五曰:“亲大臣,远小人,使忠良謇谔之士知进而不疑,奸憸倾巧之徒知退而有惧。”

  疏奏,即召禹偁还朝。既用其策,以夏、绥、银、宥、静五州赐赵保吉。翼日,命禹偁守本官,复知制诰。

  辽南院宣微使萧巴雅尔加政事令,迁东京留守。巴雅尔为政宽裕而善断,诸部畏爱,民以殷富。

  是岁,始分天下为十五路:一曰京东路,二曰京西路,三曰河北路,四曰河东路,五曰陕西路,六曰淮南路,七曰江南路,八曰荆湖南路,九曰荆湖北路,十曰两浙路,十一曰福建路,十二曰西川路,十三曰峡路,十四曰广南东路,十五曰广南西路。

  辽放进士陈鼎等二人。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