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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宋纪三十四

宋纪三十四

翻译 原文

起著雍敦牂正月,尽上章涒滩七月,凡二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二年(辽开泰七年)

  春,正月,乙未朔,永州大雪,六昼夜方止。江陵溪鱼皆冻死。

  己亥,以赵安仁为御史中丞兼尚书右丞。左右丞兼中丞始此。

  辛亥,辛元符观、资善堂,宴从臣及寿春郡王府官属,出御制赐寿春郡王《恤黎民》等歌、《元符观》、《资善堂》等《记》、《颂》,并出寿春郡王诗什、笔翰示宰相。

  戊午,王饮若等上《天禧大礼记》四十卷。

  己未,诏:“诸路灾伤州军并设粥,贱粜官粟,以惠贫民。”

  是月,辽主如达离山。

  二月,乙丑朔,辽主拜日,如浑河。

  丁卯,以升州为江宁府,置军曰建康;命皇子寿春郡王为节度使,加太保,封升王。先是宰臣屡请早议崇建,帝谦让久之,固请再三,乃许。

  戊辰,以寿春郡王友张士逊、崔遵度并为升王府谘议参军,左正言、直史馆晏殊为记室参军。

  庚午,右正言刘煜请自今言事许升殿面对,从之。壬午,对右正言刘煜、鲁宗道于承明殿,凡八刻。

  三月,壬寅,帝谓宰臣曰:“近日疆陲肃静,民亦安阜。”向敏中对曰:“边境虽安,而兵数未减,虑多冗费。”帝曰:“今京师兵可议裁减,存其精锐。”敏中等曰:“军额渐多,农民转耗。近准诏已住召募,或斥去疲老,则冗食渐少。”帝曰:“卿等宜讲求经久也。”

  丙午,辽乌库节度使萧普达讨德寽勒部之叛命者,灭之。

  甲寅,右正言鲁宗道言:“大辟罪如婺州讹言者,望自今精加案覆。”帝出其状以示辅臣,且曰:“自今当详议者,更加审细,贵无滥也。”

  宗道每月风闻,多所论列,帝意颇厌其数。宗道因对,自讼曰:“陛下所以任臣者,岂欲徒事纳谏之虚名邪?臣窃愧尸禄,请得罢斥!”帝慰谕良久。它日念之,因题壁曰“鲁直”。

  丙辰,诏:“州县先贷贫民粮种,止勿收。”

  夏,四月,丙寅,辽赈川州、饶州饥。辛未,赈中京贫乏。

  癸酉,辽禁匿名书。

  乙亥,诏:“江、淮方稔,宜令更留粮储三二百万右,以充军食,免其扰民。”

  庚寅,降天下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灾伤地分,去年夏秋税及借粮种悉与除放,今年夏税免十之三,大名府、登、莱、潍、密、青、渭州免十之四,不得折变支移。欠负物色未及依限科校,候丰熟日渐次催纳。诸处造上供物,追集百姓工匠,有妨农业,并令权罢;如系供军切要者,候次年裁奏。

  壬辰,辽以吕德懋为枢密副使。

  闰月,癸卯,知枢密院事马知节,罢为彰德军留后,留京师。

  戊申,奖州团练使李溥坐贪猥责授忠正节度副使。初,黄震发溥奸赃,遣御使鞫治,得溥私役兵健为姻家吏部侍郎林特起宅,又附官船贩鬻材木,规取利息,凡十数事;未论决,会赦,有司以特故不穷治,大理寺详断官考城刘随请再劾之,卒抵溥罪。随尝为永康军判官,军无城堞,伐木为栅,坏辄易之,颇困民力。随令环植柳数十万侏,使联属为界,民得不扰。属县令受赃鬻狱,随劾之;益州李士衡因为令请,随不从。士衡怒,奏随苛刻,罢归。初,西南夷市马入官,苦吏诛求,随为绳案之。既罢,夷人数百诉于转运使曰:吾父何在?”事闻,乃得调。

  壬子,辽以萧进忠为彰武军节度使兼五州制置。

  皇城司言拱圣营西南真武祠泉涌祠侧疫,疠者饮之,多愈。甲寅,诏即其地建祥源观。士女徒跣奔走瞻拜,判度支句院河南任布言不宜以神怪衒愚俗,不报。

  戊午,吐蕃遣使言于辽,凡朝贡之期,乞假道夏国;辽主从之。

  五月,甲子,太尉、尚书令兼中书令徐王元偓薨。帝临奠恸哭,赠太师、尚书令,追封邓王,谥恭懿。

  丙寅,辽封皇子宗真为梁王,宗元永清军节度使,宗简右卫大将军,宗愿左骁骑大将军,宗伟右卫大将军,皇侄宗范昭义军节度使,宗熙镇国军节度使,宗亮绛州节度使,宗弼濮州观察使,宗奕曹州防御使,宗显、宗肃皆防御使。

