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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宋纪一百二十七

宋纪一百二十七

翻译 原文

起旃蒙赤奋若正月,尽强圉单阏十二月,凡三年。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十五年(金皇统五年)

  春,正月,丁未朔,初行大朝会礼于大庆殿,黄麾仗三千三百五十人,视东都旧仪损三之一。辇出房,不鸣鞭,以殿狭也。建炎以来,正、至不受朝,但宰臣率百官拜表称贺而已。及太后还宫,言者以为请,乃讲行焉。

  己未,分经义、诗赋为二科以取士。

  辛酉,初籍千亩。

  戊辰,命权户部侍郎王鈇措置两浙经界。

  李椿年既以忧去,秦桧请用铁。帝因言经界之法,细民多以为便,桧曰:“不如此,则差役不行,赋税不均。积弊之久,今已尽革。去年陛下放免积欠,天下便觉少苏。”鈇言:“本部员外郎李朝正,尝知溧水县,均税不扰,请与共事。”又言:“今当革诡名挟户,侵耕冒佃,使差有常籍,田有定税,则差役无争诉之烦,催科免代纳之弊。然须不扰而速办,则实利及民。欲更不画图,又造砧基簿,止令逐保排定,十户为一甲,令递相纠合,从实供帐二本,积年所隐,一切不问。如有不实,致人陈告,即将所隐田给以充赏。”从之。

  辛未,初命诸路僧道士纳免丁钱。时言者论今官尹皆纳役钱,而僧道坐享安闲,显为侥幸,乃诏:“律僧岁输五千,禅僧、道士,各二千,其住持、长老、法师、紫衣、知事皆递增之,至十五千,凡九等。”

  二月,戊寅,帝谓大臣曰:“朕观史册,见古之养士有至二三千人,亦朝廷一盛事。”于是增国学弟子员百人,通旧以七百人为额。寻命置上舍三十人,内舍百人。

  乙未,全主次济州春水。

  己亥,保大军节度使、崇国公璩,加检校少保,进封恩平郡王,以将出閤故也。其官属礼仪,并依普安郡王体例。

  三月,辛酉,武信军承宣传、添差江南西路兵马钤辖兼安抚司统制程师回,升本路马步军副都总管,洪州驻答刂。

  时师回统兵戍赣上,会诏归北境人,师回有亲兵数百,惮不欲行。守臣秘阁修撰薛弼谕之曰:“公从卒多,不可庇,公能遣此属,朝廷必多公。”师回承命。既而省府趣师回就道。师回舟行过大孤山,舟人告毋作乐,恐龙怒,师回故命奏乐。少顷,黑云四合,有物涌波间,师回射中其目,即还入水,风亦息。人皆服其勇。

  甲子,帝谓大臣曰:“交邻国之道,当以守信为主。”秦桧曰:“臣观真宗皇帝时,虽远蕃小国如溪洞之类,亦必委曲调护,不欲起兵端,可谓至仁矣。”时金人来索北客之在南者,桧因遣敷文阁待制周襟、马观国、史愿北还。

  戊辰,金主次天开殿。

  己巳,帝策试南省举头林机等于射殿。

  四月,戊寅夜,彗出东方。

  癸未,赐正奏名进士刘章等三百人及第、出身、同出身,正奏名张鎡新科明法及第。甲申,特奏名林洵美等二百四十七人,武举正奏名应褒然等二人,特奏名三人,授官有差。

  丁亥,赦天下。前四日,帝谓秦桧:“彗星见,朕甚惧焉。卿等可图所以消弭之道。”桧秦太宗、真宗朝尝缘彗星疏决狱囚等事,帝曰:“且降诏以四事为主,避殿,减膳,宽民力,出滞狱。”于是手诏监司、郡守条具便民事目;宪臣巡行,亲决狱事。至是肆赦。”勘会数十年来边臣邀功生事,今当兼爱内外,期于并生;勘会数十年来学者党同伐异,今当崇雅黜浮,抑其专门私己;勘会累年以来兵革不息,近者讲和罢战,正以保全生灵,爱惜民力。已降手诏,委诸路监司、郡守措置裕民事目,务要必行,以施实德。”

  庚寅,成州团练使、知叙州邵隆齐。

  隆在金州,数以兵出敌境,秦桧恨之。至是因饮酒暴卒,年五十一,或谓桧密使人鸩杀之。叙人皆悲哭,为之罢市。

  五月,戊午,正侍大夫、忠州防御使、添差荆湖南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白常,移潭州驻答刂。

