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阏逢阉茂八月,尽柔兆困敦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绍圣元年(辽大安十年)
八月,辛未,诏范纯粹降一官,为直龙图阁、知延安府,以元祐间尝献议弃地也。
壬申,三省具吕惠卿、王中正、宋用臣无罪状进呈,当再叙,章惇曰:“惠卿所坐极无名。”帝曰:“与复旧官并资政殿学士。”
九月,癸卯,遣御史刘拯按河北水灾,赈饥民。
甲辰,以黄庆基、董敦逸并为监察御史。
丙午,策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庚戌,三省同进呈张咸、吴俦、陈旸三人中第五等,推恩,帝曰:“进士策文理有过于此者。”因诏罢制科。
罢广惠仓。
甲寅,知广州唐义问,坐弃渠阳砦,责授舒州团练副使。
己未,辽以南院大王特默为南院枢密使。
庚申,太白昼见。
甲子,德勒部长降于辽,辽主命释其罪。
丁卯,诏京东、西、河北赈恤流民。
戊辰,流星出紫微垣。
是月,辽都统额特勒进讨准布,乘天大雪,击败玛古苏之众并其四别部,斩首千馀级。
冬,十月,己巳朔,以知江宁府吕惠卿知大名府。
三省、枢密院同呈除目,曾布、韩忠彦曰:“若惠卿在朝,善人君子必无以自立。”帝曰:“只令知北京,岂可留也!布又言:“章惇秉政以来,所引皆阘茸小人,专恣弄权,日甚一日。陛下以天下公论召彭汝砺,而沮格不行;吕升卿于罪谪中致仕,而惇不禀旨,召令再任;王钦臣谢表语侵御史,而惇欲削职降官;周秩讥切朝廷,而惇欲多方曲庇其罪;陛下不欲与惠卿复职而终复,不欲除林希经筵而终除。以是上下畏之,独臣与韩忠彦曾稍开陈,它人有敢言其非者否?”其意盖欲倾惇。帝曰:“此固当开陈也。”
丙子,辽主驻藕丝淀。
丁亥,国子司业龚原奏:“王安石在先朝时,尝进所撰《字说》二十二卷。乞差人就其家缮写定本,降付国子监雕印,以便学者传习。”诏可。学校举子之文,靡然从之,其弊自原始。
庚寅,以常安民为监察御史。先是安民因召对言:“元祐中进言者,以熙宁、元丰之政为非而当时为是;今日进言者,以元祐之政为非而熙宁、元丰为是;皆偏论也。愿陛下公听并观,无问新旧,惟归于当。”帝谓辅臣曰:“安民议论公正,无所阿附。”
丁酉,都水使者王宗望言:“北流已闭,全河东还故道,望付史官纪绍圣以来圣明独断,致此成绩。”诏宗望具析部役官功力等第以闻。然是时东流堤防未及缮固,濒河多被水患,流民入京师,往往泊御廊及僧舍,诏给券,谕令还本土以就赈济。
十一月,己亥朔,复八路差官法。
壬子,蔡确追复观文殿大学士。
甲寅,开封男子吕安斥乘舆,当斩,贷之。
十二月,辛未,申严铜钱出外界法。
甲戌,辽以参知政事赵廷睦兼同知枢密院事,以枢密副使王师儒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己卯,辽主命录西北路有功将士及战殁者赠官。
乙酉,辽改明年元曰寿昌,减杂犯死罪以下,仍除贫民租赋。
丙戌,滑州浮桥火。
己丑,漳河决溢,浸洺、磁等州。令计置堙塞。
甲午,三省同进呈台谏官前后章疏,言:“实录院所修先帝《实录》,类多附会奸言,诋斥熙宁以来政事,乞重行罢黜。”帝曰:“史官敢如此诞谩不恭,须各与安置。”诏:“范祖禹安置永州,赵彦若澧州,黄庭坚黔州。”