  辽以张俭守司徒兼政事令。

  丁卯,命宰臣王钦若管句修祥源观事。

  右正言刘煜言:“前世传圣水者皆诡妄不经。今盛夏亢阳,不宜兴士木以营不急。”疏入,不报。

  丙戌,河阳三城节度使张旻言:“近闻西京讹言,有物如帽盖,夜飞入人家,又变为大狼状,微能伤人。民颇惊恐,每夕皆重闭深处,至持兵器捕逐。”迢设祭醮禳祷。

  六月,乙未,以宣徽北院使、同知枢密院事曹利用知枢密院事。

  乙巳,京师民讹言帽妖至自西京,入民家食人,民聚族环坐,达旦叫噪,军营中尤甚。诏立赏格募告为妖者。既而得僧天赏、术士耿概、张岗等,鞫之,并弃市。然讹言实无其状。时自京师以南,皆重闭深处,知应天府王曾令夜开里门。敢倡言者即捕之,妖卒不兴。

  辛亥,有彗出北斗,凡三十七日没。

  秋,七月,甲子,辽主命翰林待诏陈升写《南征得胜图》于上京五鸾殿。

  壬申,以星变赦天下流以下罪,死罪减一等。

  诏:“自今锁厅应举人,所在长吏先考艺业,合格即听取解;如至礼部不及格,当停见任;其前后考试官举送长吏,并重置其罪。”

  甲戌,以刑部侍郎、知青州李士衡为三司使。帝作《宽财利论》赐士衡,士衡请刻圣制于本厅,从之。士衡方进用,王钦若害之。会帝论时文之弊,钦若因言:“路振,文人也,然不识体。”帝曰:“何也?”曰:“士衡父诛死,而振为赠告,乃曰‘世有显人’。”帝颔之,士衡以故不大用。

  八月,丁酉,群臣上表请立皇太子,不允;表三上,许之。

  先是知梧州陈执中上《复古要道》三篇,帝异而召之。帝时已属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储者。执中既至,进《演要》三篇,以早定根本为说。翼日,帝以它疏示辅臣,皆赞曰:“善!”帝指其袖中曰:“更有善于此者。”出之,即《演要》也。因召对便殿,劳问久之。寻擢为右正言。执中,恕之子也。

  癸卯,诏:“前岁上圣号册宝所赐酺,今秋丰稔,可追行之。”

  甲辰,立升王受益为太子,改名祯,大赦天下。

  乙巳,以翰林学士晁迥为册立皇太子礼仪使,命祕书监杨亿撰皇太子册文,知制诰盛度书册,陈尧咨书宝。

  壬子,以参知政事李迪兼太子宾客。帝初欲授迪太子太傅,迪辞以太宗时未尝立保傅,乃止兼宾客,而诏皇太子礼宾客如师傅。有殿侍张迪者,春坊祗候,太子不欲其名与宾客同,改名克一。迪奏其事,帝喜,以告辅臣。

  诏:“中书、门下五品,尚书省、御史台四品,诸司三品,见皇太子,并答拜,自馀受拜。”

  加彭王元俨太傅,进封通王。

  癸丑,帝作《元良箴》赐皇太子,又作诗赐宾客而下。

  甲寅,楚王元佐加兴元牧,徐国、邠国、宿国三长公主俱进加封号。

  丁巳,诏皇太子月给钱二千贯。

  礼仪院言:“至道中,敕百官于皇太子称名,宫僚称臣;续准敕,依皇太子所请,宫僚止称名。”诏如至道之制。

  九月,丁卯,御天安殿册皇太子。

  壬申,三司假内藏银十万两。

  戊辰,辽主诏:“内外官因事受赇,事觉而称子孙仆从者,禁之。”

  庚午,辽主录囚。括马给东征军。

  庚辰,御正阳门观酺,凡五日。帝作《稼穑倍登诗》、《欹器》、《戒酒》二论示辅臣。

  祥源观成,观宇凡六百一十三区。

  是月,辽主驻土河川。

  冬,十月,辽名中京新建二殿曰延庆,曰永安。

  壬寅,辽以顺义军节度使石用中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癸丑,左谏议大夫孙奭言:“茶法屡改,非示信之道,望遣官重定经久之制,即诏,奭与三司详定,务从宽简。未几,奭出知河阳,事遂止。

