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旃蒙大荒落正月,尽柔兆敦牂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淳熙十二年(金大定二十五年)
春,正月,乙酉,金太子以金主在上京,免群臣贺礼。
太子自守国,深怀谦抑,宫臣不庭拜,启事时不侍立,免朔望礼;京朝官朔望日当具公服问倏,并停免。至是群臣当贺,亦不肯受。
丁亥,金主宴妃嫔、亲王、公主、文武从官于光德殿,宗室、宗妇及五品以上命妇与坐者千七百馀人,赏赉有差。
己丑,广西提举胡廷直言:“邕州卖官盐,并缘绍兴间一时指挥,于江左永平、太平两寨置场,用物帛博买交趾私盐,夹杂官盐出卖,缘此溪洞之人,亦皆贩卖交盐。近虽改行钞法,其本州尚仍前弊。”诏经略司及知邕州陈士英措置闻奏。既而经略司言:“初置博易场,以人情所便;而博易交盐,亦祖宗成法。请只严禁博贩等不得贩鬻交盐,搀夺官课,馀仍旧。”从之。
卢部言:“明州东钱湖溉田五十馀万亩,昨缘茭草延蔓,开淘茭葑,堆积沿湖山湾,遂成葑地,资教院僧承佃,垦成田三百馀亩。恐有人户以增租承佃为名,培叠增广,有妨积水。请将彼处葑地不许请佃,仍开为湖,庶免向后堙塞。”诏勾昌泰相视开湖。
宰执言诸州狱案有督促十馀而未报者,帝曰:“自今不须催促,多则愈玩,只择其怠慢者惩之。”帝卯,潼川运司以岳霖稽缓,特降一官。
初,青羌努儿结,越大渡河,据安静砦,侵汉地几百里。龙图阁直学士、四川制置使留正,密授诸将方略,壬辰,擒努力儿结以归,尽俘其党,青羌平。进正敷文阁学士。
癸巳,王淮等请汤思谦与六院差遣,帝曰:“思谦退缩,其弟不可与在内差遣。”淮等言:“思谦作两郡皆有可称,不知与提举何如?”帝曰:“在外不妨。编修官汤硕,亦与外任。”
甲寅,金太子如春水。
二月,庚申,金太子还都。
丁卯,帝语王淮等曰:“自唐、虞而下,人君知道者少;唯汉文帝知道,专务安静,所以致富庶。自文帝之外,人君非唯不知道,亦不知学。”淮等曰:“道从学中来。”帝曰:“知学者未必尽知道,但知学者亦少。”淮等曰:“若唐太宗末年,浸不克终,岂是知道!”帝曰:“人君富有天下,易得骄纵。”淮等曰:“若治安日久,每事留意,则是愈久愈新。”
帝又曰:“天下全赖良监司,若得良监司,则守令皆善。”淮等曰:“监司、郡守,皆在得人。”帝曰:“先择监司为要,若郡守亦当选择。卿等今后除授监司须留意。”又曰:“近日来郡守亦胜如已前。若是资序已到,其人不足以当监司、郡守,则监司且作郡守,郡守且作通判,亦何害!”
淮等因问兴居,帝曰:“朕寻常饮食亦不敢过。”淮等曰:“《易》于《颐卦》称谨言语,节饮食。”帝曰:“观颐,观其所养也。”
壬申,吉州乞将旱伤最重太和、吉水、庐陵县见欠夏税,并与蠲放,从之。
癸酉,金主以东平尹乌库哩思列怨望,杀之。
丙子,殿中侍御史陈贾言:“财计之入,率费于养兵,然所得常不能赡给;而自将佐等而上之,则有至数十倍之多。姑取殿、步两司言之,殿司额外,自统制而至准备将,凡一百二十员,而数内护圣步军全添统制三员,步司额外,自统制而至准备将,亦一十八员;两司岁支,除逐官本身请俸外,供给茶汤犹不下一千万缗。养军之须,固已不訾,而额外重费,又复如此,无惑乎财计之不裕也。且以增创额外,谓可储养将材耶?然诸将或有阙员,未见取之于此;若谓其人不足以备采择,则高廪厚俸,自不宜轻以与之。请轸虑国计,责实政,将内外额名色一切住差;其在冗食之人,宜赐甄别。如有可备军官之选,则存留以俟正官有阙日补之;或其人不任使令,亦请随宜沙汰,勿使浑杂,无补国事。”从之。
丁丑,金主如春水。
三月,乙酉,进封皇孙扩为平阳郡王。
辛卯,禁习渤海乐。
是春,诏制举免出注疏。
