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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宋纪一百三十五

宋纪一百三十五

翻译 原文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尽十二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三十一年(金大定元年)

  冬,十月,诏曰:“朕履运中微,遭家多难。八陵废祀,可胜抔土之悲;二帝蒙尘,莫赎终天之痛。皇族尚沦于沙漠,神京犹陷于草莱,衔恨何穷,待时而动。未免屈身而事小,庶期通好以弭兵。属强敌之无厌,曾信盟之弗顾,怙其篡夺之恶,济以贪残之凶,流毒遍于陬隅,视民几于草芥。赤地千里,谓暴虐为无伤;苍天九重,以高明为可侮。辄因贺使,公肆嫚言,指求将相之臣,坐索汉、淮之壤。皆朕威不足以震叠,德不足以绥怀,负尔万邦,于兹三纪,抚心自悼,流涕无从。方将躬缟素以启行,率貔貅而薄伐,取细柳劳军之制,考澶渊却敌之规。诏旨未颁,欢声四起。岁星临于吴分,冀成淝水之勋;斗士倍于晋师,当决韩原之胜。尚赖股肱爪牙之士,文武大小之臣,戮力一心,捐躯报国,共雪侵凌之耻,各肩恢复之图。播告迩遐,明知朕意。”

  四川宣抚使吴璘以檄告契丹、西夏、高丽、渤海、达勒达诸国及河北、河东、陕西、京东、河南等路官吏军民。

  江、淮制置使刘锜至盱眙军。

  浙西副总管李宝以舟师至东海县。

  先是魏胜既得海州,久之,官军不至,城中之人始知其无援,然业已背金,不敢有贰心。胜惧,乃推宝之子承节郎公佐领州事,自出募兵,得数千人,往攻沂州。有女真万户之妻王夫人者,阳引兵避之;胜入城,遇伏,与战,大败,仅以身免。胜复还海州,金兵围之。宝闻,麾兵登岸,以剑画地曰:“此敌界,非复吾境,当力战!”因握槊前行,接敌奋击,士无不一当十。金人惊出意外,亟引去,于是胜出城迎宝。宝维舟犒士,遣辩者四出招纳降附。时山东豪杰开赵、明椿、刘异、李机、李仔、郑云等,各以义旗聚众。赵与耿京所部马军将王世隆合共攻城阳军。城阳军者,密州之莒县,陷后改焉。赵等闻宝来,遣使至军前纳款,宝以为修武郎。会金人自汴州遣五百骑至城阳军解围,赵等散去,世隆以其军屯日照县境。宝舟至胶西县,遣提举一行事务曹阳佯借民马,与小吏徐坚往迎之,世隆以其众降。后数日,开赵亦至。宝以世隆、赵并为山后都统制,以侍官军进攻,且为声援。

  辛丑,金人自涡口系桥渡淮。

  先是池州都统制李显忠提兵在寿春、安丰之间,欲回军庐州,徐观其变。至谢步,谍报敌自正阳渡淮矣,参议官刘光辅曰:“若欲寻战地,岂可退却!宜据形势之地,结垒以待之。见利则进,策之上也。”显忠从之,得低山深林,可以设伏。显忠率心腹百馀骑,转山取路。敌直掩显忠之背,显忠觉之,率诸将邀截,获数人。俄闻敌大至,遂自峡山路渡大江以归。显忠军中有中侍大夫至小使臣官告付身仅二十道,是役也,书填悉尽,中侍大夫王光辅及统制官孔福等受之。

  癸卯,少保、四川宣抚使吴璘兼陕西、河东招讨使,太尉、江淮浙西制置使刘锜兼京东、河北东路招讨使,起复宁远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兼京西、河北西路招讨使。

  金主至安丰军,又破蒋州。

  秘阁修撰、淮南等路制置使司参议官陈桷,直敷文阁、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李植,并兼逐路招讨司随军转运副使,应办刘锜、成闵军钱粮。

  乙巳,刘锜自盱眙军引兵次淮阴县,留中军统制刘汜、左军统制员锜守盱眙。

  时金人将自清河口放船入淮,锜列诸军于运河岸以扼之,数十里不断,望之如锦绣。金人以铁骑列于淮之北,望之如银。

  右文林郎曹伯达,改右宣议郎。

  伯达初权知虹县簿,焚金诏不拜,上命改京秩,秦桧抑之不行。至是自陈而有是命。

  丙午,金人立其东京留守曹国公褒为皇帝。

  时金人困于虐政,汹汹欲为变。完颜默音询以拥立留守,众皆曰:“是太祖之孙,当立。”于是入府求见。褒才出,则庭下悉呼万岁,遂即位。丁未,改元大定,大赦。数前主过恶,弑皇太后图克坦氏,杀太宗及宗翰、宗弼子孙及宗本诸王,毁上京宫殿,杀辽豫王、宋天水郡公子孙等数十事。以完颜默音为右副元帅,高忠建为元帅左监军,完颜福寿为右监军。

  戊申,三省、枢密院奏招纳归附正人赏格:应接纳金人万户或蕃军千人者,补武翼郎,下至蕃军五人、汉军十人者,补进勇副尉,凡十等。如蕃、汉签军自能归附者,并优补官资。有官人优加升转,仍不次擢用。降黄榜晓谕。

  金主亮率师渡淮。是夜,漏下二鼓,王权自庐州引兵遁,屯昭关。

  初,金主亮在寿春,欲渡淮,系浮桥已成。逻者获权军摆铺数人,中有一曹司,金主亮见之,问权所在,曹司曰:“在庐州。”又问:“有兵几何?”曰:“五万。”金主亮曰:“是也,吾知之矣。”乃以金十馀两遣曹司,且令附书与权。

  权闻金已渡淮,遂自庐州退兵,沿路作虚寨以疑敌。有游骑为权军所执,权与之酒,问其虚实,有都壕寨者曰:“大金起兵六十万,以十万出清河口,不战,但为疑兵以当淮东之军;以二十万分往京西;三十万随国主来,其十万人出战,十万人护驾,十万人夺淮渡江。”权曰:“不可当也,宜引避之。”遂退保和州。

  己酉,金主褒以新立,飨将士,赐官赏各有差,仍给复三年。会尚书省请以从军来者补诸局承应人及官吏阙员,金主曰:“旧人南征者即还,何以处之?必不可阙者,量用新人可也。”

  庚戌,直秘阁、知庐州、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龚涛弃城走。

  时谍报敌兵至北门外二十里,涛声言将本州人马往无为军等处措置捍御,委修武郎、添差本州驻泊兵马都监杨春权州事。

  辛亥,江淮制置使刘锜,令淮东副总管张荣选所部战船六十五艘,民兵千人,赴淮阴军前使唤。

  先是有诏调淮东丁壮万人付荣,于射阳湖等处缓急保聚。时淮东遭水灾,民多乏食,锜请日给民兵钱米及借补首领官资以为激劝,而转运使杨抗令荣分其兵之半归农,半给钱米。至是调赴军前者,皆溃逸不归,荣卒不能军。

  金人破滁州。

  初,金主亮既渡淮,令万户萧琦以十万骑自花靥镇由定远县取滁阳路至扬州。琦至藉塘,驻军数日,先以百馀骑攻清流关,南军无与敌者。又二日,遂长驱入关,直抵滁州,右朝奉大夫、知州事陆廉弃城去。金兵所过,皆不杀掠,或见人,则善谕之使各安业。有军人遗火焚民居草屋一间者,立斩之,乃揭榜以令过军。