初,章惇、蔡卞与其党论《实录》多诬,俾前史官分居畿邑以待问,摘千馀条示之,谓为无验证。既而院吏考阅,悉有据依,所馀才三十二事。庭坚书“用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至是首问焉,对曰:“庭坚时官北都,尝亲见之,真儿戏耳。”凡有问,皆直辞以对,闻者壮之。
辽南府宰相王棠卒。棠博古,善属文,乡贡、礼部、廷试皆第一。练达朝政,临事不怠,在政府,修明法度,人许其不愧科名云。
是岁,京师疫,洛水溢,太原地震;河北水,发京东粟赈之。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绍圣二年(辽寿昌元年)
春,正月,己亥,辽主如混同江。
丙午,立宏词科。三省上言:“今进士既纯用经术,如诏诰、章表、赦敕、檄书、露布、戒谕之类,皆朝廷官守日用不可缺者,若悉不习试,何以兼收文学博异之士!”于是别置宏词科,许进士登科者乞试。试者虽多,所取无过五人;词格超异者,特奏命官。
以吏部侍郎杨畏知成德军。畏既叛吕大防,附章惇,及李清臣、安焘与惇异议,复阴附安、李。而惇亦觉其险诈,乃命畏出守。
乙卯,辽赈奉圣州贫民饥。
乙丑,殿前司奏狱空,诏赐缗线。
二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戊辰,辽赐左右二皮室钱。
癸酉,高丽遣使贡于辽。
甲戌,以知大名府吕惠卿为资政殿大学士。章惇言惠卿乞留京师,但愿得一宫观,帝曰:“已除大资政,兼北京亦是重地。”又问:“惠卿已行否?”曾布、韩忠彦皆曰:“惠卿乞留,乃是无耻。君子难进而易退,其人可知矣。”帝哂之。
初,监察御史常安民面奏:“新除北都留守吕惠卿,赋性深险;王安石援引为执政,及得志,遂攻安石。使移此心以事君,其薄可知。惠卿若见陛下,必言先帝而泣,以感动陛下,希望得留朝廷。”至是惠卿过阙请对,果为帝言先朝事,且泣;帝正色不答,计不得施而去。时论快之。
乙亥,诏追夺吕大防两官,徙居安州。先是中丞黄履言赵彦若等修纂先帝《实录》,厚加诬毁,皆已窜逐,唯监修吕大防幸免,故有是命。
辽主驻鱼儿泺。
辛巳,出内库钱帛二十万助河北赈饥。
乙未,左司谏张商英除左司员外郎。会知开封府王震言商英遣人与盖渐谋害来之邵,坐谪监江宁府税。
三月,己亥,嗣濮王宗晟卒,谥端孝。
宗晟好古学,藏书数万卷,仁宗嘉之,益以国子监书。治平初,将郊而雨,或议改卜,英宗访诸宗晟,对曰:“陛下初郊见上帝,盛礼也,岂宜改卜!至诚感神,在陛下精意而已。”帝嘉纳。及郊,雨霁。英宗数被疾,密请早建储贰以系天下之望,世称其忠。
甲辰,国子司业龚原等,言王安石尝进其子雱所撰《论语、孟子义》,乞下本监雕印颁行。
丙午,辽赐东京贫民绢。
己未,试宏词黄府等五人各循一资。
夏,四月,丁卯,辽都统奏讨准布别部之捷。
戊辰,诏:“职事官罢带职,朝请大夫以下勿分左右,易集贤院学士为集贤殿修撰,直集贤院为直秘阁,集贤校理为秘阁校理。”
壬申,封华容郡王宗愈为嗣濮王。
御史郭知章、董敦逸言:“乞循先帝之法,令两制及台谏官各举才行一人。”诏:“许将、蔡京、黄履、蔡卞、钱勰、林希、王震,不拘资序,各举堪备任使二员以闻。”
乙亥,女直遣使贡于辽。
丁亥,诏依元丰条制置律学博士二员。
庚寅,辽录西北路有功将士。
是月,宝文阁待制、知青州邢恕入觐,涕泣曰:“臣不谓今日得复见陛下!”泪溅御袍。帝不乐,遂令赴郡。
五月,乙未朔,辽以南京宣徽使耶律特默为北院大王。癸卯,赠阵亡者官。
乙巳,命蔡卞详定国子监三学及外州州学制。
乙卯,上皇太妃宫曰圣端。
丁巳,辽主驻特礼岭。
