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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续资治通鉴
  3. 宋纪一百七十四

宋纪一百七十四

翻译 原文

起昭阳赤奋若正月,尽柔兆执徐七月,凡三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明圣安孝皇帝宝祐元年(蒙古宪宗三年)

  春,正月,庚寅,诏以建安郡王孜为皇子,改名禥,封永嘉郡王,御制《资善堂记》赐之。

  癸卯,蒙古兵屯汉江,侵万州,入西柳关。京湖都统高达调将士扼河关,上山大战,至鳖坑、石碑港而还。

  蒙古主会诸王于鄂诺河北,罢伊克征高丽兵,以萨喇尔岱为征东元帅。

  蒙古皇弟呼必赉闻陵川郝经馆于张柔家,博览无不通,召入见,诘以经国安民之道。经上数十年,皇弟大悦,遂留王府。

  蒙古主大封同姓,命呼必赉于南京、关中自择其一。姚枢言于皇弟曰:“南京河徙无常,土薄水浅,斥卤生之,不若关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陆海。”于是皇弟愿有关中,遂受京兆分地。时诸将皆筑第京兆,豪侈相尚,皇弟即分遣使戍兴元诸州,又奏割河东盐池以供军食,立从宜府于京兆,屯田凤翔,募民受盐入粟,转漕嘉陵。

  二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壬子,雪。诏:“臣寮久在迁谪者,合自便,惟误国殄民者弗赦。”

  戊辰,谪陈垓潮州居住。先是宰执言其贪赃不法,宜付有司鞫问,然重以台臣下吏,且从迁谪。帝曰:“当如此,以为人臣怀利事君者之戒。”

  己巳,再蠲两浙漕司、临安府竹木税一月。

  三月,壬午,帝谕辅臣:“夔门择守,切于东南,宜速区处。”

  丙申,以前参知政事别之杰薨,辍视朝。寻赠少师。

  庚子,以韩宣为遥郡防御使,守夔州,兼副帅。

  壬寅,诏曰:“比年以来,风俗不美,好恶不公。臣僚论列,固许风闻,而廉访不真,是非贸乱。自今大臣除授,惟才是用;内外台弹劾,并须审实,毋捃细故,潜发阴私。其有赃污实迹,则祖宗自有成宪,必罚无赦。咨尔有位,其修身奉法,以副朕嘉与维新之意。”

  蒙古攻海州,守臣王国昌逆战于城下,败绩。

  夏,四月,甲寅,申严廷试挟书之禁。

  壬戌,录西柳关捍御之功,高达、程大元、李和、吉文瑫、王登及将士等,增秩、补官、赏赉有差。

  己巳,帝问蜀中近报,谢方叔等言已下夔路。徐清叟曰:“蜀中向后分置四帅,庶有掎角之势。”帝曰:“旧自有四戎帅,又有正副帅。”董槐曰:“此亦二矛重弓之意。”

  五月,戊寅朔,帝曰:“赵希塈可差知平江府,其人清修,侭能抚摩。”先是帝以吴门择守谕辅臣,谢方叔言平江东控海道,年来和籴,民力颇困,宜得才略善抚摩者,故有是命。

  辛巳,省罢处州税官二员,置丽水县西尉。

  己亥,赐进士姚勉以下及第、出身。

  余玠专制四蜀,凡有奏疏,词气不谨,帝不能平。会徐清叟入对,因言:“玠不知事君之礼,陛下何不出其不意而召之?”帝不答。清叟曰:“陛下岂以玠握大权,召之或不至耶?臣度玠素失士心。必不敢。”遂召之。六月,庚戌,四川制置司言玠疾亟,诏以玠为资政殿学士,与执政恩数。

  辛亥,以贾似道为资政殿大学士,李曾伯端明殿学士,职任依旧。

  戊午,直华文阁、湖北运判兼知鄂州余晦朝辞,帝曰:“西事乏人,卿可为朕行。”晦曰:“臣资浅望轻,西事素未谙悉,冒承恐误国。”帝曰:“朕与宰执熟筹之,无如卿者。”庚申,以晦为司农卿、四川宣谕使。

  蒙古命诸王实喇尔伐西域。

  蒙古诸王巴图遣使乞买珠银万锭,蒙古主以千锭授之,仍谕曰:“太祖、太宗之财,若此费用,何以给诸王之赐!王宜详审之。此银就充今后岁赐之数。”

  秋,七月,辛巳,帝谕辅臣曰:“余晦朝辞,已戒其务行宽政。”是日,国子司业叶梦鼎进对,言及三蜀易帅,帝曰:“余晦有才。”梦鼎曰:“晦虽小有才,蜀当垂亡危急之秋,恐不胜任。”徐清叟亦言晦不可用,帝不听。

  壬午,以前参知政事王伯大薨,辍视朝。

  丙戌,以蔡抗、施退翁并兼资善堂直讲。抗,元定之孙也。

  庚寅,温、台、处三郡大水,诏发丰储仓米及各州义廪赈之。

  甲午,以余玠薨,辍朝。玠之治蜀也,任都统张实任军旅,安抚王维忠治财赋,监簿硃文炳接宾客,皆有常度。至于修学养士,轻徭以宽民力,薄征以通商贾,蜀既富贵,乃罢京湖之饷,边关无警,又撤东南之戍。自宝庆以来,蜀阃未有能及之者。然久假便宜之权,不顾嫌疑,昧于勇退,遂来谗口。又置机捕房,虽足以廉得事情,然寄耳目于群小,故人多怀疑惧。及闻召,不自安,一夕暴卒,或谓仰药死,蜀人莫不悲之。