  时金人来索在南将士,常亦在遣中。同行者悉为敌效力,常独不肯往,曰:“丈夫死则死耳,不能为反覆士。”每自书头衔曰:“前熙河经略使白常”,右副元帅完颜杲见之,不悦也。后欲强官之,竟托疾以免。常有产在德顺,熙河守将恶之,大詈曰:“自常既臣我家,而尚宋官乎!”械系久之,常不屈而止。

  金初用御制小字。

  甲子,金国贺生辰使、龙虎卫上将军、殿前左副都点检完颜宗永,副使通议大夫、充翰林待制程寀,见于紫宸殿。初燕垂拱殿,辞,亦如之。

  丙寅,天申节,百官用乐上寿于紫宸殿。

  丁卯,赐宗永等燕射于教场,自是遂为故事。

  初,宗永等将至,秦桧言于帝曰:“使人及期而来,盖由待之以礼,示之以信故也。”帝曰:“大抵为国之道,既不能强,又不能弱,则兵连祸结,无有已时。朕何惜为天下生灵少屈耶!”

  于是遣吏部侍郎陈康伯接伴,而和州防御使、知閤门事钱恺副之。宗永甫入疆,帝以端午,遣中使赐扇帕于洪泽,宗永言:“上国是日例贺,当北面再拜,且接伴使副同之,乃敢受。”康伯以旧制却之。或谓康伯:“此细故,朝廷必不惜。”康伯曰:“今曲从之,后为例,不复可改,且辱命自我始。况所求无厌,宁能尽从之乎!”宗永卒受赐,因自辨,数曰“接伴慢我”。朝廷闻之,惧生事,侍御史汪勃即劾康伯酬对辱国,请罢之以副惇信睦邻之意,乃出康伯知泉州,而恺亦降为舒州团练使。

  金主日与近臣酣饮,或继以夜。壬申,平章政事完颜勖上疏谏,金主为止酒,仍布告廷臣。

  六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丁丑,帝幸秦桧新第。后八日,降制,加恩封桧妻魏国夫人王氏为韩国夫人,熺妻淑人曹氏为和义郡夫人,孙右承事郎埙、堪、坦并直秘阁,赐三品服。时埙年九岁。

  乙未,命给事中李若谷权户部侍郎。

  丙申,刑部侍郎周三畏,进权本部尚书。

  七月,戊午,诏庐、光州上供钱米展一年,用转运司请也。帝曰:“人皆知取之为取,而不知予之为取。若稍与展免,俟其家给人足,税敛自然易办。”淮南平时一路上供内藏绸绢九十万匹有奇,至绍兴末年,才八千匹尔。

  八月,丙子,尚书右司郎中林乂权吏部侍郎,右司郎中钱时敏权工部侍郎。

  己卯,诏:“自今太学及州县释奠先圣,并令宗子侍祠。”

  丙戍,左朝散大夫、知南康军张元礼,乞免牛税一年。帝曰:“天下之物,不当税者其众,如牛、米、柴、面之类是也。”秦桧曰:“去岁浙中艰食,陛下令不收米税,故江西客贩俱来,所全活者不可胜计。”

  戊戍,金主发天开殿。

  辛丑,增太学弟子员二百人。

  时夏人重建太学,亲释奠,弟子员赐予有差。

  自建炎初,省诸路提举常平官,并其职于提刑司。次年,朝议复置,且讨论其得失,书成未颁,而帝南渡。继而言者谓常平之法不可行,遂寝。中间常平之职,常隶发运司,亦隶经制司,已而复隶提刑司。至是王鈇言:“常平一司,钱谷敛散,宜专使领之,请复置诸路提举官。”九月,诏以诸路提举茶盐官为提举茶盐常平公事,川、广以宪臣兼领。

  知和州刘将乞展免夏税一年。帝谓宰执曰:“言事与行事不同,若此行事,便有实利及民。”秦桧曰:“儒者所陈王道,不过爱民。”帝曰:“然。”

