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昭阳大荒落正月,尽阏逢敦牂十二月,凡十年。
◎至元三十年
春,正月,乙丑,敕福建毋进鹘。
丙寅,汰冗员。凡省内外官府二百五十五所,总六百六十九员。
戊辰,诏:“边境无事,令本军屯耕以食。”
甲戌,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巴延言:“扬州蒙古岱所立屯田,为田四万馀顷,官种外宜听民耕垦。扬州盐转运一司,设三重官府;宜削去盐司,只留管勾。襄阳旧食京兆盐,以水陆难易计之,莫若改食扬州。蔡州去汴梁地远,宜升散府,以颍、息、信阳、光州隶之。”诏皆从其议。
罢尼雅斯拉鼎默埒所立鱼盐局。
乙亥,谥皇太子曰明孝。
淮西道宣慰使昂吉尔,敛军钞六百锭,银四百五十两,马二匹,壬午,敕省台及达噜噶齐鞫问。
是月,前中书右丞相安图薨,年四十九。雨水冰三日。帝震悼,曰:“人言丞相病,朕固弗信,果丧予良弼!”诏大臣监护丧事。安图为相,以宗社奠安为己任,以民物阜丰为己责,一政失平,一物失所,惨然不乐,改而后己。公退。府南开一閤,进贤士大夫讲论古今治道,而请谒绝迹。天下倚为重臣,而击于阿哈玛特、僧格,前后不竟其用。子乌古达,器度弘达,袭长宿卫,父没,凡赗赙之物,一无所受,以素车朴马归葬其先茔。
帝思革僧格之弊,求直士用之,召董士选论议政事,旋以中书左丞往镇浙西,听辟举僚属。士选至部,察病民事,悉以帝意除之。僧格之党以聚敛恣为奸利,事发,得罪且死,诈言所遣舶商海外未至,请留以待之,士选曰:“海商至则捕录之,不至则无如何,不系此人之存亡也。苟此人幸存,则无以谢天下。”遂竟其罪。
二月,己丑,从阿喇卜丹、燕公楠之请,以嘉木扬喇勒智子宣政院使温普为江浙行省左丞。寻以南人深怨其父,诏罢之。
高丽国王王暙请改名昛,从之。
减河南、江浙海运米四十万石。
中书省添设检校二员。
免大都今岁公赋。
丙申,却江淮行枢密院官布琳吉岱进鸾,仍敕:“自今禁戢军官,无从禽扰民,违者论罪。”
丁酉,回回献大珠,邀价钞数万锭,帝曰:“珠何为!当留是钱以赒贫者。”
丁未,帝如上都。
辛亥,复立云南行御史台。
诏沿海置水驿。自耽罗至鸭渌江口,凡十一所,令签书枢密院事洪君祥董之。君祥,俊奇弟也。
癸丑,江西行院页特密实言:“江南豪右,多庇匿盗贼。宜诛为首者,馀徙内县。”从之。申严江南兵器之禁。
是月,王恽召至上都,入见,慰谕良久。恽退,上书陈时政,略曰:“臣闻自古创业垂统之君,必定制画法,传之子孙,俾遵而守之,以为长世不拔之本。臣请以立法定制为论治之始。
“一曰议宪章以一政体。今国家有天下六十馀年,内而宪台天子之执法,外而廉司、州郡之法吏,徒具司理之官而无所守之法。是有医而无药也。至平刑议断,未免有酌量准拟之差,彼此轻重之异。宜将已定律令,颁为新法,与百姓更始。
“二曰定制度以抑奢僭。古者,衣服、饮食、舆马、屋庐,皆有恒制。今臣民衣服,逾于公侯,妇女衣著,等于贵戚,以致聘财过于卿相,男女不能婚姻,正以用之无制,僭越暴殄,有不能供亿者。故物价不得不踊而贵,钱币不得不虚而轻,上下困弊,日甚一日。宜一切定夺,大行禁止。
“三曰节浮费以丰财用。每岁经费患不阜赡者,过有所费也。当量入为出,以过有举作为戒。如冗兵、妄求、浮食、冗费及不在常例者,一切省减。且财非天来,皆自民出,竭泽焚林,其孰御之!力屈财殚,非所以养民而强国也。