  庚子,以董槐兼参知政事。

  癸卯,诏抚谕四川官吏军民。

  八月,丁未朔,以马光祖为司农卿、淮西总领财赋。

  癸丑,诏福建帅司毋得循习以本州寄居充幕属。

  甲寅,起居郎萧泰来出知隆兴府。先是起居舍人牟子才与泰来并除,子才四疏辞,极陈泰来奸险污秽,耻与泰来伍。泰来不得已请祠,遂予郡。

  丙辰,赐杨次山谥惠节,杨谷谥敏肃,杨石谥忠宪。

  乙丑,诏铸宝祐新钱,以“皇宋元宝”为文。

  九月,壬牛,以程元凤兼侍读,牟子才兼侍讲。

  壬辰,城夔门。

  蒙古皇弟呼必赉征云南,壬寅,师次忒刺,分兵三道,大将乌兰哈达由西道,诸王素赫由东道,呼必赉由中道。乙巳,留辎重于满陀城,率师前进。

  冬,十月,丙午朔,出封桩库楮四十万,赈行都军民。

  蒙古兵过大渡河,又经行山谷二千馀里,至金沙江,乘革囊及伐以渡,摩娑蛮主索和尔图迎降。其地在大理北四百馀里。

  十一月,丙子朔,诏奖谕襄阳守臣高达。

  乙酉,西太乙宫成。

  己丑,贾似道献所获良马,赐诏褒嘉,其将士增秩、赏赉有差。

  辛卯,蒙古皇弟呼必赉遣使谕大理降。时僧子聪在军中,每赞皇弟以天地之好生,王者之神武不杀,皇弟契其言。乌兰哈达分兵攻白蛮,所在寨栅,以次下之,独阿达喇所居半空和寨,依山枕江,牢不可拔。使人觇之,言当先绝其汲道。乌兰哈达率精锐立砲攻之,阿达喇遣兵来拒,乌兰哈达使其子阿珠迎击之,寨兵退走,遂并其弟阿苏城俱拔之。辛丑,白蛮送款。

  十二月,丙辰,蒙古中道兵薄大理城。初,大理主段智兴微弱,国事皆决于高祥;是夕,祥率众遁去,皇弟呼必赉遣使追之。皇弟既入大理,曰:“城破而我使不出,计必死矣。”己未,西道兵亦至,命姚枢搜访图籍,乃得使者之尸。皇弟怒,将屠其城,枢及僧子聪、张文谦谏曰:“杀使拒命者,高祥耳,非民之罪,请宥之。”枢裂帛为旗,书止杀之令,分号街陌。大理之民赖以全活。

  庚申,以前参知政事刘伯正薨,辍朝。

  蒙古兵出龙首关,癸亥,获高祥,斩于姚州。皇弟呼必赉班师,留乌兰哈达攻诸蛮之未下者,以刘时中为宣抚使。

  蒙古主命宗王哈呼与洪福源征高丽,拔禾山、东州、春州、三角山、杨根、天龙等城。

  是岁,蒙古断事官孟克萨尔卒。孟克萨尔之莅事也严,人多怨之。蒙古主为下诏慰其子。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明圣安孝皇帝宝祐二年(蒙古宪宗四年)

  春,正月,乙亥朔。蒙古城利州、阆州。自是蒙古兵且耕且守,蜀土不可复矣。

  乙未,帝谕辅臣曰:“李曾伯报北兵攻利州,筑城已就,不可坐视。”谢方叔对曰:“当令余晦御之。”

  潭州及湘潭县民陈克良孝行闻,诏旌其闾。

  蒙古皇弟呼必赉还京兆,以姚枢为京兆劝农使,教民耕植。

  二月,甲辰朔,太常釐正秦桧谥,帝因谕辅臣曰:“谥‘缪很’可也。”

  乙己,诏:“二广吏多贪黩,以去天远而民无告也。吏部考核尝仕广而以贪黩免者,勿令再任。著为令。”

  余晦遗都统甘闰以兵数万城蜀要地紫金山,蒙古汪德臣选精卒衔枚夜进,大破之,闰仅以身免,城遂为蒙古所据。

  蒙古侵合州、广安军,守臣王坚、曹世雄等败之。

  三月,戊寅,申严本路人不许授诸司属官,其已注授者并改授。

  壬午,王元善自北归。元善凡三使蒙古,留七年,至是始归。

  戊子,诏蠲江淮州军今年二税。

  己丑,录襄城捍御功,高达、王登、程大元、李和各进职、增秩,馀补转有差。

  辛丑,帝谕辅臣曰:“谢奕修服除,且以郡予之。”谢方叔曰:“年来戚里予郡太多,祖宗时高官者必换右,盖有深意。”帝曰:“戚里正卿以上即换右班,此典故也。”

