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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卷四十九

卷四十九

翻译 原文

  ○崔日用 从兄日知

  张嘉贞 弟嘉祐

  萧嵩 子华

  张九龄 仲 方

  李适之 子季卿

  严挺之

  崔日用,滑州灵昌人,其先自博陵徙家焉。进士举,初为芮城尉。大足元年, 则天幸长安,路次陕州。宗楚客时为刺史,日用支供顿事,广求珍味,称楚客之命, 遍馈从官。楚客知而大加赏叹,盛称荐之,由是擢为新丰尉。无几,拜监察御史。

  神龙中,秘书监郑普思纳女后宫,潜谋左道,日用遽奏劾之。普思方承恩,中 宗不之省。日用廷争恳至,词甚抗直,普思竟伏其罪。时宗楚客、武三思、武延秀 等递为朋党,日用潜皆附之,骤迁兵部侍郎兼修文馆学士。中宗暴崩,韦庶人称制, 日用恐祸及己。知玄宗将图义举,乃因沙门普润、道士王晔密诣籓邸,深自结纳, 潜谋翼戴。玄宗尝谓曰:“今谋此举,直为亲,不为身。”日用曰:“此乃孝感动 天,事必克捷。望速发,出其不意,若少迟延,或恐生变。”及讨平韦氏,其夜, 令权知雍州长史事。以功授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参知机务,封齐国公,食实 封二百户。

  为相月余,与中书侍郎薛稷不协,于中书忿竞,由是转雍州长史,停知政事。 寻出为扬州长史,历婺、汴二州刺史、兗州都督、荆州长史。因入奏事,言:“太 平公主谋逆有期,陛下往在宫府,欲有讨捕,犹是子道臣道,须用谋用力。今既光 临大宝,但须下一制,谁敢不从?忽奸宄得志,则祸乱不小。”上曰:“诚如此, 直恐惊动太上皇,卿宜更思之。”日用曰:“臣闻天子孝与庶人孝全别。庶人孝, 谨身节用,承顺颜色;天子孝,安国家,定社稷。今若逆党窃发,即大业都弃,岂 得成天子之孝乎!伏请先定北军,次收逆党,即不惊动太上皇。”玄宗从其议。及 讨萧至忠、窦怀贞之际,又令权检校雍州长史,加实封通前满四百户。寻拜吏部尚 书。

  日用尝采《毛诗》、《大雅》、《小雅》二十篇及司马相如《封禅书》,因上 生日表上之,以申规讽,并述告成之事。手诏答曰:“夫诗者,动天地,感鬼神, 厚于人,美于教矣。朕志之所尚,思与之齐,庶乎采诗之官,补朕之阙。且古者封 禅,升中告成,朕以菲德,未明于至道。竦然以听,颇壮相如之词;惕然载怀,复 惭夷吾之语。卿洽闻殚见,温故知新,逮此发挥,益彰忠恳。岂非讨蓬山之籍,心 不忘于起予;因兰殿之祥,言固深于启沃,朕循环览讽,用慰于怀。今赐卿衣裳一 副、物五十段,以示无言不酬之信也。”

  寻出为常州刺史,削实封三百户,转汝州刺史。开元七年,差降口赋,特下敕 曰:“唐元之际,逆党构凶,崔日用当时潜论其事,及于戡翦,实预元谋,而所食 之封,后以例减。功既居多,特宜准初食之封,与二百户。”十年,转并州大都督 长史。寻卒,时年五十,赠吏部尚书,谥曰昭。后又赠荆州大都督,子宗之袭。

  日用才辩过人,见事敏速,每朝廷有事,转祸为福,以取富贵。及先天已后, 复求入相,竟亦不遂。常谓人曰:“吾一生行事,皆临时制变,不必重专守始谋。 每一念之,不觉芒刺在于背也。”

  日用从父兄日知,亦有吏干。景云中为洛州司马。会谯王重福入东都作乱,群 臣皆避难逃匿,日知独督率人吏赴留守,与屯营合势讨贼。重福既死,以功加银青 光禄大夫,累迁京兆尹。坐赃为御史李如璧所劾,左迁歙县丞,俄又历迁殿中监。 日知素与张说友善,说荐之,奏请授御史大夫,上不许。遂以为左羽林怀大将军, 而以河南尹崔隐甫为御史大夫,隐甫由是与说不叶。日知俄迁太常卿。自以历任年 久,每朝士参集,常与尚书同列,时人号为“尚书里行”,遂为口实。开元十六年, 出为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寻以年老致仕,卒,谥曰襄。

