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著雍涒滩正月,尽五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二年(金天会六年)
春,正月,丙戌朔,帝在扬州。
丁亥,诏录两河流亡吏士。又于沿河给官田、牛、种,以居流民。
戊子,金万户尼楚赫攻邓州。
初,观文殿学士、京西南路安抚使范致虚既受命,会河东制置使赵宗印引兵自商山出武关,欲趋行在,与致虚会于方城,因将其军偕至。
致虚之未至也,转运副使、石文殿修撰刘汲摄守事。汲初受命,即遣家属还乡,治兵为战守计。及金兵将压境,州兵不满万人,致虚闻风亟遁。诏除汲安抚使。语诸将曰:“国家养汝曹久,不力战,无以报,且吾不令汝曹独死也。”士皆奋。汲募敢死士,得四百馀人,乃遣兵马都监戚鼎以兵三千出东门迎敌,靳仪以兵八百出南门,赵宗印以兵三千出西门掎之。汲以牙兵四百登埤以望,见宗印遁,即自至鼎军中,麾其众以待敌至,士争死斗,敌为却。俄而仪亦败,敌以二军夹乘之,矢如雨。军中请汲去,汲曰:“使敌知安抚使在此乐为国致死。”敌大至,汲死之。宗印率军民自房陵奔襄阳。事闻,赠汲大中大夫,后谥忠介。
是日,金陕西诸路都统洛索围长安。
先是河东经制副使傅亮自陕府归冯翊,会唐重除永兴帅,因与亮俱西。城中兵才千人,重悉以授亮,婴城固守,金益兵攻之。
己丑,真秘阁谢贶提点京西北路兼南路刑狱公事,专切总领招捉贼盗。
先是有撰《劝勇文》者,揭于关羽庙中,论敌兵有五事易杀:“连年战辛苦,易杀;马倒便不起,易杀;深入重地力孤,易杀;多带金银,易杀;作虚声吓人,易杀。各宜齐心协力,共保今岁无虞。”贶得而上之,诏兵部镂版散示诸路。
辛卯,诏:“自今武臣未至武功大夫,不得除遥郡,虽系军功、特旨,亦不施行。”
户部侍郎兼知扬州吕颐浩转对,论“官军所至,争取金帛之罪犹小,劫掠妇女之祸至深。愿申谕将帅,自今有犯,必罚无赦。昨镇江城中妇女有尚在军中者,乞速令放归。”诏以付诸将。
壬辰,金人侵东京,至白沙镇,留守宗泽遣兵击却之。
初,金以知滑州王宣善战,不敢窥其境,乃遣兵自郑州抵白沙,距京才数十里,都人甚恐。泽方与客对弈,僚属请议守御之策,泽不应。诸将退,布部伍,撤吊桥,披甲乘城,都人益惧。泽闻之,命解甲归寨,曰:“何事张皇!”时统制官刘衍、刘达将车二百乘在郑、滑间、泽益选精锐数千助之。下令张灯如平日,民始安堵。
甲午,移扬州宗室于泰州、高邮军。命秘阁修撰赵令懬知西外宗正事,主管泰州宗子;洺州防御使士从添差同知西外宗正事,主管高邮军宗子。令懬,燕懿王元孙。
刑部尚书兼侍读周武仲上言:“前朝得罪党人,既已复官,宜并还其恩数。”帝纳之。乃诏:“系籍及上书人,令其家自陈,当与赠谥碑额,其致仕、遗表恩泽皆还之。”
是日,佥书武胜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权邓州李操叛,降于金。
初,刘汲既死,金得穰县小吏格某,使入城招谕曰:“尼楚赫大王兵十万,今日巳时攻城。城破,鸡犬亦不留;惟速降可以免祸。”有士曹参军赵某者,欲投拜,操不可,曰:“当死节。”赵曰:“岂不知尽节为忠!顾死无益,奈一城生灵何!”操许诺,乃偕见尼楚赫于城外。尼楚赫折箭为誓,遂入城。
乙未,诏:“自今犯枉法、自盗赃人,令中书籍记姓名,罪至徒者,永不叙用;按察官失于举劾者,并取旨科罪,不以去官原免。”时议者以为崇、观以来赃吏甚众,其害民甚于盗贼,故条约之。
丙申,金尼楚赫破均州,守臣杨彦明遁去,添差武当县丞任雄翔以城降。
丁酉,金人破房州。
戊戌,洛索破长安,守臣天章阁直学士、京兆府路经略使唐重死之。