  是春,蜀中旱。蒙古诸将以嘉陵漕舟水涩,欲弃益昌去,汪德臣曰:“国家以蜀事付我,有死而已,奈何弃之?尽杀所乘马飨士,袭嘉川,得粮二千馀石。云顶山戍将吕运将兵五千邀战;即陈擒之,复得粮五千馀石。既而鱼关、金牛水陆远偕至,屯田麦亦登,食用遂给。

  夏,四月,辛亥,诏:“边兵颇贫,闻边上多有闲田,择其田之近便依险者,分给军人以耕。”

  庚申,帝问辅臣外间所闻,谢方叔对曰:“外论皆以谢堂兼江西提举,恐自此外戚缘例者多矣。”

  乙丑,以徐清叟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董槐参知政事。

  六月,壬寅朔,罢临平镇税。

  戊申,殿中侍御史吴燧,承宰相风指,论故蜀帅余玠聚敛罔利,玠死,其子如孙,一空帑庾之积而东,宜簿录其财以为蜀用诏责如孙输以助蜀。

  甲寅,帝谕辅臣:“蜀事宜早区处。”谢方叔曰:“向来亦有京阃兼制者。”帝曰:“此不可缓。”以李曾伯为资政殿学士,依旧节制四川。以贾似道同知枢密院事,职任依旧。

  丙辰,帝谕辅臣曰:“利州王佐,坚守孤垒,屡挫敌锋,其忠可嘉。”谢方叔曰:“此城正介宝峰、苦竹隘间。佐以忠自奋,南永忠薄其城下,佐骂击之,永忠流涕而退,真忠臣也!诏王佐更进一官。

  先是南永忠守隆庆,率其属以城降蒙古,教授郑炳孙先缢死其妻女,乃朝服自经。癸亥,赠炳孙朝奉郎、直秘阁,访其子官之。

  录行在系囚。

  余晦在四川,兵屡败,边事日亟。戊辰,诏晦赴行在。

  蠲利、阆、隆庆、潼川、绵州赋役。

  闰月,壬申,董槐抗疏:“蜀事孔棘,已犯临战易将之戒,此臣子见危致命之日也。而上下牵制,曾未有出身当此任者。愿假臣宣抚之名,置司夔门,以通荆、蜀之气脉。”帝优诏答曰:“士大夫以议论求胜者多,以事功自勉者少,朕为世道人才忧之。卿深念蜀事,慨然请行,足见忠壮。然经理西事,当在庙堂,更宜勉竭谋猷,以副委任。”

  以蒲择之为军器监丞,暂充四川制置权司职事。

  甲戌,命包恢为浙西提点刑狱,招捕荻浦盐寇。

  壬午,以李曾伯为四川宣抚使兼荆湖制置大使。诏:“四川事力愈单,须合荆阃乃可运掉,宜趣李曾伯进司夔路。”

  己亥,罢江湾浮盐局。

  秋,七月,己巳,蠲四川近边州郡税赋三年。

  丁未,帝谕辅臣曰:“闻云南力备蒙古,果能自立乎?”谢方叔曰:“广右所传,虽未得实,不容不严其备。”

  蒙古乌兰哈达攻乌蛮,次罗部府,蛮酋高升拒战,大破之,进至其所都押赤城。城际滇池,三面皆水,既险且坚,选骁勇以砲摧其北门,纵火焚之,皆不克。乃大震鼓钲,进而作,作而止,使不知所为,如是者七日,伺其困乏,夜五鼓,遣其子阿珠潜师跃人乱斫之,遂大溃,至昆泽,擒其国王段智兴。馀众依阻山谷,分命裨将掩袭,约三日,卷而内向。及围合,阿珠引善射者二百骑四面进击,乌兰哈达陷阵鏖战,又攻纤寨,拔之。至乾德格城,乌兰哈达病,委军事于阿珠,环城立砲,以草填堑。众军始集,阿珠先率所部搏战城下,遂破其城。

  己酉,诏以思、播两州连年捍御,其守臣田应寅、杨文各进一秩。

  同知枢密院事、两淮制置大使贾似道,乞照陈韡出使湖南例,以行府为名;从之。

  甲寅,赐贾涉谥忠肃,以似道进用故也。

  壬戌,以湖北安抚、知峡州吕文德总统江陵、汉阳、归、峡、襄、郢军马事,暂置司公安,上下应援。

  八月,辛未朔,帝谕辅臣曰:“江塘事毕,闻军中科军人草荐,不容不还其直。”谢方叔曰:“此见陛下之不遗微小也。”

  癸酉,诏以前知阆州兼利州安抚王惟忠付大理狱。惟忠与余晦俱庆元人,晦之帅蜀也,惟忠心轻之,呼其小字曰:“余再五来也。”晦闻,恚甚,及召还,诬奏惟忠潜通蒙古,使其党丁大全、陈大方劾之;朝议亦以此掩误用余晦之失,遂下大理。大方为勘官,煅炼成狱,籍其家。

  癸未,董槐言:“迩者陛下察贡献之无艺,虑并缘之害民,申饬内司,诸有以田及木献者勿纳,此可以弭灾召和。帝曰:“自今修造买木,仍付两司。”