夏,四月,丙辰,侍读萧燧言:“广西最远,其民最贫。在法,民年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官司按籍计年,将进丁或入老疾应免课役者,县役亲观颜状注籍,知、通案丁簿,考岁数,收附销落,法非不善。奈并海诸郡,以身丁钱为巧取之资,有收附而无销落。输纳之际,邀求亡艺,钱则倍收剩利,米则多量加耗。一户计丁若干,每丁必使之折为一钞,一钞之内,有钞纸钱,息本钱,糜费公库钱,是以其民苦之,百计避免,或改作女户,或徙居异乡,或舍农而为工匠,或泛海而逐商贩,曾不得安其业。请令帅臣、监司措置行下,从收附销落之制,革违法过取之害。如或仍前科扰,即令按劾。”从之。
己未,金主仍至上京。
右丞相乌库哩思忠曰:“銮舆驻此已阅岁,仓储日少,市买渐贵,禁卫暨诸局署多逃者,有司捕置诸法,恐伤陛下仁爱。”金主纳之。
辛未,右正言蒋继周言:“南库拨付户部,于今二年,而南库之名尚存,官吏如故。请今户部将南库废并,其官吏并从省罢。案太宗分左藏北库为内库,并以讲武殿后封桩库属焉,又改封桩库为景福内库。近年南库分为上、下,寻并上库入封桩库。今所存南库,系前时下库。”帝曰:“尽废必至淆乱,可以左藏西上库为名,官吏可与裁减。”于是诸路岁发南库窠名钱一百九十八万馀缗,改隶本库。后又改称封桩下库,仍隶户部焉。
壬申,金主曲赦会宁府,放免今年租税。百姓年七十以上者,补一官。甲戌,以会宁府官一人兼大宗正丞,以治宗室之政。
金主谓群臣曰:“上京风物,朕自乐之;每奏还都,辄用感怆。祖宗旧邦,不忍舍去,万岁之后,当置朕于太祖之侧,卿等毋忘朕言。”丁丑,宴宗室、宗妇于皇武殿,赐官赏赉有差,曰:“寻常朕不饮酒,今日甚欲成醉,此乐不易得也。”宗室、宗妇女及群臣、故老,以次起舞进酒。金主曰:“吾来数月,未有一人歌本曲者,吾为汝等歌之。”其词道王业艰难及继述之不易,至慨想祖宗,宛然如睹。歌毕,泣下,群臣宗戚捧觞上寿,皆称万岁。诸夫人更歌本曲,如私家之会。既醉,金主曰:“太平岁久,国无征徭,汝等皆奢纵,往往贫乏,朕甚怜之。当务俭约,无忘祖宗艰难。”因泣下数行,宗室亲属皆感泣而退。
是月,边谍言西辽假道于西夏以伐金。帝密诏吴挺、留正议之,周必大劝帝持重,勿轻动。既而所传果妄,帝谓必大曰:“卿真有先见之明。”
五月,丁亥,臣僚言:“诸处夏税和买,止有折帛、折钱二色;惟安吉县独多折丝、折帛、折绫,民间困于输纳。朝廷以其既纳绢,又以细丝织绫,许以粗丝织绢,谓之屑织;自前任颜度申请改屑织为丝绢,遂使此邑重困。续经邑民诣阙陈诉,已仍许纳屑绢,而夏税产绢,犹用细丝。乞令产绢亦依旧用粗丝织造。”从之。
庚寅,地震。
尚书左司郎官杨万里应诏上书曰:“南北和好,逾二十年,一旦绝使,敌情不测。或谓金主北归,可为中国之贺;臣以中国之忧,正在乎此。将欲南之,必固北之,或者以身填抚其北,而以其子与婿经营其南也。论者或谓缓急淮不可守,则弃淮而守江,是大不然。既弃淮矣,江岂可得而守!陛下以今日为何等时耶?金人日逼,疆场日扰,而未闻防金人者何策,保疆场者何道,但闻某日修礼文,某日进书史,是以乡饮理军,以干羽解围也。
“臣闻古者人君,人不能悟之,则天地能悟之。今也国家之事,敌情不测如此,而君臣上下,处之如太平无事之时,是人不能悟之矣。故天见灾害,春正月日眚无光,若两日相摩者,兹不曰大异乎?然天犹恐陛下不信也,春日载阳,复有雨雪杀物,兹不曰大异乎?然天恐陛下又不信也,五月庚寅,又有地震。天变频仍,而君臣不闻警惧,朝廷不闻咨访,臣不知陛下悟乎否乎?
“古者足国裕民,惟食与货。今之所谓钱者,富商、臣贾、阉宦、权贵,皆盈室以藏之,至于百姓、三军之用,惟破楮券耳。万一如唐泾原之师,因怒粝食,蹴而覆之,出不逊语,遂起硃泚之乱,可不为寒心哉!
“古者立国,必有可畏,非畏其国也。畏其人也。故苻坚欲图晋,而王猛以为不可,谓谢安、桓冲江左之望,是存晋者二人而已。异时名相如赵鼎、张浚,名将如岳飞、韩世忠,此金人所惮也。近时刘珙可用则早死,张栻可用则沮死,万一有缓急,不知可以督诸军者何人?可以当一面者何人?而金人之所素畏者又何人也?