“四曰重名爵以揽威权。古人称官爵,谓之天秩,不轻以付人。今四海一家,权宜假借之举,日渐希阔,正国家收揽威权之时。如近年委任稍重者,罔考平素,即授崇品;激之建功立事,固是驾驭英雄,苟非其人,不无叨窃不安之惧。今中外无事,朝廷宜重而惜之。
“五曰议廉司以励庶官。比者廉司之设,初气甚张,中外之官,悚然有改过自新之念,大奸巨猾,畏慑而不自安。行无几何,法禁稍宽,使监视者劲挺之气,不息而自敛,奸弊之萌,潜滋而复枿,风俗浇薄,苟免无耻。宜人法并任,精择官僚,优加吏禄,宪纲既行,公道大行,官有作新之气。吏无糊口之虞。我之气既伸,彼安得不振;我之政既肃,彼安得或私!将见风采百倍,有澄清之望矣。
“六曰讲保举以核名实。方今亲民与参佐官,莫县令、经历为重。若行《品官保举法》,庶得其人,南选尤宜施用此法。何则?江南平定,秋毫无犯,可谓仁义之师。只以前省调官,贿而后放,行省注拟,尤为滥杂,侵渔掊克,惨于兵凶,至盗贼窃发,指此为名。仰赖天恩,幸其无事。今宜委官分拣,其停革人员不至罢黜者,降之边远,边远见职有声迹者,使之内迁,亦激劝一法。
“七曰设科举以收人才。进士选,历代号取士正科,理有不可废者。若限以岁月而考试之,将见士争力学,人才辈出,可计日而俟也。
“八曰试吏员以清政务。前代取吏之法,条目甚严。今府州司县应用一切胥吏,多自帖书中来,官无取材,欲望明刑政,识大体,难矣!莫若合岁贡吏人,以吏员法试之,中选者仍许上贡补充,随朝身役,外州府郡见役者,从廉司以校法试验,庶几激之,积渐肯学。其月请俸给,亦合定夺,能使得糊其口,然后可责以廉。
“九曰恤军民以固邦本。国家自攻围襄阳以来,签取军役,凡四举矣。物力等户尽充军站,中间抛下,上户其能有几!军兴百色所须,皆仰供办,急征暴敛,侵渔无法。臣以时属方殷,其代输差税,宜令蠲免。
“十曰复常平以广蓄积。常平仓设自至元八年,随路收贮,斛粟约八十馀万。今仓廪具存,起运久空,甚非恤民本意。若复实常平,实为古今良法。
“十一曰广屯田以息远饷。近岁山后流移户多,将见抛地土时,暂借令营屯,及检括冒占,仍招募愿屯者听;已置营屯去处,亦宜差强果为国、尽心有为能臣,重与检勘,其间一切可行未举、已行不尽者,极人为而尽地力。仍将迤南一切置屯见闭户数,祹徙边防以救一时,此急于治外之意也。
“十二曰息远略以抚已有。陛下临御三十馀年,绍丕天之功,三五已来,未有若斯之盛者。愿息远略,抚已有,此四海臣民之愿也。
“十三曰感和气以消水旱。比年以来,水旱无时,霜灾屡作,山崩地震,变出非常,奸臣柄用,盗贼窃发,百姓嗷嗷,日趋于困。臣尝读中元已来国书诏条,未尝不以生灵为念,弃捐细故,讲信修睦,以用兵为重。此尧、舜好生之德,禹、汤克宽不自满假之仁也。愿陛下为民祈天请命,使黎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不得已之意,庶几天回哀眷,易乖戾而为和平,变荒歉而为丰稔,天下幸甚!
“十四曰崇教化以厚风俗。国家以四教为本,曰仁以养之,义以取之,礼以安之,信以行之;而前执政者,曾不务此,专以威虐肆心,督责为令,取办一时,流毒四海。不知陵迟偏颇,有不可救药,至今为厉者,何以责民心之近厚,风俗之淳粹哉!惟四者本立,而天下悚然有忠厚廉耻之心,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不曰风恬俗美,将安归乎!”