  癸巳,谢方叔等上《七朝经武要略》、《中兴四朝志传》、《理宗玉牒》、《日历》、《会要》。

  丁酉,醴泉观使赵葵上疏言:“臣昨辞相位,退居长沙。今蜀事孔艰,思报恩纪,乞申溧阳居止之命,庶便驱策。”帝奖其忠,命趣装过溧阳,以便咨访。

  九月,甲辰,以久雨,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三十万赈三衙诸军。

  己酉,朝献景灵宫。庚戌,飨于太庙。辛亥,大飨于明堂,大赦。

  乙卯,荻浦寇平,宪臣包恢进二秩,升直龙图阁;都统刘达授阁门使,带遥郡。

  己未,以尤棛为端明殿学士、提举秘书省兼侍讲、提纲史事。

  癸亥,诏以是灵宫恭谢毕,诣西太乙宫,起居郎牟子才谏而止。

  丁卯,太白昼见。

  冬,十月,庚午朔,谢方叔等进《宝祐编类吏部七司续降条令》,各进一秩。

  癸酉,诏:“皇子永嘉郡王禥进封忠王。”

  辛卯,诏:“李曾伯进司重庆,其京湖职事,令吕文德主之。”

  甲午,斩王惟忠于都市,血上流而色不变,且语陈大方曰:“吾死,诉于天帝!”未几,大方暴卒。

  丁酉,诏夺余玠资政殿学士职名及余晦刑部侍郎告命。

  十一月,庚子朔,以皇子忠王禥加寇礼,命从臣诣景灵宫奏告天地、祖宗。

  壬寅,日南至,御文德殿,行皇子忠王禥冠礼,赐字邦寿。

  丁未,蒙古城光化旧治。

  丙辰,帝问光化事体,谢方叔言:“增筑光化,在江汉之北,欲以温和守光化,令在鬲奴堡对江与之相持。均州据光化上流,已令增兵为备。”诏温和知光化军。

  牟子才上言:“首蜀尾吴,几二万里。今两淮惟贾似道,荆、蜀惟李曾伯,二人而已,可为寒心!宜于合肥别立淮西制置司,江淮别立荆湖制置司,且于涟、楚、光、黄、均、房、巴、阆、绵、剑要害之郡,或增城,或增戍,以守之。”贾似道闻之,怒曰:“是欲削吾地也!”

  蒙古皇弟呼必赉以廉希宪为京兆宣抚使。希宪笃好经史,手不释卷,少入侍呼必赉。一日,方读《孟子》,闻召,因怀以进,呼必赉问其说,希宪以性善、义利、仁暴之旨对,呼必赉善之,目为廉孟子。希宪尝与诸贵臣校射,连发三中,众惊曰:“文武才也!”呼必赉自大理还,于京兆分地置宣抚司,命希宪为使。京兆控制陇、蜀、诸王贵籓,分布左右,民杂戎、羌,尤号难治。希宪讲求民间利害,抑强扶弱,摘伏摧奸,境内大安。

  十二月,己巳朔,殿中侍御史吴燧言:“州县财赋,版籍不明,近行经界,既已中辍,请令州郡下属县排定保甲,行自实法。”庚午,诏:“先行于两浙、江东、西、湖南州军。”

  丁丑,诏:“蒲择之以元职兼四川宣抚司判官。”

  辛巳,诏:“户部支诸军雪寒钱,出戍之家倍给。”

  癸未,雷。

  枢密院言:“知利州王佐申叛臣南永忠部下官兵周德荣,能守正效忠,密约统制段元鉴入隘解围,为南永忠执缚屠割,抗声詈骂而死。”诏:“周德荣特赠七秩,仍立庙,官其子。”

  己丑,诏:“安西堡解围,其将士褒赏外,令宣司下隆庆守臣段元鉴,应官民曾资给战士或屈身助守御者,并保明推赏,仍普犒在城居民一次,免租赋五年。”

  是岁,均州总管孙嗣遣人赉蜡书降于蒙古。

  蒙古主命大臣求可以慎固封守、闲于将略者,擢史枢征行万广,配以真定、相、卫、怀、孟诸军,驻唐、邓。枢,天倪子也。

  蒙古张柔,以连岁勤兵,两淮艰于粮运,奏请据亳之利。蒙古主乃诏柔镇亳州,率山前八军城之。柔又以涡水北浅隘不可舟,军既病涉,曹、濮、魏、博,粟皆不至,乃筑甬路,自亳抵汴,堤百二十里,流深而不可筑,复为桥十五,或广八十尺,横以二堡戍之。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明圣安孝皇帝宝祐三年(蒙古宪宗五年)

  春,正月,己未,迅雷。先是望夕,内侍董宋臣引西湖妓入禁中,牟子才疏言:“元夕张灯侈靡,倡优下贱,奇技献笑,媟污清禁,此皆董宋臣辈坏陛下素履。今困震霆示威,臣愿圣明觉悟,天意可回。”帝纳其言。

  庚申,帝谕辅臣曰:“均州城筑,粮饷既艰,宜先筑龙山。”谢方叔等言:“龙山高险,下瞰旧均,已趣京湖留司调兵修筑。”