  初,淮南转运副使杨抗,令州县乡村临驿路十里置一烽火台,其下积草数千束;又令乡民各置长枪,崔督严切,人甚苦之。至是金入滁州界,方以乏马刍为患,而所得积草甚众,又乡民皆弃枪而去,尽为金人所取。琦之深入也,每过险阻,忧必有备,至则全无守御,如蹈无人之境,金甚笑其失计焉。

  壬子,皇子宁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建王玮为镇南节度使,以明堂恩也。

  江淮制置使刘锜得金字牌,递报淮西敌势甚盛,令锜退军备江。时锜在淮阴,与金人隔淮相持已数日。至是清河口有一小舟顺流而下,锜使人邀取之,有粟数囊而已。锜曰:“此探水势者也。”俄顷,金人各抱草一束作马头以过舟,舟约数百艘,有载粮往濠州者,有载激犒之楚州、扬州者,溯流牵挽,其势甚速。锜募善没者凿舟沈之,金人大惊。

  先是淮南转运副使杨抗,聚民为水寨,以土豪胡深充都统领。抗在淮阴,见锜与金人相持,自言欲守水寨,且催督钱粮,应副大军,乃弃其军而去,遂渡江,居江阴军。

  癸丑,金人围庐州,修武郎、添差兵马都监、权州事杨春,勒兵乘势突阵以出,过中派河,率乡兵守焦湖水寨。

  甲寅,刘锜遣兵渡淮,与金人战。

  先是锜遣前司策应右军统制王刚等间以兵数百渡淮,金人退却,官军小胜。既而金人悉众来战,锜不遣援,节次战没者以千数;至是又遣刀斧手千人渡淮,或进或却,以退无归路,死者什七八。

  金主亮至庐州城北之五里,筑土城居之,道获白兔,语李通曰:“武王白鱼之兆也。”

  江州都统司将官张宝复入蒋州。

  蒋州既为金人所破,诏戚方措置收复。金闻南军且至,遂退去。

  金人侵樊城。

  先是都统制吴拱至襄阳,欲屯万山小寨,或襄阳失利则西入蜀,诸军皆汹汹不定。时荆南军新创,金将刘萼拥众十万,扬声欲取荆南,又欲分军自光、黄捣武昌。朝廷以金昔尝由此入江西,虑摇根本,令拱遣兵护武昌一带津渡。拱将引兵回鄂,宣谕使汪澈闻之,驰书止拱,而自发鄂之馀兵进戍黄州。拱还襄阳,尝褊躁不自己。会刘萼取通化军,前一夕,牛首镇庄家三人缒城入襄阳,告以金人且至,拱疑之,不为备。翼日,金骑三千忽至樊城,欲夺浮桥,径至城下。自讲好后,樊城不修筑,多缺坏,副将翟贵,部将王进,时以兵二百戍焉。统制官张顺通,以百骑巡逴,与敌遇,击之。会系浮桥未成,敌不得济。二将引兵出战,拱登城,渐出兵御之,敌少却。金人三却至竹林下,铁骑突出,官兵遂败。拱以四舟渡师助之,阻风不至,二将俱死,士卒半掩入水中。至晚,金兵退。是役也,以大捷闻;武功大夫张平未尝出兵,亦以奇功迁中卫大夫。军中谓之“樊城功赏。”

  乙卯,命学士院撰祝文,具述国家与金和二十馀年,备存载书,今无故渝盟,师出诚非得已之意,以告天地、宗庙、社稷、诸陵及岳渎诸神。

  江淮制置使刘锜闻王权败,乃自淮阴引兵归扬州。淮甸之人,初恃锜以为安,及闻退军,仓卒流离于道,死者十六七。

  锜之未退也,檄淮东副总管张荣以所部人船尽赴淮阴,是日,荣被檄即发泰州,至楚州则大军已退,其所统民兵皆惊溃。荣收散亡仅千人,至邵伯埭,决运河水入湖以自保焉。

  金主亮入庐州,召城外被掳百姓数十人,亲自拊循,使之归业,人赐银十两。

  兴元府都统制姚仲遣忠义统领王俊率官兵义士至盩厔县,遇金人于东洛谷口,破之。

  侍卫步军司右军统制邵宏渊以左右二军至真州。

  金州都统制王彦遣统制官任天锡、郭谌等领精兵出洵阳,至商州丰阳县,克之。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引兵至蒋州。

  先是江州都统制戚方,奏以武德大夫、本司副将张存权知蒋州,以所部三百守之。撙既至,以本军将官兰秉义权知州事,存力争,不听,遂与其众之沙窝。

  左武大夫、建康府驻答刂、御前破敌军统制姚兴,与金人战于尉子桥,死之。

  先是王权既屯昭关,将士犹有欲战之心。权引兵先遁,金以铁骑追及尉子桥,兴以所部三千人力战。权置酒仙山上,以刀斧自卫,殊不援兴。自辰至申,兴出入三四,杀敌数百。统制官戴皋下道避敌,敌遂假立权帜以诱,兴奋入,与其徒拱卫大夫、忠州防御使郑通等五十人俱陷,死之。事平,赠兴容州观察使,即其地立庙。

  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虞允文,闻王权至濡须,知事急,度权与刘锜必俱退,遂率侍从数人同见辅臣,言权退师,已临江口,必败国事。尚书右仆射硃倬、参知政事杨椿皆曰:“权自言退师以导敌深入,身当其冲,令步军司左军统制邵宏渊出其右,池州都统制李显忠出其左,夹攻之。”允文等力辩其不然,且言权为走计,倬等犹以为不然。丁巳,果得王权败归报,中外大震。

  帝召太傅和义郡王杨存中,同宰执对于内殿。帝谕以欲散百官浮海避敌,左仆射陈康伯曰:“不可。”存中言:“敌空国远来,已临淮甸,此正贤知驰骛不足之时,愿率将士北首死敌。”帝喜,遂定亲征之议。

  少保、奉国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吴璘,封成国公,以明堂恩也。

  閤门宣赞舍人、知均州武钜,遣总辖民兵荀琛、将官李元等领兵进取,右奉议郎、知房州司马倬,遣乡兵二千为援,且济其军食。琛等复邓州。

  金主褒出东京内府之器物金银赡军吏。

  戊午,知枢密院事叶义问督视江、淮军马;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虞允文参谋军事;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洪迈,秘书省校书郎冯方,并参议军事。

  权礼部侍郎黄中请为钦宗作主祔庙,从之。

  侍卫步军司左军统制邵宏渊,及金统军萧琦战于真州胥浦桥西。

  琦自滁州引兵至瓦梁,扼滁河不得渡,执乡民欧大者问之。大以绍兴十一年韩世忠以数百骑往定远县,虚惊而回,至瓦梁,尽毁民居以为浮桥,恐金人效之,乃答以有路,自竹冈镇可径至六合县,琦从之,俾为乡导,遂迂路半日,故六合居人皆得逃去。

  宏渊在真州,方饮酒,有报金人且至者,亟率众,相遇于胥浦桥。宏渊命将官三人拒于桥上,金人弓矢如雨,我师多死。城中老弱皆窜避,惟守家强壮犹登城以观。正争桥间,敌实草以渡河,三将皆死。宏渊率亲随军入城,掩关以拒,军民皆奔江上,得舟渡江以免。宏渊毁闸板,退屯于扬子桥,真州遂破。金人得城不入,径自山路攻扬州。

  江淮制置使刘锜军还至邵伯埭,闻金攻真州,疑扬州已不守,未敢发。会探者报扬州城上旗帜犹是官军,锜曰:“真州虽失,扬州犹为国家守,当速进。”乃自北门入,见安抚使刘泽。泽以城不可守,劝锜退屯瓜洲,锜令诸军憩歇,徐图所向。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复商洛县。