书奏,帝嘉纳,授翰林学士。
三月,庚申,以同知枢密院事扎萨克知枢密院事。
以平章政事范文虎董疏漕河之役。
雨坏都城,诏发侍卫军三万人完之,仍命给其佣值。
甲子,括天下马十万匹。
初,托克托呼略地金山,获哈都之户三千馀。还至和林,有诏进取奇里济苏。是春,师次欠河,冰行数日,始至其境,尽收其五部之众,屯兵守之。哈都闻取奇里济苏,引兵至欠河;复败之,擒其将博啰察。
夏,四月,己亥,行大司农燕公楠、翰林学士承旨留梦炎言:“杭州、上海、澉浦、温州、庆元、广东、泉州,置市舶司凡七所,唯泉州货物三十取一,馀皆十五抽一,请以泉州为定制。”从之。仍并温州舶司入庆元,杭州舶司入税务。
壬寅,枢密院言:“去年征爪哇军二万,各给钞二锭,其后只以五千人往,宜征元给钞三万锭入官。”帝曰:“非其人不行,乃朕中止之耳。”令勿征。
癸丑,广东廉访司复治广州。
擢同知桂阳路总管府事臧梦解为广西廉访副使。故事,烟瘴之地,行部者多不躬至,梦解独遍历焉。遂按问宾州、藤州两路达噜噶齐及奸墨官吏,置于法者无虑八十馀人,又平反两冤狱,民德之。
甲寅,敕江南毁诸道观圣祖天尊祠。
是月,前右赞善大夫刘因卒。后赠翰林学士,谥文靖。
史弼等之征爪哇也,以上年十二月合诸军发泉州,风急涛涌,舟掀簸,士卒皆数日不能食。过七洲洋、万里石塘,历交趾、占城界,正月至东董、西董山、牛崎屿,入混沌大洋、橄榄、假里马答、勾阑等山,驻兵伐木,造小舟以入。弼与伊克密实、高兴分军,水陆并进。伊克密实将水军,兴将步军,会于八节涧。
时爪哇与邻国葛郎构怨,爪哇主哈只葛达那加已为葛郎所杀,其婿土罕必阇耶攻葛郎不胜,闻弼等至,遣使以其国山川、户口及葛郎国地图迎降求救。弼与诸将进击,伊克密实邀贼于西南路,不遇;兴击其东南路,杀数百人,馀众奔山谷;东南路贼复至,兴又败之,葛郎主遁归其国。兴言:“爪哇虽降,倘中变,与葛郎合,则孤军悬绝,事不可测。”弼遂分兵三道,与兴及伊克密实各将一道攻葛郎。至答哈城,葛郎兵十馀万迎敌,自旦至午,葛郎兵败,入城自守,葛郎主出降,并取其妻子官属以归。
土罕必阇耶乞归易降表及所藏珍宝入朝,弼与伊克密实许之,兴力言其失计,弗听,遣万户二人以兵护送。土罕必阇耶果于道杀二人以叛,乘军还,夹路攘夺。兴力战以出,弼自断后,且战且行,行三百里,得登舟。行六十八日夜,达泉州,士卒死者三千人,以所得金字表及金银、犀象等进。
五月,癸亥,诏以浙西大水冒田为灾,令富家募佃人疏决水道。
辛未,敕僧寺之邸店,商贾舍止,其货物依例收税。
六月,乙巳,命皇孙特穆尔抚军北边,伊实特穆尔加录军国重事、知枢密院事辅行,宗王、帅臣咸禀命焉,特赐步辇入内。伊实特穆尔请授皇孙以诸闱旧玺,从之。
己酉,诏浚太湖。
秋,七月,己未,诏皇曾孙松山出镇云南,以皇孙梁王印赐之。
诏免福建岁输皮货及泉州织作纻丝。
己巳,命刘国杰从诸王伊刘勒督诸军征交趾。湖广行省平章哈喇哈斯,戒将吏无扰民,会有夺民鱼菜者,杖其千户,军中肃然。
俄有旨,发湖湘富民万家,屯田广西以图交趾,哈喇哈斯遣使奏曰:“往年远征无功,疮痍未复,今又徙民瘴乡,必将怨叛。”吏初不知其奏,抱卷请署,弗答,吏再请,则曰:“姑缓之。”未几,使还,报罢,民皆感悦。及广西元帅府请募南丹五千户屯田,事上行省。哈喇哈斯曰:“此土著之民,诚为便之,内足以实空地,外足以制交趾之寇,可不烦士卒而馈饷有馀。”即命度地立为五屯,统以屯长,给牛种、农具。
湖南宣慰使张国纪,建言欲按唐、宋征民间夏税,哈喇哈斯曰:“亡国弊政,失宽大之意,圣朝其可行耶!”奏止其议。
壬申,伊实彻尔知枢密院事。伊实彻尔,博尔呼之孙也。僧格之几,伊实彻尔潜奏劾之,至是乃有是拜。