  帝亲书“一德格天之閤”赐太师、左仆射秦桧,又金镀银洗锣、唾壶、照匣等物赐之。

  甲寅,起居舍人钱周材权尚书刑部侍郎,国子司业严抑权工部侍郎。时将遣二人出疆,乃有是命。

  庚申,金主至自东京。

  辛酉,以钱周材为贺金国正旦使,閤门祗候俞似副之;严抑为贺生辰使,閤门祗候曹涭副之。

  时虔、梅及福建剧盗有号管天下者,其徒日众,攻掠县镇,乡民多结砦自保。先是福建帅臣莫将上言:“漳、泉、汀、剑四州接江西、广东之境,游手从贼,熟识山路,引其直冲山路,如入无人之境。官军不习山险,多染瘅疠,艰于掩捕。乞委四州守臣,募强壮游手每州一千人为效用。”时统制官张渊措置本路盗贼,请逐州先招五百人。既而将改帅广东,以知虔州、集贤殿修撰薛弼为福建帅。是月,弼入福建,沿途盗贼。弼令迓兵列队伍,扬金鼓,声言“新帅以虔兵至矣”,贼不敢犯。

  冬,十月,癸未,敷文阁直学士、枢密院都承旨兼侍读李若谷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参知政事。

  戊子,宝文阁直学士、提举亳州明道宫晏敦复卒于明州。

  方议和之始,敦复力抵屈己之非。秦桧使人啖以利曰:“公若曲从,两地旦夕可至。”敦复曰:“吾终不以身计而误国家;况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请勿复言。”桧卒不能屈。帝尝面谕曰:“卿鲠尚直言,无所间辟,可谓无忝尔祖矣。”

  辛卯,金追赠太祖谥曰应乾兴运昭德定功睿神庄孝仁明大圣武元皇帝。

  己亥,命中书舍人段拂权户部侍郎。

  十一月,甲辰,右朝散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滕膺卒。

  方腊之反也,膺为台州司户参军。贼徒吕师囊以万众围城,膺率军民捍之,数月不能拔。台人为立祠祀之,后名其庙曰义灵。

  丙辰,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侍卫步军都虞候、金、房、开、达州安抚使、知金州兼枢密院都统制郭浩薨,谥恭毅。

  戊午,右谏议大夫何若试御史中丞,侍御史汪勃试右谏议大夫。

  丙寅,右司员外郎王循友权礼部侍郎。

  闰十一月,己卯,诏罢新科明法。

  丙戍,诏提举秘书省月给公使钱三百缗。

  丁酉,太学博士王之望,请仿端拱、咸平故事,悉取近郡所开《经典释文》,令国子监印千百帙,俾郡县各市一本,置之于学,帝曰:“古人读书,须亲师友,虽未必尽得圣经妙旨,然亦自有渊源。今士大夫未有自得处,便为注说,以为人师,此何理也?”

  宁国军节度使、权主奉益王祭祀安时薨。辍朝一日,赠少师,追封清化郡王。

  十二月,戊申,金增谥始祖以下十帝,增太宗谥曰体元应运世德昭功哲惠仁圣文烈皇帝。

  丁卯,金骠骑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蒲察说,正议大夫、尚书刑部侍郎吴磐福,来贺来年正旦。

  是月,郭仲荀卒于台州。

  初,建康府御前都统制王德,以清河郡王张俊之侄子盖及俊亲将马立、顾晖并为统制官。至是俊解兵柄已久,德浸不礼子盖等而罢之。俊怒,每诉诸朝,左仆射秦桧亦忌其勇,诏乃罢德为浙东总管,以统制官王权代之。

  时福建土寇未平,本路钤辖李贵,领兵讨管天下失利,为贼所执。转运司申枢密院,言闽人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莫将所招游手,易聚难散,于事不便,诏下安抚司共议。薛弼以为广东总管韩京,每出必捷,正以所部多土人,故所向克捷。今本部素无士兵,故连年受弊。弼又谓前守赣上,有武翼郎周虎臣、成忠郎陈敏,各有家丁数百人,皆能战,比之官军,一可当十,遂辟虎臣为本路将官,敏为汀、漳巡检。又请拣取二人家丁,日给钱米,责以捕贼,期于必灭,与漕司合奏,号奇兵。自此岁费三万六千缗,米九千石,而土寇遂平。虎臣,开封人;敏,石城人也。

  时监司、郡守多献羡馀以希进。袁州帑廪充溢,或谓知州事王师心,盍献诸朝。师心不听,以诸县民有逋租,悉为代输之。

  福建措置盗贼张渊所部统领官邵宏渊,性质直而喜功,渊恶不用,且衔其尝对众相折,杖之百,斥入卒伍。宏渊之客钟鼎,走行在上书,为辨曲直,左仆射秦桧怒,始创听读之名,羁鼎于福之郡学。鼎求于帅臣薛弼,乞依所亲于永福,弼许之。鼎复诣阙上书,弼自劾,降一秩。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十六年(金皇统六年)