“愿陛下超然远览,勿以天地之变异为适然,勿以臣下之苦口为逆耳,勿以近习之害政为细故,勿以仇雠之包藏为无它。以重蜀之心重荆襄,使东西形势之相接;以保江之心保两淮,使表里脣齿之相依。姑置不急之务,唯专备敌之策,庶几上可消夫天变,不下堕于敌奸。
“然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叶。臣前所陈,枝叶而已;所谓本根,则人主不可以自用。人主自用,则人臣不任责。《传》曰:‘水木有本源。’圣学高明,愿益思斯民为本源者。”
时帝临御久,事皆上决,宰执唯奉旨而行,臣下多恐惧顾望,故万里于疏末言之。
太常丞徐谊亦谏帝曰:“人主日圣,则人臣日愚,陛下谁与共功名乎?”帝不能用。
辛卯,以福州地震,命帅臣赵汝愚察守令,择兵官,防盗贼。
壬寅,金主次天平山好水川。
癸卯,金遣使临潢、泰州劝农。
庚戌,帝谓王淮等曰:“闻总司籴米,皆散在诸处,万一军兴而屯驻处却无米,临时岂不误事?可便契勘。大抵赈籴可逐岁循环备荒,若桩积米,须留要害屯军所在,庶军民皆有其备。”
六月,甲寅,金主猎近山,见田垅不治,命笞田者。
庚申,金皇太子允恭薨。金主命太子妃及诸皇孙服丧,并用汉仪。
太子天性仁厚,尝奏曰:“东宫贺礼,亲王及一品皇族皆北面拜伏,臣但答揖。望圣慈听臣答拜,庶敦亲亲友爱之道。”金主从之,遂为定制。
一日,侍宴于常武殿,典食进粥。将食,有蜘蛛在粥碗中,典食恐惧失措。太子从容曰:“蜘蛛吐丝,乘空忽堕此中耳,岂汝罪哉!”在东宫十五年,恩德浃人者深。及卒,侍卫军士争入临于承华殿下,声应如雷,百姓皆于市门巷端为位恸哭。时诸王妃主入临,多从奴婢,奴婢颇喧杂不严,枢密使图克坦克宁遣出之,身护宫门,严饬禁卫如法,然后听入,从者有数。谓东宫官属曰:“主上巡幸未还,太子不幸至于大故,汝等此时以死报国乎?吾亦不敢爱吾生也!”辞色俱厉,闻声肃然敬惮。
皇孙金源郡主玛达格哀过甚,克宁谏曰:“哭泣,常礼也。身居冢嗣,岂以常礼而忘社稷之重乎?”召太子侍读完颜匡谓曰:“尔侍太子日久,亲臣也。郡王哀毁过甚,尔当固谏。谨视郡王,勿去左右。”金主闻克宁严饬宫卫,谨护皇孙,喜其忠诚,愈重之。
壬戌,淮东总领吴琚奏:“欲将镇江都统司诸军官兵日前所欠激赏铺、军须子铺布帛钱并与除放,庶几官兵得其全请赡家。此令一下,足以感士心,足以正师律,足以戒掊克,足以示陛下知行伍之微,恤士卒之至。”帝曰:“军政刻削,杨存中以来便如此,可依琚所奏。”仍降指挥,其它有无似此去处及别有侵刻营运钱等,并诏还之。
丙寅,金乌库哩元忠罢为北京留守。金主责之曰:“汝强愎自用,觊权而结近密,汝心叵测,其速之官!”
己巳,臣僚言:“臣闻一定不易之谓法,循习引用之谓例,故昔人尝守法以废例,未尝用例以废法。今天官诸选,条目猥多,法例参错,吏奸深远,法无已行而或废,例有已行而必得,此其为弊,固非一日。请诏铨部,凡七司所行之事,条法具载分明,可以遵用;而偶无已行者,并令长贰、郎官据法施行,若于法窒碍而偶有已行之例,并不得引用。”从之。
丁丑,帝谓宰执曰:“秋季在近,狱案有稽缓者,可择数事议行遣。今州郡职事,弛慢不一,难为一例,须知宽猛相济,政是以和。前此岳霖降官印榜,行下已久,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岂可不明赏罚!使赏罚不明,朝夕谆谆,无益也。”是日,诸路监司、帅臣以所部郡守考察臧否上,惟浙东未具闻,帝曰:“近来废弛事多,须当惩戒,帅臣郑丙、提举勾昌泰各降一官。”
秋,七月,壬午朔,金赐太子谥曰宣孝。
癸未,臣僚言:“淮上州军,逐处皆有桩管米斛,健康、镇江大军屯驻,又有总司钱粮。惟太平州、采石镇沿江要害去处,去岁民间艰食,州郡必无储备,闻淮上去秋成熟,淮人多有载米入浙中出粜不行。今来秋成在近,望先支降本钱付总领所,及时和籴。”诏:“赵汝谊于健康务场见桩管会子,委官就采石仓措置。”
诏罢荆门军浰河、武宁、黄泥税场,以前知军陆洸言豪民买扑扰民故也。
壬寅,内藏库奏和州、无为军、常德府所欠分钱,乞再限一季起发。帝曰:“近日和州却以三千缗赂内侍求免。事觉,所免只五千缗,却用三千缗属托,谓何?”王淮等对曰:“其意以为可长久得免,故不惮一时之费。”帝曰:“守臣张士儋、张临、赵公颐,各展二年磨勘,更与展限半年,须管发纳数足。”