  壬戌,知澧州赵师简朝辞,言公族世系日衍,尚未增立字号。诏以宗正寺拟“用、宜、季、次、绍”五字于“大、由、交、嗣、甫”字下续之。

  甲子,帝谕辅臣曰:“马光祖措置钱楮如何?”谢方叔等言:“监收敝楮,已合事宜,但钱未流通耳。”

  秘书危昭德疏言:“国之命在民,民之命在士大夫。士大夫不廉,朘民膏血为己甘腴,民不堪命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利害之实,究安危之本,明诏郡国,申严号令,俾急其所急,凡荒政之当举者,不可一日而置念;缓其可缓,凡苛赋之肆扰者,易为此时之宽征。固结人心,乃所以延天命也。”

  丙寅,皇子忠王禥出阁。

  二月,庚午,诏尤火肴免奉朝请,专令精意史事。

  乙亥,命李长庚措置襄阳屯田。

  给事中王埜言:“国家与蒙古本无深仇,而兵连祸结,皆原于入洛之师,轻启兵端,二三狂徒如赵楷、全子才、刘子澄辈,浅率寡谋,遂致只轮不返。全子才诞妄惨毒,乃援刘子澄例,自陈改正。宜寝二人之命,罢其祠禄,以为丧师误国之戒。”从之。

  己卯,两淮制置大使贾似道兴复广陵堡城,以图来上,诏奖之。

  庚辰,诏:“宗正少卿岁举宗学官选人一员。”

  壬午,都省言:“宣阃入蜀,首议行恤民之政,宜多支籴本以宽民力。”诏拨封桩库十八界会二百万给四川。

  己酉,诏:“拨官诰、祠牒、新楮、香盐付临安府守臣马光祖收换敝楮。”

  内侍董宋臣干办佑圣观,逢迎帝意,起梅堂、芙蓉阁、香兰亭,豪夺民田,招权纳贿,无所不至,人以董阎罗目之。监察御史洪天锡上言:“天下之患三,曰宦者、外戚、小人。”指宋臣及谢堂、厉文翁也。帝令吴燧宣谕,天锡抗对如初。帝又出御札俾天锡易疏,欲自戒饬之,天锡又言:“自古奸人,虽凭怙其心,未尝不畏人主之知。苟知之而止于戒饬,则凭怙愈张,反不若未知之为愈也。”

  蒙古皇弟呼必赉征河内许衡为京兆提学。衡从姚枢,得程颐、硃熹之书,慨然以道自任,尝语人曰:“纲常不可亡于天下,苟在上者无以任之,则在下之任也。”凡丧祭嫁娶,必征于礼,以倡其乡,学者浸盛。是时秦人新脱于兵,欲学无师,闻衡来,人人莫不喜幸,于是郡县皆建学。

  三月,甲辰,诏不许传播边事。

  己酉,诏:“沿边屯田,自有课入登羡者,其管干官并推赏。”

  癸丑,帝问:“自实之法,施行如何?”谢方叔等曰:“自实即经界遗意,惟当检制使人,宽其限期,行以不扰而已。”时高斯得起为福建转运副使,贻书方叔曰:“《史记》秦始皇三十一年,令民自实田。上临御适三十一年而行自实,异日书之史册,正与秦同。”方叔大愧,旋奏罢之。

  以吴渊为观文殿学士、京湖制置大使、知江陵府。

  己未,雨土。洪天锡言其象为蒙,请严君子小人之辨,又言修内司为民害,宜治之。

  夏,四月,庚午,朝献景灵宫。

  蜀郡地震。

  癸酉,帝问流民近状,谢方叔对曰:“数年来,流民在江南者,皆已安业。”

  丁丑,以陈显伯兼资善堂赞善,陈坚兼直讲。

  辛巳,帝谓辅臣曰:“闻刑狱多有冤滥。”谢方叔等曰:“不特冤滥,且有淹滞,当时加申警。”

  癸未,考功郎官洪勋轮对,及社衍封还事,帝曰:“朕每谕丞相,事有不可行者缴奏。”

  浙、闽大水,洪天锡上言:“上下穷空,远近怨疾,独贵戚、巨阉享富贵耳。举天下穷且怨,陛下能与数十人者共天下乎?”

  五月,丙申朔,帝谕辅臣曰:“黄州乃江面要地,郎应飞不胜任,当别选人。”谢方叔曰:“黄州昨除张胜,今尚权鄂州,曷若以厉文翁为之乎?”

  甲辰,久雨,以监司,州郡辟书冗滥,申严禁止。

  丙午,帝谕辅臣曰:“修筑江岸,军兵不易,闻补工值雨,多不给食,可令特支。”

  诏出封桩库十八界会二十万给三衙诸军,赈临安府民户亦如之。

  甲寅,赵汝腾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

  六月,以枢密院编修镇江丁大全为右司谏。大全面蓝色,为戚里婢婿,夤缘阎妃及内侍卢允升、董宋臣,得宠于帝,由萧山尉累拜是职。时正言陈大方、侍御史胡大昌与大全同除,皆缄默不言。人于其名大旁加点,目为“三不吠犬”。