初,金人在河中,重上疏言状,且乞五路兵自节制,不报。马步军副总管、贵州刺史杨宗闵尝为重谋曰:“今河东诸州,皆非我有,敌距此才一水,而本路兵弱,宜急缮城堑为守御计,以待外援,舍此无策。重以秦民骄,不欲扰之而止。及金兵入境,重不知所为,贻书转运使李詹孺曰:“重平生忠义,不敢辞难。始意迎车驾入关,居建瓴之势,庶可以临东方。今车驾南幸矣,关陕又无重兵,虽竭尽智力,何所施其功!一死报上不足惜。
逮洛索围城弥旬,外援不至,于是前河东路经制副使傅亮以精锐数百夺门降金。时地大震,金人因其势而人,城遂破。重尚馀亲兵,与敌战。诸将扶重去,重曰:“死吾职也。”战不已。众溃,重中流矢,死之。陕西转运副使、直秘阁桑景询、判官曾谓、提刑郭忠孝、主管机宜文字王尚友及其子建中与宗闵俱死。提举军马、荣州团练使陈迪,犹率馀众巷战,呕血誓众,敌大入,死之。事闻,赠重资政殿学士,谥恭愍,宗闵贵州防御使,它赠官推恩有差。忠孝尝师事程颐,或劝云“监司出巡,可以免祸。”忠孝不答,遂遇害。
己亥,秘阁修撰、河南尹、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孙昭远为叛兵所杀。
初,金攻西京,昭远率麾下南去,行至陈、蔡间,溃兵满野,昭远犹欲安集之,而麾下单弱,乃欲拥这以行,昭远骂之曰:“若等衣食县官,不以此时报国,南去何为!”叛兵怒,击昭远,死焉。事闻,赠徽猷阁待制,后谥忠愍。
庚子,主客员外郎谢亮为陕西抚谕使,持诏书赐西夏主乾顺;从事郎何洋为太学博士,偕行。
金游骑至京城下,宗泽示以不备,疑不敢入。是日,统制官刘衍与金人遇于板桥,败之;追击至滑州,又败之。金人引去。
是日,张遇陷镇江府。
初,遇自黄州引军东下,遂犯江宁,江淮制置使刘光世追击之,遇乃以舟数百绝江而南,将犯京口。既而回泊真州,士民皆溃。将作监主簿马元颖妻荣氏为贼所得,荣氏厉声骂贼,为所害。荣氏,薿女弟也。翼日,遇自真州攻陷镇江,守臣钱伯言弃城去。
辛丑,入内内侍省押班邵成章除名,南雄州编管。
时金人攻掠陕西,京东诸郡,而群盗起山东,黄潜善、汪伯彦皆蔽匿不以奏。及张遇焚真州,去行在六十里,帝亦不闻。成章上疏,条具潜善、伯彦之罪,及申潜善使闻之。帝怒,谓成章不守本职,辄言大臣,故有是命。
右文殿修撰邓绍密,依旧知兴仁府。
初,济南阙守,而新知府事张悦迟留不行,乃以绍密知济南府。至是绍密留兴仁,更命中奉大夫刘豫。
豫,阜城人,世为农,至豫始举进士,仕至殿中侍御史、河北西路提刑,后挂冠去,避乱真州。靖康末,落职,致仕;召还,道梗不能赴。及是中书侍郎张悫与豫有河北职司之旧,力荐于朝,除知济南府。时山东盗起,豫欲易江南一郡,而执政厌其频数,皆拒之,豫怏怏而去。
是日,金人破郑州,通判州事、直秘阁赵伯振率兵巷战,为流矢中,坠马,金剖其腹而杀之。后赠朝请大夫,官其二子。
癸卯,金人破潍州。
时右副元帅宗辅引兵下山东,而京东无帅,士大夫亦皆避地。朝议大夫周中,世居潍州,独不肯去,率家人乘城拒守。中弟辛,家最富,尽散其财以享战士。城破,中阖门百口皆死,守臣韩浩亦遇害。浩,琦孙也。
宗辅又破青州,知监淄县、承议郎陆有常率民兵拒守,死于陈;知益都县张侃、知千乘县丞丁兴宗亦死。后赠有常朝散郎,录其家三人;赠侃、兴宗二官,官一子。
宗弼至千乘县,市民率士军、射土、保甲及滨州溃兵葛进等击败之,金人弃青、潍去。
洛索自长安分兵攻延安府,会鄜延经略使王庶在鄜州寓治。于是金破府东城,权府事刘选率军民据西城以守。
甲辰,直秘阁、知寿春府康允之奏丁进解围。帝谓辅臣曰:“此郡守得人之效也。卿等六人,宜广询人才,若人得二人,则列郡便有十馀守称职。然须参议,不可徇私。”张悫曰:“崔祐甫尝谓‘非亲非旧,安敢与官!’今日当问所除当否耳。”寻迁允之直龙图阁。
时进既受閤门宣赞舍人、京城外巡之命,遂引所部屯京城,往参留守宗泽。将士疑其非真,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吕勍等请以甲士阴卫,泽曰:“正当披心待之,虽木石可使感动,况人乎!”及进至,泽拊劳甚至,待之如故吏,进等感服。翼日,请泽诣其壁,泽许之不疑,进益怀感畏。后其党有谋乱者,进自擒杀之。