吏部言:“二广考试补摄官人,请依本部铨试出官指挥,将考校到合格人,以十分为率取五分。”从之。
先是广东提举韩璧言:“二广两荐之士,许试摄官,谓之‘试额’;二年再试,谓之‘待次’;累至三试,谓之‘正额’;然后就禄,或任盐税,或受簿尉,至有阙官之处,虽待次亦得以滥授。其试摄程度,大略如铨试之五场,自非杂犯,虽文辞鄙俚,亦在所录,侥幸太甚。请自今一如铨试法,下吏部勘当。”而有是请。
甲辰,罢常德府、复州税场,从提举赵善誉之请也。乙巳,罢江都、泰兴、山阳、天长、高邮税场,从提举赵不流之请也。帝曰:“此皆有益于民之事,日行一事,岁计则有馀矣。”
臣僚言:“窃见浙运耿秉,近因属邑版帐钱额太重,乞与属郡评议,将额重处量减,诏从其请。两浙版帐钱额之重,实与江西之月桩相似,二浙州郡亦自窘匮,就诸县之额太重者与之斟酌,县有毫厘之减,则民有毫厘之惠。若诸路得一贤转运使,则不待冠盖交驰,而裕民之说行矣。望出此疏付版曹,行之浙运,更令耿秉与诸郡守臣悉心讲究,次第行之,诸路得为楷式;更愿陛下不惜少裨版曹,以苏民力。”从之。
戊申,金主发好水川。
八月,甲寅,监察御史冷世光言:“监司岁出巡阅,吏卒诛求,所过骚然,一县之中,凡数百缗仅能应办,否即捃摭生事。请明诏诸路监司,今后巡阅,力革此弊,所用随行吏卒,各于州郡差拨,逐州交替。”从之。
丁巳,帝谕宰执,二广盐事当并为一司。王淮等曰:“外议,并司后恐广西漕既不预盐事,即无通融钱物,或至支吾不行。”帝曰:“如此,须更商量,盖天下事全在致思,思之须有策。穷则变,变则通,譬如弈棋,视之如无著,思之既久,著数自至。”
辛酉,诏:“提领封桩库所支降会子,付淮东、淮西、湖广总领所,并充今年和籴桩管米本钱支用。”
壬戌,诏:“封桩库支降会子,委浙西提举罗点和籴。”
乙丑,诏曰:“朕惟差役之法,为日盖久;近年以来,又创限田之令,可谓备矣。然州县奉行不公,豪贵兼并太甚,隐寄狭户,弊端益滋。一乡之中,上户之著役者无几,贫民下户,畏避弃鬻,至不敢蓄顷亩之产。莫若不计官民户,一例只以等第轮差,如此,则不惟贫富均一,且税籍之弊不革而自去。可令户部、给舍、台谏详议闻奏。”
丙寅,提举常平茶盐公事赵恐朝辞,帝曰:“盐事利害稍重,凡事可亲临,勿容官吏滋弊。至赃吏,不可不按。”
癸酉,知建康府钱良臣奏:“秋教按阅禁军,路钤、训武郎胡斌,恃酒无礼,望赐罢黜。”帝曰:“胡斌素多口,以旧在潜邸,故略假借,乃敢辄犯阶级,可降两官,放罢。”
甲戌,秦焴奏德安府巡检张革,慢弃本职,于公所詈前任守臣,乞罢黜。帝曰:“此风不可长。放罢轻典,更降两官。”
丙子,诏蠲会稽借贷官米。
九月,甲申,诏兰溪借过常平钱收买稻种,并蠲放。
金主次辽水,召见百二十岁女真老人,能道太祖开创事,金主嘉叹,赐食,并赐帛。
己酉,还中都,临宣孝太子于熙春园。
丙戌,国子祭酒颜师鲁请奖进节义之士,帝然之。
辛卯,礼部言:“太史局与成忠郎杨忠辅所陈历法异同,请差监视杨忠辅同太史局不干碍官测验施行。”帝曰:“日月之行有疏数,故历久不能无差。大抵月行道远,多是不及,无有过者。至日可遣台官并礼部官看验。”乃命礼部侍郎颜师鲁监视测验。
先是忠辅言:“南渡以来,尝改造《统元》及《乾道》二历,皆未三年,已不可用。目今见行《淳熙历》,乃因陋就简,苟且傅会而已,验之天道,百无一合。《淳熙历》朔差者,自戊戌以来,今八年矣。忠辅因读《易》,粗得大衍之旨,创立日法,撰衍新历,凡日月交会,气候启闭,无不契验。今己巳岁九月望,月蚀在昼,而《淳熙历》法当在夜。在昼者蚀晚而不见,在夜者蚀早而见,若以昼夜辨两历之是非,断可决矣。”故有是诏。寻命官测验,是夜,阴云,不见。
壬辰,臣僚言:“吏部差注知州,请并令长贰同共铨量其人材堪与不堪应选,保明闻奏。或前任有过犯者,亦酌其轻重,为之去取,其人材不堪应选者,即予报罢,庶几不致冒滥。”诏:“自今吏部差注知州,同共铨量,先次保明闻奏。”
癸巳,起居舍人李巘言:“郊禋之际,命官行事,皆所以尊天礼神;赞导之吏,利于速集,往往先引就位以待行礼。立俟既久,筋力有限,徙倚疲顿,或至倒侧,及当行礼,多不如仪,肃敬之诚,何从而生!”帝曰:“此说诚然。朕往在潜邸为亚献时,催班亦早,时风紧帘疏,颇觉难待。况百官既无幕次,又立班太早,所谓虽有肃敬之心,皆倦怠矣。盖引班吏只欲早毕它事,宁顾时之未可,今只须先二刻催班。”