  春,正月,壬申,金主封太祖诸孙为王;以褒为葛王,寻授兵部尚书。

  乙亥,金主畋于磨棱。甲申,金主还京师。

  戊子,太学外舍生以千人为额。

  庚寅,金以边地与夏国。

  辛卯,帝致斋于内殿。壬辰,亲飨先农于东郊,牲用少牢,配以后稷。帝御通天冠,绛纱袍,诣亲耕位亲耕,九推乃止。遂登观耕坛,命宰执、使相、侍从、两省、台谏行五推之礼,庶人终千亩焉。

  金主如春水,出猎,误入大泽中,金主马陷,因步出,亦不罪导骑。

  二月,壬寅,诏:“诸路淫祠非在祀典者,并日下毁去。”以左司郎中李柽请也。

  丙寅,金右丞相濮王韩企先薨。

  企先为相,每欲为官择人,专以培植奖励后进为己任,推毂士类,甄别人物。一时台省多君子,弥缝阙失,议论必归于正,时称贤相。后谥简懿。

  三月,庚子朔,诏有司建武学。先是士人上书者多以为言,帝数谕大臣以文武之道不可偏废,祖宗自有故事,至是乃考卜焉。

  壬申,金以谭国公阿里布为行台右丞相。

  阿里布,宗室子也,屡从征伐有功,尝以左监军随宗弼复河南,故有是擢。

  壬午,复桂阳监临武洞为县。

  乙未,增建太庙。

  时新祭器将成,而太庙殿室狭,至不能陈列。给事中段拂请正殿从西增六间,通旧为十三间,其中十有一间为十一室,东西二间为夹室,又作西神门,册宝殿,祭器库。

  己亥,工部奏立淮东、江东、两浙、湖北诸县岁较营田赏罚格。其法以绍兴七年至十三年所收课利最多,酌中者为额。每县令以十分为率,取二分赏之。岁收增三分至一分以上,并减磨勘年;仍以最亏一县为罚。

  金主以上京宫室太狭,是月,始役五路工匠撤而新之。规模虽仿汴京,然仅得十之一二而已。

  夏,四月,庚子朔,金主至自春水。以同判大宗正事宗固为太保、右丞相兼中书令。

  戊午,兵部上武士弓马及选试去留格。初补入学,步射弓一石。若公私试步骑射不中,即不许试程文。其射格,自一石五斗以下至九斗,凡五等。帝可其奏,因谕辅臣曰:“国家武选,所系非轻,今诸将子弟皆耻习弓马,求换文资,数年之后,将无人习武矣,岂可不劝诱之!”

  金行台右丞相阿里布薨。

  五月,辛巳,命权吏部王循友、权户部侍郎。李朝正编类诸路监司郡守条上裕民事件。

  丙戍,诏作景钟。钟高九尺,天子亲祠上帝则用之,以皇祐黍尺为准。既成,命秦桧铭之。

  丁亥,金主使金吾卫上将军、彰德军节度使乌古论海、昭武大将军、同知宣徽院事赵兴祥来贺天申节。

  辛卯,金以左宣徽使刘筈为行台右丞相。

  筈以能得皇后意,故擢为相,仍兼判左宣徽使。留京师时,河南官吏滥杂,或请厘革之,筈曰:“废齐用兵江表,求一切近效,其所用人不必皆以章程,故有不由科目而为大吏,不试弓马而握兵柄者。今抚定未久,姑收人心,奈何为是纷更也?”遂仍其旧。

  宇文虚中既留金,累官礼部尚书兼承旨。虚中恃才轻肆,好讥讪,贵人达官,往往积不能平。虚中尝撰宫殿榜署,恶虚中者摘其字以为谤讪。会有告虚中谋反者,诏有司鞫治,无状,乃罗织虚中家图籍为反具。虚中曰:“死自吾分。至于图籍,南来士大夫家家有之。高士谈图书尤多于我家,岂亦反耶?”有司承风旨,并逮士谈。六月,乙巳,杀虚中及士谈,金人冤之。士谈,琼之孙,尝为忻州户曹参军,降金,官至翰林学士。