  张嘉贞,蒲州猗氏人也。弱冠应五经举,拜平乡尉,坐事免归乡里。长安中, 侍御史张循宪为河东采访使,荐嘉贞材堪宪官,请以己之官秩授之。则天召见,垂 帘与之言,嘉贞奏曰:“以臣草莱而得入谒九重,是千载一遇也。咫尺之间,如隔 云务,竟不睹日月,恐君臣之道有所未尽。”则天遽令卷帘,与语大悦,擢拜监察 御史。累迁中书舍人,历秦州都督、并州长史,为政严肃,甚为人吏所畏。

  开元初,因奏事至京师,上闻其善政,数加赏慰。嘉贞因奏曰:“臣少孤,兄 弟相依以至今。臣弟嘉祐,今授鄯州别驾,与臣各在一方,同心离居,魂绝万里。 乞移就臣侧近,臣兄弟尽力报国,死无所恨。”上嘉其友爱,特改嘉祐为忻州刺史。

  时突厥九姓新来内附,散居太原以北,嘉贞奏请置军以镇之,于是始于并州置 天兵军,以嘉贞为使。六年春,嘉贞又入朝。俄有告其在军奢僭及赃贿者,御史大 夫王晙因而劾奏之,按验无状,上将加告者反坐之罪。嘉贞奏曰:“昔者天子听政 于上,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谤,而后天子斟酌焉。今反坐此辈,是塞言者之路, 则天下之事无由上达。特望免此罪,以广谤诵之道。”从之,遂令减死,自是帝以 嘉贞为忠。嘉贞又尝奏曰:“今志力方壮,是效命之秋,更三数年,即衰老无能为 也。惟陛下早垂任使,死且不惮。”上以其明辩,尤重之。八年春,宋璟、苏颋罢 知政事,擢嘉贞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数月,加银青光禄大夫,迁中书 令。

  嘉贞断决敏速,善于敷奏,然性强躁自用,颇为时论所讥。时中书舍人苗延嗣、 吕太一、考功员外郎员嘉静、殿中侍御史崔训,皆嘉贞所引,位列清要,常在嘉贞 门下共议朝政,时人为之语曰:“令公四俊,苗、吕、崔、员。”

  开元十年,车驾幸东都。有洛阳主簿王钧为嘉贞修宅,将以求御史,因受赃事 发,上特令朝堂集众决杀之。嘉贞促所由速其刑以灭口,乃归罪于御史大夫韦抗、 中丞韦虚心,皆贬黜之。其冬,秘书监姜皎犯罪,嘉贞又附会王守一奏请杖之,皎 遂死于路。俄而广州都督裴伷先下狱,上召侍臣问当何罪,嘉贞又请杖之。兵部尚 书张说进曰:“臣闻刑不上大夫,以其近于君也。故曰:‘士可杀,不可辱。’臣 今秋受诏巡边,中途闻姜皎以罪于朝堂决杖,配流而死。皎官是三品,亦有微功。 若其有犯,应死即杀,应流即流,不宜决杖廷辱,以卒伍待之。且律有八议,勋贵 在焉。皎事已往,不可追悔。伷先只宜据状流贬,不可轻又决罚。”上然其言。嘉 贞不悦,退谓说曰:“何言事之深也?”说曰:“宰相者,时来即为,岂能长据? 若贵臣尽当可杖,但恐吾等行当及之。此言非为伷先,乃为天下士君子也。”初, 嘉贞为兵部员外郎,时张说为侍郎。及是,说位在嘉贞下,既无所推让,说颇不平, 因以此言激怒嘉贞,由是与说不叶。上又以嘉贞弟嘉祐为金吾将军,兄弟并居将相 之位,甚为时人之所畏惮。十一年,上幸太原行在所,嘉祐赃污事发。张说劝嘉贞 素服待罪,不得入谒,因出为幽州刺史,说遂代为中书令。嘉贞惋恨,谓人曰: “中书令幸有二员,何相迫之甚也!”明年,复拜户部尚书,兼益州长史,判都督 事。敕嘉贞就中书省与宰相会宴,嘉贞既恨张说挤己,因攘袂勃骂,源乾曜、王晙 共和解之。