丁酉,郭杲申襄阳府木渠下屯田二麦数,帝曰:“下种不少,何所收如此之薄?可令郭杲细具因依。”帝又曰:“所在屯田,二麦于六月终,稻谷于十月终,可具数闻奏,仍先申尚书省。”继以湖广总领赵彦逾、知襄阳府高夔、京西运判刘立义、鄂州江陵副都统阎世雄奏襄、汉之间麦稻熟时,乃诏二麦于七月终,稻谷于十一月终,具数闻奏。
中书门下省言前知绵州史祁,得替之日,将本州见在钱指为羡馀,献总领所,希求荐举,诏史祁特降一官,放罢。
冬,十月,丙辰,谕建康府副都统阎仲曰:“朕惟将帅之弊,每在蔽功而忌能,尊己而自用,故下有沈抑之叹,而上无胜算之助。殊不知兼收众善,不掩其劳,使智者献其谋,勇者尽其力,迨夫成功,则皆主帅之功也。昔赵奢解阏与之围,始令军中有谏者死,及许历进北山之策而奢许诺,卒败秦师,卿当以奢为法。”仍刊石给赐殿帅以下。
金尚书省奏亲军数多,宜稍减损,诏定额为二千。宰臣退,金主谓左右曰:“宰相年老,艰于久立,可置小榻廊下,使少休息。”
庚申,诏:“两淮并沿边州军归正人请占官田,昨累降指挥与免差税赋;今限满,理宜优恤,可自淳熙十三年为始,更与展免三年。”
甲子,金主谓宰臣曰:“护卫年老,出职而授临民,字尚不能书,何以治民!人胸中明暗,外不能知,精神昏耄见于外,是强其所不能也。天子以兆民为子,不能家家而抚,在用人而已。知其不能而强授之,百姓其谓我何!”
乙亥,知隆兴府程叔达请将淳熙十年分百姓未纳税苗蠲放,其上供及分隶之数,自行管认。帝曰:“不亏公家,又有利于百姓,可依奏。仍令出榜晓谕。”王淮曰:“以此观之,州郡若得人,财赋自不至匮乏。”帝曰:“此须守臣自不妄用。若妄用,何以表率胥吏,使财赋有馀!”
十一月,甲申,司农少卿吴燠言:“宜令有司集议,冗食之吏散在百司者,务从减省,先自省部始。若夫不急之官,宜汰之兵,亦可以次第省废,其于大农岁计,不为小补。”帝曰:“遽然省罢,人必怨惧。可行敕令所参照条法,合省减人数,且令依旧,俟离司或事故,更不作阙。其合减兵卒,亦许存留,如事故更不差拨。”
前将作监硃安国言:“文思院制造,有物料未到者,转移以应急切之须。愿明诏,自今文思院制造,不得转料。又,皇城司差亲从官二人充本院监作,动辄胁持,邀取常例,宜罢差。”帝曰:“然。亲从官诚宜罢之。”
以知漳州黄启宗清廉律己,抚字有劳,除秘阁,再任。
庚寅,金葬宣孝太子于大房山。
金主欲加以帝号,问于群臣,翰林修撰赵可对曰:“唐高宗追谥太子宏为孝敬皇帝。”左丞张汝弼曰:“此盖出于武后。”遂止。乃建庙于衍庆宫。
戊戌,金以皇子曹王永功为御史大夫。
辛丑,冬至,郊。先是诏史浩、陈俊卿陪祠,皆辞。
十二月,庚戌朔,加太上皇尊号“绍业兴统明谟盛烈”八字,皇太后“备德”二字。壬子,王淮等贺册宝礼成。帝曰:“前日慈颜甚欢。”淮曰:“陛下奉亲至诚,载籍所未闻。”帝曰:“太上赐朕销金背子一领,但色差浅,此便是昔人斑衣。来岁庆寿日,更服以往。”淮等曰:“洵盛事也。”
癸丑,尚书右司郎中何万言:“今之风俗,视旧日侈,此家给人足不能如往时也。本朝自淳化后,已号极治,仁宗深虑风俗易奢,景祐二年诏:‘天下士庶之家,非品官无得起门屋;非宫室寺观毋得彩绘门宇;器用毋得纯金及表里用硃;非三品以上及宗室、戚里家毋得金棱器及用玳瑁器;非命妇毋得金为首饰及真珠装缀首饰、衣服;凡有床褥之类,毋得用纯锦绣;民间毋得乘檐子,其用兜子者,舁无过四人;非五品以上毋得乘闹装银鞍。违者,物主、工匠并以违制论。’令请考其违戾于礼法者,开具名件,严立禁戢,始自中都,以至四方,则用度有制,民力自宽。”诏礼部参照景祐诏书并见行条令讨论闻奏。
甲寅,茶马司言宕昌马场岁额所管,皆是远蕃入中,其间多蹄黄怯瘦之类,若行排拨,必致损毙。令于西和州置丰草监,并宕昌良马监,务应歇养。
金枢密使图克坦克宁请立金源郡王为皇太孙,以系天下之望,曰:“此事贵果断,不可缓也。缓则起觊觎之心,来谗佞之言,岂惟储位久虚,而骨肉之祸恐自此始矣。”金主以为然。戊午,诏起复皇孙金源郡王玛达格判大兴尹,进封原王。