  己未,铸枢密行府之印。

  诏翰林学士何溥祠马祖,又命招讨使祃祭于军中。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引兵渡淮,攻蔡州。撙在信阳军,闻金人已至淮右,曰:“此可以进兵捣其虚矣。”遂行。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等复商州,获其守将昭毅大将军完颜守能;同知州、武骑尉马彦降。

  时关陕空虚,华州密迩商、邓,人心惊摇,金所命蒲城令与尉皆遁去。丞乔扆召耆老告之曰:“事势若此,南军且至,尔等何以御之?”皆曰:“有降而已。”扆曰:“即偏师至,南军奔溃不暇,从之而去者死于蹂躏;其不能出者,责以背叛,孥戮之。莫若一心固守,此万全策也。”既而有谋翻城内附者,扆执而戮之,众乃止。

  庚申,太傅、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和义郡王杨存中为御营宿卫使。

  初,王权之未败也,权礼部侍郎黄中为帝言:“淮西将士不用命,请择大臣督诸军。”至是又率同列言存中不可遣状甚力,不听。

  赵撙破褒信县。

  建康府都统制王权自和州遁归。

  权闻敌且至,给其众曰:“已得旨,弃城守江矣。”遂引兵登车船渡江,屯于东采石。

  金人入和州。

  初,金兵至近效,犹未知王权弃军而归也。后军统制韩霖最后出城,乃纵火,城中喧乱,金人闻之曰:“南军遁矣!”遂进兵入城。城中糗粮、器械,并委于路。敌势奔突,军民自相蹂践及争渡溺死者,莫知其数。将士愤怒号呼,指船诋詈,皆以权不战误国为言。统制官时俊殿后,以弩伏道傍,敌骑稍止。溃兵往往弃甲,抱芦苇浮江而渡,得生者什四五。

  壬戌,诏以金人背盟好,劳我将士,蒙犯矢石,自今月二十四日,当避正殿,减常膳。

  尚书户部侍郎刘岑兼御营随军都转运使,先往沿江措置。宁国军节度使、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显忠为御营先锋都统制,随州观察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李捧为前军都统制,右武大夫、高州刺史苗定为右军统制,武经郎、閤门宣赞舍人、殿前司摧锋军统制郭振为左军统制,翊卫大夫、利州观察使刘锐为中军统制,仍命显忠屯芜湖以扼裕溪口之冲,且为王权声援。

  捧尝请断吴江桥以扼金,或又欲堑常熟之福山以断其骑军,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洪遵曰:“审尔,是弃吴以西邪?”凡堂帖、监司符移,皆收不行。

  成忠郎、閤门祗候、东南第二副将都遇知濠州。召降授武显大夫、吉州刺史、知濠州刘光时还行在。时州已不守,光时寓治横涧山寨。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请令勋臣、戚里、内侍之家,献家财以助国,仍加优赏,从之。

  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焘始至视事。先是建康居民惊移而去者十五六,及焘至,人情稍安。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至新蔡县。金人所命令佐率众迎敌,撙一鼓破之。

  江、淮、浙西等路制置使刘锜,退军瓜洲镇。金破扬州。

  初,邵宏渊既失利,金人径攻扬州,屯于平山堂下。宏渊亦退在扬子桥南,毁闸板而渡,扬州军民皆倾城而奔。锜乃退军,自南门外拆民屋,为浮桥,诸军过绝,即毁桥,由东门而去。守臣武功大夫、荣州刺史刘泽亦奔泰州,往通州渡江,入平江府。

  金主褒以前临潢尹完颜晏为左丞相。旋以诏谕南京太傅、尚书令张浩。

  癸亥,诏侍从百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职。先令翰林学士何溥、吏部侍郎凌景夏、张运、给舍金安节、刘珙、台谏梁仲敏、杜莘老、吴芾、礼官王普、尚书郎徐度、薛良朋、余时言、柳大节、姚宽从行,仍命景夏等分摄六曹职事。时权兵部侍郎陈俊卿措置海道,而户部侍郎刘岑、中书舍人虞允文先往建康,从官两省留临安者,惟汪应辰、徐嘉、黄中、路彬、许尹、唐文若六人而已。宽,舜明子也。

  始,有司辨严,用绍兴七年故事。杜莘老为帝言:“今亲征与曩日事异,宜皆从简以幸所过郡县。”帝曰:“此行中宫及内人不往,止与建王行,欲令遍识诸将耳。”乃命王府直讲史浩从行。自金人侵攻江、淮,一时宿将,莫不震怖惕息,独王处之恬然不惧,廷臣有奏请王为元帅者。及扈行,边遽日至,王预料某所可守,某所可攻,某人可用,后率如所言。

  王权自采石夜还建康,既而复如采石。时金主亮率大军临西采石杨林渡已数日,权与左朝请大夫、知太平州王傅,犹庇匿不以闻,州学谕汪馀庆与教授蒋继周同往见傅责之,傅气夺,一日发八奏。初奏言金人已攻采石而不言东西,朝廷大惊,三省、枢密院吏皆挈家出,都人惊疑不可止。次报金人已到杨林而不言杨林渡,朝廷莫知其在江之南北,益惧;因遣人于闾巷间求当涂、历阳人,问杨林所在,夜二鼓,乃得一士人,言杨林,西采石之渡口也,于是惊疑稍定。

  甲子,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和国公张浚,复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左大中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汤鹏举,复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

  赵撙下平兴县。

  忠义统领柳万克伏羌城。

  右武大夫、兴州前军统制兼主管中军军马吴挺,邵州防御使、知文州、节制军马向起,败金人于德顺军之治平寨。

  先是金遣兵之泾原,宣抚招讨使吴璘,命起、挺率所部捍御,过德顺,遇金游骑二千馀与官军接,遂驻于治平。统领官刘海,将官曹建,以数百骑掩击之,斩其将泼察,生俘数百人,入其郭,金恐,乃得去。宣抚司第赏,首先出陈破敌者为奇功,进官四等,其下各有差。挺,璘之子也。

  金主褒遣伊喇扎巴招契丹部耶律斡罕。

  乙丑,镇江府左军统领员琦,及金人战于扬州皁角林,败之。

  初,金人既得扬州,即遣兵逐刘锜,与南军相尾。至是全军来争瓜洲渡,锜命统制官贾和仲、吴超等拒之于皁角林。琦陷重围,下马死战数十合。中军第四将王佐以步卒百有四人往林中设伏,金兵既入,强弩俄发。金人以运河岸狭,非骑兵之利,稍引去,遂大败之,斩统军高景山,俘数百人。

  时诸处以捷旗报行在者络绎于道,市人语曰:“日闻报捷可喜,但一报近如一报亦可忧。”