初,进既受招,其所刺良民有复还乡里者,允之请刺填诸军阙额,帝许之。
初,大臣有荐泸州草泽彭知一者,有康济略,隐居凤翔,得旨,令津发赴行在所。既入潮,乃以所烧金及药术为献。乙巳,帝札付三省曰:“朕不忍烧假物以误后人,其遣还之,仍毁其烧金之具。”
丁未,诏谕流民、溃兵之为盗贼者,释其罪。
北京留守兼河北东路制置使杜充奏磁、洺解围,诏尚书省榜谕。遂以右监门卫大将军、贵州团练使、权知洺州士珸为洺州防御使。
东京留守宗泽复奉表请帝还京师。泽至是凡十二奏矣。
辛亥,诏曰:“近缘臣僚论列,乞以崇宁以来无状之人编为一籍,已降指挥,候谏官、御史具到,令三省、枢密院参酌施行。念才行难于兼全,一眚不可终废,当宏大度,咸俾图新。除参酌到罪恶深重不可复用人外,并许随材选任;如显有绩效,可以补前行之失者,因事奏陈,特与湔洗,仍许擢用。”
是日,两浙制置使王渊,招贼张遇降之。
遇自金山寺进屯扬子桥,众号二万。会渊还行在,自将数百骑入其寨招之。遇见渊器械精明,惶惧迎拜。渊曰:“汝等赖我来晚,故得降,不然,已无遗类矣。”渊奏以遇为閤门宣赞舍人。守臣钱伯言乃得还其府。
遇犹纵兵四劫,扈从者危惧。户部侍郎兼知扬州吕颐浩,带御器械、御营使司前军统制韩世忠,联骑造其垒,晓以逆顺祸福,执其谋主刘彦,磔于扬子桥,缚小校二十九人,送渊戮之,馀党怖而释甲。得其军万人,隶世忠。
壬子,金人焚邓州。
初,帝既用李纲议营南阳,于是截留四川轻赉纲及聚刍粟甚众,城破,悉为金有。金又需百工伎艺人及民间金币,如根括京城之法,凡再旬乃尽。至是将退师,使人谕城中富民,令献犀象金银以谢不死。城中人既出,尼楚赫谕之曰:“大金欲留兵十万屯于邓州,尔当供当粟。”众曰:“邓州多水,非屯兵之地。”尼楚赫曰:“尔等既已投拜,皆大金之民矣。今引兵而去,后有它盗,若何?”众莫对。尼楚赫传令竭城北迁,士大夫许调官,缁黄归寺观,商贾使居市,农家给田种作。城中传闻,皆大恸。少顷,金兵四面纵火,尽驱城中人入大寨中,后四日,拥下而去。
是月,太学录万俟禼为枢密院编修官。禼,阳武人也。
金人破颍昌府,守臣孙默为所杀。
初,刘汲之未死也,檄承事郎裴祖德权通判府事。祖德时丁母扰,默奏起复。会金南侵,默乞退保郾城。既而巡检赵俊密报祖德,金人不来,祖德以挈家为词,绐默暂归阳翟,乃妄申留守司,言默遁去,默大怒,劾于朝,未报。俄金人再侵颍昌,默死,宗泽乃假祖德直秘阁、知颍昌府。
洛索既得长安,即鼓行而西,进攻凤翔府,陇右大震。
夏人谍知关陕无备,遂以宥州监军司檄至延安府,自言:“大金以鄜延割隶本国,须当理索,若敢违拒,当发兵诛讨。”鄜延经略使王庶,口占檄词报曰:“尔贪利之臣,何国蔑有,岂意夏国躬蹈覆辙!比闻金人欲自泾原径捣兴、灵,方切为之寒心,不图尚欲乘人之急。幕府虽士卒单寡,然类皆节制之师,左支右梧,尚堪一战。果能办此,何用多言!”径檄兴中府,因遣谍间其用事臣李遇,夏人竟不出。
二月,乙卯朔,言者请令群臣入对,具所得上语,除机密外,关治体者悉录付史官。从之。
丙辰,金再侵东京,宗泽遣统制官李景良、阎中立、统领官郭俊民等领兵万馀趋滑、郑。遇金兵,大战,为金所乘,中立死之,俊民降金。景良以无功遁去,泽捕得,谓曰:“胜负兵家之常。不胜而归,罪犹可怒;私自逃遁,是无主将也!”即斩之。既而金令俊民持书招泽,俊民与金将史某及燕人何祖仲直低八角镇,都巡检使丁进与之遇,生获之。泽谓俊民曰:“汝失利就死,尚为忠义鬼。今乃为金游说,何面目见人邪!”捽而斩之。谓史某曰:“上屯重兵近甸,我留守也,有死而已,何不以死战我,而反以儿女语胁我邪?”又斩之。谓祖仲本吾宋人,胁从而来,岂出得已,解缚而纵之。诸将皆服。
戊午,金尼楚赫破唐州,遂纵焚掠,城市一空。
辛酉,刑部尚书周武仲迁吏部尚书兼侍读,户部侍郎兼知扬州吕颐造迁户部尚书,御史中丞王宾迁刑部尚书,仍兼侍讲。