庚申,知成都府留正以病告,帝曰:“留正病,可即择人知成都。”王淮等荐赵汝愚,帝曰:“朕亦思之,无如汝愚,其处事不偏,可任也。”
癸亥,权发遣简州丁逢朝辞,论今日财赋,窠名之数多,养兵之费重,民力有限,而州县之吏,并缘名色,巧计侵移,重困民力,请严行禁止。帝曰:“卿到简州,当遵守所言。”
丙寅,金左丞相完颜守道,左丞张汝弼,右丞钮祜禄额特喇,参知政事张汝霖,坐擅增东京诸皇孙食料,各削官一阶。
丁卯,湖北提举赵善誉言:“江陵府高陂河渡,请尽废官课,听从近便居民各以舟船渡载,庶几豪民不得专其利,而民力无迫胁阻滞之患。”从之。
甲戌,金主谓宰臣曰:“太尉守能,论事止务从宽,犯罪罢职者多欲复用。若惩其首恶,后来知畏;罪而复用,何以示戒!”
金主闻有司市面,不时酬直,怒监察不举劾,杖之,以问参知政事程辉,辉曰:“监察君之耳目,所犯罪轻,不赎而杖,亦一时之怒也。”金主曰:“职事不举,是故犯也。杖之何不可?”辉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乙亥,忠翊郎、殿前司左翼军统制盛雄飞,特降两官,送隆兴府居住,以不亲临教阅,添置回易,泉州以其事来上,故有是诏。
丙子,金主谓宰臣曰:“原王大兴行事如何?”额特喇对曰:“闻都人皆称之。”金主曰:“朕令察于民间,咸言见事甚明,予夺皆不失常,曹、豳二王弗能及也。又闻有女真人诉事,以女真语问之,汉人诉事,汉语问之。大抵习本朝语为善,不习则淳风将弃。”张汝弼对曰:“不忘本者,圣人之道也。”额特喇曰:“以西夏小邦,崇尚旧俗,犹能保国数百年。”金主曰:“事当任实。一事有伪,则丧百真,故凡事莫如真实也。”
金主尝与宰臣议古有监军之事,平章政事襄曰:“汉、唐初无监军,将得专任,故战必胜,攻必克。乃叔世始以内臣监军,动为所制,故多败而少功。若将得其人,监军诚不必置。”金主嘉纳之。
是岁,知龙州王偁上《东都事略》。
诏舒、蕲二州铁钱监岁铸并以二十万贯为额。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淳熙十三年(金大定二十六年)
春,正月,庚辰朔,帝诣德寿宫行庆寿礼。大赦,推恩。
戊戌,诏:“淮东、淮西、湖广总所并江、池州、襄阳、江陵府大军库见在金银钱会,并限半月具申尚书省。”
甲辰,金主如长春宫春水。
二月,庚戌,诏:“潼川运判岳霖职事修举,除直徽猷阁,再任。”
知静江府詹仪之为通判沈作器乞宫观,帝曰:“此门亦不可开。监司按通判则可,知州于通判按举皆不可。若通判只是随州,焉用通判!其改差别处通判。”
乙卯,步军都虞候梁师雄,奏射铁帘合格官兵人数,帝曰:“闻射铁帘诸军,鼓跃奋励,可作士气。”周必大对曰:“兵久不用则气惰。今陛下以此激劝,将见人人皆胜兵矣。”
癸酉,帝谓侍臣曰:“朕观唐世大将,得人颇多,盖缘内讨方镇,外有吐蕃、回纥,无时不用兵,所以人皆习熟。国朝仁厚,不动兵革馀三五十年,故名将少。”王淮曰:“人材遇事乃见。但中外多事,用兵不已,亦非美事也。”
金主还都。乙亥,诏曰:“每季求仕人,问以疑难,令剖决之。其才识可取者,仍察访政迹,如其言行相符,即加升用。”
丙子,帝曰:“自古人主读书,少有知道,知之亦罕能行之。且如‘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二语,人君岂不知之!然所行不至。陆贽论谏谆复不已者,正欲德宗知而行之,如魏征于太宗,则言语不甚谆复。且德宗之时何时也?而与陆贽论事,皆是使中人传旨。且事有是非,当面反覆诘难,犹恐未尽,投机之会,间不容发,岂可中人传旨!朕每事以太宗为法,以德宗为戒。”
三月,丙戌,淮东、淮西总所具到军库见钱、会子及务场钱数。诏:“就本府认数桩管,非朝旨,不得擅行支使。”
己丑,金尚书省拟奏除授,金主曰:“卿等在省,未尝荐士,止限资级,安能得人!古有布衣入相者,闻宋亦多用山东、河南流寓疏远之人,皆不拘于贵近也。以本朝境土之大,岂无其人!朕难遍知,卿又不举,自古岂有终身为相者!外官三品以上,必有可用之人,但无故得进耳。”左丞张汝弼曰:“下位虽有才能,必试之乃见。”参政程辉曰:“外官虽有声,一旦入朝,却不称任,亦在沙汰而已。”
辛卯,以福建运判王师愈职事修举,除直秘阁,再任。