  丁未,秦桧奏淮东盐课增羡,乞推赏,帝曰:“推赏之典,尤所当慎。今年有羡,次年必亏,益民之食盐,止如是也。”

  癸丑,监察御史巫亻及请申严有司,所在刑狱,不得为非法之具,如仁和、钱塘所用浮匣、命绳之类,违者抵罪,诏刑部禁止。

  己未,分遣医官循行临安,疗病者,至秋乃止。后以为例。

  监察御史陈积中论监司州县淹留词斥之弊,请令诸部每季检举,劾其尤者,从之。

  是月,安南献驯象十。

  秋,七月,壬申,检校少傅、保信军节度使、和国公张浚,落节钺职名,依旧特进、提举江州太平观,连州居住。

  先是浚因星变,欲力论时事以悟帝意,以其母计氏年高,言之必被祸,恐不能堪。计氏见其形瘠,浚具言所以,计氏诵其父咸绍圣初举制科策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而负陛下。”浚意遂决,即上疏言:“当今事势,如养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决不止;决迟则祸大而难测,决疾则祸轻而易治。惟陛下谋之于心,断之以独,谨察情伪,预备仓卒,庶几社稷有安全之理。不然,日复一日,后将噬脐,此臣所以食不下咽而一夕不能安也。”秦桧见之,大怒。御史中丞何若即奏:“浚建造大第,强占民田,殊失大夫省愆念咎之礼。居常怨恨,以和议非便,惟欲四方多事,侥幸再进,包藏祸心,为害实大。望赐降黜,以为臣子喜乱徇私之戒。”故有是命。

  戊子,言者乞禁福建民间私藏军器,帝曰:“此自有法,宜令民通知。若绝其源,则盗自不作矣。”

  壬辰,提举秘书省秦熺奉诏立定献书赏格,诏镂板行下:应有官人献秘阁阙书善本及二千卷,与转官,士人免解,馀比类增减推赏,愿给直者听,诸路监司守臣访求晋、唐真迹及善本书籍准此。”

  八月,辛丑,筑高禖坛。

  初,监察御史王鎡,以上继嗣未立,请行亲祠高禖之礼。礼官言:“自祖宗以来,惟两制侍祠,虽《大唐月令》、《政和新礼》有天子亲享之仪,而未尝举,乞命执政侍祠。”乃改筑于圜丘之东,高咫而广五倍。

  诏访遗书于西蜀,仍委逐路帅臣。

  壬子,将作监边知白权尚书户部侍郎,右司员外郎周执羔权礼部侍郎。甲寅,以边知白为贺金国正旦使,武节郎兼閤门宣赞舍人孟思恭副之;周执羔为贺生辰使,左武大夫、知閤门使宋钱孙副之。先是奉使者得自辟十人以行,赏典既厚,愿行者多纳金以请,执羔始拒绝之。

  金以所教神臂弓弩手八万人讨蒙古,连年不能克。是月,令汴京行台尚书省事萧保寿努与蒙古议和,割西平河以北二十七团寨与之,岁遗牛羊米豆,且册其长为蒙古国,蒙古不受。

  九月,甲戍,端明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何铸为大金国信使,宾德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邢孝扬副之,以迎请宗族故也。

  丙申,诏:“武成王庙从祀诸将,升赵充国王于堂,降韩信于庑下。”用祠部员外郎、权国子司业陈诚之请也。

  是月,刘豫死于金临潢府。

  冬,十月,丁酉朔,新礼器成。戊戍,帝观于射殿,宰执、侍从、台谏、南班宗室、礼官、正刺史以上皆与观,撞景钟,奏新乐,用皇祐故事也。

  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刘子羽卒,年五十。

  子羽在泉州,尝献时宜八事:论淮甸郡县不必尽守故城,各随所在,据险置寨,守以偏将;故长驱深入,则我缀其后,二三大将浮江上下为之声援。论荆、襄宜合为一路,置帅公安,益兵聚粮,为战守计。论三衙寡弱未振,宜益增禁卫。论守江宜轻戍江北,重戍江南。论舟船当讲求训练,使大舰利于控扼,小舟利于走集。论南兵剽悍可用,请别立统帅。论江、淮、陕、蜀之兵当互为声援。论募兵,请于荆、粤收集诸盗。后皆不行。