六月,己巳,辽以权参知政事赵孝严为汉人行宫都部署。围场都管萨巴,以讨准布功加镇国大将军。
乙酉,诏:“元祐初减定除授正在已下奉禄递损,物数不多,有亏朝廷优异之礼,其见行条令,悉宜罢去,并依元丰旧制。其宗室公使并生日所赐,自依元祐法。”
壬辰,禁京城士人舆轿。
秋,七月,己亥,户部尚书蔡京奏乞检会熙宁、元丰青苗条约以示天下。
癸卯,辽主猎于沙岭。
甲寅,辽都统额特勒奏破玛古苏之捷。
丙辰,诏大理寺复置右治狱,仍依元丰例增置官属。
八月,壬申,封彰信军节度使宗景为济阴郡王。
甲申,诏:“吕大防等永不得引用期数及赦恩叙复。”
时将大飨肆赦,章惇先期言:“此数十人,当终身勿徙。”故有是诏。
嗣濮王宗愈卒,谥恭宪。
乙酉,录赵普后希庄为閤门祗候。
九月,甲午,以安定郡王宗绰为嗣濮王。
壬寅,告迁神宗神御于景灵宫显承殿。
知陈州范纯仁,闻吕大防窜居远州,终身勿徙,欲斋戒上疏申理之,所亲劝其勿为触怒,万一远斥,非高年所宜,纯仁曰:“事至于此,无一人敢言。若上心遂回,所系大矣;如其不然,死亦何憾!”乃上言:“大防等所犯,亦因持心失恕,好恶任情,违老氏好还之戒,忽孟轲反尔之言。然牛、李之祸,数十年沦胥不解,岂可尚遵前轨!大防等年老疾病,不习水土,炎荒非久处之地,又忧虞不测,何以自存!向来章惇、吕惠卿,虽为贬谪,不出里居。陛下以一蔡确之故,常轸圣念。今赵彦若已死贬所,将不止一蔡确矣。愿陛下断自渊衷,将大防等引赦原放。”癸卯,出御批曰:“范纯仁立异邀名,沮抑朝廷已行之命,可落观文殿大学士、知随州。”帝始亦有意从所奏,章惇力主前议,且谓纯仁同罪未录,遂并责之。
戊申,加上神宗谥曰绍天法古运德建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辛亥,大飨明堂,赦天下。
甲寅,辽主祠木叶山。
丙辰,辽命西京砲人、弩人教西北路汉军,以准布未平故也。
章惇专权擅命,监察御史常安民力折其奸。惇遣所亲语之曰:“君本以文学闻于时,奈何以言语自任,与人为怨?少安静,当以左右相处。”安民正色斥之曰:“尔乃为时相游说邪!”林希权礼部尚书,安民言:“希为惇谋客,惇肆横强很,皆希教之。”又论:“蔡京奸足以惑众,辨足以饰非,巧足以移动人主之视听,力足以傎倒天下之是非,内结宦寺,外连台谏,合党缔交,以图柄任。陛下不早逐之,它日悔将安及!”是时京之恶尚隐,人多未测,独安民首发之。又言:“今大臣为绍述之说者,皆借以报复私怨,一时朋附之流,从而和之,遂至已甚。张商英在元祐时,上吕公著诗求进,其言谀佞无耻;及为谏官,则上疏毁司马光、吕公著神道碑。周秩在元祐间为太常博士,亲定司马光谥文正;为言官,则上疏论司马光、吕公著,至欲剖棺鞭尸。是岂士君子之所为哉!”章疏前后至数十百上,度终不能回,遂乞外,帝开慰而已。
及祀明堂,刘美人侍帝于斋宫,又至相国寺,用教坊作乐,安民以为众所观瞻,亏损圣德。语直忤旨,章惇从而谮之。曾布在枢府,与惇不协,见安民数论惇,意谓附己,于上前屡称安民。及安民论布与惇互用亲故,于是二人者合力排之。布乘间袖安民旧与吕公著书以进,谓安民乞公著消减先朝奸党,援引其类,百世承续。一日,帝谓安民曰:“卿尝上吕公著书,以东汉不道之君比朕,可乎?”安民曰:“臣与公著书,劝其博求贤才,尝引陈蕃、窦武、李膺事,不谓恶臣者指摘臣言,推其世以文致臣,虽辨之何益!”先是安民与国子司业安惇、监察御史董敦逸同在国子监考试所拆号,安民对敦逸称“二苏负天下重望,公不当弹击”,至是敦逸奏讦安民前语,谓安民乃苏辙之党,平日议论,多主元祐,安民由是得罪。壬戌,谪安民监滁州盐酒务。帝初命与安民知军,惇乃进拟送吏部,降监当。明年,敦逸论瑶华事,帝怒,欲贬之,谓执政曰:“依常安民例与知军。”乃知帝初不知安民降监当也。