夏,四月,庚戌,帝读陆贽奏议《论度支折税事状》,萧燧言:“自古聚敛之臣,务为欺诞以衒己能,未有不先分更制度者。”帝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耳。”读贽所论裴延龄书,燧言:“人君未尝不欲去小人,然尝为小人所胜,如萧望之为恭、显所胜,张九龄为李林甫所胜,裴度为皇甫镈所胜。”帝曰:“皇甫镈亦延龄之徒也。”诏:“没官田产,合拘收租入常平,违者科罪。”
壬子,金主谓侍臣曰:“朕常御膳务从简省,若欲丰腆,虽日用五十羊亦不难,然皆民之脂膏,不忍为也。辽主闻民间乏食,谓何不食干腊,盖幼失师保之训,及即位,遂不知民间疲苦。想前代之君,享富贵而不知稼穑艰难者甚多,其失天下,皆由此也。”又曰:“隋炀帝时,杨素专权行事,乃不慎委任之过。与正人同处,所知必正道,所闻必正言,不可不慎也。今原王府属,当选纯谨秉性正直者充之,勿用有权术之人。”戊午,金左丞张汝弼罢。汝弼奏事阿顺,金主谓左右曰:“卿等每事多依违苟避,不肯尽言,高爵厚禄,何以胜任!如乌库哩元忠,刚直敢言,义不顾身,诚可尚也。”于是徙元忠知真定尹。
壬戌,金太尉、左丞相完颜守道致仕,为咸平尹,封华国公。
金主遣人谕之曰:“咸平自斡罕乱后,民业尚未复旧。朕听卿归乡里,所以安辑一境也。”
五月,己卯,萧燧奏读陆贽《奏议》圣语,帝曰:“朕每见贽论德宗事,未尝不寒心,正恐未免有德宗之失,卿等言之。”又曰:“德宗不肯推诚待下,虽更奉天离乱,终不悔悟,此以知其不振也。”
甲申,金以大兴尹原王玛达格为尚书右丞相,赐名璟,以司徒、枢密使图克坦克宁为太尉、尚书左丞相,判大宗正事赵王永中复为枢密使。
参知政事程辉致仕。辉喜杂学,尤好论医。神童常添寿者,方数岁,辉召与语,因书“医非细事”。添寿涂“细”字,改作“相”字,辉大惭。
戊子,卢沟决于上阳村,金主命集议。先是决显通寨,发中都三百里内民夫塞之;至是复决,议者恐枉费工物,遂弗治。
庚寅,金御史大夫曹王永功罢,以豳王永成为御史大夫。
戊戌,金以尚书右丞钮祜禄额特喇为左丞,参知政事张汝霖为右丞。
六月,己未,臣僚言:“临安守臣将本府胥吏除合存留外,罢逐百馀人,更有不曾根括不得姓名人,尽行汰斥,亦几二百馀。临安在辇毂之下,而吏辈额外增置,私自存留,如此其众,况四方郡邑之广,胥徒之冗,何可胜计!请令提举将此县人吏,照绍兴二十六年指挥存留正额外,其馀尽行罢逐。其合存留之人,不系过犯,不经断勒,方许存役。”从之。
己巳,金主谓宰执曰:“朕与卿等皆老矣,荐举人才,当今急务,人之有干能固不易得,然不若德行之士最优也。”
秋,七月,丙申,金以御史中丞马惠迪为参知政事。
是月,诏:“诸路州县并以见钱、会子中半交收。”帝因言:“闻军民不要见钱,却要会子,朕闻之甚喜。但会子不可更增见在之数。”
闰月,己酉,令淮、浙提盐约束逐州主管官:“遇亭户纳盐,在官须管,即时称下,支还本钱,不得纵容官吏掊克。如听用花带等钱及上户兜请折除等事,并严觉察按劾,仍许亭户越诉。”
戊申,以敷文阁学士留正签书枢密院事。
己酉,施师点乞免兼同知枢密院事,许之。
八月,乙亥朔,日月五星聚轸。
丁丑,金主谓宰臣曰:“亲军虽不识字,亦令依例出职,若涉赃贿,必痛绳之。”图克坦克宁曰:“依法则可。”金主曰:“朕于女真人未尝不体恤,然涉赃罪,虽朕子弟亦不能恕。太尉之意,欲姑息女真人耳。”
戊寅,金尚书省奏河决卫州,城坏,命户部侍郎王寂、都水少监王汝嘉徙卫州于胙城县。寂驰传视被灾之处,不为拯救,乃专集众以网鱼、取官物为事,民甚怨之。金主闻而恶之,遣户部刘玮往行部事,从宜规画,黜寂为蔡州防御使。
辛巳,诏:“集英殿修撰、知隆兴府程叔达,久任阃寄,治行有闻,除敷文阁待制,再任。”
壬午,新筑江陵城成。
甲午,金主秋猎。庚子,次蓟州。
九月,甲辰朔,金主如盘山,因遍阅中盘诸寺,庚申,还都。
丙寅,金主谓宰臣曰:“呼喇台叛亡,已遣人讨之,可益以甲士,毁其船伐。”马惠迪曰:“得其人不可用,有其地不可居,恐不足烦圣虑。”金主曰:“朕亦知此类无用,所以毁其船伐,欲不使再窥边境耳。”
庚午,江西安抚等请将上供米折纳价钱,帝曰:“是何言也!食与货自不同,本是纳米,今教纳钱,可乎?”
