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重光单阏四月,尽玄黓执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元二十八年
夏,四月,乙未,徙湖广行枢密院治鄂州。
五月,戊戌,逮嘉木扬喇勒智下狱。
初,嘉木扬喇勒智重赂僧格,发宋陵墓,戕虐人命,私庇平民不输赋者二万三千户,田土称是,受美女宝物之献,藏匿未露者尤多。至是坐侵盗官物,治之,籍其妻孥田亩。
徙江淮行省枢密院治建康。
甲辰,中书省臣敏珠尔卜丹、崔彧言:“僧格当国四年,中外诸官,鲜有不以贿而得者,其昆弟、故旧、妻族,皆授要官美地,唯以欺蔽九重、朘削百姓为事。宜令两省严加考核,凡入其党者,汰逐之。基出使之臣及按察司官受赇者,论如律,仍追宣敕,除名为民。”又言:“僧格所设衙门,其闲冗不急之官,徒费禄食,宜令百司集议汰罢。自今调官宜如旧制,避其籍贯,庶不害公。又,大都高赀户,多为增格等所容庇,凡百徭役,止令贫民当之,今后徭役宜皆均输,有敢以贿求人容庇者,罪之。又,军站诸户,每岁官吏非名取索,赋税倍蓰,民多流移,请非奉旨及省部文字,敢私敛民及役军匠,论如法。又,呼都呼那颜籍户之后,各投下毋擅招集,太宗既行之。江南民为籍已定,请依太宗所行为是。”帝皆从之。
约苏穆尔在湖广时,正月朔日,百官会行省,朝服以俟,约苏穆尔召至其家受贺毕,方诣省望阙贺如常仪。又阴召卜者,有不轨言。及是逮至京师,中书列其罪以闻,凡数十事。帝命械至湖广戮之。
辛亥,诏以僧格罪恶,下狱按问。
以太原、杭州饥,免今岁田租。
刘因既去,复以集贤学士征,因以疾辞,且上书宰相,乞曲为保全。帝闻之曰:“古有所谓不召之臣,其斯人之徒与!”遂不强致之。
罢江南六提举司岁输木绵。
巩昌旧惟总帅府,僧格特升为宣慰司,以其弟达玛喇塔斯为使,僧格败,惧诛,自杀。敕复为总帅府。
减中外冗官三十七员。
宫城中建葡萄酒室及女工室。
癸丑,罢尚书省,右丞相鄂勒哲以下,并改入中书。
增置户部司计、工部司程,秩正七品。
乙卯,以政事悉委中书,仍布告中外。
丁巳,建白塔二,各高一丈一尺,以居咒师。
元初未有法守,百司断理狱讼,循用《金律》,颇伤严刻。右丞何荣祖世业吏,而荣祖尤所通习,始以公规、治民、御盗、理财等十事辑为一书,名曰《至元新格》,至是奏颁行之。
僧格尝以刘秉忠无子,收其田土。其妻窦氏,言秉忠尝鞠从子兰章为嗣,敕以地百顷还之。
己未,以们达瞻复为御史大夫,行御史台事。
高丽国王王暙,乞以其子謜为世子。诏立謜为高丽王世子,授特进、上柱国,赐银印。
六月,丁丑朔,禁蒙古人往回回地为商贾者。
乙酉,益江淮行院兵二万,击郴州、桂阳、宝庆、武冈四路盗贼。
丙戌,宣谕江淮民,恃嘉木扬喇勒智力不输租者,依例征输。
秋,七月,丙申朔,云南省参政齐喇言:“建都地多产金,可置冶,令旁近民炼之以输官。”从之。
庚子,徙江西行枢密院治赣州。