  十一月,庚午,言者论:“近来诗赋、经术,各以旧试人数分取,其间不无轻重。大抵习诗赋者多,故取人常广;治经术者鲜,故取人常少。今若专以就试之人立定所取分数,则诗赋人常占十之七八,而治经术者止得十之一二,但恐浸废经术之学矣。望命有司再加讨论,如通经之人有馀,听参以策论,圆融通取,明立分数,庶几主司各有遵守。”帝曰:“当日行诗赋,为士人不读史;今若专用诗赋,士人不读经。大抵读书当以经义为先,所论宜令礼部看详以闻。”

  癸酉,帝斋于文德殿。

  丙子,合祀天地于南郊,始命普安郡王亚献,恩平郡王璩终献。是岁,备祭器,设八宝,如政和之仪。太史局令胡平言三台星见。礼毕,帝御行宫,赦天下。

  庚辰,复置荆门军当阳县。

  自建炎渡江,始废御书院;癸未,诏复之。

  癸巳,权尚书工部侍郎钱时敏移兵部侍郎,军器监徐琛权工部侍郎。

  十二月,己亥,彗出西南方。诏避殿,减膳。

  辛酉,金使龙虎卫上将军、会宁尹卢彦论,定远大将军、四方馆伴使张仙寿,来贺来年正旦。

  是岁,西夏尊孔子为文宣帝。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十七年(金皇统七年)

  春,正月,己卯,诏曰:“朕惟军兴二十馀年,黎元骚动,故力图罢兵以冀休息。今疆埸无虞,流徙有归,四境之内,举获安堵,朕心庶几焉。尚虑监司、郡守不能深体朕意,致或刻削苛细,进献羡馀,失朕爱民本旨。自今敢有违戾,仰御史台弹劾,监司各许互察;部内犯而失按,必与并坐。布告中外,咸体朕意。

  左朝议大夫李椿年权尚书户部侍郎。

  癸未,金以西京鹿囿为民田。

  己丑,诏:“近免税米,而所过尚收力胜钱,其除之,其馀税则并与裁减。”帝因言:“薪面亦宜免税。商旅既通,更平物价,则小民不致失所矣。”

  辛卯,左迪功郎陈介言:“国家颁降乡饮酒仪式,而诸郡所行,疏数不同。请令三岁科举之年,行之于庠序,即古者三年大比饮酒于序之意也。”国子监言:“唐人亦止行于贡士之岁,宜依介所请。如愿每岁举行者,听从其便。”从之。

  壬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李若谷参知政事,御史中丞何若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月,乙未朔,右谏议大夫兼侍讲汪勃试御史中丞。

  甲辰,帝斋于内殿。时将祀高禖,乃以太师、尚书左仆射秦桧为亲祠使。

  乙巳,帝亲祠青帝于东效,以伏羲、高辛配,普安郡王终献。又祀简狄、姜嫄于坛下,牲用太牢,玉用青,币仿其玉之色,乐舞如南郊之制。礼毕,御端诚殿受贺。

  己酉,封才人刘氏为婕妤。

  辛亥,改造殿前司寨为瓦屋,用领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奏也。南渡初,诸营皆覆茅,焮火屡惊,故存中以为请。

  三月,丁卯,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宁国军承宣使、鄂州驻答刂御前左军统制牛皋卒。前一日,都统制田师中大会诸将,皋遇毒而归,知其必毙,乃呼亲吏及家人嘱以后事,至是卒。或谓秦桧密令师中毒之,闻者莫不叹恨。

  乙酉,太师、尚书左仆射、魏国公秦桧,以郊恩徙封益国公,自是建旄、封国之在北者皆改命。时有请置益国公官属者,桧虽不行,亦不加罪焉。

  戊子,安民靖难功臣、太傅、醴泉观使、清河郡王张俊,移节静江、宁武、靖海军;扬武翊运功臣、太傅、醴泉观使、咸安郡王韩世忠,移节镇南、武安、宁国军。

  权尚书户部侍郎边知白,移吏部侍郎。

  是月,金人与蒙古始和,岁遗牛、羊、米、豆、绵、绢之属甚厚。于是蒙古长鄂罗贝勒自称祖元皇帝,改元天兴。金人用兵连年,卒不能讨,但遣精兵分据要害而还。

  夏,四月,己亥,御史中丞兼侍讲汪勃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甲寅,皇太后朝景灵宫。