辛未,知静江府詹仪之,言知宜州王侃尽心边备,蛮猺知畏,请优加旌别,仍令再任,诏王侃特转一官,减三年磨勘,令再任。
是月,诏求遗书。
诏裁有司冗食。
冬,十月,甲午,金诏增河防军数。
金图克坦克宁,以原王未正太孙之位,屡请于金主。时诸子赵王永中最长,而克宁又与永中有连,金主叹曰:“克宁真社稷臣也!”
戊戌,金宁昌节度使崇肃,行军都统忠道,以讨呼喇台不待见敌而还,崇肃枚七十,削官一阶,忠道杖八十,削官三阶。
十一月,辛亥,中书舍人陈居仁札言乞略细务,帝曰:“其言甚当。今之要务,不过择人材,正纪纲,明赏罚。多降指挥,徒见繁碎。”
甲寅,司农寺言已分委西仓籴事,帝谓宰臣曰:“此等便可自札下。凡指挥须教人信畏,若是玩渎,何补于事!当取其大者、要者留意,至于小事,姑从阔略。如除授监司、太守,卿等须反覆留意。”帝又曰:“少降指挥,不唯事简,又且人信,所谓一举而两得之。”
庚申,金立右丞相原王璟为皇太孙。
甲子,王淮等上《仁宗、英宗玉牒》、《神、哲、徽、钦四朝国史列传》、《皇帝会要》。
金主谓宰臣曰:“朕闻宋军自来教习不辍,今我军专务游惰。卿等勿谓天下既安,而无预防之心,一旦有警,兵不可用,顾不败事耶?其令以时训练!”
丙寅,右丞相梁克家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
庚午,金主谓宰臣曰:“朕方前古明君,固不可及;至于不纳近臣谗言,不受戚里私谒,亦无愧矣。朕尝自思,岂能无过!朕之过,颇喜兴土木之工,自令不复作矣。”
辛未,敕令所进审定裁减吏额。帝曰:“革弊以渐,且依旧存留,只是将来不作额,最为良法,亦不至咈于人情。”
十二月,辛巳,臣僚言汀州科盐之害,诏漕臣赵彦操、王师愈同提举应孟明措置闻奏。彦操等寻奏:“汀州六邑,长汀、清流、宁化则食福盐,上杭、连城、武平则食漳盐,亦各从其俗耳。夫食盐者既异,则钞法难于通行。今欲将旧欠盐钱尽与蠲放及减盐价,其所蠲旧欠与所减盐价,本司却多方措置那充,应补其数。如此,则州县之力即日可纾,立价即平,买盐者众,私贩遂息,官卖益行,价虽裁减,用无所亏。是汀州与六邑岁减于民者三万九千缗有奇,减于官进一万缗有奇,所补州用与所放旧欠又在此外。加以利源不壅,财力自丰,救弊之本,无以尚此。”并从之。
甲申,金左谏议大夫黄久约言递送荔枝非是,金主曰:“朕不知也,今令罢之。”丙戌,谓宰臣曰:“有司奉上,惟沽办事之名,不问利害如何。朕尝欲得新荔枝,兵部遂于道路特设铺递,比因谏官黄久约言,朕方知之。夫为人无识,一旦临事,便至颠沛。宫中事无大小,朕尝观览者,以不得人故也;如便得人,宁复它虑!”
甲午,少师致仕陈俊卿薨,命诸子勿祈恩泽,勿请谥碑。帝闻,嗟悼,谥正献。
丙申,金主谓宰臣曰:“此闻河水泛滥,民罹其害者,赀产皆空。今复遣官于彼推排,何耶?”右丞张汝霖曰:“今推排皆非被灾之处。”金主曰:“虽然,必其粦道也。即粦水而居,岂无惊扰迁避者!计其资产,岂有馀哉,尚何推排为!”
戊戌,大理寺奏狱空。
是月,利州路饥,赈之。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