叶李与僧格同事,莫能有所匡正,僧格败,事颇连及同列。久之,李独以疾得请南还。戊申,扬州路学正李淦上书言:“叶李本一黥徒,受皇帝简知,千载一遇,而才近天光,即以举僧格为第一事。禁近侍言事,以非罪杀参政郭佑、杨居宽,迫御史中丞刘宣自裁,锢治书侍御史陈天祥,罢御史大夫们达瞻、侍御史程文海,杖监察御史;变钞法,拘学粮,征军官俸,减兵士粮,立行司农司、木绵提举司,增盐酒醋税课,官民皆受其祸。尤可痛者,约苏穆尔祸湖广,锡布鼎祸江淮,灭贵里祸福建;又大钩考钱粮,民怨而盗发,天怒而地震,水灾洊至。人皆知僧格用群小之罪,而不知叶李举僧格之罪,宜斩李以谢天下。”
书闻,帝矍然曰:“叶李廉介刚直,朕所素知,宁有是耶?”有旨,驿召淦诣京师。
中书右丞崔彧迁御史中丞,言:“太医院使刘岳臣,尝仕宋,练达政事,请以为翰林学士,俾议朝政。”又言:“行御史台言,建宁路总管马谋,因捕盗延及平民,搒掠多至死者;又俘取人财,迫通处女,受民财积百五十锭。狱未具,会赦。马谋以非罪杀人,不在原例,宜令行台诘问定罪。”又言:“昔行台监察御史周祚,劾尚书省官蒙古岱、嘉珲迪、纳苏喇鼎默埒奸赃,纳苏喇鼎默埒反诬祚以罪,遣人告僧格,僧格暧昧以闻,流祚于北地,妻子家财并没入官。祚至和林,遇乱走还京师,僧格又遣诣云南理算钱谷以赎其罪。今自云南回,臣与省臣阅其伏词,为罪甚微,宜复其妻子。”帝皆从之。
敕:“江南重囚,依旧制奏闻处决。
庚戌,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史格卒。格在湖广,与约苏穆尔共事最久。约苏穆尔恃有奥援,怒詈同列,辨诈鸷刻,势张甚,以格受帝知,不以言色侵之。格数有匡正,虽不能尽行,然宽免者甚众。约苏穆尔败而格已卒,湖广人追念之。
丁巳,僧格伏诛。临刑,吏犹以鄂尔根萨里为问,僧格曰:“我惟不用其言,故致于败,彼何与焉!”帝益信其无罪,诏还所籍财产,仍遣张九思赐以金帛,辞不受。
初,哈都作乱,其民来归者七十馀万,散居云、朔间,僧格议徙之内地就食。尚书左丞马绍持不可,僧格怒曰:“马左丞爱惜汉人,欲令馁死此辈耶?”绍徐曰:“南土地燠,北人居之,虑生疾疫。若恐馁死,曷若计口给羊马之资,俾还本土,则未归者孰不欣慕!言有异同,丞相何以怒为!宜取圣裁。”乃如绍言以闻,帝曰:“马秀才所言是也。”僧格集诸路总管三十人,导之入见,欲以趣办财赋之多寡为殿最,帝曰:“财赋办集,非民力困竭必不能。然朕之府库,岂少此哉!”僧格议增盐课,绍力争山东课不可增;又议增赋,绍曰::“苟不节浮费,虽重敛数倍,亦不足也。”事遂寝。
都城种苜蓿地分给居民,权势因取为己有。以一区授绍,绍独不取,僧格欲奏请赐绍,绍辞曰:“绍以非才居政府,恒忧不能塞责,讵敢邀非分之福以速罪戾!”僧格败,迹其所尝行赂者,索籍阅之,独无绍名,帝曰:“马左丞忠洁可尚,其复旧职。”改中书左丞。
募民耕江南旷土,户不过五顷,官授之券,俾为永业,三年征租。
遣翰萨总兵讨平江南盗贼。
己未,罢淘金提举司。江淮人匠提举司凡五,以其事并隶有司。
雨坏都城,发兵二万人筑之。
八月,乙丑朔,平阳地震,坏民庐舍万馀。
己巳,置中书省检校二员,考核户、工部文案疏缓者。
乙酉,麻苏呼阿萨尔乘传诣云南捕黑虎。