时冠盗稍息,而执政大臣偷安朝夕,武仲请对,引《孟子》言:“国家闲暇,及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今不乘时为无穷之计,何以善其后!愿诏二府条天下大事与取人才、纾民力、足国用、选将帅、强兵势、消盗贼之策,讲究而力行之。”又言:“今宿将无几,后来以武略称者,未见其人。请诏武臣郡守、路都监以上,各举可为将者。”
会议者言:“三省旧合为一,文书简径,事无留滞,乞循旧以宰相带同平章事。”诏侍从、台谏议。武仲曰:“今敌兵尚炽,军防兵政,所宜讨论者甚多,何暇讲求省并条例!莫若且依元丰官制元立吏额及行遣日限,庶无冗员滞事而得省并之实。”翰林学士硃胜非亦言:“唐制,仆射为尚书省长官,奉行两省诏令而已,今为相职。如复平章事,则三省规制与昔不同,左右丞以下官曹职守以至诸房体统纲目,皆合改易。典故散亡,未易寻绎。傥辅佐得人,官称异同,似非急务。矧今行朝事无巨细,皆三省、枢密院日再进呈,同禀处分,兵机国政,宰相实已平章矣。请俟休兵日议之。”
甲子,金人攻滑州。东京留守宗泽闻之,谓诸将曰:“滑,冲要必争之地,失之,则京城危矣。不欲再劳诸将,我当自行。”右武大夫、果州防御使张捴曰:“愿效死。”泽大喜,即以锐卒五千授之。
丁卯,复延康殿学士为端明殿学士,述古殿直学士为枢密直学士,从旧制也。
己巳,张捴至滑州,身率将士与金迎敌,众且十倍,诸将请少避其锋,捴曰:“退而偷生,何面目见宗元帅!”鏖战数合,日暮,敌少却。泽遣统领官王宣以五千骑往援,未至,捴再战,死之。后二日,宣至滑州,与金兵大战于北门,士卒争奋,敌出不意,退兵河上。宣曰:“敌必夜济。”收兵不追,半济而击之,斩首数百,所伤甚众。泽即命宣权知滑州,且令载捴丧以归,为之服缌,厚加赙恤。仍请于上,赠捴拱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录其家四人。金自是不复图攻东京矣。
癸酉,尼楚赫破蔡州。
初,金人自唐州北归,守臣直秘阁阎孝忠闻之,先遣其家往西平,依土豪翟冲以避寇,而自聚军民守城。金围之数日,城陷于东南隅,居人自东奔者皆达,其馀皆死。知汝阳县丞郭赞,朝服骂敌,不肯降,敌执之,赞骂不绝口而死,金人遂焚掠城中而去。孝忠为所执,金人见貌陋而侏儒,不知为守臣,乃令荷担,孝忠乘间奔西陵。
甲戌,诏曰:“自来以内侍官一员兼钤辖教坊;朕方日极忧念,屏绝声乐,近缘内侍官失于检察,仍带前项,可减罢,更不差置。”
丙子,金人攻淮宁府。
知府事向子韶率从城守,谕士民曰:“汝等坟墓之国,去此何之!吾与汝当死守之。”时郡有东兵四千人,第三将岳景绶欲弃城率民走行在,子韶不从,景绶引兵迎敌而死。敌昼夜攻城,子韶亲擐甲胄,冒矢石,遣其弟子率赴东京留守宗泽乞援。兵未至,城破,子韶率众巷战,力屈,为所执。金帅坐城上,欲降之,酌酒于前,左右案令屈膝,子韶直立不动,戟手骂,遂杀之。其弟新知唐州子褒等,与阖门皆遇害,惟一子鸿得存。事闻,赠通议大夫,官其家六人,后谥忠毅。子韶,子諲兄也。
戊寅,责朝议大夫赵子崧单州团练副使、南雄州安置。
初,子崧与御营统制辛道宗有隙,道宗得子崧靖康末檄文上之,诏监察御史郑置狱京口,究治得情。帝震怒,然不欲暴其罪,乃坐子崧前弃镇江,责官安置。
庚辰,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保大军承宣使,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为向德节度使,以平杭贼功也。
初,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马扩聚兵西山,既为金所执,囚之真定。右副元帅宗望义而赦之,欲授以官,扩辞不受,请给田以养其母。既而又言耕田不即得食,愿为酒肆以自活,宗望许之。时武翼大夫赵邦杰,聚忠义乡兵保庆源五马山寨,扩因此杂结往来之人,复与山寨通。辛巳,寒食节,扩伪随大众送丧,携亲属十三人奔山寨。先是皇弟倍王榛既亡去,更称梁氏子,为人摘茶,扩等阴迎以归,遂奉榛总制诸山寨,两河遗民闻风响应,愿受旗榜者甚众。