  戊午,金主宴群臣于便殿。金主醉,以剑逼其弟元,使强饮,元惧而出,命左丞宗宪追之,宗宪与俱去;乃命户部宗礼跪于前,手杀之。

  己未,诏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吉阳军安置赵鼎,遇赦永不检举。右修职郎石恮,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特免真决,送浔州编管。

  初,鼎贬潮州,守臣徐璋为之治第,且馈饷之。恮时为录事参军,数与鼎相见。及是恮代归,而璋已卒,守臣左朝散大夫翁子礼发其事,下大理,鞫实。鼎坐不自省循,请托州郡借人抄书,因令干官顾湜嘱恮供给书写人,于是恮大收人户盐钱,节次应副使用,又受璋馈送八百馀缗,璋又盗官钱为鼎盖造第宅,通计一万馀缗,绸绢三千六百馀匹,故有是命。

  五月,己巳,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洪晧,责授濠州团练副使,英州安置。晧丁内艰,既终丧,复遂祠请。于是直徽猷阁王洋知饶州,而左奉议郎陈之渊添差通判,二人与右承议郎、通判州事李勤积不相能。勤幸以讦进,告晧有欺世飞语,洋、之渊皆与闻之。殿中侍御史余尧弼,即奏晧造为不根之言,簧鼓众听,几以动摇国是,请窜遐裔,洋、之渊亦宜置之典宪,诏罢洋、之渊,而晧有是命。

  金中京留守亮,召还京师,同判大宗正事,加特进。

  辛巳,金主使龙虎卫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完颜卞、宁远大将军、东上閤门使大珪,来贺天申节。

  六月,癸巳朔,帝谕宰执曰:“临安居民皆汲西湖,近来为人扑买作田,种菱藕之类,沃以粪秽,岂得为便?况诸库引以造酒,用于祭祀,尤非所宜,可禁止之。”又曰:“沿江石岸,令速修之,迟则冲损害民,费工必倍。”

  丁酉,金主杀横海军节度使田,左司郎中奚毅,翰林待制邢具瞻及王植、高凤廷、王敬、赵益兴、龚寻鉴等。

  秋,七月,金以太白经天,曲赦畿内。

  壬申,武泰军节度使、知荆南府事刘锜提举江州太平观,从所请也。锜镇江陵凡六年。

  癸酉,敕令所奏:“诸遭丧应解官,而临时窜名军中,规免执丧者,徒三年;所属知情而为申请起复者,减二等。”先是帝数论大臣以为有伤风教者,至是立法。

  甲申,提举太平观张阐请老。帝曰:“此吾初年词命之臣。”命以敷文阁待制致仕。

  戊子,行营右护军都统制吴璘,改充御前诸军统制兼知兴州。

  八月,乙未,帝谓宰执曰:“朝廷于临安不免时有所需,如御膳米,初以日供,今则月一取之,庶不缘此扰民也。”

  癸卯,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赵鼎卒。

  鼎在吉阳三年,故吏门人皆不敢通问。广西经略使张宗元时遣使渡海,以醪米馈之。秦桧令本军月具鼎存亡申尚书省,鼎知之,遣人呼其子汾,谓之曰:“桧必欲杀我,我死,汝曹无患,不尔,诛及一家矣。”乃不食而卒,年六十三。四方闻之,有泣下者。

  乙巳,直秘阁、知临安府沈该为尚书礼部侍郎,权工部侍郎赵不弃充敷文阁待制、知临安府。丙午,召龙图阁学士、知绍兴府詹大方为工部尚书。戊申,以该为贺大金正旦使,閤门宣赞舍人苏晔副之;大方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容肃副之。

  己未,宝文阁学士王奂提举万寿观。

  奂知平江府,以疾请奉祠,而两浙转运判官汤鹏举奏其应办国信,每事丰腆,并无遗阙,乃有是命。奂至行在数日卒,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赐银绢五百匹两,例外官子孙一人,官给葬事。

  九月,乙丑,户部具到诸路月桩钱数。帝曰:“科敛之烦,富者犹不能堪,下户何所从出!若计诸州羡馀以减月桩钱,诚宽民力。”