丁丑,赐新开漕河名曰通惠,凡役工二百八十五万,用楮币百五十二万锭,粮三万八千七百石,木石等物称是。置闸之处,往往于地中得旧时砖木,人以此服郭守敬之精识。船既通行,公私两便。先是通州至大都五十里,陆挽官粮,岁若干万,民不胜其悴,至是皆得免。帝至上都还,过积水潭,见舳舻蔽水,大悦。
巴延既降明理特穆尔,因留拒哈都。廷臣有谮巴延与哈都通好,因仍保守,无尺寸之功者,诏以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代之,居巴延于大同,以俟后命。伊实特穆尔未至三驲,会哈都兵复至,巴延遣人语伊实特穆尔曰:“公姑止,待我剪此寇而来,未晚也。”
巴延与哈都兵交,且战且却,凡七日,诸将以为怯,愤曰:“果惧战,何不授军于大夫!”巴延曰:“哈都悬军涉吾地,邀之则遁,诱其深入,一战可擒也。诸君必欲速战,若失哈都,谁任其咎?”诸将曰:“请任之。”即还军击败之,哈都果脱去。乃召伊实特穆尔至军,授以印而行。
皇孙举酒以饯曰:“公去,将何以教我?”巴延举所酌酒曰:“可慎者,惟此与女色耳。军中固当严纪律,而恩德不可偏废。冬夏营驻,循旧为便。”皇孙悉从之。
八月,庚寅,奉使安南国梁曾、陈孚以安南使臣偕来。
初,曾等至安南,其国有三门,陈日燇欲迎诏自旁门入,曾大怒曰:“奉诏不由中门,是辱君命也!”贻书责之,往复者三,卒从中行,且讽之入朝,日燇不从,遣其臣陶子奇、梁文藻偕曾等来贡。曾进所与日燇辨论书,帝大悦,解衣赐之,令坐地上。右丞阿尔意不然,帝怒曰:“梁曾两使外国,以口舌息干戈,尔何敢尔!”时有亲王至自和林,帝命酌酒先赐曾,谓亲王曰:“汝所办者汝事,梁曾所办者吾与汝之事,汝勿以为后也。”或谗曾受安南赂遗,帝以问曾,曾曰:“安南以黄金、器币、奇物遗臣,臣不受,以属陶子奇。”帝曰:“受之亦何不可!”
廷臣以日燇终不入朝,遂拘留子奇于江陵,命刘国杰与诸王伊勒吉岱等整兵聚粮,复议伐之。
九月,癸丑朔,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戊子,诏修汴堤。
庚寅,彗星入紫微垣,抵斗魁,光芒尺许。帝夜召博果密入禁中,问所以销天变之道,博果密曰:“风雨自天而至,人则栋宇以待之,江河为地之限,人则舟楫以通之;天地有所不能者,人则为之,此人所以与天地参也。且父母怒,人子不敢疾怨,起敬起孝,故《易》曰:‘君子以恐惧修省。’《诗》曰‘敬天之怒。’三代圣王,克谨天戒,鲜不有终。汉文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日食、地震,频岁有之。善用此道,天亦悔祸,海内乂安,此前代之龟鉴也。愿陛下法之。”因诵文帝日食求言诏,帝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复诵之。”遂详论款陈,至四鼓乃罢。
甲辰,赦天下。
戊申,僧官总统以下有妻者罢之。
庚戌,造象蹄掌甲。
辛亥,禁江南州郡以乞养良家子转相贩鬻及强将平民略卖者。时北人酷爱江南技艺之人,呼曰:“巧儿”,其价甚贵。至于妇人,贵重尤甚,每一人易银二三百两。尤爱童男、童女,处处有人市,价分数等,皆南士女也。父母贪利,货于贩夫,辗转贸易,至有易数十主者。北人得之,虑其遁逃,或以药哑其口,以火烙其足,驱役若禽兽然,故特禁之。
孙民献尝附僧格,助约苏穆尔为恶;及同知上都留守司事,又受赃,减诸从臣粮。十一月,丁巳,诏籍其家赀、妻孥。后因潭州吕泽诉其刻虐,械送民献至湖广,如泽所诉穷治之。