壬午,诏募河南、北、淮南土人有民籍者为振华军,以六万人为额;即不足,听募两河流移之众,毋得过三分;皆于左鬓刺“某州振华”四字。
洛索既破同州,系桥以为归路,西下陕、华、陇、秦诸州。秦凤经略使李复生降,陕右大扰。
鄜延经略使王庶,檄召河南、北豪杰,共起义兵击敌,远近响应,旬日间,以公状自达姓名者,孟迪、种潜、张勉、张渐、白保、李进、李彦仙等,兵各以万数。胜捷卒张宗自称观察使,亦起兵于南山下。彦仙时为石壕尉,陕府既下,彦仙独不去。民知彦仙在,稍稍至,彦仙因以军法部勒之,于是月中破敌五十馀壁。
三月,辛卯,金人破中山府。
时城中粮绝,人皆赢困,不能执兵。城破,金见居人瘦瘠,叹而怜之,兵校千馀人皆不杀。中山自靖康末受围,至是三年乃破。
甲午,诏经筵读《资治通鉴》,以司马光配飨哲宗庙庭。
时帝初御经筵,侍讲王宾讲《论语》首篇,至“孝弟为仁之本”,因以二圣、母后为言,帝感动涕泣。侍读硃胜非尝奏:“陛下每称司马光,度圣意有‘恨不同时’之叹。陛下亦知光之所以得名者乎?盖神宗皇帝有以成就之也。熙宁间,王安石创行新法,光每事以为非是,神宗独优容,乃更迁擢。其居西洛也,时劳问不绝,书成,除资政殿学士,于是四方称美,遂以司马相公呼之。至元祐中,但举行当时之言耳。若方其争论新法之际,便行窜黜,谓之立异好胜,谓之沽誉买直,谓之非上所建立,谓之不能体国,谓之不遵禀处分,言章交攻,命令切责,亦不能成其美矣。”帝首肯者久之。
己亥,东京留守宗泽复上疏乞车驾还京。时泽招抚河南群盗及四方义士,合百馀万,粮支半年,故复有是请。帝遣中使赉诏抚谕。
庚子,河南统制官翟进复入西京。
先是金都统洛索兵至,既得秦州,陇右大震。熙河经略使张深,厉军民为城守计,遣兵马都监刘惟辅将三千人骑御之。自千秋溃归之馀,兵籍失八九,仅有惟辅一军可用。金前军谕巩州,距熙才百里,惟辅留军熟羊城,以千一百骑夜趋新店。金兵自入陕西,所过城邑辄下,未尝有迎敌者,故恃胜不虞。黎明,军进,短兵相接,杀伤大当。会惟辅舞槊刺其先锋将哈番堕马死,敌为夺气。惟辅,泾州人也。
深闻洛索退,更檄陇石都护张严往追之。时帝命御营右翼军统制韩世忠为京西等路捉杀盗贼,将所部及张遇军万人赴西京。金左副元帅宗翰闻张严东出,自河南西入关,迁西京之民于河北,尽焚西京而去。由是进得以其众自山寨复入西京。东京留守宗泽言于朝,即以进为閤门宣赞舍人、知河南府,充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
宗翰留宗弼屯河间府,左监军完颜希尹、右都监耶律伊都屯河南白马寺,以待世忠之至,且与进相持。既而张深以功升端明殿学士。
是月,石壕尉李彦仙复陕州。
初,彦仙既集兵,会金人用陕降者守陕,使招集散亡。彦仙阴纳士数百,至是乘虚趋陕南郭,夜,潜师自河薄东北陬,因所纳士以入。金兵败,弃陕去。
吏行文书,请州印章,彦仙曰:“吾以尉守此,第用吾印,吾敢佩太守印章邪!”事闻,即以彦仙知陕州兼安抚司事。
彦仙以信义治陕,不营豪发之私,与其下同甘苦,由是人多归之。邵兴在神稷山,闻彦仙得陕州,乃以其众来归,愿受节制。彦仙辟兴统领河北忠义军马,屯三门。
信王榛倡义举兵,遣使闻于朝。
夏,四月,甲寅朔,磁州统制官赵世隆以所部诣宗泽降。
世隆本磁州书佐,泽在磁,以为中军将。泽既去磁,以州事付兵马钤辖李侃。金人围磁州急,有禁兵,有民兵,民兵甚众,禁兵恐其势盛,将校郭进乃作乱。世隆与进谋,遂杀侃,以通判赵子节权州事。至是世隆与其弟世兴将三千人归泽,将士颇疑之,泽曰:“世隆吾一校耳,必无它,有所诉也。”