  奭初自密州代还,时方置天庆等节,天下设斋醮,张燕,费甚广。奭请裁省浮用,不报。

  丙辰,辽以东平郡王萧巴雅尔为都统,殿前都点检萧库哩副之,东京留守耶律巴格为都监,伐高丽。仍谕高丽官吏能率众自归者厚资,坚壁相拒者追悔无及。

  十一月,己未,以翰林学士晁迥为承旨。时朝廷数举大礼,诏令多出迥手。尝夜召对,帝令内持御前巨烛送归院。

  壬戌,辽以吕德懋知吏部尚书,杨又元知详覆院,刘慎行为彰武军节度使。

  乙亥,起居舍人吕夷简言:“澶、魏丰熟,望出内藏钱二十万贯市刍粮。”从之。

  辽萧巴雅尔攻高丽兴化镇,高丽遣其臣姜邯赞、姜民瞻御之。先期设伏山谷,以大绳贯牛皮塞城东大川以待之,辽师至,决塞发伏。辽师战不利,巴雅尔乃由慈州直趋王城。进至新恩县,去王城百里,邯赞等遣兵来援,巴雅尔度王城不可下,乃大掠而还。十二月,师至茶、陀二河,邯赞等追兵大至。诸将皆欲使高丽渡两河而后击之;都监巴格独以为不可,曰:“敌若渡两河,必殊死战,此危道也,不若战于两河之间。”巴雅尔从之。及战,高丽以强弩夹射,相持未决,忽风雨自南来,旌旗北指,高丽兵乘势攻之,辽师大败,巴雅尔委甲仗而走,详衮多战死,天云及皮室二军伤陷略尽。

  参知政事张知白与宰相王钦若论议多相失,因称疾辞位,丙午,罢为刑部侍郎、翰林侍读学士、知天雄军。

  是岁,辽放进士张克恭等三十七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三年(辽开泰八年)

  春,正月,壬戌,辽建景宗庙于中京。封沙州节度使曹顺为燉煌郡王。

  丁卯,翰林学士钱惟演等四人权同知贡举。

  乙亥,诸路贡举人郭桢等四千三百人见于崇政殿。时桢冒缌丧贡举,为同辈所讼,殿三举;同保人并赎金,殿一举。时有司欲脱宋城王洙,问洙曰:“果保桢否?不然,可易也。”洙曰:“保之,不愿易也。”遂与桢俱罢。

  京西转运使胡则言:“滑州进士杨世质等诉本州黜落,即取元试卷付许州通判鄢陵崔立看详,立以为世质等所试不至纰缪,已牒滑州依例解发。”诏转运司具析不先奏裁,直令解发缘由以闻,其试卷仰本州缴进,世质等仍未得解发。及取到试卷,贡院言不合充荐,诏落世质等,而劾转运使及崔立罪。

  立初为果州团练推官,役兵辇官物它州,道险,乃率众钱佣舟载归。知州姜从革论如率敛法,三人当斩,立曰:“此非私己,罪止杖耳。”从革初不听,论奏,诏如立议。帝记其名,代还,特转大理寺丞,知安丰县。

  立性淳谨,尤喜论事。大中祥符间,士大夫争奏符瑞,立独言:“水发徐、兗,旱连江、淮,无为烈风,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骄矜;而中外多上云露、草木、禽虫诸物之瑞,此何足为治道哉!愿敕有司:草木之异,虽大不录;水旱之变,虽小必闻。”前后凡上四十馀事云。

  是月,三司言:“使臣传宣取物,承前止是口传诏旨,别无凭由,致因缘盗取钱物。今请下入内内侍省置传宣合同司,专差内臣一员主之,以绝斯弊。”从之。

  二月,丁未,出皇太子所书御诗赐宰相。

  辽以前南院枢密使耶律制心为中京留守,以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继忠为南院枢密使。

  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乙丑,三司假内藏库银一十三万。

  丙寅,亲试礼部奏名贡举人,得进士王整以下六十三人赐及第,八十六人同出身,又赐学究、诸科各及第、出身有差。

  乙亥,辽萧巴雅尔、耶律巴格自高丽还,以出师失律,数其罪而释之。

  壬午,辽主阅飞龙院马。

  入内副都知周怀政,日侍内廷,权任尤盛,附会者颇众。性识凡近,酷信妖妄。有硃能者,本单州团练使田敏家厮养,性凶狡,遂赂怀政亲信得见,妄谈神怪事以訹之。怀政大惑,援引能至御药使、领阶州刺史。俄于终南山修道观,与殿直刘益辈造符命,托神言国家休咎,或臧否大臣。时寇准镇永兴,能为巡检,能诈言天书降。帝访诸大臣,或言准素不信天书,今使准上之,百姓必大服;乃使怀政谕准。准始不肯,其婿王曙诒书要准,乃从之。是月,准奏天书降乾祐山中。