戊子,以婺州水,免田租。
九月,辛丑,命平章政事敏珠尔卜丹商议中书省事,以咱希鲁鼎为平章政事。
乙巳,景州、河间等县霖雨害稼,免田租五万六千馀石。
丙午,立行宣政院,治杭州。
辛亥,安南国王陈日烜,遣使上表贡方物,且谢不朝之罪。
壬子,遣使诏谕璢求。
璢求在闽海之东,地小而险,汉、唐以来不通中国,海船副万户杨祥请以兵往伐之。既而闽人吴志斗,自言熟知海道,先招谕之,不从然后用兵未晚;乃以祥充宣抚使,阮鉴兵部员外郎,志斗礼部员外郎,往招谕之。明年,祥等不得达而还,志斗卒于行。初,志斗尝斥祥诞妄要功,人疑为祥所杀,诏福建行省按问,会赦,不竟其事。
戊午,徙四川行枢密院治成都。
辛酉,免大都今岁田租;保定、河间、平滦三路大水,被灾者全免,收成者半之。
命尚衣局织无缝衣。
冬,十月,己巳,修太庙在真定倾坏者。
壬申,以前缅中行省平章舒苏德济为中书平章政事。
癸酉,江淮行省言盐课不足,由私鬻者多,请付兵五千巡捕,从之。
塔喇海、张呼逊等,并坐理算钱谷受赃,论诛。
癸未,高丽国饥,给米二十万斛。
罢各处行枢密院事入行省。
行院既置,分兵、民为二,奸人植党自蔽。湖广省平章哈喇哈斯入觐,极陈其不便,帝为罢之。因问曰:“风宪之职,人多言其挠吏治,信乎?”对曰:“朝廷设此以纠奸慝,贪吏疾之,妄为谤耳。”帝然其言。
己丑,敕没入嘉木扬喇勒智、锡布鼎、乌纳尔妻,并遣诣京师。
癸巳,以武平路总管张立道为礼部尚书,使安南。帝怒安南不已,欲再伐之,适陈日烜死,子日燇袭位,博果密曰:“彼山海小夷,以天威临之,宁不震惧!兽穷则噬,势使之然。今若遣使谕之,彼宜无不奉命。”帝从之,以立道尝使安南有功,复使往,征其王入朝。
免卫辉种仙茅户徭役。
从辽阳行省言,以纳颜、哈坦相继叛,给蒙古人内附者及开元、南京、硕达勒达等三万人牛畜、田器。
诏严益都、般阳、泰安、宁海、东平、济宁畋猎之禁,犯者没其家赀之半。
十一月,壬寅,诏:“回回以答纳珠充献及求售者,还之,留其值以济贫者。”
硃清、张宣请并四府为都漕运万户府二,诏即以清、宣二人掌其事;其属有千户、百户等官,分为各翼,以督岁运。罢海道运粮镇抚司。
乙卯,监察御史言:“锡布鼎、纳苏喇鼎默埒、乌纳尔、王巨济、嘉木扬喇勒智、锡迪嘉珲迪,皆僧格党与,受赃肆虐,使江淮之民愁怨载路,今或系狱,或释之,臣下所未能喻。”帝曰:“僧格已诛,纳苏喇鼎默埒在狱,唯锡布鼎朕姑释之耳。
谕中书议增中外官吏俸。
十二月,乙丑,复都水监。
时有言滦河自永平挽舟,逾山而上可至开平,有言卢沟自麻峪可至寻麻林,朝廷遣河渠司副使郭守敬相视,滦河既不可行,卢沟舟亦不通。守敬因陈水利十有一事:其一,“大都运粮河,不用一亩泉旧源,别引北山白浮泉。水自昌平西折而南,经甕山泊,自西水门入城,环汇于积水潭,复东折而南,出南水门,合入旧运粮河;每十里置一闸,比至通州,凡为闸七。距闸里许,上重置斗门,互为提阏,以过舟止水。”帝览奏喜曰:“当速行之。”于是复置都水监,俾守敬领之,以来春兴役。帝命丞相以下皆亲备锸倡工,待守敬指授而后行事。
丁卯,以大都饥,下其价粜米赈之。