乙卯,世隆入拜,泽面诘之,世隆辞服。泽笑曰:“河北陷没,而吾宋法令上下之间亦陷没邪?”命引出斩之。时众兵露刃于庭,世兴佩刀侍侧,左右皆惧。泽徐语世兴曰:“汝兄犯法当诛,汝能奋志立功,足以雪耻。”世兴感泣。会滑州报金骑留屯城下,泽谓世兴曰:“试为吾取滑州。”世兴忻然受命。
丙辰,诏:“文臣从官至牧守,武臣管军至遥郡,各荐所知二人;置为二籍,一留禁中,一付三省、枢密院,遇监司、帅守、将官、钤辖有阙,于所举人内擢用之;犯赃连坐。罪废及法不当得之人,皆毋得举。”用议者请也。
戊午,赵世兴至滑州,掩敌不备,急攻之,斩首数百,得州以归。宗泽复厚赐之。
时有降寇赵海者,屯板桥,堑路以阻行者。管军闾勍刍者八人过其垒,海怒而脔之,觇事者以告。泽召之,海以甲士五百自卫而人。泽方对客,海具伏,即械之系狱。客曰:“彼甲士甚众,姑徐之。”泽笑谓其次将曰:“领众还营。”明日,诛海于市。闻者股栗。
统制官杨进屯城南。王善者有众二千馀,皆山东游手之人,先进来降,屯城北,二人气不相下,一日,各率所部千馀,相拒于天津桥,都人颇恐。泽以片纸谕之曰:“为国之心,固如是邪?当战陈立功时,胜负自见。”二人相视,惭沮而退。
时故辽旧部人日有归中国者,间有捕获。宗泽选契丹汉儿引坐侧,推诚与语,谕以期奋忠义,共灭金人以刷君父之耻,即给资粮遣之。且赐以公凭,俟官军渡河以为信验,人令持数百本去。又为榜文,散示陷没州县;及为公据付中国被掠在北之人。因驿疏以闻。
庚申,帝谕大臣曰:“故事,端午罢讲筵,至中秋开。朕方孜孜讲史,若经筵暂辍,则有疑无质,徒费日力,朕欲勿罢,可乎?”大臣皆称善。乃诏勿罢。
时帝在宫中,内侍有言:“讲读官某人,敷陈甚善,臣今拟奖谕诏书以进。”帝曰:“此当出自朕意。若降诏书,自有学士,尔等小臣,岂宜如此!是后不许妄言!”
乙丑,帝谕辅臣曰:“朕每退朝,押班以下奏事,亦正衣冠,再坐而听,未尝与之款昵。又性不喜与妇人久处,多坐殿旁小閤,笔砚外不设长物,静思军国大事,或阅疏章。宫人有来奏事者,亦出閤子处分毕而后入,每日如是。”帝恭己勤政如此。
丙寅,京西北路制置使翟进袭金人于河南,败绩。
时御营左翼统制官韩世忠至西京,会进及大名府路都总管司统领官孟世宁、京城都巡检使丁进与金战。进夜袭右监军完颜希尹营,金兵先知,反为所败。进又导世忠与金战于文家寺,会丁进失期,而统领官、閤门宣赞舍人陈思恭以后军先退,金乘胜追击,至永安后涧,世忠被矢知棘,其将张遇以所部救之,乃力战得免。思恭,执中曾孙也。世忠还东京,诘先退者,一军皆斩左右趾以徇。于是世忠与丁进不和,军士相击无虚日。世忠虑有变,遂收馀兵数千人南归,希尹复入西京。
时陇右都护张严追洛索及凤翔境上,严锐意击敌,而熙河兵马都监刘惟辅不欲听严节制,乃自别道由吴山出宝鸡。严佣大兵,乃金人于五里坡,洛索知之,伏兵坡下。严与泾原统制官曲端期而不至,径前遇伏,战不利,严死之,惟辅自石鼻寨遁归。
先是端治兵泾原,招流民溃卒,所过人供粮秸,道不拾遗。至是端屯军麻务镇,闻严死,金游骑攻泾原,遣第十三副将、秉义郎吴玠据清谿岭逆拒之。将战,其牙兵三百馀人皆溃,玠率馀兵奋击,大破之,金兵乃去。端,镇戎人;玠,陇干人也。
左副元帅宗翰闻严死,自平陆渡河归云中。左监军完颜希尹、右都监耶律伊都闻宗翰渡河,亦弃西京去,留万户察罕玛勒戍河阳。
言者论:“近日帅守之弃城者,习以成风。如邓雍之于荆南,何志同之于颍昌,赵子崧之于镇江,皆拥兵先遁,今则安居薄责而未正其罪。如康允之之于寿春,陈彦文之于九江,以数千之疲旅,捍十万之强寇,而允之止迁一职,彦文才复旧官,议者惑焉。愿诏有司,条具靖康以来,凡弃城逃遁者某人,保城力守者某人,书其功罪,著其赏罚,庶几守土之臣有以劝惩。”诏诸路监司,限半月条具以闻。
金人攻洺州。
初,防御使士珸既引兵入城,金围之甚密,栽鹿角,治濠堑,欲以持久困之,军民终不降。至是金侵京西、陕右,河朔内虚,守者稍怠。众以粮尽不可守,乃拥士珸自白家滩往大名府,金人遂入城。自靖康后,两河州郡,外无救援,内绝粮储,悉为金所取,惟中山、庆源、保、莫、祁、洺、冀、磁相持,久而始破。