是月,详定重修敕令所言:“府界诸路常平敛散等事,除今来申请外,并依元丰七年见行条制;其给纳常平钱,有所抑勒,令提举司觉察奏劾。”从之。
冬,十月,甲子,尚书右丞郑雍罢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
章惇贬斥元祐旧臣,皆以白帖行遣。安焘等争论不已,帝疑之,惇甚恐。雍欲为自安计,私语惇曰:“用白帖有王安石故事。”惇大喜,取其案牍,怀之以白帝,惇得遂其奸。雍虽以此结惇,然卒罢政。
辽主驻藕丝淀。
己巳,翰林学士钱勰落职知池州,仍放辞谢,坐批答郑雍诏书有“群邪共攻”等语也。
元祐初,章惇罢枢密,出知汝州,勰草制词,有云“怏怏非少主之臣,幸幸无大臣之节”。及惇入相,勰知开封府,殊惧;已而擢翰林学士,乃安。曾布数毁勰于帝前,帝未听也。于是蔡卞与黄履同在经筵,为履诵“弗容群枉,规欲动摇”等语。履问:“如何?”卞曰:“似近时答诏,不知谁为之。”亟令学士院检呈,乃知勰所为。履与翟思、刘拯相继论列,言:“臣等忝任风宪,而勰指为群邪,意在朋比,妄假陛下之诏以扇惑朝廷。”故雍既罢而勰亦贬。
勰在熙宁时为流内铨主簿,判铨陈襄尝登进班簿,神宗称之,襄曰:“此非臣所能,主簿钱勰为之耳。”明日,召对,将任以清要官。王安石使弟安礼来见,许用为御史,勰谢曰:“家贫母老,不能为万里行。”再知开封府,临事精敏。苏轼乘其据案时,遗之诗,勰操笔立就以报,轼曰:“电扫庭讼,响答诗筒,近所未见也。”
癸酉,告迁宣仁皇后神御于景灵宫徽音殿。
甲戌,以吏部尚书许将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蔡卞为尚书右丞。
辽以北面林牙耶律大悲努为右伊勒希巴。大悲努举止驯雅,好礼仪,为时人所称。
丙子,以户部尚书蔡京为翰林学士兼侍读、修国史。
辛巳,进封冀王颢为楚王。
癸未,辽以参知政事王师儒为枢密副使,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赵孝严参知政事。
辛卯,河南府地震。
壬辰,辽录讨准布有功将士。
十一月,乙未,安焘罢知河南府。焘旧与章惇善,及同省执政,惇惮焘,且恶之,所以排陷者无不至,遂有是命。
丙申,太白昼见。
女直遣使进马于辽。
戊戌,范谔以转运使入对,自言有捕盗功,乞赐章服。帝曰:“捕盗,常职也,何足言功!”黜知寿州。
己亥,辽以都统额特勒为西北路招讨使,封漆水郡王。
甲寅,内侍梁惟简除名,全州安置。惟简坐党附,与张士良、梁知新皆得罪,已又编管白州,徙配硃崖,以为宣仁后亲信故也。
黄履、来之邵、张商英、刘拯言:“蔡确先朝顾命大臣,宜尽复官爵恤数。”丙辰,赠确为太师,谥忠怀,遣中使护其葬。
戊午,知大名府吕惠卿入对。引进副使宋球谓曾布曰:“惠卿语良久,上有倦色。既而再出一札子,不知上有何语,遂不进呈,出笏而退。”布奏事毕,言及惠卿,帝曰:“惠卿极凶横,升卿亦然。”布曰:“陛下睿明洞见,实天下之福!”惠卿留数月,乃辞去。
庚申,辽以高丽王昱有疾,命其子颛权知国事。
先是辽欲过鸭绿江为界,高丽上表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臣;尺地之馀,何必我疆我理!”又云:“归汶阳之旧田,抚绥敝邑;回长沙之拙袖,忭舞昌辰。”其参知政事朴寅亮之词也,辽主善之,遂寝其议。