  甲戌,右朝散郎、直秘阁吕摭,除名,梧州编管。

  秦桧追恨颐浩不已,使台州守臣曹惇求其家阴事。会摭妻姜氏告摭丞其庶弟之母,送狱穷治,摭惧罪阳瘖,乃以众证定罪,于是一家破矣。

  丙子,资政殿学士、四川宣抚副使郑刚中罢。

  先是殿中侍御史余尧弼,劾“刚中天资凶险,敢为不义,专与异意之徒合为死党。妄用官钱,纵使游士摇脣鼓舌,变乱黑白。四川都转运司,盖总四路财计以赡军须也,俾乘间上书,并归宣司,则是制军、制食通而为一,虽密院、户部不得如此,祖宗维持诸路之计,于此扫地。不知刚中封靡自植,欲以何为?总领司建置之意,盖与诸路一体,刚中怒形于色,不欲总司举职,朝廷不得已为之易置,则又扬言以为己能。自古跋扈籓镇敢如此否?”章未报,尧弼又奏刚中奢僭、贪饕、妄作威福、罔上不忠、败坏军政五罪,乃有是命,仍令刚中于鄂州听旨,其随行军实,令湖广总领所交割,具数申省,军兵令都统制田师古拘收,押还本司。

  是月,金主出猎至阴山之北,遂至西京。

  太保、右丞相宗固薨,以都元帅宗弼为太师、领三省事,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如故。以平章政事完颜勖为左丞相兼侍中,都点检宗贤为右丞相兼中书令,行台右丞相刘筈、左丞萧仲恭为平章政事,李德固为尚书右丞,秘书监萧肄为参知政事。

  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癸卯,诏建太一宫于行在。自驻跸以来,岁祀十神太一于惠照僧舍。言者以为未称钦崇之意,乃作宫焉。

  甲辰,秦桧进呈殿前、马、步三司管军扈卫十年,取旨推恩。帝曰:“往日将帅出战立功,时有迁转。今休兵日久,如已建节者,固不较计,其它岂无升进之望!当有以系其心,且使后来者知劝。”

  丁未,诏:“太常少卿岁以春秋二仲荐献绍兴府园陵攒宫,季秋令监察御史按视。”

  己酉,少保、宁远军节度使、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为少傅,以扈卫十年推恩也。

  壬子,金平章行台尚书省事奚宝卒。

  十一月,丁卯,权礼部侍郎周执羔,请复赐新及第进士闻喜宴于礼部贡院,从之。

  癸酉,金以工部侍郎布萨达蔓为御史大夫。

  乙亥,左奉议郎洪适、右朝散郎、通判濠州曾恬并罢。

  适通判台州,与守臣曹惇不相能。恬,公亮孙也,为大宗正丞。秦桧专政,士方求媚以取要官,而恬自守无所诎。殿中侍御史余尧弼,论适奸险强暴,得自家传,在台州贪墨逾滥;恬纵脱不检,自谓赵鼎门人,常怀怨望,遂绌之。既而恬又坐擅兴工役贬秩。

  己卯,金主命减常膳羊豕五之二。

  癸未,金以尚书左丞宗宪为行台平章政事,以同判大宗正事亮为尚书左丞。

  是月,金主复归上京。

  时右丞亮务揽权柄,用其心腹为省台要职,引萧裕为兵部侍郎。一日,因召对,语及太祖创业艰难,亮呜咽流涕,金主以为忠。

  十二月,丁未,郭武郎、閤门祗候张昂充东南第十四将。

  甲寅,资政殿学士郑刚中落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桂阳临居住。

  先是殿中侍御史余尧弼,再论:“刚中抗命偃蹇,迟留不行。四川自建炎之后,惟知宣抚之尊,盖以去朝廷远,能自立威福故也。方今中兴总揽权纲之时,而刚中乃尔怙权傲慢,请亟赐窜责,以为臣子不忠之戒。”右正言巫亻及复论刚中四罪,以为:“驺导儗于乘舆,贿赂溢于私帑,暴无名之敛以重困吾民,告不根之谤以恐动远俗。既被召命,不即引道,而密遣爪牙,窥伺朝政。”故有是命。

  丙辰,金主使金吾卫上将军、殿前左副都点检完颜宗籓,安远大将军、充东上閤门使吴前范,来贺来年正旦。

  戊午,金参知政事韩昉罢,以兵部尚书秉德为参知政事。

  金主未有子嗣,而皇后妒忌。群臣莫敢言。右丞相宗贤劝金主选后宫以广继嗣,金主乃遣使挟相士,下两河诸路选民间室女,得四千馀人,皆令入宫。宗贤于皇后为母党,后专政,宗贤未尝依附,论事无顾忌,后以此怨之。

  是岁,夏改元天盛。策举人,始立唱名法。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