  督视军马叶义问读锜捷报,至金兵又添生兵,顾谓侍吏曰:“生兵是何物?”闻者皆笑。当时谓之“兔园枢密”。

  丙寅,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与金舟师遇于密州胶西县陈家岛,大败之。

  初,金主亮用降人倪询、商简、梁三儿等计,造战船数百,使工部尚书苏保衡等统之,约以十月十八日至海门山,入钱塘江,事毕,来江上迎报。

  金舟泊唐家岛,宝舟泊石臼山,相距三十馀里,而北风日起,宝忧之。有大汉军水手数百来降,大汉军,所签上等户也,皆富豪子弟,宝问之,得北军事实。裨将曹洋请逆战,知朐山县高敞曰:“不可。彼众我寡,宜避之。”洋曰:“彼虽众,皆不谙海道。且降人云女真在船中惟匍匐而睡,略不能动,虽众何为?况我深入至此,前逆大敌,欲退,其可得乎?”宝伺金人未觉,遣洋与裨将黄端祷于石臼神祈风,夜漏将尽起碇,南风渐应,众喜,争奋。俄顷,薄敌船,鼓声震垒,金人失措。金帆皆以油缬为之,舒张如锦绣,绵亘数里,忽为波涛卷聚一隅,窘蹶无复行次。船中有火起者,宝命以火箭射之,著其油帆,烟焰随发,延烧数百艘。火不及者犹前拒,宝进军跃登其舟,短兵击刺,殪之舟中,其签军脱甲而降者三千馀人。获其副都统、骠骑上将军、益都府总管完颜正嘉弩等五人,斩之。保衡舟未发,亟引去;获倪询等三人及金诏书印记,与器甲、粮斛以万计。

  江淮制置使刘锜在瓜洲四日,无日不战。锜恐人心不固,乃遣人自镇江取妻子以安人心。至是有诏令锜专防江上。会锜病已剧,遂肩舆渡江,留其从子中军统制官汜,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渡。

  知均州武钜遣将与忠义军复卢氏县。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出金人不意,于宿草间乘风纵火,鼓噪而进,金兵披靡。撙率亲兵冲击,斩其总管杨寓,遂整众入城,秋毫无犯。宣谕使汪澈以撙提举诸军。

  先是朝命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统诸军为王权之援,武昌令薛季宣献策于汪澈,谓:“闵军已得蔡,有破竹之势,宜守便宜勿遣,令闵乘虚下颍昌,趋汴京,金人内顾,必惊溃。”澈不果用。

  丁卯,诏:“蔡京、童贯、岳飞、张宪子孙家属见拘管州军,并放令逐便。”用中书门下省请也。于是飞妻李氏与其子霖等皆得生还焉。

  知枢密院事叶义问至镇江,权立行府。

  中书舍人兼参谋军事虞允文见太尉刘锜,问兵败状,锜曰:“锜当上还制置、招讨二印耳。”允文曰:“国事如此,公持是印欲安所归乎?”锜惭不能答。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自商州遣兵会虢州忠义首领辛傅等取硃阳县,降其知县事、奉议大夫刘楫、商洛都监、供奉班祗应王元宾,俘女真九人。

  初,金主褒既立,遣通事萧恭持赦诏抚定州县。及中都,权留守拒而不从,恭立诛之,大兴尹李天言惧而听命。于是自黄河以北皆下之。

  左丞相张浩自汴京录赦诏,驰以报金主亮,亮叹曰:“朕欲候江南平,复取一戎衣大定之义以纪元,是子乃先我乎!”即遣右议军郭瑞孙回众还攻,令尽诛黄河以北之叛己者。

  十一月,己巳朔,诏:“枢密院招效用二千人,令忠锐第五将张耘措置。”

  是日,金州统制官任天锡攻虢州。金守臣兼信迎敌不胜,遁去,遂复虢州。

  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在镇江,得知建康府张焘状,言金人侵采石为渡江计,势甚危,乞急保江、淮。时制置使刘锜还屯镇江,病已剧。义问乘大舟,以二校执器械,立马门左右,至镇江,闻瓜洲军与金人相持,惶遽失措。时江水低浅,沙洲皆露,义问役民夫掘沙为沟,深尺许,沿沟栽木枝为鹿角数重,曰:“金人若渡江,姑此障之。”乡民执役,且笑曰:“枢密肉食者,其识见乃不逮我辈食糖籺人。一夜潮生,沙沟悉平,木枝皆流去矣。”会建康告急,义问乃遵陆而进。

  金主褒以左丞相晏兼都元帅;辛未,以尚书李石参知政事。

  壬申,观文殿大学士、新判潭州张浚,改判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召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焘赴行在。

  宁国军节度使、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显忠为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亲卫大夫、常德军承宣使、侍卫步军司右军统制邵宏渊为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诏:“进纳授官人,并损其直十分之二,与免铨试,仍作上书献策名目,理为官户,永不冲改。”自下鬻爵令半年,愿就初品文阶者才一人,言者请损其直以招来之。

  镇江府中军统制刘汜,及金人战于瓜洲镇,败绩。

  时金人以重兵捣瓜洲,权都统制李横引诸军迎战。叶义问督镇江驻答刂后军渡江,众皆以为不可,义问强之。未著北岸,义问惧怯见于颜色,即令向西去,曰:“欲往建康府催诸军起发。”市人皆媟骂之。汜提本部兵先走,诸军皆不进。横以孤军不可当,亦遁,失其都统制印。金人铁骑掩至江上,左军统制魏俊,后军统制王方,战死柳林中,皆金疮被体。汜性骄惰,不习军事,至是卒败。

  义问离镇江三十里,至下蜀镇,有急递云:“官军败退,瓜洲渡为金人所据。”义问大惊,问:“山路可通浙东否?”诸将皆喧沸曰:“枢密不可回,回则不测。”左右亦惧,乃请义问速趋建康。

  江州右军统制李贵引兵至颍河,焚金人粮舟,获金帛甚众,遂进攻颍昌。

  金人以百骑至无为军,左朝奉大夫、知军事韩髦先遁去,井邑悉为恶少所爇。

  癸酉,淮宁陈亨祖执金同知陈州完颜耶噜,以城来归。亨祖,州大豪也,诏以为武翼大夫、忠州刺史、知淮宁府。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官赵撙去蔡州以援成闵,留从义郎、鄂州驻答刂御前军正将李询知州事。询,蔡州人也。于是金人所命刺史萧懋德,复入城据之。

  甲戌,罢王权赴行在,以李显忠代之;命中书舍人、参谋军事虞允文往芜湖,趣显忠交权军,且犒师采石。

  时知建康府张焘,至府才十馀日,夜漏下二鼓,允文扣府门求见曰:“此何时,而公欲安寝乎?”焘曰:“日来人情汹汹,太守不镇之以静,必不安。虽然,舍人何以见教?”允文曰:“谍者言敌以明日渡江,约晨炊玉麟堂,公何以策之?”曰:“焘以死守留钥,遑恤其它!舍人平日以名节自任,正当建奇功以安社稷。”允文曰:“此允文之素志,特决公一言耳。”

  先是金主亮为内变所挠,自将细军驻和州之鸡笼山,用内侍梁汉臣议,将自采石济。乃携千馀骑谒西楚霸王祠,叹曰:“如此英雄,不得天下,诚可惜也!”