己巳,宣政院言:“宋全太后、瀛国公母子已为僧、尼,有地三百六十顷,乞如例免征其租。”从之。
辛未,御史台言:“钩考钱谷,自中统初至今,逾三十年,更阿哈玛特、僧格当国,设法已极,而其馀党公取贿赂,民不堪命,不如罢之。”诏拟议以闻。
壬申,立河南江北行中书省,治汴梁。
中书省言:“江南在宋时,其徭役之名七十有馀,归附后一切未征。今诸王岁赐、官吏俸禄多不给,宜令江南依宋时诸名征赋尽输之。”何荣祖言:“宜召各省官任钱谷者诣京师,集议科取之法以闻。”从之。
甲戌,罢钩考钱谷。敕:“应昔年逋欠钱谷文卷,聚置一室,非朕命而视之者有罪。仍布告中外。”
庚辰,江北州郡割隶河南江北行中书省,改江淮行省为江浙等处行中书省,治杭州。
丙戌,八番洞官吴金叔等以所部二百五十寨内附,诣阙贡方物。
戊子,诏释天下囚非杀人抵罪者。
辛卯,浚运粮河,筑堤防。
是岁,宣政院上天下寺宇四万二千三百一十八区,僧尼二十一万三千一百四十八人。
辽阳饥,翰林学士承旨唐仁祖,奉诏偕近侍苏格、左丞实都往赈。实都欲如户籍口数大小给之,仁祖曰:“不可,昔籍之小口,今已大矣,可均以大口给之。”实都曰:’若要善名而陷我于恶耶?”仁祖笑曰:“吾二人善恶,众已的知,岂至是而始要名哉!我知为国恤民而已。”卒以大口给之。
◎至元二十九年
春,正月,甲午朔,日食。有物渐侵入其中,不能既,日休如金环然,左右有珥。免朝贺。
戊戌,以青州饥,就陵州发粟赈之。
庚子,江西行省左丞高兴言:“江西、福建汀、漳诸处,连年盗起,百姓入山以避,今次第就平,宜降旨招谕复业。又,福建盐课、酒税、银、铁各立提举司,实为冗滥,请罢去。”诏皆从之。
禁商贾私以金银航海。
甲辰,诏:“江南州县学田,其岁入听其自掌,春秋释奠外,以廪师生及士之无告者。贡士庄田,则令核数入官。”
丙午,河南、福建行省上言,请诏用汉语,诏以蒙古语谕河南,汉语谕福建。
癸丑,江西行省巴延、阿喇卜丹言:“蒙山课岁银二万五千两,初制,炼银一两免役夫田科五斗,今民力日困,每两拟免一石。”帝曰:“重困吾民,民何以生!”从之。
二月,己巳,申禁鞭背国法,不用徒、流、黥、绞之刑,惟杖臀,自十七分等加至百单七而止。然斩剐之刑,则又往往滥用之,至其酷也,或生剥人皮;又有三段铲杀法,未之除也。
庚午,鄂罗斯招附桑州生苗、罗甸国古州等峒酋长三十一,所部民十二万九千馀户,诣阙贡献。
壬申,遣使分行诸路,释死罪以下轻囚。
乙亥,以泉府太卿伊克穆苏、邓州旧军万户史弼、福建行省左丞高兴并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将兵征爪哇,用海船大小五百艘、军士二万人。
戊寅,诏加高丽王王暙太保,仍锡功臣之号。
庚辰,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中丞崔彧等言:“纳苏喇鼎默埒、实都、王臣济,党比僧格,恣为不法,楮币、铨选、盐课、酒税,无不更张变乱。衔命江南理算者,皆严急输期,民至嫁妻卖女,祸及亲邻。维扬、钱塘,受害最惨,无故而陨生者五百馀人。其初犹疑事出国家,近按问首实,乃知皆僧格及其凶党之为,莫不愿食其肉。此三人既已伏辜,宜依条论坐以谢天下。”从之。