十二月,癸亥朔,辽以知北院枢密使事耶律阿苏为北院枢密使。
乙丑,复置监察御史三人,分领六察,不言事。
令翰林学士蔡京、御史中丞黄履各举御史二人。
壬申,白虹贯日。
乙酉,曾布言文彦博、刘挚、王存、王岩叟辈皆诋訾先朝,去年施行元祐之人多漏网者,惇曰:“三省已得旨,编类元祐以来臣僚章疏及申请文字,密院亦合编类。”帝以为然。许将再奏曰:“密院已得指挥,编修文字,乞便施行。”从之。
戊子,诏如元丰例,孟月朝献景灵宫。
是岁,苏州地震。
辽放进士陈衡有等百三十人。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绍圣三年(辽寿昌二年)
春,正月,甲午,辽主如春水。
庚子,知枢密事韩忠彦罢。忠彦屡请外,帝问曾布曰:“忠彦别无事,亦不至奸险。”对曰:“然。”已而章惇言忠彦处置边事多失宜,帝甚骇之。忠彦请不已,乃除观文殿学士、知真定府,寻移定州。
甲辰,酌献景灵宫,遍诣诸殿,如元丰礼。
戊申,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绍圣元年敕榜,除已行责降人外,一切不问,议者亦不复言。近者窃见汪浃、李仲等送吏部,与合入差遣,录黄行下,以元祐所献文字得罪。则敕榜所云,殆成虚语,将何以取信天下!伏望宣谕大臣,自今以始,同共遵守。若人才委不可用,所见背理,以今日之罪罪之;既往之咎,置而不问,以彰朝廷忠厚之德。”又言:“臣闻差官编排元祐间臣僚章疏,仍厚赏以购藏匿,采之舆议,实有未安。恭惟陛下即政之初,诏令天下言事,亲政以来,揭榜许其自新,是亦光武安反侧之意。今又考其一言之失,置于有过之地,是前之诏令,适所以误天下也,后之敕榜,又所以诳天下也。命令如此,何以示信于人乎?所有编排章疏指挥,乞行寝罢。”
庚戌,引见蕃官包顺、包诚等,赐赉有差。
诏:“鞫狱非本意所指而蔓求它罪者,论如律。”
壬子,知熙州范纯粹改知邓州。
乙卯,诏户部尚书勿领右曹。
元祐初,司马光乞尚书兼领左、右曹,使周知其数,则利权归一,从之。至是复使侍郎专领,尚书不得与焉。
右正言孙谔言:“知河中府杨畏,在元丰时,其议论皆与朝廷合;及元祐之末,吕大防、苏辙等用事,则尽变其趋而从之。绍圣之初,陛下躬亲总揽,则又欲变其趋而偷合苟容。天下谓之‘杨三变’。”诏落畏职,依旧知河中。后以中书舍人盛陶言,移知虢州。
戊午,诏罢合祭,间因大礼之岁,夏至日躬祭地祗于北郊。
辛酉,辽市牛以给乌古德勒部之贫民。
二月,癸亥,出元丰库缗钱四百万于陕西、河东籴边储。
癸酉,罢富弼配飨神宗庙庭。
癸未,诏封濮安懿王子未王者三人,宗楚为南阳郡王,宗祐为景城郡王,宗汉为东阳郡王。
乙酉,嗣濮王宗绰卒,谥孝靖。
丙戌,诏:“三岁一取旨,遣郎官、御史按察监司职事。”
丁亥,夏人寇义合砦。
是月,诏:“三路保甲依义勇法教试。”
三月,辛卯朔,尚书省火。壬辰,诏以禁中屡火,罢春宴及幸池苑,不御垂拱殿三日。
癸巳,夏人围塞门砦。
丁酉,尚书省火。
戊戌,剑南东川地震。
己亥,封南阳郡王宗楚为嗣濮王。
辛亥,封大宁郡王佖为申王,遂宁郡王佶为端正。
壬子,帝谕二府,以元祐减赏功格不当,令修定,何未上。众皆曰:“诸路相度未到。”曾布曰:“元丰中方有边事,欲激厉人用命。不若一用元丰赏格,候边事息,别议增损。”帝曰:“当如此。”遂降旨诸路,令告谕将士知悉。
丁巳,幸申王、端王府。
夏,四月,辛酉,罢宣徽使。
己卯,辽赈西北边饥。