  乙亥,金主亮临江筑坛,刑白、黑马各一以祭天,以一羊一豕投于江中,召都督昂、副都督富里珲谓之曰:“舟楫已具,可以济江矣。”富里珲曰:“臣观宋舟甚大,我舟小而行迟,恐不可济。”金主亮怒曰:“尔昔从梁王追赵构入海,岂皆大舟耶?明日汝与昂先济!”昂闻欲令之渡江,悲惧,欲亡去。及暮,金主亮遣人谕之曰:“前言,一时之怒耳,不令先过江也。”

  丙子,中书舍人,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谋军事虞允文,督舟师败金兵于东采石。

  允文未至采石十馀里,闻鼓声振野。允文见官军十十五五坐路傍者,问之,众曰:“王节使在淮西声鼓,令弃马渡江。我曹皆骑士,今已无马,我曹不解步战也。”

  从者皆劝允文还建康,曰:“事势至此,皆为它人坏之。且督府直委公犒师耳,非委督战也,奈何代人任责!”允文不听,策马至采石,趋水滨,望江北敌营,不见其后,而权馀兵才万八千人,马数百而已。

  金主亮遣武平军都总管阿林、武捷军副总管阿萨率舟师先济,宿直将军温都沃喇、国子司业梁钦等皆从战。金主亮登高台,张黄盖,被金甲以观战。

  南师已为遁计,允文召其统制张振、王琪、时俊、戴皋、盛新等与语,谓之曰:“敌万一得济,汝辈走亦何之?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且朝廷养汝辈三十年,顾不能一战报国?”众曰:“岂不欲战,谁主者?”允文曰:“汝辈止坐王权之缪至此,今朝廷已别选将将此军矣。”众愕立曰:“谁也?”允文曰:“李显忠。”众皆曰:“得人矣!”允文曰;“今显忠未至而敌已过江,我当身先进死,与诸军戮力决一战。且朝廷出内帑金帛九百万缗,给节度、承宣、观察使告身皆在此,有功即发帑赏之,书告授之。”众皆曰:“今既有主,请为舍人一战!”允文即与俊等谋,整步骑陈于江岸,而以海鳅及战船载兵驻中流击之。时水军将蔡甲、韩乙各有战舰,皆唯唯不动,乃急命当涂民兵登海鳅船踏车。军人说谕民兵曰:“此是必死之地,若齐心求生,万一有得归之理。”民兵皆然之。

  布陈始毕,风大作。金主亮自执小红旗,麾舟自杨林口尾尾相衔而出。金所用舟,皆撤和州民居屋板以造,及掠江兵渡舟,舟中之指可掬。敌始谓采石无兵,且诸将尽伏山崦,未之觉也,一见,大惊,欲退不可。敌舟将及岸,南军小却。允文往来行间,顾见时俊,抚其背曰:“汝胆略闻四方,今立陈后,则儿女子耳。”俊回顾曰:“舍人在此。”即手挥双长刀出陈。江风忽止,南军以海鳅船冲敌舟,舟分为二。南军呼曰:“王师胜矣!”遂并击金人。金人所用舟,底阔如箱,行动不稳,且不谙江道,皆不能动,其能施弓箭者,每舟十数人而已,遂尽死于江中。有一舟漂流至薛家湾。薛家湾者,采石之下数里,有王琪军在焉,以劲弓齐射,舟不得著岸,舟中之人往往缀尸于板而死。是役也,战舰终不出,允文追蔡、韩二将,各鞭之百。金士卒不死于江者,金主亮悉敲杀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

  初,金主亮问:“顷年梁王何以得渡江?”或答曰:“梁王自马家渡过江,江之南虽有兵,望见我军即奔走,船既著岸,已无一人一骑。”金主亮曰:“吾渡江亦犹是矣。”

  杨林口出舟,当涂之民在采石上下登山以观者,十数里不断。金主亮望之曰:“吾放舟出江,而山上人皆不动,何也?”

  方敌舟未退,会淮西溃卒三百人自蒋州转江而至,允文授以旗鼓,使为疑兵。敌既败去,允文即具捷以闻,且椎牛酒以劳军。夜半,复布陈待敌。

  琪,德子。新,亳州人。张俊下亳州,新挈家来归,嗣奏授正使兼閤职,渐升为正将,隶中军,至是为水军统制。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取商洛、丰阳诸县。

  丁丑旦,虞允文、盛新引舟师直杨林河口,戒曰:“若敌船自河出,即齐力射之,必与争死,毋令一舟得出。如河口无敌船,则以克敌神臂弓射北岸。”新即驻舟江心,齐力射敌,敌骑望见舟师,遽却,其上岸者悉陷泥中毙,南军复于上流以火焚其馀舟。允文再具捷奏,且言:“敌军鼎来,臣不当便引去,且留此与统制官同谋战守,须俟一大将至,乃敢还建康。”

  金主亮既不得济,乃口占诏书,命参知政事李通书之,以贻王权曰:“朕提兵南渡,汝昨望风不敢相敌,已见汝具严天威。朕今至江上,见南岸兵亦不多,但朕所创舟,与南岸大小不侔,兼汝舟师进退有度,朕甚赏爱。若尽陪臣之礼,举军来降,高爵厚禄,朕所不吝。若执迷不返,朕今往瓜洲渡江,必不汝赦!”遣瓜洲所掠镇江军校尉张千,拏舟持书至军前,将士皆变色,允文亟曰:“此反间也,欲携我众耳。”时新除都统制李显忠亦自芜湖至,谓允文曰:“虽如此,亦当以朝廷罪王权之事答之,庶绝其冀望。”允文以为然,遂作檄曰:“昨王权望风退舍,使汝鸱张至此。朝廷已将权重置典宪。今统兵乃李世辅也,汝岂不知其名?若往瓜洲渡江,我固有以相待。无虚言见怵,但奋一战以决雌雄可也!”遣所获女直二人赉往。

  金主亮得书,大怒,遂焚宫人所乘龙凤车,斩梁汉臣及造舟者二人,于是始有瓜洲之议。

  戊寅,诏殿前司差官兵千人往江阴军,马步军司各差五百人往福山,并同民兵防拓江面。

  己卯,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汤思退为行宫留守。

  三省、枢密院上将士战死推恩格:横行遥节九资,横行遥刺八资,遥郡七资,遥刺正使、横行副使皆六资、副使五资,大使臣三资,小使臣二资,校副尉及兵级皆一资。诏以黄榜晓谕诸军。

  金主亮以其军趋淮东。

  辛巳,金主褒以如中都期日诏群臣。壬午,诏中都转运使左渊曰:“凡宫殿张设,毋得增置,毋役一夫以扰百姓。”

  癸未,四川宣抚使吴璘自仙人原还兴州。

  时西路之军已得秦、陇、洮、兰州,而金州王彦军东取商、虢、金人以重兵据大散关不下。会璘疾病,及暂归,留保宁军节度使、兴元诸军都统制姚仲在原上节制。

  初,金主亮既往淮东,中书舍人虞允文谓建康都统制李显忠曰:“京口无备,我今欲往,公能分兵见助否?”显忠曰:“惟命。”即分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李捧军一万六千人及戈船来会京口。

  允文至建康,留守张焘谓曰:“金约八日来此会食,使焘安往?”众议熟可以往镇江者,皆有难色。焘曰:“虞舍人已立大功,可任此责。”允文欣然从之。至镇江,谒招讨使刘锜问疾,锜执允文手曰:“疾何必问!朝廷养兵三十年,大功乃出书生手,我辈愧死矣!”