又言:“河西人锡栋罕,领兵为宣慰,其吏诣廉访司告其三十六事,檄佥事簿问事,而锡栋罕率军人禽问者辱之,且夺告者以去。臣议从行台选御史往按问锡栋罕,仍先夺其职。”又言:“行台官言,去岁僧格既败,使臣至自上所者,或不持玺书,口传圣旨,纵释有罪,擅籍人家,真伪莫辨。自今凡使臣必降玺书,省、台、院、诸司必给印信文书,以杜奸欺。”帝曰:“何人乃敢尔耶?”对曰:“耀勒特图、巴延彻尔比尝传旨纵罪人。”帝悉可其奏。
又言冯子振、刘道元指陈僧格同列罪恶,诏省台臣及董文用、留梦炎等议。其一,言:“翰林诸臣撰《僧格辅政碑》者,廉访使阎复近已免官,馀请圣裁。”帝曰:“死者勿论,其存者罚不可恕也。”
戊子,禁杭州放鹰。
是月,叶李南还,至临清,帝遣使召之,俾为平章政事。李上表力辞,未几卒,而李淦至,诏除淦江阴路教授以旌直言,从中丞崔彧请也。
李前后被赐之物甚多,而自奉甚俭,尝戒其子曰:“吾世业儒甘贫约,惟以忠义结主知,汝曹其清慎自恃,勿增吾过。”指所赐物曰:“此终当还官也。”比卒,悉表送官,一毫不以自私。
中丞崔彧言:“鄂州一道,旧有按察司,约苏穆尔恶其害己,今僧格奏罢之。臣观鄂州等九州隶南京,而行台移治建康,其淮东廉访使旧治淮安,今宜移治扬州。”又言:“诸官吏受赇,在朝则诣御史台首告,在外则诣按察司首告,已有成宪。自僧格持国,受赇者不赴台宪司而诣诸司首,故尔反覆牵延,事久不竟。臣谓宜如前制,惟于本台、行台及诸道廉访司首告,诸司无得辄受。又,监察御史塔迪实,言女真人嘉珲迪去岁东征,妄言以米千石饷栋尔特穆尔军万人,奏支钞四百锭,宜令本处廉访司究问,与行省追偿议罪。”皆从之。已而中书省请以彧为右丞。帝曰:“崔彧惟可使任言责。”不允。
三月,壬寅,御史大夫伊啰勒等言:“比监察御史商琥,举昔任词垣风宪、时望所属而在外者,如胡祗遹、姚燧、王恽、雷膺、陈天祥、杨恭懿、高道、程文海、陈俨、赵居信十人,宜召置翰林备顾问。”帝曰:’朕未深知。俟召至以闻。”
丁未,诛僧格党默埒、实都、王巨济。初,帝以实都长于理财,欲释之。博果密力争,不可,一日中凡七奏,卒并诛之。
己酉,中书省右丞何荣祖、平章政事敏珠尔卜丹并罢,以大司农特尔格、翰林学士承旨琳沁并为平章政事,兼领旧职。
敏珠尔卜丹尝请复立尚书省,博果密曰:“阿哈玛特、僧格相继误国,身诛家灭,前鉴未远,奈何又欲效之!”事遂寝。至是荣祖以疾,敏珠尔卜丹以久居其任,令免署,惟食其禄,与议中书省事。
特尔格初为司农寺达噜噶齐,从猎巴雅尔之地,猎者射兔,误中骆驼,帝怒,命诛之,特尔格曰:“杀人偿畜,刑太重。”帝曰:“误耶?史官必书,亟释之!”庾人有盗粳,罪应死,特尔格曰:“臣鞠之,其人母病,盗以养母耳,请贷其死。”至是进平章,以病足,听肩舆上殿。
以阿尔为中书右丞,梁德珪为参知政事。
庚戌,帝如上都。
壬子,敕都水监分视黄河堤堰。罢河渡司。
壬戌,给还嘉木扬喇勒智土田、人口之隶增坊者。时省台诸臣乞正典刑以谢天下,而帝犹贷之死,给还其所籍。