  明年,坐与王守一交往,左转台州刺史。复代卢从愿为工部尚书、定州刺史, 知北平军事,累封河东侯。将行,上自赋诗,诏百僚于上东门外饯之。至州,于恆 岳庙中立颂,嘉贞自为其文,乃书于石,其碑用白石为之,素质黑文,甚为奇丽。 先是,岳祠为远近祈赛,有钱数百万,嘉贞自以为颂文之功,纳其数万。十七年, 嘉贞以疾请就医东都,制从之。至都,目瞑无所见,上令医人内直郎田休裕、郎将 吕弘泰驰传往省疗之。其秋卒,年六十四,赠益州大都督。谥曰恭肃。

  嘉贞虽久历清要,然不立田园。及在定州,所亲有劝植田业者,嘉贞曰:“吾 忝历官荣,曾任国相,未死之际,岂忧饥馁?若负谴责,虽富田庄,亦无用也。比 见朝士广占良田,及身没后,皆为无赖子弟作酒色之资,甚无谓也。”闻者皆叹伏。

  初,嘉贞作相,荐万年县主簿韩朝宗,擢为监察御史。及嘉贞卒后十数岁,朝 宗为京兆尹,因奏曰:“自陛下临御已来,所用宰相,皆进退以礼,善始令终,身 虽已没,子孙咸在朝廷。唯张嘉贞晚年一子,今犹未登官序。”上亦惘然,遽令召 之,赐名延赏,特拜左内率府兵曹参军。德宗朝,位至宰辅,自有传。

  嘉祐,有干略,自右金吾将军贬浦阳府折冲,至二十五年,为相州刺史。相州 自开元已来,刺史死贬者十数人,嘉祐访知尉迟迥周末为相州总管,身死国难,乃 立其神祠以邀福。经三考,改左金吾将军。后吴兢为鄴郡守,又加尉迟神冕服。自 后郡守无患。

  萧嵩,贞观初左仆射、宋国公瑀之曾侄孙。祖钧,中书舍人,有名于时。嵩美 须髯,仪形伟丽。初,娶会稽贺晦女,与吴郡陆象先为僚婿。象先时为洛阳尉,宰 相子,门望甚高。嵩尚未入仕,宣州人夏荣称有相术,谓象先曰:“陆郎十年内位 极人臣,然不及萧郎一门尽贵,官位高而有寿。”时人未之许。

  神龙元年,嵩调补洺州参军。寻而侍中、扶阳王桓彦范出为洺州刺史,见之推 重,待以殊礼。景云元年,为醴泉尉。时陆象先已为中书侍郎,引为监察御史。及 象先知政事,嵩又骤迁殿中侍御史。开元初,为中书舍人。与崔琳、王丘、齐澣同 列,皆以嵩寡学术,未异之,而紫微令姚崇许其致远,眷之特深。历宋州刺史,三 迁为尚书左丞、兵部侍郎。

  十五年,凉州刺史、河西节度王君恃众每岁攻击吐蕃。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 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州城,执刺史田元献及君父寿,尽取城中军资及仓粮,仍毁 其城而去。又攻玉门军及常乐县,县令贾师顺婴城固守,贼遂引退。无何,君又 为回纥诸部杀之于巩笔驿,河、陇震骇。玄宗以君勇将无谋,果及于难,择堪边 任者,乃以嵩为兵部尚书、河西节度使,判凉州事。嵩乃请以裴宽、郭虚己、牛仙 客在其幕下,又请以建康军使、左金吾将军张守珪为瓜州刺史,修筑州城,招辑百 姓,令其复业。又加嵩银青光禄大夫。时悉诺逻恭禄威名甚振,嵩乃纵反间于吐蕃, 言其与中国潜通,赞普遂召而诛之。明年秋,吐蕃大下,悉末明复率众攻瓜州,守 珪出兵击走之。陇右节度使、鄯州都督张志亮引兵至青海西南冯波谷,与吐蕃接战, 大破之。八月,嵩又遣副将杜宾客率弩手四千人,与吐蕃战于祁连城下,自晨至暮, 散而复合,贼徒大溃,临阵斩其副将一人,散走山谷,哭声四合。露布至,玄宗大 悦,乃加嵩同中书门下三品,恩顾莫比。