  甲申,威武军承宣使、知舒州张渊权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拱卫大夫、和州防御使淮南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贾和仲权知扬州兼主管淮东安抚司公事,候收复日续赴本任,皆用叶义问奏也。

  扬、庐既失守,义问言:“东路通、泰州,密迩盐场,利源所在,见有忠义寨三二万人。西路舒、蕲州,流民所聚,正可广行招募以壮军声。”乃以便宜选用二人,仍令和仲权于泰州置司。

  金主亮至扬州。

  乙酉,武略郎、閤门宣赞舍人、镇江府驻札御前中军统制刘汜,特贷命,除名,英州编管。

  王权及汜既败军,乃先罢权为在外宫观。及吴芾奏权罪,帝怒甚,将按诛权以厉诸将。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密言于帝曰:“权罪当诛,然权诛则汜不可贷,若贷汜而诛权,是谓罪同罚异。顾锜有大功,今闻其病已殆,汜诛,锜必愧忿以死。是国家一败而自杀三大将,得毋为敌所快乎?”帝纳其言,二人得不死。

  金州都统制王彦所遣第七将邢进复华州。

  彦既得商、虢,乃进屯虢州,令统制官兼知巴州吴琦以其军应援。琦至虢州之板桥,遇敌,与战,其子汉臣死之。统制官任天锡引兵至,击华阴,杀其县令,进攻华州,不克,彦更遣进以所部往。时金兵分屯渭南,城中兵少,进乘胜克之,获其同知、昭武大将军韩端愿等二十馀人。

  金主褒追尊其父豳王宗辅为皇帝,谥简肃,庙号睿宗,改名宗尧;妣富察氏曰钦宪皇后,李氏曰贞懿皇后。群臣上尊号曰仁明圣孝皇帝。

  丙戌,权礼部侍郎黄中言:“本朝仿唐之制,创为九庙,今日宗庙,自僖、宣二祖以及祖宗,凡九世而十一室,请遵已行典故,迁翼祖神主而祔钦宗。”诏恭依。

  丁亥,太尉、威武军节度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江南、淮南、浙西路制置使兼京东、河北路招讨使刘锜,提举万寿观,以疾自请也。

  翊卫大夫、利州观察使、御营宿卫中军统制刘锐,权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自京西还,见叶义问于建康,翼日,至镇江。闵在京西,承金字牌令策应建康江面。闵喜于得归,兼程疾驰,士卒冒大雨,粮食不时,多死于道路。闵率马军出戍,沿途犒劳之物不可胜计,尽以归己,不散士卒。及还至镇江,军士有因醉出怨言于市者,闵斩之。

  戊子,四川宣抚使吴璘,复力疾上仙人原。

  御营宿卫使杨存中,建康府都统制李显忠,言见率将士戮力一心,期于克敌,乞少缓进发之期,从之。

  初,上以瓜洲失利,亟命存中往镇江措置守江,且命官埋鹿角暗桩,自镇江至于江阴境上。时江岸才有车船二十四艘,既而虞允文与李显忠所遣戈船亦至。

  浙西副总管李宝以所部泛海南归。

  宝既捷于胶西,会闻金主亮已渡淮,乃还军驻东海县。既而山后统制官王世隆、开赵皆来会,宝命赵率其众傍海而行,而与世隆同舟赴行在。

  己丑,金主褒如中都,次小口,使中都留守宗宪先往。

  庚寅,金主亮在瓜洲镇。御营宿卫使场存中,中书舍人、督视府参谋军事虞允文,以敌骑瞰江,恐车船临期不堪驾用,乃与淮东总领硃夏卿、镇江守臣赵公偁临江拽试,命战士踏车船径趋瓜洲,将泊岸,复回,金兵皆持满以待。其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回转如飞。金人骇愕,亟遣人报金主亮,亮观之,笑曰:“此纸船耳!”因列坐诸将,一将前跪曰:“南军有备,不可轻。且采石渡方此甚狭,而我军犹不利,愿驻于扬州,力农训兵,徐图进取。”金主震怒,拔剑数其罪,命斩之。哀谢良久,及杖半百,释之。

  癸巳,庆远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充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兼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充淮南东路制置使、京东西路、河北东路、淮北泗、宿州招讨使;以宁国军节度使、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显忠为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毫州招讨使;以潭州观察使、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吴拱为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讨使。

  甲午,金人分兵侵泰州。

  初,金主亮军令惨急,迫欲渡江,骁骑高僧欲诱其党以亡,事党,命众刀答刂之。乃下令:“军士亡者杀其领队,部将亡者杀其主帅。”由是众益危惧。是日,期以明日渡江,敢后者死。众欲亡归,决计于浙西路都统耶律元宜,于是明安唐古乌页曰:“前阻淮水,过渡即成擒矣,不若共行大事。”元宜曰:“待吾子旺祥至,谋之。”时旺祥为骁骑都指挥使,在别军,元宜密召之至,遂相与定约,诘旦卫军番代即为变。元宜先绐其众曰:“有令,尔辈皆去马渡江。”众曰:“奈何?”元宜曰:“新天子已立于辽阳,今当共行大事,然后举军北还。”众许诺。

  乙未,黎明,元宜、旺祥与武胜军总管图克坦守素、明安唐古乌页等率众犯御营。金主亮闻乱,以为南师奄至,近侍大庆善曰:“事急矣,当出避之。”金主亮曰:“避将安往?”方取弓,已中箭仆地,乱兵进刃,手足犹动,遂缢杀之。骁骑指挥使大磐整兵来救,旺祥出,语之曰:“无及矣。”大磐乃止。军士攘取行营服用皆尽,乃取大磐衣巾,裹其尸焚之。元宜行左领军副大都督事,以南伐之谋皆起于尚书右丞李通、近侍局使梁珫,而监军图克坦永年乃通之姻戚,浙西路副都统郭安国众所共恶,皆杀之,并杀大庆善。

  金人破泰州。

  先是泰州守臣请祠去,通判王涛权州事。九月,涛以移治为名而去,留州印付兵马都监赵福。金人侵淮甸,水寨都统领胡深与其副臧珪弃水寨,率乡兵二千入泰州,以兵势凌福。福具申于叶义问,以深权知州,深以珪权通判,福权本路军马都监。淮南转运副使、提领诸路忠义军马杨抗,又以其右军统领、成节郎沙世坚权海陵县丞兼知县。深闻金人欲攻泰州,与世坚率其众弃城先遁。珪掘断姜堰,尽泄运河水。至是金细军至城下,遂径登其城,纵火卤掠,福死于乱兵。城中子女强壮,尽被金兵驱而去。

  戊戌,显仁皇后禫祭,帝行礼于别殿。

  金都督府遣人持檄来镇江军议和。

  初,金主亮既殒,诸军喧嚣不定。户部尚书梁球闻乱,驰入,曰:“已如此,固无可奈何。然方与敌国相持,不知何以善后?”众皆不言。球曰:“当抚定诸军,勿使嚣乱,徐思计策可也。”众稍定,球乃取纸笔草檄,言班师讲好事。檄成而未有人,访得瓜洲所俘成忠郎张真,即遣之南渡。

  十二月,己亥朔,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复蔡州。

  初,撙自蔡州引兵南归后三日,至麻城县,复被诏与鄂州都统制吴拱、荆南都统制李道并力攻取。二人未至,撙疾趋城下。金人所命刺史萧懋德闻撙至,披城为寨,相距两月,不出战。至是夜漏未尽,撙命将士潜师入城。城无楼橹,不可守,懋德遁去。

  成忠郎张真自扬州金寨至镇江,出所持金檄云:“大金国大都督府牒大宋国三省、枢密院:国朝太祖皇帝创业开基,奄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枉被涂炭。奉新天子明诏,已行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阙,各宜戢兵以敦旧好。须至移牒。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牒。”

  督视行府回牒金人军前云:“今月一日承来文,照验正隆废殒事,除已缴奏外,须移文牒照会。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一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御前诸军都统制成闵,太傅、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

  右武大夫、吉州刺史、知通州崔邦弼,闻泰州破,欲弃城去,恐百姓不从,夜二鼓,遣人于城内纵火,乘喧闹径出,渡江之福山。

  庚子,诏:“淮东制置使成闵,元带到鄂州军马,日下发还。”言者论:“金人自拥重兵,身临淮东,日生奸计,意欲渡江,胡朝廷督责诸帅,严为捍御。今镇江已有元来屯驻军马,见系都统刘锐所管,并步军李捧、都统邵宏渊及殿前司诸军精锐,尽集京口一带。近日制置使成闵又自襄、汉率军来赴镇江防遏,及摘带鄂州所屯人马同来镇江。既有诸帅军马凑集在彼,今又益以成闵之军,则军势不为不盛;据天险以拒金人,自足以制敌取胜。然闻金人见有十馀万众屯聚汴京,深虑敌人知我重兵尽集镇江,则襄、汉一带必虚。倘以精兵袭我上流,吴拱虽有军马在彼,势力单弱,仓卒冲突,我虽欲应援,溯流数千里之远,岂能旦夕而至!请将成闵带到鄂州军马速发还本处,仍戒谕吴拱明远斥堠,严切捍御,常为待敌之策,庶几首尾不落敌人变诈。”故有是诏。