夏,四月,丙子,弛甘肃、太原酒禁,仍榷其酤。
辛卯,设云南诸路学校,其教官以蜀士充。
五月,丁未,中书省臣言:“佞人冯子振,尝为诗誉僧格,及僧格败,即告词臣撰碑引喻失当,国史编修陈孚发其奸状,乞免所坐遣还家。”帝曰:“词臣何罪!使以誉僧格为罪,则在廷诸臣,谁不誉之!朕亦尝誉之矣。”
诏以郭佑、杨居宽死非其罪,给还其家赀。
六月,戊辰,诏听僧食盐不输课。
壬申,江西省言:“肇庆、德庆二路,封、连二州,宋时隶广东;今隶广西,不便,请复隶广东。”从之。
癸未,以征爪哇,暂禁两浙、广东、福建商贾航海者,俟舟师发后从其便。
湖州、平江、嘉兴、镇江、扬州、宁国、太平七路大水。丁亥,诏免田租一百二十五万七千八百馀石。
闰月,壬寅,罢福建岁造象牙齿鞶带。
庚戌,回回人呼布穆斯售大珠,帝却之。
知上思州黄胜许,恃其险远,与交趾为表里,聚众二万据忠州。辛亥,诏遣湖广省左丞刘国杰讨之。贼众劲悍,出入岩洞篁竹中如飞鸟,发毒矢,中人无愈者。国杰身率士奋战,贼不能敌,走象山。山近交趾,皆深林,不可入,乃度其出入,列栅围之,徐伐山通道,且战且进。
甲寅,右江岑从毅降。从毅老疾,诏以其子斗荣袭佩虎符,为镇南路军民总管。
广东西路安抚副使谔图鼎等诽谤朝政,锡布鼎复资给之,以风闻三十馀事,妄告省官,帝以有伤政体,捕恶党下吏如法。
是月,诏廉访司巡行,劝课农桑。
礼部尚书张立道使至安南,谓其王陈日燇曰:“昔镇南王不用向导,率众深入,不战自溃,天子亦既知之。汝所恃者,山海之险,瘴疠之恶,而云南、岭南之人,与汝习俗同而技力等,今发而用之,继以北方之劲卒,汝能复抗哉?且前年之师,殊非上意,边将谗汝耳。汝曾不悟,称兵抗拒,逐我使人,今祸且至矣。”日燇泣谢,出奇宝为贿,立道却之,因要其入朝,日燇曰:“贪生畏死,人之常情,诚有诏贷以不死,臣将何辞!”乃先遣其臣阮代之、何维岩随立道上表谢罪,修岁贡之礼如初,且言所以愿朝之意。时有忌立道之功者,言必先朝而后可赦,日燇惧,卒不至。
秋,七月,庚申朔,诏以史弼代伊克穆苏、高兴,将万人征爪哇,仍召三人者至阙。
辛酉,河北河南道廉访司还治汴梁。
壬申,建社稷和义门内,坛各方五丈,高五尺,白石为主,饰以五方色土。坛南植松一株,北墉瘗坎遗垣,悉仿古制,别为斋庐,门庑三十三楹。
戊寅,黎兵百户邓志愿谋叛,伏诛。
八月,己丑朔,谔图鼎以罪死,馀党杖而徙之,仍籍其家。
甲辰,帝至自上都。
丙午,浚通州至大都漕河。
丁未,伊克穆苏请与高兴等同征爪哇,帝曰:“伊克穆苏惟熟海道,海中事当付之,其兵事则委史弼可也。”乃以弼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统领出征军马。
庚戌,高苑人高希允,以非所宜言伏诛。
壬子,诏达春、程鹏飞讨黄胜许,刘国杰驻马军戍守。
戊午,福建行省参政魏天祐献计,发民一万,凿山炼银,岁得万五千两。天祐赋民钞市银输官,而私其一百七十锭。台臣请追其赃而罢炼银事,从之。
改燕南河北廉访使还治真定。
诏征八百媳妇国。
九月,辛酉,湖南道宣慰副使梁曾授吏部尚书,国史院编修官陈孚授礼部郎中,同使安南,诏谕陈日燇,使亲入朝。