立海北海南道廉访司,治雷州。
己卯,召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巴延为中书省平章政事,位特尔格琳沁、博果密上。
十二月,壬辰,中书左丞马绍以疾罢,以詹事丞张九思为左丞。
庚子,史弼、伊克密实、高兴至自征爪哇,献其所俘获,又以没理国所上金字表及金银犀象等物进。朝廷以其亡失多,且纵土罕必阇耶,弼与伊克密实各杖十七,没家资三之一。兴独以谏纵土罕,且功多,赐金五十两。
初,枢密院判官郑制宜迁湖广行省参政,陛辞,帝曰:“汝父死王事,赏未汝及。近者约苏穆尔伏诛,已籍没其财产、人畜,汝择其佳者取之。”制宜对曰:“彼以赃败,臣复取之,宁无污乎!”帝贤其所守,赐白金五千两。
未几,征拜内台侍御史。安西旧有牧地,圉人恃势,冒夺民田十万馀顷,讼于有司,积年不能理。制宜奉诏往,按图籍以正之,讼由是息。是岁,除湖广行枢密副使。湖南地阔远,群寇依险出没,昭、贺二州及庐陵境民常被害。制宜帅偏师徇二州,道经庐陵、永新,获首贼及其党,皆杀之。茶乡谭计龙者,聚恶少年,匿兵器为奸,既捕获,其家纳赂以缓狱事,制宜悉以劳军,斩计龙于市。自是湖以南无复盗贼。
御史中丞崔彧言:“大都民食,惟仰客籴,顷缘官括商船载递诸物,致贩鬻者少,米价翔踊,请勿令有司括船为便。”从之。
宝泉提举张简及子奈曼岱,告彧尝受邹道源、许宗师银万五千两,又其子知微讼彧不法十馀事,有旨就辨中书。彧已书简等所告与己宜对者为牍,袖之,视而后对。简父子所告皆无验,并系狱,简瘐死,仍籍其家。奈曼岱、知微,皆坐杖罪除名。
平江路总管府治中王都中,福建行省参政积翁之子也。积翁遇害于海,帝念其功不置,特授都中是职。时年甫十七,僚吏颇易视之,都中遇事剖析,动中肯綮,皆愕然不敢欺。学舍久坏不治,而郡守缺,都中曰:“圣人之道,人所共由,何独守得为乎!”乃首募大家合钱,新其礼殿。
◎至元三十一年
春,正月,壬子朔,帝不豫,免朝贺。
癸亥,知枢密院事巴延至自军中。
庚午,帝大渐;癸酉,崩于紫檀殿。在位三十五年,寿八十。
故事,上有疾,非国人勋旧不得入卧内。博果密以谨厚,日视医药,未尝去左右;彻尔亦自湖广行省驰还京师视医药。及帝崩,博果密与御史大夫伊噜纳颜、知枢密院事巴延受遗诏,留禁中。丞相鄂勒哲至,不得入,伺伊噜纳颜、巴延出,问曰:“我年位俱在博果密上,国有大议而不与,何耶?”巴延叹息曰:“使丞相有博果密识虑,何至使吾属如是之劳哉!”鄂勒哲不能对,入言于太妃鸿吉哩氏。太妃召三人问之,伊噜纳颜曰:“臣受顾命,太妃但观臣等为之,臣若误国,即甘伏诛。宗社大事,非宫中所当预知也。”遂定大策,与亲王、诸大臣发使告哀于皇太孙,巴延总百官以听。
兵马司请日出鸣晨钟,日入鸣昏钟,以防变故,巴延呵之曰:“汝将为贼耶!其一如平日。”适有盗内府银者,宰执以其幸赦而盗,欲诛之,巴延曰:“何时无盗!今以谁命而诛之?”人皆服其有识。
乙亥,葬帝于起辇谷。
席度量恢廓,知人善任使,故能混一区宇,扩前古所未有。。惟以亟于财用,中间为阿哈玛特、卢世荣、僧格所蔽,卒能知其罪而正之。立纲陈纪,殷然欲被以文德,规模亦已弘远矣。
御史中丞崔彧得传国玺,献之。
时穆呼哩曾孙索多,已死而贫,其妻出玉玺一鬻之,或以告彧。召御史杨桓辨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历代传国玺也。”太妃出以遍示群臣,丞相以下次第上寿,庆曰:“神宝之出,实当宫车晏驾之后,此乃天意属于皇太孙也。”乃遣右丞张九思赍授之。