  先是闵以鄂州水军及胜捷军统制张成、后军统制华旺所部偕行,乃令成等还鄂州屯驻。

  太傅、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淮东制置使成闵,中书舍人、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赞军事虞允文,司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硃夏卿等奏报金兵已杀其主亮,帝曰:“此人篡君弑母,背盟兴戒,自采石与海道败后,知本国已为人所据,乃欲力决一战。今遽灭亡,朕当择日进临大江,洒扫陵寝,肃清京都,但戒诸将无杀,此朕志也。”

  初,金骑阚江,朝臣震怖,争遣家逃匿。权礼部侍郎黄中独谓其家人曰:“天子六宫在是,吾为侍臣,若等欲安适耶?”比金兵退,独中与左仆射陈康伯家属在城中,众皆惭服。

  时存中与允文议偕至江北岸以察敌情,将士惮行,允文、存中独以轻舟绝江而北。帝尝谓康伯及留守汤思退曰:“杨存中忠无与二,朕之郭子仪也。”

  金人以舟师攻茨湖,官军击却之。茨湖在汉水之南,与光化军相对,有鄂州副都统制李胜、荆南副统制张进之军在焉。至是金人以舟渡师,欲攻襄阳,会风势不利,不得著岸。鄂州前军旗头史俊麾旗涉水,直登一舟,呼曰:“前军得功矣,诸军宜速进!”金人初不虞其登舟,遂大惊失措,行队不整,有坠水而死者。诸军继进,俊杀其千户一人,夺舟数十,金人乃还。

  辛丑,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添差两浙西路马步军副总管兼提督海船李宝为靖海军节度使、两浙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东路招讨使。

  诏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以右军统制苗定所管步军前来扈从。

  初,帝将如建康抚师,而钦宗神主未祔庙,行宫留守汤思退欲省虞速祔而释服以行,既十日矣,至是权礼部侍郎黄中言不可,帝纳焉。议者犹谓凶服不可以即戎,帝曰:“吾固以缟素诏天下矣。”卒从之。

  枢密行府议遣兵过江,乃檄淮西制置使李显忠速选精锐甲军至镇江府会合,所有采石一带留下军马,令池州都统制邵宏渊权管。

  金统军刘萼,闻茨湖军败,遂班师,军无行陈,多失路,为乡民所杀。细军之在泰州者,亦弃而去。

  壬寅,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充行宫留守汤思退,乞铸行宫留守印,仍就尚书省置司,行移如都省体式,合行事务从权便宜,施行讫奏。又请以敷文阁待制、知临安府赵子潚兼充参谋官,尚书右司员外郎吴广文充参议官,秘书省正字芮晔主管机宜文字,枢密院编修官郑樵、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吴祇若,司农寺主簿韩元吉并干办公事,皆从之。

  崇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赵密为行宫在城都总管,利州观察使、殿前司策选锋军统制张守忠为行宫在城都巡检,武功大夫、侍卫马军司右军统制、权主管本司职事张伃为行宫城北巡检,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侍卫步军司神勇军同统制、权主管本司公事王存为行宫城南巡检。

  是日,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淮东制置使成闵,自镇江引兵之扬州,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亦遣右武大夫、权殿前司右军统领李亻及自江阴军引所部渡江之石庄进发。时叶义问遣使臣李彪伺金人回军动静,闵令报曰:“成太尉大军在杨子桥相持,来日当大战矣。”道路喧言金人已去,扬州空虚,闵计不行,乃以马军司之兵自天长追袭,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李捧亦以神勇军袭之。敌军凡数万,其行如林,军皆不敢与相近,但遥护之出境而已。

  癸卯,诏:“金人渝盟,侵攻上界,属兹进发,躬往视师,文武群臣,各扬阙职,辑宁中外,共济大功。”

  诏:“四川宣抚司统率军马随路进讨,恢复州县,虽曰分路调发,亦仰常相关报,互相应援,不得辄分彼此,务要协力,共成大功。诸路招讨使司准此。”

  诏枢密行府行下沿江诸大帅,各条陈进讨恢复事宜。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焘首陈十事,大率欲预备不虞,持重养威,观衅而动,期于必胜。

  拱卫大夫、和州防御使、权知扬州贾和仲闻敌去,乃以单骑入城,犹未有官吏。

  池州都统制邵宏渊自芜湖以亲兵至采石。

  甲辰,省臣进呈金都督府牒。帝曰:“金主亮既已被杀,馀皆南北之民,驱迫而来,彼复何罪!今即日袭逐,固可使只轮不返,然多杀何为!但檄诸将迤逦进师会京畿,收复故疆,抚定吾人足矣。”左仆射陈康伯请率百僚称贺,帝曰:“未须尔,候到汴京,与群臣共庆。”

  殿前司右军统制、权知泰州王刚,以所部至本州。

  均州忠义统领昝朝等复据邓州。

  初,敌将刘萼之败于茨湖也,还军及邓州,驻于城北八里,其武胜军节度使、威略军都总管萧中一亦挈属出城,驻于萼军之南,其同知、节副皆以属去。中一以留州事付监仓王直,中一与白千户、三户穆昆言曰:“今日邓州屯驻之兵,悉为都统带去。城中之兵皆士人,万一为宋兵内应,如何?”众皆知中一有顺南之意,唯唯而已。坐中忽不见白千户者,中一疑走告于萼矣,乃率其奴婢将家属南走,迷失道,中夜,屡曹乡村土豪惊散。至州北百馀里,中一被杀,翼旦,金人皆北去。

  录事参军高通闻萼兵已退,乃集军民谓曰:“今南兵已近,此时不决,城中之人皆不可保,请遂决之。”众请通权节度副使,通曰:“邓州本大宋所有,今金国已弃我官吏、军民矣,与诸公同归大宋,如何?”众皆听命。忽报城下有十馀骑至,问之,则昝朝也,遂纳款。朝,本邓州射士,聚众在山中,投均州守臣武钜。

  乙巳,淮西制置使李显忠自芜湖引兵渡江。

  时金人尚屯鸡笼山,而显忠兵在沙上。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张浚,自长沙闻命,即日首涂,过池阳往劳,以建康激赏犒之,一军见浚,以为从天而下。浚谕显忠曰:“圣驾将巡幸,至而敌未退,得无虞乎?”显忠乃以大军济江,去和州三十里,与之相持,然金兵亦未退。

  池州都统制邵宏渊,自采石复还芜湖,仍于大信、裕溪河口措置捍御。

  丙午,淮东制置司统制王选等复楚州。

  丁未,鄂州统制官王宣至邓州。

  先是昝朝既入城,遣人告捷,京湖制置使吴拱俾宣以七百骑赴之,拱继至,又遣训练官硃宏、王彦忠等率忠义人入汝州。

  均州乡兵总辖庄隐等入河南府。

  先是金人以兵二千驻长水县,金州都统制王言遣将官杨坚、党清引兵会忠义人往击破之,杀其将二人,获部将王保以归,遂复长水县,坚以深入陈,死之。清引其兵进攻嵩州,克之,又克永宁、寿安二县,遂进兵入河南府,吏民皆迎降。