癸酉,沙、瓜二州民徙甘州,诏于甘、肃两界画地使耕,无力者则给以牛具、农器。宁夏户口烦多,而土田半艺红花,诏尽种谷麦以补民食。
鄂尔根萨理乞罢政事,并免太史院使,诏以为集贤大学士。司天监丞刘某言:“鄂尔根萨理在太史院时,数言国家灾祥事,大不敬,请下吏治。”帝大怒,以为诽谤大臣,当抵罪。鄂尔根萨理顿首谢曰:“臣不佞,赖陛下天地含容之德,虽万死莫报。然欲致言者罪,臣恐自是无为陛下言事者。”力急之,乃得释,帝曰:“卿真长者!”时虽罢政,或通夕召入论事,知无不言。
诸王明理特穆尔附哈者以叛,诏巴延讨之。巴延兵至阿萨呼图岭,明理特穆尔已据之,矢下如雨。巴延先登陷阵,诸军争奋,大破之。明理特穆尔仅以身免。巴延轻骑追之,军还,遇伏兵,复击败之,斩首二千级,俘其馀众以归。
冬,十月,戊子朔,诏福建廉访司知事张师道赴阙。师道至,请汰内外官府之冗滥者,诏敏珠尔卜丹、何荣祖、马绍、燕公楠等与师道同区别之。数月,授师道翰林直学士。
日本舟至四明,求互市,舟中甲仗皆具,人恐其有异图。诏立都元帅府,令阿喇贷将之,以防海道。
诏浚浙西河道,导水入海。
癸巳,燕公楠言:“岁终各行省臣赴阙奏事,亦宜令行台臣赴阙,奏一岁举刺之数。”从之。
十一月,癸未,禁所在私渡,命关津讥察奸宄。
十二月,庚寅,改封皇孙梁王噶玛拉为晋王,镇北边。至元初,王已尝出镇北边,寻复封梁王,移镇云南,至是又改封晋王,镇漠北,统领四大鄂尔多之地。鄂尔多,犹言宫室也。王天性仁厚,御下以恩,民赖以安。
癸巳,中书省言:“宁国路民六百户,凿山冶银,岁额二千四百两,皆市银以输官,未尝采之山,请罢之。”从之。
己酉,枢密院言:“六卫内领汉军万户,见存者六千户,拨分为三,力足以备车马者二千五户,每甲令备马十五匹,牛车二两。其三千户惟习战斗,不它役之,六千户外则供它役,庶能各勤乃事而兵亦精锐。”诏施行之。
癸丑,右丞相鄂勒哲等言:“一岁天下所入,凡二百九十七万八千三百五锭,其中有未至京师而在道者,有就给军旅及织造物料、馆传俸禄者,自春及冬,凡出三百六十三万八千五百四十三锭,数已逾之。今后赐诸近侍,亦宜有节。”帝嘉纳之。
以张珪为江淮行枢密副使。珪时为管军万户,入朝,帝欲用为枢密。知枢密院事伊实特穆尔曰:“珪尚少,果欲大用,可俟它日。”帝曰:“不然,其家为国灭金、灭宋,尽死力者三世矣,而可吝此乎?”遂有是命。先是言者谓天下事定,行枢密院可罢,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张宣领海道,亦以为言,比珪入对,帝语及之,珪曰:“纵使行院可罢,亦非宣所宜言。”遂得不罢,珪,弘范子也。
召行台侍御史程文海及胡祗遹等十人赴阙,赐对。以文海为江南湖北道廉访使,兴学明教,吏民畏爱之。
汀、漳剧盗欧狗,久不平,福建行省平章彻尔引兵征之。号令严肃,所过秋毫无犯,有降者,则劳以酒食而慰遣之,曰:“吾意汝岂反者耶!良由官吏污暴所致。今既来归,即为平民,吾安忍罪汝!其返汝耕桑,安汝田里,毋恐。”它栅闻之,悉款附。未几,欧狗为其党缚致,枭首以徇,胁从者不戮一人。汀、漳悉平。