  夏,四月,辛卯,备仪仗至琼林苑迎导天书入内。太子右谕德鲁宗道上疏,略曰:“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则作福以报之,失其道,则出异以戒之,又何书哉?臣恐奸臣肆其诞妄以惑圣听也。”知河阳孙奭上疏言:“硃能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脣腹非。”又曰:“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天下皆知能所为,独陛下一人不知耳,乞斩能以谢天下。”帝虽不听,然亦不罪奭也。

  河东转运使李放贡钱三十万贯,粮百二十万石,诏奖之。

  己亥,召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永兴军府寇准赴阙。

  壬寅,召近臣诣真游殿朝拜天书。

  是月,辽主如缅山。

  五月,乙丑,左谏议大夫、知郓州戚纶,责授岳州团练副使,以提点刑狱官李仲容奏纶有讪上语故也。纶善谈名理,喜言民政,颇近迂阔。事兄维,友爱甚厚。士子谒见者,必询其所业,访其志尚,随才诱掖之。尝云:“归老后得十年在乡闾讲习,亦可以恢道济世矣。”乐于荐士,每一奏十数人,皆当时知名者。晚节为权幸所排,遂不复振。

  壬申,辽以驸马萧克忠为长宁军节度使。

  乙亥,以右正言刘煜判三司户部句院,盖执政者不欲其专任言责,故兼它职。

  辛巳,监察御史刘平为盐铁判官,章频为度支判官。御史于是复兼省职。

  辽迁宁州、渤海户于辽、土二河之间。

  甲申,寇准自永兴来朝。准将发,其门生有劝准者曰:“公若至河阳称疾,坚求外补,此为上策。傥入见,即发乾祐天书之诈,尚可全平生正直之名,斯为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耳。”准不怿,揖而起,卒及于祸。

  六月,戊子,保信军节度使丁谓自江宁来朝,召之也。

  辽录征高丽战殁将校之子弟,未几,复益封其妻。

  己丑,辽以伊勒希巴萧谐哩为西南面招讨使,御史大夫萧嘉济为伊勒希巴。

  先是江淮发运使贾宗言:“诸路岁漕,自真、扬入淮、汴,历堰者五,粮载剥卸,民罢牵挽,舰舟由此速坏。今议开扬州古河,缭城南接运渠,毁龙舟、新兴、茱萸三堰,通漕路以均水势,岁省官费十万,功利甚厚。”诏按视,以为当然。于是役成,水注新河,与三堰平,漕船无阻,公私大称其便。

  甲午,左仆射、平章事王钦若罢为太子太保。

  时钦若恩遇浸衰,人有言其受金者,钦若自辨,乞下御史台覆实。帝不悦,曰:“国家置御史台,固为人辨虚实邪!”钦若惶恐,因求出籓。会商州捕得道士谯文易畜禁书,能以术使六丁六甲神,自言尝出入钦若家,得钦若所遗诗及书。帝以问钦若,钦若谢不省,遂罢相。寻命判杭州。

  丁酉,以李允则为客省使、知镇州,兼镇、定钤辖。

  允则在雄州十四年,河北既罢兵,允则治城垒不辍。辽人疑违誓约。既而有以为言,诏诘之。允则奏言:“初通好不即完治,它日复安敢动乎!”帝以为然。

  城北旧有甕城,允则欲合大城为一,先建东岳祠,出黄金百两为供器,导以鼓吹,居人争献金银。久之,密自撤去,声言盗自北至,遂下令捕盗,三移文北界。乃兴板筑,扬言以护祠,而卒就关城,浚壕,起月堤,自此甕城之人悉内城中。

  始,州民多以草覆屋,允则取材木西山,大为仓廪营舍。教民陶瓦甓,标里闬,置廊市。城上悉累甓,下环以沟堑,莳麻,植榆柳。广阎承翰所修屯田,架桥引水,作古梁,列堤道,以通安肃、广信、顺安军。岁修禊事,召界河战棹为竞度,纵北人游观,潜寓水战。州北旧设陷马坑,城上起楼为斥堠,望十里,自罢兵,人莫敢登。允则曰:“南北既讲和矣,安用此为?”命撤楼夷坑,为诸军蔬圃,浚井疏洫,列畦垄,筑短垣,纵横其中,植以荆棘,而其地益险阻。因治坊巷,徙浮图北垣上,登望三十里。下令安抚司所莅境,有隙地悉种榆,久之,榆满塞下。

  上元旧不然灯,允则结采山,聚优乐,使民纵游。明日,侦知辽将欲间行入城观之,允则与同僚伺郊外,果有紫衣人至,遂与俱入传舍,不交一言,出女奴罗侍左右,剧饮而罢,且置其所乘驴庑下,使遁去,即辽之南京统军也。后数日,其人得罪。