  戊申,帝发临安府。

  江南东路转运判官李若川、柳大节言:“金人反盟黩武,上天降殃,其主被弑,兵众遁走。乃传其子见留京东,军马颇众,有亲信以统之,势须邀击,以报擅杀之仇。今过淮敌兵,败亡虽多,尚有十馀万众,宁肯束手就死,亦须穷斗。及金人巢穴,多有完颜族类,岂无守国军马,必不能奉旧主之子,亦不肯助弑主之众,定图自立,更相攻杀,尽而后已。当此衅隙,契丹起而乘之,过于五单于争国,各自救不暇,岂暇尚占中原!百姓被祖宗德泽之深,日思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此诚天启恢复之时,不可失之机会也。然王师大举,尤务慎重,以成万全之功。一乞少憩将士,以养锐气;二乞预备钱粮,无致少阙;三乞添器甲,以备分给中原义兵,缘义兵虽众,唯阙器甲使用;四乞敌人欲敦旧好,诱以好言以款之;五乞多遣人密结中原义兵,以为应援;六乞厚赏募人探知敌情,以便进取;七乞召集诸大帅共议军事,勿致临时异同。然后诸路并进,非特恢复中原有反掌之易,亦可一举而空朔庭也。”

  左朝奉大夫、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洪适言:“金主亮既殒,大定改元,未必诸国服从。若能仰顺天时,遣使归疆,则王师不血刃而得土宇,实天下之幸。万一敌众尚强,自淮以北,别无争立之人,则宜多遣有胆力人,密传召檄,使中原义士,各取州县,因以畀之。王师但留屯淮、泗,募兵积粟以为声援,不必轻涉其地以务力争。俊汉、蜀、山东之兵数道聚集,见可而进,迟以岁月,必有机会可乘,恢复故地,何翅破竹!庶几兵力不顿,可以万全。”

  庚戌,帝次秀州。

  是日,金人大军自盱眙度淮,尽绝。

  初,淮东制置使成闵以所部追袭金师。閤门宣赞舍人、知泗州夏浚闻敌归,遂焚其城而南,金人乃遣千户先至泗州,撤桴为三浮桥,顷刻而成,翼日军到,皆下马乘桥而过。既渡绝,闵军至盱眙,排列于岸之南,金人笑曰:“寄声成太尉,有劳相送。”是时龟山路途,金人遗弃粟米山积,往往有科山东、河北民户,令赴平江府、秀州送纳者,官军粮运方不继,赖以自给。

  辛亥,帝次平望。壬子,帝泊姑苏馆。权枢密院事叶义问自建康,太傅、御营宿卫使场存中自镇江还,皆入见。守臣徽猷阁直学士洪遵献洞庭柑,帝不受,自是所过无入献者。

  癸丑,帝乘马至平江府行宫。时御营宿卫使司右军统制苗定以所部至平江,乃以定兼权主管行在殿前司职事。

  鄂州水军统制杨钦以舟师追金人,至洪泽镇,败之。夜,镇江府统制官吴超,遣部将段温等追金人至淮阴县,又败之,获其舟船粮食甚众。

  是夜,淮东制置司刘锐、陈敏等引兵入泗州。

  金人既渡淮,有三百人长告其千户曰:“三百人皆有归心,不可弹压,奈何?”千户曰:“主虽死,岂无王法!”其弟曰:“兄言失矣,彼有父母,人心难留,岂可以法绳之!”千户默然,各上马,即驰去,由是西城之兵皆上马驰,不可遏,俄而东城之人亦去。成闵闻金人尽去,乃遣锐等自东城之东渡淮,又令统领官左士渊等自南门入,以收复告。金人所掠老弱在泗者,皆委之而去。

  甲寅,帝至无锡县,宰执奏敌人已去淮西,尚馀三万众据和州。

  陈康伯等依旨撰到招安旗榜,不惟诸国之人,虽女直亦一概与补官。内万户许以节钺,其馀视爵秩高下更超等换授,白身特命以官,奴婢亦优赏,示之生路,庶使束手来归。帝曰:“彼亦人也,比引见所招捉到金人,朕亦悉贷死,送诸军役使。若尽杀之,则不胜其多,朕不忍也。”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显忠,与金人战于杨林渡,却之,将士死者千四百人,杀伤相当。翼日,金人乃去。

  乙卯,帝次常州。

  金主次三河县,左副元帅完颜固云来朝。

  金人破汝州。

  先是京西制置使吴拱,遣训练官牛宏等率忠义人据汝州,会统军刘萼自邓州北归,宏等邀之于七里河。敌兵甚盛,忠义人皆无甲,遂败走。金兵围之五日,乃城破,杀戮殆尽。拱在邓州,遣统制官周赟将八千人往援之,已不及。

  丙辰,帝次吕城镇。

  金主次通州。

  丁巳,帝次丹阳县。

  淮西制置使李显忠,遣统制官张荣逐敌至全椒县,败之,得敌所获老弱万馀口。日暮,显忠入和州。

  金主至中都。

  戊午,帝至镇江府,未就舍,先乘马幸江下观划船。

  金主谒太祖庙。

  己未,帝幸镇江府行宫。

  兴州左军统制王中正等引兵再攻治平寨,拔之。

  初,刘海既去治平,金以兵坚守。中军统制吴挺遣中正及知秦州刘忠共击之,杀其知寨,降其招信校尉张季甫等四人。既而金人谋复据治平,中正引兵于千家堡迎敌,战十馀合,敌败走,官军进击,大获其俘,中正为飞枪中其左颊者二。

  金主御贞元殿,受群臣朝。

  壬戌,金主诏:“军士自东京扈从至京师者,复三年。”

  同知河间尹高昌福上书陈便宜,金主览之再三,命内外大小职官陈便宜。

  甲子,释淮南、京西、湖北路杂犯死罪以下囚。

  武信军承宣使、淮南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李横移江南西路,常州驻答刂。

  金颍、寿二州巡检高显率所部民兵千馀人据寿春府,遂来降。

  丙寅,金主诏左副元帅完颜固云规措南边及陕西等路事。

  丁卯,金河北安抚制置使王任,天雄军节度使王友直,自寿渡淮来归。任,东平人,尝以罪亡命,敌重赏捕之急,友直方聚众往大名,归之。友直喜,假契丹以举事,遂破大名。金主既立,下令友直之众,并放罪归业为平民,其众闻之,皆散去,友直乃与任等自山东寻路来奔。比入境,有众三十馀,遂自淮西赴行在。

  初,金主亮既为其下所杀,参知政事敬嗣晖欲立其太子光英于南京,左丞相张浩不可。耶律元宜遣人害光英。亮之后图克坦氏後归于母家。

  金伊喇扎巴之报谕耶律斡罕也,斡罕约降,已而复谓扎巴曰:“若降,尔能保我辈无事乎!”扎巴曰:“我知招降耳,其它岂能必哉!”扎巴见斡罕兵强,车帐满野,意其可以有成,因说之曰:“我之始来,以汝辈不能有为。今观兵势强盛如此,汝等欲如群羊为人所驱去乎?将欲待天时乎?若果有大志,我亦不复还矣。”贼党或曰:“往者古绅丞相,神人也,尝言西北部族当有事。今日正合此语,恐不可降也。”于是斡罕决意不降,扎巴亦留贼中。斡罕攻临潢,败其守兵,进围之,众至五万。是月,斡罕遂称帝,改元天正,复攻泰州,屡败援师,势益振。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