戊辰,工部侍郎兼侍讲杨时,以老疾求去,章四上,既而除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甲戌,徽猷阁待制、知濠州连南夫,“请令诸路州县于近城十里内,开凿陂湖以备灌溉,使春夏秋三时尝有水泽,则良民有丰年之望,敌骑有还泞之苦;方冬水涸,即令耕犁硗确,则敌骑又有历塊之患。其自来不系种稻地分,即乞令依仿雄州,开凿塘泺,亦有菱芡莲藕鱼虾之利,可以及民。仍免一年租赋,以为人工之费。”诏诸州相度。后不行。
初,鸿胪寺丞赵子砥从北迁至燕山,久之,欲遁归,乃结归朝官忠翊郎硃宝国、承信郎王孝安至中京,得上皇宸翰。是日,子砥发燕山。
以皇弟检校太傅庆阳、昭化军节度使信王榛为河外兵马都元帅。
初,马扩自五马山以麾下五百人渡河,至东京见宗泽,至是始赴行在,从者不满百人。扩既见,出榛奏事。黄潜善等皆疑非真,帝识其字,即有是命。扩迁拱卫大夫、利州观察使、枢密副都承旨、元帅府马步军都总管。扩将行,上奏,略曰:“臣疏远小人,陛下断以不疑,付以阃外之事。愿鉴前世之成败,明当世之嫌疑,俾臣得效愚,毕意攻取。今王师大举,机会神速,军期文字,不可少缓。若依常制下都堂等处,然后以达天听,则事涉疑似;或欲规避者,定逡巡藏匿,不以进呈。望令专置一司,不限夤夜,画时通进。”又言:“自唐以来,用中贵人监军,夺权掣肘,每致败事。伏望圣断,罢差中贵监军及选给器械。”凡四事,帝皆从之,又许扩过河,得便宜从事。时潜善与汪伯彦终以为疑,乃以乌合之兵付扩,且密授朝旨,使讥察之,扩行,复令听诸路帅臣节制。扩知事变,遂以其军屯于大名。
五月,甲申朔,宗泽再上表请乞还京。会尚书右丞许景衡建请渡江,宰相黄潜善持不可。时既得信王榛奏,或有言榛有渡河入京城之谋,乙酉,下诏还京。遂罢景衡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景衡之执政也,凡有大政事,必请间极论榻前。黄潜善、汪伯彦恶其异己,每排抑之。至是因下诏还京而有此命。
丙戌,诏:“后举科场,讲元祐诗赋、经术兼收之制。”中书省请“习诗赋举人不兼经义,习经义人止习一经,解试、省试,并计数各取,通定高下。”礼部侍郎王綯请前降举人兼习律义、《孙子》义等指挥勿行,从之。自绍圣后,举人不习词赋者近四十年。綯在后省,尝为帝言:“经义当用古注,不专取王氏说。”帝以为然。至是申明行下。
秘书省正字冯楫献书于黄潜善曰:“伏睹昨晚出黄榜诏,欲择日还阙,东来从卫官吏士,无不欣喜,西北尤以近乡,倍极踊跃。以楫计之,阙未可还。万一驾到东京,而金人秋后再来,不知吾兵何以当之?吾兵或不可当而复为避地计,今蔡、汴两河已渐湮塞,其或被其断绝水道,虽避地亦不能,此不得不虑也。假如今日,驻跸维扬为得策,倘主上坚欲以马上治之,不许迁徙,但当留兵将及宰执中谙练边事运筹帷幄之人,从驾居此,专务讲武,以为战守之备。其馀宗庙、百官,尽令过江,于建康置司。至于财用百物,除留赡军费用外,亦尽藏之建康府库,庶几缓急遇敌,可战则战,可守则守,度不可战守,而欲动则动,亦易行而无牵制之累。”楫,遂宁人也。
戊子,翰林学士硃胜非守尚书右丞。
辛卯,陕西、京东诸路及东京、北京留守并奏金人分道渡河,诏遣御营左军统制韩世忠、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闾勍率所部迎敌,命宗泽遣本司统制官杨进等援之。