  尝燕军中,而甲仗库火,允则作乐行酒不辍。少顷,火熄,命悉瘗所焚物,密遣使持檄瀛州,以茗笼运器甲,不夹旬,兵数已完,人无知者。枢密院移诘之,对曰:“兵械所藏,儆火甚严,方宴而燔,必奸人所为,舍宴救焚,事或不测矣。”

  一日,民有诉为辽人殴伤而遁者,允则不治,与伤者钱二千,众以为怯。逾月,辽人以其事来诘,答以无有。盖它谍欲以殴人为质验,比得报,以为妄,乃杀谍。云翼卒亡人北界,允则移文督还,辽人报以不知所在。允则曰:“在某所。”辽人骇,不敢隐,即归卒,乃斩以徇,后无敢亡者。

  允则不事威仪,间或步出,遇民可与语者,延坐与语,以是洞知人情,盗发辄获,人亦莫知其由。身无兼衣,食无重羞,不蓄资货,当时边臣鲜能及之者。

  戊戌,以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保信军节度使丁谓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故事,节度使除拜当降麻,翰林学士盛度以为参知政事当属外制,遂命知制诰宋绶草辞,谓甚恨焉。谓在中书,事准甚谨。尝会食,羹污准须,谓起,徐拂之,准笑曰:“参政国之大臣,乃为官长拂须邪?”谓甚愧之,由是倾构始萌矣。

  己亥,辽以特里衮耶律哈噶为南府宰相,以南面林牙耶律韩留为特里衮。

  滑州河决,泛澶、濮、郓、齐、徐境,遣使救被溺者,恤其家。

  丁未,以吏部侍郎林特为尚书左丞、玉清昭应宫副使。特性邪险,善附会,故丁谓始终善特,亟引用之。

  秋,七月,辛酉,知河南府冯拯言:“父老、僧道、举人等列状,愿赴厥请车驾封中岳。”帝曰:“兹事体大,未可轻议。”令拯慰遣之。

  三司假内藏钱五十万贯,绢十万匹。

  学士院言:“准诏,大理评事胥偃与试,偃乃盛度婿,又钱惟演亲戚,欲乞下别处。”诏送舍人院试。自是有亲嫌者并如例。

  戊辰,殿前都指挥使、忠武节度使曹璨卒。车驾临奠,赠中书令,谥武懿,录其子侄。璨起贵胄,以孝谨称。习知韬略,虽无攻战之效,然累历边任,领禁卫十馀年,善抚士卒。晚节颇伤吝啬,物议少之。璨母尝阅其家帑,见积钱数万,召璨谓曰:“汝父履历中外,未尝有此积也,可知不及汝父远矣!”

  三司假内藏钱帛二百四十五万。

  庚午,辽主观市,曲赦市中系囚。

  己卯,群臣表上尊号曰体元御极感天尊道应真宝运文德武功上圣钦明仁孝皇帝,不允;凡五上,从之。

  庚辰,屯田员外郎钟离瑾言:“窃见诸州长吏,才境内雨足苗长,即奏丰稔,其后霜旱蝗螟灾沴,皆隐而不言,上罔朝廷,下抑氓俗。请自今诸州有灾伤处,即时腾奏,命官检视。如所部丰登,亦须俟夏秋成日乃奏。如奏后灾伤者,听别上言;隐而不言,则论其罪。”从之。

  八月,丁亥,以天书再降,大赦天下。

  滑州龙见河决。

  彰德军留后马知节以疾留京师,逾年,表求外任,命知贝州兼部署。将行,请对,帝闵其羸,令归本镇,上党、大名之民争来迎谒。疾浸剧,俄求还京师,卒。遗命诸子令辞诏葬。帝深轸悼之,赠侍中,谥正惠,官其子孙四人。知节习兵事,以方略自任。颇涉文艺,每应诏,亦为诗咏,所与游接,必一时名士。为治专务抑豪强,恤孤弱。性刚直敢言,未尝少自卑屈。求之武人,盖鲜俪云。

  辛丑,太白昼见。大会释、道于天安殿,建道场,凡万三千馀人。己亥,帝临视,以药银铸大钱,面赐之。

  戊申,自琼林苑迎奉天书入内。

  庚戌,遣使安抚水灾州军,有合宽恤改更事件,与转运使、副、所在长吏会议施行。

  九月,乙丑,赐大理寺丞王质进士及第。质,旦弟之子,献文召试故也。

  己巳,辽以石用中参知政事。

  壬申,辽主录囚;甲戌,复录囚。

  诏:“自今应犯赃注广南、川峡幕职、州县官,委逐路转运使常加纠察,再犯赃罪者,永不录用。”时司勋员外郎梁象言:“川峡幕职、州县官,曾坐赃左降者,多复恣贪,逾扰远民。请自今犯赃者不注川峡官,并除广南远恶州军。”帝以广南犹吾民也,且非自新之道,故特有是诏。