  戊子,洪天锡罢言职。时吴民仲大伦等列诉董宋臣夺其田,天锡下其事有司。而御前提举所移文,谓田属御庄,不当白台,仪鸾司亦牒常平。天锡谓:“御史所以雪冤,常平所以均约,若中贵人得以控之,则内外台可废,犹为国有纪纲乎!”乃申劾宋臣及卢允升而枚数其恶,帝犹力护之。天锡又言:“修内司,供缮修而已。比年动曰御前,奸赃之老吏,迹捕之凶渠,一窜名其间,则有司不得举手。狡者献谋,暴者助虐,其展转受害者,皆良民也,愿无使史臣书之曰:‘内司之横自今始。’”疏六七上,留中不报,天锡遂去,诏迁大理少卿。宗正寺丞赵宗嶓移书谢方叔,责其不能止救,方叔甚惭。而谗者又曰:“天锡之论,方叔意也,其去亦方叔挤之。”方叔上书自解,帝终不信。

  辛卯,签书枢密院事王埜罢。

  秋,七月,癸丑,以吕文德知鄂州,节制鼎、澧、辰、沅、靖五州。

  丙申,谢方叔、徐清叟罢,以御史硃应元劾之也。董宋臣、卢允升犹未快,赂人上书力诋洪天锡、谢方叔,且乞诛之,使天下知宰相、台谏之去,出自独断,于内侍无预。

  命三省、枢密院机政,令董槐、程元凤轮日当笔。诏曰:“往年二相并命,各分朋党,互相倾轧。吴潜既退,方叔独相,持禄固位,政以贿成,诸子无藉,恬然而不知。天示警戒,臣庶交章,不夺方叔之相权,则是朕躬有罪。尔槐,乐元凤,尚鉴兹哉,毋若方叔之负朕也!”

  己未,帝谕辅臣曰:“近来州县赃吏甚多,不可不严其禁令。”董槐言艺祖朝有流窜或杖死者。程元凤曰:“高宗朝必籍记姓名,不复录用。”帝曰:“籍记今可行。”

  以谢方叔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蒙古乌兰哈达自吐蕃进攻西南夷,悉平之。

  八月,乙丑朔,以董槐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程元凤为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蔡抗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丙寅,帝谕辅臣曰:“朕以今日多事,选用卿等,宜一心体国。凡纪纲未振,人材未萃,民生未裕,边备未饬,皆为急务,宜加之意。”

  以徐清叟为资政殿大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

  庚午,帝谕辅臣曰:“三连事宜及时。”董槐等对曰:“首当以此勉谕诸阃。”帝曰:“阃外之寄,庙堂只当择人,岂可遥制!”槐曰:“前日之病正坐此。”

  丙子,以郑性之薨,辍视朝。

  戊子,帝曰:“纪纲法度,须当谨守,以革弊例,朝士迁除,各守满岁之法。如先朝臣僚奏请迁转格式,可讨论以闻。”董槐等对曰:“此法固可革躁进之风,但拔擢人材,又不可拘此。”帝然之。

  都省言两淮制臣贾似道,调度兵将,攻剿旧海贼兵,生擒伪元帅宋贽,俘获尤众;诏奖之。

  辛卯,以应彳繇薨,轰视朝。

  九月,己亥,帝谕辅臣曰:“近日施行内侍何郁岂可复留!合与勒停。”董槐等曰:“圣断如此,不惟可以戢奸,亦可以服中外心。”

  丙午,帝曰:“近观臣寮奏疏,云事当谋之大臣。朕未尝不与卿等谋,如有未当,且许执奏。卿等亦自相资益。程元凤曰:“臣等虽不敢立异,亦不敢苟同。”

  庚戌,诏:“淮哨在境,边防正严,沿江副阃,岂容久虚!已差厉文翁,可趣之任。”

  壬子,帝谕辅臣:“赵葵二答刂,言边事不苟。”董槐等曰:“今日事势,不可以安危论,直当以存亡论,亦不须如此忧惧;然必内外协心图之,如范蠡、大夫种分任国事可也。”

  甲寅,以陈显伯兼资善堂翊善,皮龙荣兼侍读。

  乙卯,帝曰:“楮币何以救之?”董槐请以临安府酒税专收破会,解发朝廷,逐旋焚毁,官司既可通融,民间自然减落。帝然之,曰:“朝廷以为重,则人自厚信。”

  董槐言于帝曰:“臣为政而有害政者三。”帝曰:“何谓三害?”槐曰:“戚里不奉法,一矣。执法大吏久于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检士,三矣。将率不检士,故士卒横,士卒横,则变生于无时。执法擅威福,故贤不肖混淆,贤不肖混淆,则奸邪肆,贤人伏而不出。亲戚不举法,故法令轻,法令轻,故朝廷卑。三者弗去,政且废,愿自今除之。”于是嫉槐者众矣。

  冬,十月,庚午,诏:“拨封桩库会子一十三万,犒殿、步司教阅精勇军,其衣装器械悉从官给。”

  癸未,诏:“永蠲绍兴府和买绢。”

  蒙古张柔会大师于符离,以百丈口为宋往来之道,可容万艘,遂筑甬道,自亳而南六十馀里,中为横江堡。又以路东六十里皆水,可致宋舟,乃立栅水中,密置侦骑于所达之路。由是鹿邑、宁陵、考城、柘城、楚丘、南顿无宋患,陈、蔡、颍、息粮无不达。