乙酉,户部侍郎吴居厚言:“请诸路课利场务及三万贯以上者,并依元丰条举官监当,仍各委本路转动使奏举。”从之。
丙戌,三省同奏事,曾布曰:“司马光之内怀怨望,每事志于必改,背负先帝,情最可诛。”李清臣、许将曰:“文彦博教光云:‘须尽易人,乃可举事。’”布曰:“臣元丰末在朝廷,见光进用,自六月秉政至岁终,一无所为。及阴引苏轼、苏辙、硃光庭、王岩叟辈,布满要路,至元祐元年二月,乃奏罢役法,尽逐旧人,然后于先朝政事无所不改。以此知大臣阴引党类,置之言路,蔽塞人主耳目,则所为无不如欲,此最为大患。”又曰:“誉光者乃闾巷小人耳。如王安石、臣兄巩,皆有学识之士,臣自少时,已闻两人者议论,以为光不通经术,迂僻不知义理,其它士大夫有识者,亦皆知之。”帝忻然听纳。
五月,壬子,太白昼见。
丙辰,录囚。
是月,左正言孙谔言:“免役者,一代之大法。夫在官之数,元丰多,元祐省,虽省,未尝废事也,则多不若省;散役之直,元丰重,元祐轻,虽轻,未尝废役也,则重不若轻。数省而直轻,则民之出钱者易;民之出钱者易,故法可久也。愿陛下博采群言,无以元丰、元祐为间,要以便百姓,无不均平之患而止。”蔡京言:“谔论役法,欲伸元祐之奸,惑天下之听。”诏谔罢言职,知广德军。
给事中蹇序辰言:“先帝在位十九年,其应世之迹,未易周览。请选儒臣著为《神宗宝训》一书,授之读官,以备劝讲之阙。”诏俟《正史》成书,令史官编修。序辰,周辅之子也。
六月,辛酉,辽主驻萨里纳。
癸亥,令真定立赵普庙。
癸未,诏常立罢诸王府侍讲,差监永州酒税,奉议郎赵冲监道州茶盐酒税。冲,立门人也。
初,蔡卞请以立为崇政殿说书,既赐对,又请除谏官,帝未许。卞方与章惇比,曾布欲倾之,乘间为帝言立附两人,乃于史院儒所撰立父秩行事以进,有云“自荆公去位,天下官吏阴变新法,民受涂炭;公独见几,知其必败。”帝骇曰:“何谓必败?”布言:“立狂悖不逊,自当行法。”及三省对,帝语蔡卞曰:“常立诋神考而卿荐之,何也?”又顾章惇曰:“卿不见其语乎?”惇谢不知,帝怒曰:“语在《常秩行状》,其语云:‘自安石罢相以来,民在涂炭。’又云:‘自秩与安石去位,而识者知其必败。’其谄厚安石而诋薄神考如此,卞何为荐之?”惇、卞皆错愕谢罪。帝即命中使就史院取《秩行状》,亲指“涂炭”“必败”四字以示惇、卞,惇由是始悟为卞所卖。后一日,三省进呈。帝令与立宫观,冲别取旨,中书舍人叶祖洽缴录黄,谓立贬太轻。李清臣具以报布,是日,布对,言:“立谄王安石而毁先帝,情更可诛。乃欲擢之言路,此臣所以不能自己也。”帝亦切齿,故特与远小处监当。殿中侍御史陈次升因言:“常立希合权臣,诋诬先帝,而大臣援进唯恐不速,岂非负先帝、欺陛下乎?为臣之罪,莫大于是,伏望特行黜责,以警官邪!”不报。
乙酉,立北郊斋宫于瑞圣园。
秋,七月,壬辰,以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
癸巳,枢密院言:“据知邢州张赴称,体究得民间愿得牧地养马,但与蠲其租课,仍不责以蕃息,养马人户,无追呼劳扰之患,其不愿养马之家,不得抑勒。今相度欲具为条画榜示。”从之。
己亥,诏知渭州、宝文阁待制吕大忠特除宝文阁直学士、知秦州,以元祐中坚持边议,又领帅日久故也。
大忠因言:“臣弟大防,自罹谪籍,流落累年,恐一旦不虞,倏先朝露,死生隔绝,衔恨无穷。伏乞寝臣已除职名,只量移大防陕西州郡居住。”不听。
始,大忠自泾原入对,帝问:“大防安否?”且曰:“大臣初议令过海,朕独处之安州,卿有书,当令且将息忍耐。大防朴直,为人所卖,候三二年,可复相见也。”大忠泄其语于章惇,惇惧,绳之愈力,元祐党人由是再行贬黜。