  辛巳,参知政事李迪言:“皇太子举动由礼,言不轻发,视伶官杂剧,未尝妄笑。”帝曰:“常日居内廷,亦未尝妄言也。”寇准曰:“皇太子天赋仁德,严重温裕,实邦家之庆也。”

  壬午,辽主驻土河川。

  冬,十月,辽诏下诸道,事无巨细,已断者每三月一次条奏。

  癸巳,命横帐三房不得与卑小帐族为婚,凡嫁娶必奏而后行。

  己酉,知审刑院盛度言:“在京及诸路止有断案三道,值降圣节不奏,自馀绝无刑牍,请宣付史馆。”寇准曰:“此陛下以德化民、精意钦恤所致。”诏奖度等。

  十一月,辛酉,閤门、太常礼院上《大礼称庆合班图》,皇太子序坐在宰相上,太子恳让。帝以谕辅臣,寇准等面陈储副之重,不可兼抑,望遵仪制。凡再请,乃许。

  诏:“自今给事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母、妻并封郡君。”初止封县,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王曙,寇准女婿也,因改旧制,议者非准专私而不忌云。

  己巳,谒景灵宫。是日,月重轮。庚午,享太庙。辛未,合祭天地于南郊,大赦天下。

  丁丑,谒玉清昭应宫。还,御天安殿,受册尊号。

  十二月,丙戌,富州蛮首向光泽表纳疆土。帝曰:“朝廷得之安用!当是其亲族不相容耳。”命转运司察之,果然。

  辛卯,辽主驻中京。

  癸巳,以任中正、周起并为枢密副使。

  河中府处士李渎、陕州处士魏野皆卒,诏各赠秘书省著作郎,赐其家米帛,州县常加存恤,二税外蠲其差役。

  乙巳,辽以广平郡王宗业为中京留守,大定尹耶律制心为特里衮。

  辛亥,高丽王王询遣使如辽,请贡方物,辽主命纳之。

  是岁,燕地饥疫,民多流殍,辽主以翰林学士杨佶同知南京留守事,发仓廪,赈乏绝,贫民鬻子者计佣而出。先是佶尝知易州,治尚清简,征发期会必信,民便之。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庚申,一零二零年)

  春,正月,乙丑,以华州观察使曹玮为宣徽北院使,镇国军留后、佥署枢密院事。佥署兼领籓镇,自玮始也。

  丙寅,开扬州运河。

  丙子,改诸路提点刑狱为劝农使、副使兼提点刑狱公事。诏:“所至视民籍差等,有不如式者惩革之。劝恤农民,以时耕垦,招集逃散,检括陷税,凡农田事悉领之。”仍各赐《农田敕》一部。

  二月,帝有疾,不视朝。

  癸未,遣使安抚淮南、江、浙、利州饥民。

  丁亥,户部员外郎兼太子右谕德鲁宗道奏:“请自今群臣除故枉法受赃外,其因事计赃情可闵者,并奏裁。”从之。又请:“选人有罪,令铨曹于刑部、大理寺两司中止问一处。”诏鍂曹:“自今刑部、大理寺定选人罪名不一,即送审刑院速详定以闻。”

  滑州言河塞,诏奖之。己亥,命翰林学士承旨晁迥致祭。庚子,群臣诣崇德殿称贺。赐修河官吏、使臣、将士有差。是役,凡赋诸州薪石楗橛茭竹之数千六百万,用兵夫九万人。帝亲制文刻碑以纪其功。

  辛丑,发唐、邓八州常平仓赈贫民。

  是月,辽主如鸳鸯泺。

  三月,戊辰,改祯州为惠州。

  癸酉,诏川峡、广南举人勿拘定额。

  乙亥,以益、梓州路物价翔踊,命知制诰吕夷简、引进副使曹仪乘传赈恤之。夷简等请“所至劳问官吏、将校,仍取系囚,与长吏等原情从轻决遣;民愿出谷救饥民,元诏第加酬奖,望给空名告敕付臣往。”从之。

  己卯,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向敏中卒。帝即时临哭,赠太尉、中书令,谥文简,子婿并迁官。敏中端厚恺悌,善处繁剧,累在衡轴,门无私谒,谨于采拔,不妄推荐,居大位几三十年,时以重德目之。

  夏,四月,乙酉,两月并见于西南。

  翰林学士承旨晁迥,累表求解近职。庚寅,授工部尚书、集肾院学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许一子官河南以就养。