夏,四月,皇太孙自北边南还,执政皆迎于上都之北。皇太孙至上都,宗室诸王毕会。定策之际,伊实特穆尔谓晋王噶玛拉曰:“宫车晏驾,已逾三月,神器不可久虚,宗祧不可乏主,储闱符玺久有所归,王为宗盟之长,奚俟而不言?”噶玛拉遽曰:“皇帝践阼,当北面事之。”于是宗亲合辞劝进。伊实特穆尔曰:“大事已定,吾死且无憾。”
甲午,皇太孙即位于大安阁。诸王有违言,巴延握剑立殿陛,陈祖宗宝训,宣扬顾命,述所以立皇太孙之意,辞色俱厉,诸王股栗,趋殿下拜。
乃下诏曰:“朕惟太祖圣武皇帝,受天明命,肇造区夏,圣圣相承,光熙前绪,迨我先皇帝,体元居正,然后典章文物,灿然大备。临御三十五年,薄海内外,罔不臣属,弘规远略,厚泽深仁,有以衍皇元万世无疆之祚。我昭考早正储位,德盛功隆,天不假年,四海觖望。顾惟眇质,仰荷先皇帝殊眷,往岁之夏,亲授皇太子宝,付以抚军之任。今春宫车远驭,奄弃臣民,乃有宗籓昆弟之贤,戚畹宫僚之旧,谓祖训不可以违,神器不可以旷,体承先皇帝夙昔托付之意,合辞推戴,诚切意坚。朕勉徇所请,于四月十四日即皇帝位。可大赦天下。尚念先朝庶政,悉有成规,惟慎奉行,罔敢失坠。更赖宗亲勋戚、左右忠良,各尽乃诚,以辅台德。布告远迩,咸使闻知。”诏:“除大都、上都两路差税一年,其馀减丁地税粮十分之三,系官逋欠,一切蠲免。民户逃亡者,差税皆除之。”
追尊皇考曰“文惠明考皇帝”,庙号裕宗,祔于太庙;尊太母元妃鸿吉哩氏曰皇太后。改所居旧太子府为“隆福宫”。
丙午,中书右司员外郎王约,上疏言二十二事,曰实京师,放差税,开猎禁,蠲逋负,赈穷独,停冗役,禁鹰房,振风宪,除宿蠹,慰远方,却贡献,询利病,利农民,励学校,立义仓,核税户,重名爵,明赏罚,择守令,汰官属,定律令,革两司;又请中书去烦文,一取信于行省,一责成于六部;帝嘉纳之,调兵部郎中。
五月,壬子,始开醮祠于寿宁宫,祭太阳、太岁、火、土等星于司天台。
戊午,上“圣德神功文武皇帝”尊谥,庙号世祖,国语尊称曰:“色辰皇帝”。是日,并上先皇后鸿吉哩氏尊谥曰“昭睿顺圣皇后”。
庚申,祭紫微星于云仙台。
伊实特穆尔进秩太师,赐以上方玉带、宝服,还镇北边。
己巳,诏各处转运司官,欺隐奸诈为人所讼者,听廉访司即时追问,其案牍仍旧例于岁终检之。
壬申,御史台言:“内外官府增置愈多,在京食禄者万人,在外尤众,理宜减并。”命与中书议之。
诏议增官吏禄。
乙亥,以札萨克知枢密院事。
戊寅,封皇姑高丽王王昛妃为安平公主。
以伊啰勒为太师,巴延为太傅,伊彻察喇为太保。
禁诸司豪夺盐船递运官物,僧道、权势之家私匿盐贩。
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辛巳,御史台言:“名分之重,无逾宰相,惟事业显著者可以当之,不可轻授。廉访司官,岁以五月分按所属,次年正月还司。职官犯赃,敕授者听总司议宜授者上闻,其本司声迹不佳者代之,受赂者,依旧例比诸人加重。”帝曰:“其与中书同议。”
壬辰,以特穆尔复为平章政事。
诸王阿济奇部玉速福屡叛,伏诛。
乙未,以世祖、皇后、裕宗谥号播告天下,免所在本年包银俸钞及内郡地税,江、淮以南夏税之半。
己亥,以乳保劳,封完颜巴延为冀国公,妻何氏为冀国夫人。
初,宋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家铉翁来使,世祖欲官之,不受。遂安置河间,以《春秋》教授弟子,数为诸生谈及宋兴亡之故,辄流涕太息。至是年逾八十,辛丑,诏赐号“处士”,放还乡里。锡予金币,皆不受。寻卒。
甲辰,诏翰林国史院修《世祖实录》。以鄂勒哲监修国史。