湖广辰州蛮叛,行院副使刘国杰、签书院事索诺木达览往讨之,不利。移文索辰、澧、沅民间弩士三千,行省平章哈喇哈斯以民弗习战,强之徒伤吾民,勿许。右丞图呼鲁曰:“兵贵训练,乃可用也。汉军不习弩,因蛮攻蛮,古人所利。”遂与之。果以此获胜。
湖广平章政事库尔济斯,荐前永州判官乌克逊泽才堪将帅,以行省员外郎从征海南黎。黎人平,军还,上功,授广西两江道宣慰司副使、佥都元帅府事。两江荒远瘴疠,与百夷接,不知礼法,泽作司规三十有二章,以渐为教,其民遵守之。又省厩置二十二所以纾民力。岁饥,上言蠲其田租,发象州、贺州官粟三千五百石以赈饥者;既发,乃上其事。时行省平章哈喇哈斯察其心诚爱民,不以专擅罪之。
邕管徼外蛮数为寇,泽循行并徼,得击塞处,布画远迩,募民伉健者四千六百馀户,置雷留、那扶十屯,列营堡以守之,陂水垦田,筑八堨以节潴泄,得稻田若干顷,岁收谷为军储,边民赖之。
刘国杰拔象山寨,黄胜许挺身走交趾,擒其妻子,杀之。国杰三以书责交趾,竟匿不与。师还,尽取贼巢地为屯田,募度运诸种人耕之,以为两江蔽障。后蛮人谓屯为省地,莫敢犯者,诏遣使即军中以玉带赐之。因杰入朝,帝谓朝臣曰:“湖广重地,惟刘二巴图足以镇此,它人不能也。”命无迁它官。
西僧请以金银币帛祠其神,帝难之。平章政事博果密曰:“彼佛以去贪为宝,奈何为此!”遂弗与。或言京师蒙古人宜与汉人间处以制不虞,博果密曰:“新民乍迁,犹未宁居,若复纷更,必致失业。此盖奸人欲擅货易之利,交给近幸,借为纳忠之说耳!”乃图写国中贵人第宅及民居犬牙相制之状上之而止。
有谮鄂勒哲徇私者,帝以问博果密,对曰:“鄂勒哲与臣俱待罪中书,岂得专行!且备位宰辅,人或发其阴私,宜使面质,明示责降。若内怀猜疑,非人主至公之道也。”言者果屈,帝怒,命左右批其颊而出之。是日,苦寒,解所御黑貂裘以赐。帝每顾侍臣称塞咥旃之能,博果密从容问其故,帝曰:“彼事宪宗,尝阴资朕财用。”博果密曰:“是所谓为人臣怀二心者。今有以内府财物私结亲王,陛下以为苦何?”帝急挥以手曰:“卿止,朕失言。”
海北元帅锡齐罕赃利事觉,行省檄乌克逊泽验治。泽驰至雷州,尽发其奸赃,纵所掠男女四百馀口。御史台言:“乌克逊泽,奉使知大体如汲长孺,为将计万全如赵充国,可属大任。”诏擢为海北、海南廉访使。
故例,圭田至秋乃入租,后遂计月受之。泽视事三月,民输租计米五百石,泽曰:“夫子有言:“事君者先其事,后其食,吾莅政日浅而受禄四倍,非情所安。”量食而入,馀悉委学官,给诸生以劝业。常曰:“士非俭无以养廉,非廉无以养德。”身一布袍数年,妻子朴素无华,人皆言之,泽不以为意也。
雷州地近海,潮汐啮其东南,陂塘碱,农病之,而西北广衍平袤,宜为陂塘。泽行视城阴曰:“三溪使走海而不能灌溉,此史起所以薄西门豹也。”乃教民浚故湖,筑大堤,堨三溪潴之,为斗门者七,堤堨六,以制其赢耗,酾为渠二十有四,以达其转输。渠皆支别为闸,设守视者,时其启闭,得良田数千顷。濒海广泻,并为膏土。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