  命工部侍郎杨亿为翰林学士。大中祥符末,亿自汝州代还,久之不迁,或问王旦曰:“杨大年何不且与旧职?”旦曰:“大年顷以轻去上左右,人言可畏,赖上终始保全之。今此职欲出自清衷,以全君臣之契也。”逾六年,乃复入禁署。

  分江南转运使为东西两路,从户部判官滕涉之请,以便按巡也。

  丁亥,大风昼晦。

  丙申,杖杀前定陶县尉麻士瑶于青州,黥配其亲属家僮有差,籍其家。

  初,士瑶祖希梦,事刘铢为府掾,专以掊克聚敛,用致巨富。至士瑶,益豪纵,郡境畏之,过于官府。士瑶素帷簿不修,又私蓄天文禁书、兵器,杀人为奸,虽镇将、县官,多被殴刺。先是侍御史姜遵,风闻士瑶幽杀其侄温裕,奏遣监察御史章频往鞫之,于是并得它罪,故悉加诛罚焉。时青州幕僚胡顺之实首发其事云。

  顺之尝为浮梁县令,杖豪富臧氏之不输租者,又械杖本州职员、教练官,由是吏莫敢扰。及在青州,高丽尝入贡,道出州境,中贵人挟以为重,使州官旅拜于郊,顺之独不拜,因上书论辨,朝廷是之。

  先是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胶水祁出知潍州,母亡,殡于州城之南。既解官,就殡所筑小室,号泣守护,蔬食三载,徒跣经冬,足堕二指。州以状闻。己亥,降诏旌美。及其归葬,又赐粟帛,令州长吏每月就所居存问。

  初,感德军节度使、知陕州王嗣宗,以老病再表愿入朝,优诏召还。以足疾不任朝谒,复上表求再知许州。宰相寇准素恶其为人,庚申,特命以左屯卫上将军致仕。

  嗣宗历事三朝,所至以严明御下。性傲很,家有恩仇簿,已报者则句之,晚年交游,皆入仇簿。为中丞日,尝忿宋白、郭贽、邢昺七十不请老,屡言于帝,请敕其休致。及晚岁,疾甚,犹眷厚禄,徘徊不去,尝谓人曰:“仆惟此一事未能免物议耳。”然敦睦宗族,待诸侄如己子。临终,令以《孝经》、弓剑、笔砚置圹中云。

  五月,辽耶律资忠自高丽还。资忠之被留也,辽主时忆之,每与群臣宴,辄曰:“资忠亦有此乐乎?”资忠留高丽六年,忠节不屈,怀念君亲,见诸著述,编为《西亭集》。至是高丽送其归,辽主郊迎,同载以归,命大臣宴劳,留禁中数日,谓曰:“朕将屈卿为枢密,何如?”对曰:“臣不才,不敢奉诏。”乃以为林牙、知特里衮事。

  高丽王询表请称籓纳贡,辽主许之。

  癸酉,辽以耶律宗教检校太傅,宗诲为启圣军节度使,刘慎行为太子太傅,仍赐保节功臣。

  六月,丙申,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寇准,罢为太子太傅、莱国公。

  先是准为枢密使,曹利用副之。准素轻利用,议事有不合者,准辄曰:“君武夫,岂解此大体耶!”利用由是衔之,而丁谓以拂须故亦恨准,及同为枢密使,遂合谋欲排准。

  翰林学士钱惟演,见谓权盛,驸丽之,与讲姻好,而惟演女弟实为马军都虞候刘美妻。时帝不豫,艰于语言,政事多中宫所决,谓等交通诡祕,其党日固。刘氏宗人横于蜀,夺民盐并,帝以皇后故欲舍其罪,准必请行法,重失皇后意,谓等因媒蘖之。

  准尝独请间曰:“皇太子人望所属,愿陛下思宗庙之重,传以神器,以固万世基本。丁谓佞人也,不可以辅少主,请择方正大臣为羽翼。”帝然之。准密令翰林学士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且欲援亿以代谓。亿畏事泄,夜,屏左右为之辞,至自起翦烛跋,中外无知者。

  既而准被酒漏言,谓等益惧,力谮准,请罢政事,帝不记与准初有成言,诺其请。会日暮,召知制诰晏殊入禁中,示以除目,殊曰:“臣掌外制,此非臣职也。”乃召惟演。须臾,惟演至,极论准专恣,请深责。帝曰:“当与何官?”惟演请用王钦若例,授准太子太保。帝曰:“与太傅。”又曰:“更与加优礼。”惟演请封国公,出袖中具员册以进,帝于小国中指“莱”字。惟演曰:“如此,则中书但有李迪,恐须别命相。”帝曰:“姑除之。”殊既误召,因言恐泄机事,不敢复出,遂宿于学士院。

  壬寅,御试礼部奏名举人九十三人。

  秋,七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癸亥,参知政事李迪、兵部尚书冯拯、翰林学士钱惟演对于滋福殿。初,寇准罢,帝欲相迪,迪固辞,于是又以属迪。有顷,皇太子出拜帝前曰:“陛下用宾客为相,敢以谢。”帝顾谓迪曰:“尚可辞邪?”