  十一月,乙未,皮龙荣进对,帝语及资善堂事,龙荣对曰:“忠王天资过人,若无他嗜好,倍加保养,尤为有益。儒臣尽职分于外,望陛下以身教之于内。”龙荣预知忠王意向,亦兼以讽帝也。

  初,女冠知古得幸,其侄吴子聪夤缘以进,得知閤门事。牟子才缴奏曰:“子聪依凭城社,势焰薰灼,以官爵为市,搢绅之无耻者辐凑其门,公论素所切齿,不可用。”帝曰:“子聪之除,将一月矣,乃始缴驳,何也?可即为书行。”子才曰:“文书不过百刻,此旧制也。今子聪录黄二十馀日乃至,后省盖欲俟其供职,使臣不得缴之耳。给舍纪纲之地,岂容此辈行私于其间!”于是子聪改知澧州,待次。子才亦力求去,出知太平州。

  十二月,甲申,帝谕辅臣曰:“蜀报敌势颇重,间虽小捷,未闻有敢与一战者,宜大明赏罚以激劝之。”丁亥,又谕辅臣曰:“朝士有蜀人晓边事者,可令条具备御之策,参考用之。”

  是岁,蒙古马步军都元帅兼领尚书省事察罕卒,追封河南王,谥武宣。

  蒙古皇弟呼必赉,遣董文用招金故臣栾城李冶,且曰:“素闻仁卿学优才赡,潜德不燿,久欲一见,其勿它辞。”仁卿,冶之字也。冶至,皇弟问金南迁后居官者孰贤,冶对曰:“险夷一节,唯完颜仲德。”又问完颜哈达及布哈何如,对曰:“二人将略短少,任之不疑,此金所以亡也。”又问魏征、曹彬何如,对曰:“征忠谋谠论,知无不言,以唐诤臣观之,征为第一。彬伐江南,未尝妄杀一人,拟之方叔、召虎可也,汉之韩、彭、卫、霍,在所不论。”又问今之臣有如魏征者乎,对曰:“今世侧媚成风,欲求魏征之贤,实难其人。”又问今之人材贤否,对曰:“天下未尝乏材,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理势然耳。今儒生有如魏珰、王鹗、李献卿、蓝光庭、赵复、郝经、王博文等,皆有用之才,又皆贤王所尝聘问者,举而用之,何所不可,特恐用之不尽耳。然四海之广,岂止此数子哉!王诚能旁求于外,将见集于明庭矣。”又问天下当何以治之,对曰:“夫治天下,难则难于登天,易则易于反掌。盖有法度则治,控名责实则治,进君子、退小人则治。如是而治天下,岂不易于反掌乎?无法度则乱,有名无实则乱,进小人、退君子则乱。如是而治天下,岂不难于登天乎?且为治之道,不过立纪纲、立法度而已。纪纲者,上下相维持;法度者,赏罚示惩劝。今则大官小吏,下至编氓,皆自纵恣,以私害公,是无纪纲也。有功者未必得赏,有罪者未必被罚,甚则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获宠,是无法度也。法度废,纪纲坏,天下不变乱,已为幸矣。”又问昨地震何故,对曰:“天裂为阳不足,地震为阴有馀。夫地道,阴也,阴太盛则变常。今之地震,或奸邪在侧,或女谒盛行,或谗慝交至,或刑罚失中,或征伐骤举,五者必有一于此矣。夫天之爱君,如爱其子,故示此以警之。若能辨奸邪,去女谒,屏谗慝,慎刑罚,慎征讨,上当天心,下协人意,则可转咎为休矣。”皇弟深然之。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明圣安孝皇帝宝祐四年(蒙古宪宗六年)

  春,正月,癸巳朔,诏曰:“朕宵旰在念,适时多艰,财计匮而生财之道未闻,民力穷而剥民之吏自若。舍法用例已非矣,有元无例而旁引以遂其干请之私,其何以窒幸门、塞蠹穴乎?望治虽勤,课功愈邈,毋怪也。咨尔二三大臣,各扬乃职,务循名而责实,勿假公而济私,则予汝嘉。”

  辛亥,诏:“京湖制置大使兼夔路策应使吴渊,遇军戎急切,许用便宜。”

  甲辰,帝谕辅臣:“试阁职止两名,立为定格,非武举前名,更不召试。”

  丁未,谢方叔夺职,罢祠。辛酉,史嵩之除观文殿大学士,依前永国公,致仕。

  二月,丙寅,诏史嵩之复职。

  戊辰,雨雹。

  庚午,以久雨,诏临安府发平籴仓米二万石赈粜。

  丙子,以袭封衍圣公孔洙添差通判吉州,不釐务。

  庚辰,以久雨,诏:“监司、州郡决系囚,毋得淹延,狱官毋得兼签,以妨本职。”

  再拨平籴仓米二万石,损价接粜。出封桩库楮币二十万,令殿、马、步司给犒。其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诸酒军所见监赃赏钱,悉蠲之。