初,世祖不豫,命翰林学士承旨董文用以其诸子入见,文用辞曰:“臣蒙国厚恩,死无以报,臣之子何能为!”命至再三,终不以见,及崩,太后命文用从帝于上都。既即位,巡狩萨布喇之地,文用曰:“先帝新弃天下,陛下巡狩不以时还,无以慰安元元,宜趋还京师。且臣闻人君犹北辰然,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不在勤远略也。”帝可其奏。
帝每召文用入帐中,问先朝故事,文用亦盛言先帝虚心纳贤、开国经世之务,谈说或至夜半。至是修先帝《实录》,诏除文用知制诰、监修国史。文用于祖宗世系、功德、近戚、将相家世、勋绩,皆记忆贯穿,史馆有所考究、质问,文用应之无遗失焉。
戊申,诏:“宗籓内外官吏人等,咸听丞相鄂勒哲约束。”时巴延以太傅录军国重事,依前知枢密院事,鄂勒哲忌之。巴延语鄂勒哲曰:“幸送我两罂美酒,与诸王饮于宫前,馀非所知也。
秋,七月,壬戌,诏中外崇奉孔子。
癸亥,行枢密院页特密实、程鹏飞各加平章政事。中书省言枢密之臣不宜重与相衔,帝命以军职尊崇者授之。
辛未,中书省言:“向御史台劾右丞阿尔尝与阿哈玛特同恶,论罪抵死,幸得原免,不当任以执政。臣谓阿尔得罪之后,能自警省,乞令执政如故。”从之。
癸酉,诏新除御史陕西行省平章博果密仍为中书平章政事。初,世祖崩时,博果密以中书平章得预顾命;丞相鄂勒哲以其年位在下,深忌之,帝知其故,慰劳之曰:“卿先朝腹心,惟朝夕启沃,匡朕不逮,庶无负先皇帝付托之重。”廷议大事,多采其言。太后亦以博果密先朝旧臣,礼貌甚至。
河东守臣献嘉禾,博果密语之曰:“汝部内所产尽然耶?惟此数茎耶?”曰:“惟此数茎尔。”博果密曰:“若如此,既无益于民,又何足为瑞!”遂罢遣之。
西僧为佛事,请释罪人祈福,谓之“秃鲁麻”。豪民犯法者,皆贿赂之以求免。有杀主、杀夫者,西僧请披以帝后御服,乘黄犊出宫门释之,云可得福。博果密曰:“人伦者,王政之本,风化之基,岂可容其乱法如是!”帝责丞相曰:“朕戒汝毋使博果密知,今闻其言,朕甚愧之。”使人谓博果密曰:“卿且休矣,朕今从卿言。”然自是以为故事。有奴告主者,主被诛,诏即以其所居官与之。博果密言:“若此,必大坏天下之风俗,使人情愈薄,无复上下之分矣。”帝悟,为追废前命。
丞相以下多不合,奏以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太后闻之,使谓帝曰:“博果密朝廷正人,先皇帝所付托,岂可出之于外耶!”帝复留之。竟以同列多异议,称疾不出。
甲戌,扎噜噶齐言:“诸王之下,有罪者不闻于朝,辄自决遣。”诏禁治之。
八月,戊子,初祀社稷,用堂上乐,岁以为常。
己丑,浚通惠河。
拨军士屯守淀山湖。
太湖为浙西巨浸,上受杭、湖诸山之水潴蓄之,分汇为淀山湖,东流于海。世祖末年,江浙行省参政梁温都尔言:“此湖在宋时,委官差军守之,湖旁馀地,不许侵占,常疏其壅塞,以泄水势。今既无人管领,遂为势豪绝水筑堤,绕湖为田,湖狭不足潴蓄,每遇霖潦,泛溢为害。昨本省官蒙古岱等兴言疏治,因受曹总管金而止。张参议、潘应武等相继建言,臣等议此事可行无疑。”世祖曰:“利益美事,举行已晚,其行之。”既而平章特尔格言:“委官相视,计用夫十二万,百日可毕。昨奏军民共役,今民丁数多,不须调军。”世祖曰:“有损有益,咸令均齐,毋自疑惑,其均科之。”至是特尔格言:“太湖、淀山湖,昨尝奏过先帝,差倩民夫二十万,疏决已毕。今诸港日受两潮,渐致沙涨,若不依宋旧例令军屯守,必致坐隳成功。臣等议淀山湖围田,赋粮二万石,就以募民夫四千,调军士四千,与同屯守。立都水防田使司,职掌收捕海贼,修治河渠围田。”诏巴延彻尔暨枢密院议奏。于是枢密院言:“今与殿帅范文虎及硃清、张宣辈及省官集议、清、宣俱云:‘宋时屯守河道,用手号军,大处千人,小处不下三四百,隶巡检司管领。’文虎谓‘差夫四千,非动摇四十万户不可。若令五千军屯守,就委万户一员提调,事属可行。’请立都水巡防万户职名,俾隶行院。”从之。