丙午,辽主猎于赤山。
庚戌,依元丰职事官以行、守、试三等定禄秩。
甲寅,令熙河立王韶庙。
乙卯,国子司业龚原言:“将来科场止令依旧专治一经。”从之。
八月,辛酉,夏人寇宁顺砦。
丙子,诏:“王岩叟遗表并吕大防等所得恩例及举官并罢,更不施行。提举舒州灵仙观、鄂州居住梁焘,主管洪州玉龙观、南安军居住刘安世,并分司南京,仍各于本处居住。”
己卯,复置检法官。
帝尝语章惇曰:“元祐初,太皇太后遣宫嫔在朕左右者凡二十人,皆年长。一日,觉十人者非素使令。顷之,十人至。十人还,复易十人去。其去而还者皆色惨沮,若尝涕泣者。朕甚骇,不敢问。后乃知因刘安世等上疏,太皇太后诘之也。”惇与蔡卞方谋诬元祐大臣尝有废立议,闻帝语,遂指刘安世、范祖禹言禁中觅乳母事为根,二人重得罪。庚辰,责授祖禹昭州别驾,贺州安置,安世新州别驾,英州安置。
九月,曾布言:“蔡卞最阴巧,而章惇轻率,以相媚说,故多为其所误。凡惇所主张人物,多出于卞。至议论之际,惇毅然如自己出,而卞噤不启口,外议皆云:‘蔡卞心,章惇口。’如此,实于圣政有害。政府虚位甚多,愿早择人,以助正论。”
己亥,邈川首领检校太保阿里骨卒。
庚子,诏姚勔永不磨勘,以给事中蹇序辰言其诋讪先帝,务欲遏绝绍述之意故也。
丙午,辽徙乌尔古德勒部于乌纳水,以扼北边之冲。
己酉,滁、沂二州地震。
壬子,太师、淮南、荆南节度使楚王颢卒。
颢天姿颖异,尤嗜学,始就外傅,每一经终,即遗讲读官以器币服马。工飞白,善射,好图书,博求善本。神宗嘉其志尚,每得异书,亟驰使以示。帝即位,尊礼尤隆,诏书不名。及卒,谥曰荣,陪葬永厚陵。
婕妤刘氏,明艳冠後庭,且多才艺,有盛宠,见皇后不循列妾礼。尝同后朝景灵宫,讫事,就坐,嫔御皆立侍,婕妤独背立檐下。后閤中陈迎儿呵之,婕妤背立如故,閤中皆忿。冬至,会朝隆祐宫,俟见于它所。后坐硃髹金饰,婕妤在它座,意象颇愠,其从行者知之,为易座与后等。众弗能平,因传唱曰:“皇太后出。”后起立,婕妤亦起。寻各复其所,或已撤婕妤座,遂顿于地,怼,不复朝,泣诉于帝。内侍郝随方用事,谓婕妤曰:“毋以此戚戚!愿早为大家生子,此座终当为婕妤有耳。”
会后女福庆公主疾,后有姊颇知医,尝医后危疾,以故出入掖庭,公主药弗效,乃持道家治病符水以入,后惊曰:“姊宁不知宫中禁严,与外舍异邪?”令左右藏之。俟帝至,具言其故,帝曰:“此人之常情耳。”后即焚符于帝前。宫禁相传厌魅之端作矣。
方公主病革,忽有纸钱在旁,后顾视,颇恶忌之,意自婕妤所遣人持来,益有疑心。未几,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尼法端与供奉官王坚为后祷祠事闻,诏入内押班梁从政、句当御药院苏珪即皇城司鞫之,捕逮宦官、宫妾几三十人,搒掠备至,肢体毁折,至有断舌者。狱成,命侍御史董敦逸覆录,罪人过庭下,气息仅属,无一人能出声者。敦逸秉笔疑未下,郝随等以言胁之,敦逸畏祸及己,乃以奏牍上。乙卯,诏以皇后孟氏旁惑邪言,阴挟媚道,废居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
初,章惇诬宣仁有废立计,以后为宣仁所立,欲废之,又阴附刘婕妤,欲请建为后,与郝随构成是狱,莫有敢异议者。既降案付三省。枢密院约法,惇会李清臣、渣布、许将、蔡卞及刑部官徐鐸等议。或谓不可处极典,曾布谕法官但当守法,且曰:“驴媚蛇雾,是未成否?”众皆瞿然。法官遂执议坚等三人皆处死。