  是日,惟演又力排寇准曰:“准自罢相,转更交结中外以求再用,晓天文卜筮者皆遍召,以至管军臣僚,陛下亲信内侍,无不著意;恐小人朋党,诳惑圣听,不如早令出外。”帝曰:“有何名目?”惟演曰:“闻准已具表乞河中府,见中书未除宰相,兼亦闻有人许以再用,遂不进此表。”帝曰:“与河中府何如?”惟演乞召李迪谕旨,因言:“中书宜早命宰相。”帝难其人,惟演对:“若宰相未有人,可且用三两员参知政事。”帝曰:“参政亦难得人。”问;“今谁在李迪上?”惟演以曹利用、丁谓、任中正对,帝默然。惟演又言:“冯拯旧人,性纯和,与寇准不同。”帝亦默然,既而曰:“张知白何如?”惟演言:“知白清介,使参政则可,恐未可为宰相。”帝颔之。惟演又言:“寇准朋党盛,王曙又其女婿,作东宫宾客,谁不畏惧!今朝廷人三分,二分皆附准矣。臣言出祸从,然不敢不言。”帝曰:“卿勿忧。”惟演再拜再退。

  甲子,大雨,流潦泛溢公私庐舍大半,有压死者。

  丙寅,以参知政事李迪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平章事,兵部尚书冯拯为枢密使、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是日告谢,即赐袭衣、金带、鞍勒马,正谢日亦如之,非常比也。

  先是冯拯以兵部尚书判都省,帝欲加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召学士杨亿使草制。亿曰:“此舍人职也。”帝曰:“学士所职何官?”亿曰:“若除枢密使同平章事,则制书乃学士所当草也。”帝曰:““即以此命拯。”

  拯既受命,枢密领使者凡三人,前此未有,人皆疑怪。曹利用、丁谓因各求罢,帝徐觉其误,召知制诰晏殊语之,将有所易置。殊曰:“此非臣职也。”遂召钱惟演入,对曰:“冯拯故参知政事,今拜枢密使,当矣。但中书不应止用李迪一人,盍用曹利用、丁谓!”帝曰:“谁可?”惟演曰:“丁谓文臣,任中书为便。”又言“曹利用忠赤,有功国家,亦宜与平章事。”帝曰:“诺。”庚午,以枢密使、吏部尚书丁谓平章事,枢密使、检校太尉曹利用加同平章事,皆用惟演所言,然所以待寇准者犹如故。谓等惧甚,谋益深。壬寅,准入对,具奏谓及利用等交通踪迹,又言:“臣若有罪,当与李迪同坐,不应独被斥。”帝即召迪至前质之。两人论辨良久,帝意不乐,迪再三目准令退。及俱退,帝复召迪入对,作色曰:“寇准远贬,卿与丁谓、曹利用并出外。”迪言:“谓及利用须学士降麻,臣但乞一知州。”帝沉吟良久,色渐解。迪退,复作文字呈进,帝意遽释,乃更诏谓入对;谓请除准节钺,令出外,帝不许。

  甲戌,昭宣使、英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周怀政伏诛。

  初,帝疾浸剧,自疑不起,尝卧枕怀政股,与之谋,欲命太子监国。怀政实典左右春坊事,出,告寇准,准遂请间建议。已而事泄,准罢相,丁谓等因疏斥怀政,使不得亲近,然以帝及太子故,未即显加黜责。怀政忧惧不自安,阴谋杀谓等,复相准,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废皇后。与其弟礼宾副使怀信谋,潜召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閤门祗候杨怀玉议其事,期以二十五日窃发。

  前一夕,崇勋、怀吉诣谓等第告变,谓中夜微服乘妇人车,过曹利用计之,及明,利用入奏于崇政殿。怀政时在殿东庑,即令卫士执之,诏宣徽北院使曹玮与崇勋就御药院鞫讯,不数刻,具引伏。帝坐承明殿临问,怀政但祈哀而已。命载以车,赴城西普安佛寺斩之。谓等并发硃能所献天书妖妄事,亟遣入内供奉官卢守明、邓文庆驰驿诣永兴军捕能。

  怀政既诛,有欲并责太子者,帝意惑之,李迪从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帝大悟,由是东宫得不摇。

  丁丑,太子太傅寇准降授太常卿,知相州,翰林学士盛度、枢密直学士王曙并罢职,度知光州,曙知汝州,皆坐与周怀政交通,曙又准之婿也。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