九月,壬子,圣诞节,帝驻跸三部落,受诸王、百官贺。
丁巳,太白经天。
冬,十月,戊寅,帝至自上都。
辛巳,江浙行省言:“陛下即位之初,诏蠲今岁田租十分之三。然江南与江北异,贫者佃富人之田,岁输其租,今所蠲特及田主,其佃民输租如故,则是恩及富室而不被于贫民也。宜令佃民当输田主者,亦如所蠲之数。”从之。
辽阳行省所属九处大水,民饥,或起为盗贼,命贼恤之。
江西行省言银场岁办万一千两而未尝及数,民不能堪,诏:“自今从实办之,不为额。”
硃清、张宣从海道岁运粮百万石,乙未,以京畿所储充足,诏止运三十万石。
辛丑,帝谕右丞阿尔、参知政事梁德珪曰:“中书职务,卿等皆怀怠心。朕在上都,令还实迪穆苏已没财产,任莽赉布哈,皆至今未行;又不约束吏曹,使选人留滞。僧格虽奸邪,然僚属惮其威,政事无不立决。卿等其束吏曹,有不事事者笞之。仍以朕意谕右丞相鄂勒哲。”
时议裁久任官,枢密院奏“洪君祥在枢密十六年,为最久”,帝曰:“君祥始终一心,可勿迁也。”
壬寅,缅国遣使贡驯象十。
初,黔中诸蛮酋既内附,复叛。又,巴洞何世雄犯澧州,泊崖洞田万顷、楠木洞孟再师犯辰州;朝廷尝讨降之,升泊崖为施溶州,以万顷知州事,已而复叛,攻之不能下。帝即位,大赦,并赦万顷等,亦不降。乃命湖广行枢密副使刘国杰率兵讨之。国杰驰至辰州,进攻明溪,贼鲁万丑拥众自上流而下,千户崔忠、百户马孙儿战死。是月,进兵桑木溪,万丑复以千人拒战,击却之。明日,万丑倍众来攻,国杰鼓之,百户李旺率死士陷阵,众军齐奋,贼败,遂破其巢,焚之。进攻施溶,部将田荣祖请曰:“施溶,万顷之腹心。石农坎、三羊峰,其左右臂也。宜先断其臂,而后腹心乃可攻。”国杰曰:“甚善!”麾诸军攻石农坎,贼不能支,弃寨遁,遂拔施溶,禽万顷,斩之。复穷捕其党,攀崖缘木而进,凡千馀里。
十一月,丁未朔,帝朝皇太后于隆福宫,上玉册玉宝。
京师犯赃罪者三百人。戊辰,命事无疑者,准世祖所定十三等例决之。
辛亥,中书省言:“国赋岁有常数。先帝尝曰:‘凡赐与,虽有朕命,中书其斟酌之。’由是岁务节约,常有盈馀。今诸王、籓戚,费耗繁重,存钞止一百十六万二千馀锭,而来会诸王尚多,恐无以给。宜俟其还部,臣等斟酌定拟以闻。”从之。
湖广、江西及江淮行省,以军民不相统一,屡请罢行枢密院。帝以问巴延,时以属疾,张目对曰:“内而省院各置为宜,外而军民分隶不便。”壬子,诏罢三处行枢密院,以其事归行省。
丁巳,以巴延彻尔参议中书省事。其兄巴延言曰:“臣叨平章政事,兄弟宜相避嫌。”帝曰:“兄平章于上,弟参议于下,何所嫌也!”
甲子,以湖南道宣慰使何玮为中书参知政事。时省臣凡十一人。玮言于帝曰:“古者一相,专任贤也。今宰执员冗,政出多门,转相猜忌,请损之。”不从。
罢海北海南市舶提举司。
癸酉,诏改明年为元贞元年。
十二月,太傅、知枢密院事巴延薨。巴延深沈有谋略,善断,将二十万众伐宋,如将一人,诸将仰之若神明。事毕还朝,归装惟衣被而已,未尝言功。及殁,赠太师,追封淮安王,谥忠武。
戊戌,禁侵扰农桑者。
庚子,用帝师奏,释京师大辟三十人,杖以下百人。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