  十七年,授宇文融、裴光庭宰相,又加嵩兼中书令。自十四年燕国公张说罢中 书令后,缺此位四年,而嵩居之。常带河西节度,遥领之。加集贤殿学士、知院事, 兼修国史,进位金紫光禄大夫。子衡,尚新昌公主,嵩夫人贺氏入觐拜席,玄宗呼 为亲家母,礼仪甚盛。寻又进封徐国公。二十一年二月,侍中裴光庭卒。光庭与嵩 同位数年,情颇不协,及是,玄宗遣嵩择相,嵩以右丞韩休长者,举之。及休入相, 嵩举事,休峭直,辄不相假,互于玄宗前论曲直,因让位。玄宗眷嵩厚,乃许嵩授 尚书右丞相,令罢相,以休为工部尚书。寻又以嵩子华为给事中。

  二十四年,拜太子太师。及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坐赂遗中官牛仙童,贬为括州刺 史,嵩尝贿仙童,李林甫发之,贬青州刺史。寻又追拜太子太师,嵩又请老。嵩性 好服饵,及罢相,于林园植药,合炼自适。华时为工部侍郎,衡以主婿三品,嵩皤 然就养十余年,家财丰赡,衣冠荣之。天宝八年薨,年八十余,赠开府仪同三司。

  子华,天宝末转兵部侍郎。禄山之乱,从驾不及,陷贼,伪署魏州刺史。乾元 元年,郭子仪与九节度之师渡河攻安庆绪于相州,华潜通表疏,俟官军至为内应。 贼伺知之,禁锢华于狱。崔光远收魏州,破械出华。魏人美华之惠政,诣光远请留, 朝廷正授魏州刺史。既而史思明率众南下,子仪惧华复陷,乃表崔光远代华,召至 军中。及相州兵溃,华归京,仍以伪命所污,降授试秘书少监。华谨重方雅,绰有 家法,人士称之。寻迁尚书右丞。乾元二年,出为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

  上元元年十二月,制曰:“弼予之选,审象是求,天步未平,庙谟尤切。必资 明表,伫以佐时,画一之才,取则不远。正议大夫、前河中尹、兼御史中丞、充本 府晋绛等州节度观察等使、上柱国、嗣徐国公、赐紫金鱼袋萧华,公辅成名,承家 继业,词标丽则,德蕴谟明。再履宫坊,尤知至行,致君望美,阅相求能。且推伊 陟之贤,更启汉臣之閤,还依日月,佐理阴阳。俾参政于紫宸,用建中于皇极。可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时中官李辅国专典禁兵,怙宠用事,求为宰相,讽宰臣裴冕等荐己,华颇拒之, 辅国怒。肃宗方寝疾,辅国矫命罢华相位,守礼部尚书,仍引元载代华。肃宗崩, 代宗在谅暗,元载希辅国旨,贬华为硖州员外司马,卒于贬所。

  衡子复,德宗朝位亦至宰辅。华子恆、悟。恆子俯,大和中宰辅。悟子仿,咸 通中宰辅,皆自有传。

  张九龄,字子寿,一名博物。曾祖君政,韶州别驾,因家于始兴,今为曲江人。 父弘愈,以九龄贵,赠广州刺史。九龄幼聪敏,善属文。年十三,以书干广州刺史 王方庆,大嗟赏之,曰:“此子必能致远。”登进士第,应举登乙第,拜校书郎。 玄宗在东宫,举天下文藻之士,亲加策问,九龄对策高第,迁右拾遗。时帝未行亲 郊之礼,九龄上疏曰:

  伏以天才者,百神之君,而王者之所由受命也。自古继统之主,必有郊配之义, 盖以敬天命以报所受。故于郊之义,则不以德泽未洽,年谷不登,凡事之故,而阙 其礼。《孝经》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斯谓成王幼冲,周公居摄,犹 用其礼,明不暂废。汉丞相匡衡亦云:“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舒又云: “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于礼正,故《春秋》非之。”臣愚以为匡衡、仲舒, 古之知礼者,皆谓郊之为祭所宜先也。伏惟陛下绍休圣绪,其命惟新,御极已来, 于今五载,既光太平之业,未行大报之礼,窃考经传,义或未通。今百谷嘉生,鸟 兽咸若,夷狄内附,兵革用宁。将欲铸剑为农,泥金封禅,用彰功德之美,允答神 只之心。能事毕行,光耀帝载。况郊祀常典,犹阙其仪,有若怠于事天,臣恐不可 以训。伏望以迎日之至,展焚柴之礼,升紫坛,陈采席,定天位,明天道,则圣朝 典则,可谓无遗矣。