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所治之狱,不经有司,虽闻追验证佐,而事迹秘密,朝廷之臣,犹不预闻,士庶惶惑,固无足怪。臣窃谓自古推鞫狱讼,皆付外庭,未有宫禁自治,高下付阉宦之手。陛下但见案牍之具耳,安知情罪之虚实!万一冤滥,为天下后世讥笑。欲乞陛下亲选在庭侍从或台谏官公正无所阿附之人,专置制院,别行推勘,庶得实情。”不报。
其后董敦逸亦言:“中宫之废,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诏下之日,天为之阴翳,是天不欲废之也;人为之流涕,是人不欲废之也。臣尝覆录狱事,恐得罪天下后世。”帝怒。蔡卞欲加重贬,章惇、曾布曰:“陛下本以皇城狱出于近习推治,故命敦逸录问;今乃贬录问官,何以取信中外!”乃止。帝久亦悔之,曰:“章惇坏我名节。”
冬,十月,丁巳朔,以楚荣王丧未成服,罢文德殿视朝。
以监江宁府税张商英权知洪州。
以正字邓洵武为《神宗正史》编修官。洵武,绾之子也。
壬戌,夏人大入鄜延。戊辰,诏被边诸路相度城砦要害,增严守备。
辽主驻藕丝淀。
辛未,西南方有雷声,次大雨雹。
癸酉,钟传言筑汝遮,诏以为安西城。
庚辰,高丽遣使贡于辽。
甲申,以知大名府吕惠卿知延安府。
是月,夏兵自长城一日驰至金明砦,列营环城,国主乾顺与其母亲督枹鼓,纵骑四掠。知麟州有备,复还金明,而后骑之精锐者留龙安。边将悉兵掩击,不退,金明乃破。守兵二千八百人,惟五人得脱,城中粮草皆尽,将官皇城使张俞死之。既还,留一书置汉人颈上曰:“贷汝命,为我投经略使处。”其言曰:“夏国昨与朝廷疆场小有不同,方行理究;不意朝廷改悔,却与坐团铺处立界,本国以恭顺之故,亦黾勉听从,遂于境内立数堡以护耕;而鄜延出兵悉行平荡,又数数入界杀掠。国人共愤,欲取延州,终以恭顺,止取金明一砦以示兵锋,亦不失臣子之节也。”延帅吕惠卿上枢密院而不以闻。
知延安府吕惠卿奏乞依吕大忠例,暂赴阙奏事,章惇谓曾布曰:“边事方尔,可谓不识紧慢也。”李清臣曰:“此必有挹魁柄之意,或恐有引以为代者,吾属危矣。”布曰:“此无虑,魁柄岂易挹邪!”十一月,癸巳,进呈,帝曰:“惠卿何可来?”众皆言无来理。遂诏止之曰:“如有所陈,条画闻奏。”
丁未,章惇上重修《神宗实录》。
十二月,己未,辽招讨使额特勒讨准布别部,破之。
辛酉,济阳郡王宗景,坐以立妾罔上,罢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司事。
壬戌,辽南府宰相图噜干致仕。癸亥,以萧托卜嘉为北府宰相,以耶律大悲努为殿前都点检。
甲戌,蔡京上新修《太学敕令式》。
乙亥,夏国遣使献金明之俘于辽。
辽生女直节度使英格,节度使颇拉淑之母弟也。颇拉淑没,英格嗣,以兄和哩卓子萨哈为国相。是岁,赫舍哩部阿苏、穆都哩阻兵为难,英格自往伐之。阿苏诉于辽,辽遣使止英格勿攻,英格留萨哈守阿苏城而还。会阿閤版等阻五国鹰路,执杀辽捕鹰使者,辽诏英格讨之。阿閤版等据险立栅,方大寒,乃募善射者,揉劲弓利矢攻之,数日,入其城,出辽使者数人,归之。英格兄子阿古达,善射,有大志。辽大国舅帐萧谐里啸聚为盗,有众数千,奔女直,结英格为乱,因命英格图之。英格斩谐里,遣阿古达献首级于辽,馀悉留不遣。辽人无如何,乃进英格及阿古达官以慰之。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