先是泽闻河北都统制王彦聚兵太行山,即以彦为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制置两河军事。彦所部勇士万数,以其面刺八字,故号“八字军”。彦方缮甲治兵,约日大举,欲趋太原。泽亦与诸将议六月起师,且结诸路山水寨民兵约日进发,上奏曰:“臣自留守京师,夙夜匪懈,经画军旅。近据诸路探报,敌势穷蹙,可以进兵。臣欲乘此暑月,遣王彦等自滑州渡河,取怀、卫、浚、相等处,遣王再兴等自郑州直护西京陵寝,遣马扩等自大名取洺、赵、真定,杨进、王善、丁进、李贵等诸头领各以所领兵分路并进。既过河,则山寨忠义之民相应者不啻百万,契丹汉儿亦必同心抵御金人。事才有绪,臣乞朝廷遣使声言立契丹天祚之后,讲寻旧好。且兴灭继绝,是王政所先,以归天下心也;况使金人骇闻,自相携贰邪?仍乞遣知几博辩之士,西使夏,东使高丽,喻以祸福。两国素蒙我宋厚恩,必出助兵,同加扫荡。若然,则二圣有回銮之期,两河可以安贴,陛下中兴之功,远过周宣之世矣。愿陛下早降回銮之诏,以系天下之心。臣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疏入,黄潜善等忌泽成功,从中沮之。泽叹曰:“吾志不得伸矣!”因忧郁成疾。
泽尹京畿,岁修城池,治楼橹,不扰而办,屡出师以挫敌锋。其抗疏请帝还京。凡二十馀上,言极切至。潜善与汪伯彦等虽嫉之深,竟不能易其任。
甲午,曲赦河北、陕西、京东诸路。
初,陕西制置使钱盖闻金人破长安,檄集英殿修撰、鄜延经略王庶,兼节制环庆、泾原兵拒敌。既而义兵大起,金人东还,庶以金人重载,可尾袭取胜,移文两路,各大举协力更战。而环庆经略使王似,泾原经略使席贡,自以先进望高,不欲受其节度,遂具文以报,而实不出兵。
金游骑上清谿,既为泾原裨将吴玠所扼,至咸阳,望渭河南义兵满野,不得渡,遂循渭而东。其右军入鄜延,攻康定,围龙坊,庶急遣将断河桥,又令将官刘延亮屯神水峡,断其归路,金人遂去。于是洛索盘礴于冯翊、河中,扼新河桥以通往来,人情大恐。
泾原统制官曲端,乘敌退,复下秦州,而凤翔、长安皆为义兵收复。会经制司统领官刘希亮自凤翔归端,端斩之。端雅不欲属庶,及闻孟迪、李彦仙等受事鄜延,皆不乐,遂揭榜称金人已过河归国,农务不可失时,乃尽散渭河以南义兵。庶不敛兵保险,犹以书约似、贡,欲逼金人渡河,至于再三。似不应,贡许出兵四万,亦迁延不行。
时鄜延人以秋深必被兵,多避地者,道出环庆,吏兵民皆恶其惊徙,所在掠其财而杀之,闾里萧条矣。
乙未,诏:“苏轼追复端明殿学士,尽还合得恩数。”时轼孙司农寺丞符,以轼政和中复职未尽,诉于朝,乃有是命。
戊戌,河北制置使王彦,以八字军渡河。
时宗泽以彦孤军无援,不可独进,乃以书延彦计事。彦遂合诸寨兵万馀人,以是日济河。后五日,彦至京师。泽大喜,谕以京师国家根本,宜宿兵近甸,遂命其军屯滑州之沙店。
壬寅,中书侍郎兼御营副使、提举措置户部财用张悫卒。
悫立朝谔谔,无所顾避。时黄潜善当国,专务壅蔽,自汪伯彦而下,皆不敢少忤其意。惟悫事必力争,虽言不行而不少屈。秉政未逾岁遽殁,士民皆痛惜之。帝以悫河朔人,无家可归,常赙外赐田十顷,第一区。后谥忠穆。
癸卯,通问使王伦始渡河,遂与其副硃弁至云中,见左副元帅宗翰计事。金留不遣。时进武校尉硃勣从弁行,宗翰赐以所掠内人,勣阳受之,逃去。宗翰怒,追而杀之。
甲辰,洛索破绛州,权知州事赵某率军民巷战,凡六日。
乙巳,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许景衡卒。
景衡罢政而归,至瓜州,得曷疾,及京口,疾甚,端坐自语曰:“陛下宜近端人正士,以二圣,苍生为念。”遂逝,年五十七。后谥忠简。
庚戌,增天下役钱以为新法弓手之费。
初,汪伯彦既建请,乃以免役宽剩、厢禁军阙额、裁减曹掾等钱供其庸直。至是所增遍于东南诸路,遂诏不受庸者人给田三十亩,马军增三之一。议者恐费不给,乃请官户役钱勿复减半,而民役钱概增三分,从之,故有是诏。
诏:“自今见任官有涉疑异志者,如径行杀戮,事虽有实,亦坐擅杀官吏之罪。即妄杀平人以为奸细者,众军法。”自军兴,所在奸民杀官吏、害良善者甚众,朝廷恐其生事,至是下诏条约之。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