  癸未,诏举廉吏。

  诏核实,凡战多者,死事者,速条上推赏。被兵之地,流离之民,应干科调,悉与停免。

  三月,丁酉,诏与芮嗣荣王。

  壬寅,诏:“蒲择之权兵部侍郎、四川宣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

  庚戌,帝谕辅臣曰:“蜀中更求东南一二人,以为二矛重弓之备。”董槐言:“近遣李遇龙为都统,舆论谓然。更当采访,以备擢用。”

  丙辰,御制《字民训》,引见改官人,令閤门宣示,仍批于印历之首。

  是春,蒙古主会诸王百官于裕孟克图之地,设寡六十馀日,赐金帛有差,定拟诸王岁赐钱谷。

  蒙古皇弟呼必赉遣人诣行在所,请续签内郡汉军;从之。

  夏,四月,丁卯,帝谕辅臣:“累年北骑涉渡淮,可于沿边措置防遏。”戊辰,董槐言敌有谋攻枣阳军者,近吴渊已焚其所立寨舍,帝曰:“可早取光化,如蜀之隘口、淮之旧海,皆当谕阃臣及时图之。若根蒂已固,可无后患。”

  癸未,诏:“贾似道为参知政事。吴渊进官三等,并职任依旧。程元凤为参知政事,蔡抗同知枢密院事。”

  帝年浸高,操柄独断,视群臣无当意者,渐喜狎佞人,擢丁大全为侍御史,窃弄威权,帝弗觉悟。大全尝遣客私于董槐,槐曰:“臣闻人臣无私交,吾惟事上,不敢私结纳,幸为谢丁君!”大全大惭。

  五月,甲午,孔子五十世孙元龙授初品官。

  甲辰,帝谕辅臣曰:“秋防不远,宜事事为之备。”董槐曰:“罗鬼国报,思、播州谓北兵留大理,招养蛮人为向道,此甚可忧。”帝曰:“彼不能支,骎骎及我矣。”

  徐清叟、王埜并夺职罢祠,仍篪执政恩数。

  乙巳,董槐言:“泸、溆之上,盐井设险以待敌兵,此事不可吝费。”程元凤曰:“宜令播州以兵助罗鬼,制司以兵助播州。”诏以银万两使思、播约罗鬼为援。

  丁大全虑董槐不相容,日夜刻求槐短。槐入对,极言大全邪佞不可近,帝曰:“大全未尝短卿,卿勿疑。”槐曰:“臣与大全何怨!顾陛下拔臣至此,臣知大全奸邪而噤不言,是负陛下也。且陛下谓大全忠而臣以为奸,不可与俱事陛下矣。”上书乞骸骨,不报。

  甲寅,赐进士文天祥等五百六十九人及第、出身。考官王应麟得天祥卷,奏曰:“是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臣敢为得人贺。”

  六月,甲戌,以硃骥孙为太府寺簿、知泸州兼潼川路安抚,措置泸、溆、长宁边境。

  辛巳,浙江堤成。凡朝廷科拨,钱以缗计,百三十五万九百九十有奇,米以石计,三万三千一百,而临安府之费不与焉。

  癸未,丁大全疏劾董槐。疏未下,大全夜半以台檄调省兵百馀人,露刃围槐第,迫之出,舆槐至大理寺,欲以此胁之。须臾,出北关,弃槐,嚣呼而散。槐徐步入接待寺,罢相之制始下,物论大骇。

  诏:“程元凤、蔡抗可暂轮日当笔,军国重务,商榷奏闻。”

  秋,七月,辛卯,帝谕辅臣:“财计所当整顿,吏奸不可不防,须择晓练都司提其纲。”寻以孙子秀、赵崇洁任责拘榷。时贾似道威权日盛,台谏尝论其部将,即毅然求去。会有言似道已密奏子秀不可用,执政遂置子秀,以似道所善陆壑代之。

  太学诸生论丁大全不当迫逐董槐;甲午,以董槐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丙申,诏曰:“进退台谏,权在人主;若由学校,万无此理。且非大臣所得进退,学校可得而进退之乎?叩阍缕缕,更无已时。可令学官先谕三学诸生,可安心肄业,以副朕教育之意。仍令御史台契勘当时同侍台牒作倡鼓率之吏,重作施行;临安府根究本隅将校,惩其不能钤束隅兵之罪。”丁大全之逐董槐也,入疏自解,帝亦不以为然,然不欲学校上书,故有是命。

  戊申,帝问辅臣曰:“吴渊乞万兵以备泸、溆、思、播,何以应之?”程元凤曰:“欲令渊且选兵五千至夔门,泸、溆有急则援泸、溆,思、播有急则援思、播,东可以捍金、洋,南可以庇归、峡,却从沿江调兵五千,以补京湖之数。”

  秋,七月,甲寅,知叙州史俊调舟师连与蒙古战,却之。

  乙卯,以程元凤为右丞相兼枢密使,蔡抗参知政事,张磻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丙辰,帝谕辅臣曰:“振饬纪纲,修明法度,今日急务。前此只缘物惰废法,以致蠹弊滋多,今当痛革。”帝又曰:“迩来朝廷之势轻,盍思所以重之!”程元凤言当以求才为急,人才众多则国势自重,帝然之。

  蒙古诸王塔齐尔等军过东平,掠民羊豕。蒙古主闻之,遣使问罪,由是诸军无犯者。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