  九龄以才鉴见推,当时吏部试拔萃选人及应举者,咸令九龄与右拾遗赵冬曦考 其等第,前后数四,每称平允。开元十年,三迁司勋员外郎。时张说为中书令,与 九龄同姓,叙为昭穆,尤亲重之,常谓人曰:“后来词人称首也。”九龄既欣知己, 亦依附焉。十一年,拜中书舍人。

  十三年,车驾东巡,行封禅之礼。说自定侍从升中之官,多引两省录事主书及 己之所亲摄官而上,遂加特进阶,超授五品。初,令九龄草诏,九龄言于说曰: “官爵者,天下之公器,德望为先,劳旧次焉。若颠倒衣裳,则讥谤起矣。今登封 霈泽,千载一遇。清流高品,不沐殊恩。胥吏末班,先加章绂。但恐制出之后,四 方失望。今进草之际,事犹可改,唯令公审筹之,无贻后悔也。”说曰:“事已决 矣,悠悠之谈,何足虑也!”竟不从。及制出,内外甚咎于说。时御史中丞宇文融 方知田户之事,每有所奏,说多建议违之,融亦以此不平于说。九龄复劝说为备, 说又不从其言。无几,说果为融所劾,罢知政事,九龄亦改太常少卿,寻出为冀暂 刺史。九龄以母老在乡,而河北道里辽远,上疏固请换江南一州,望得数承母音耗, 优制许之,改为洪州都督。俄转桂州都督,仍充岭南道按察使。上又以其弟九章、 九皋为岭南道刺史,令岁时伏腊,皆得宁觐。

  初,张说知集贤院事,常荐九龄堪为学士,以备顾问。说卒后,上思其言,召 拜九龄为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副知院事。再迁中书侍郎。常密有陈奏,多见纳 用。寻丁母丧归乡里。二十一年十二月,起复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明 年,迁中书令,兼修国史。时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以裨将安禄山讨奚、契丹败衄,执 送京师,请行朝典。九龄奏劾曰:“穰苴出军,必诛庄贾;孙武教战,亦斩宫嫔。 守珪军令必行,禄山不宜免死。”上特舍之。九龄奏曰:“禄山狼子野心,面有逆 相,臣请因罪戮之,冀绝后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知石勒故事,误害忠良。” 遂放归籓。

  二十三年,加金紫光禄大夫,累封始兴县伯。李林甫自无学术,以九龄文行为 上所知,心颇忌之。乃引牛仙客知政事,九龄屡言不可,帝不悦。二十四年,迁尚 书右丞相,罢知政事。后宰执每荐引公卿,上必问:“风度得如九龄否?”故事皆 搢笏于带,而后乘马,九龄体羸,常使人持之,因设笏囊。笏囊之设,自九龄始也。

  初,九龄为相,荐长安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至是,子谅以妄陈休咎,上亲加 诘问,令于朝堂决杀之。九龄坐引非其人,左迁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俄请归拜墓, 因遇疾卒,年六十八,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献。九龄在相位时,建议复置十道采 访使,又教河南数州水种稻,以广屯田。议置屯田,费功无利,竟不能就,罢之。 性颇躁急,动辄忿詈,议者以此少之。

  子拯,伊阙令。禄山之乱陷贼,不受伪命。两京克复,诏加太子右赞善。弟九 皋,自尚书郎历唐、徐、宋、襄、广五州刺史。九章,历吉、明、曹三州刺史,鸿 胪卿。

  九龄为中书令时,天长节百僚上寿,多献珍异,唯九龄进《金镜录》五卷,言 前古兴废之道,上赏异之。又与中书侍郎严挺之、尚书左丞袁仁敬、右庶子梁升卿、 御史中丞卢怡结交友善。挺之等有才干,而交道终始不渝,甚为当时之所称。至德 初,上皇在蜀,思九龄之先觉,下诏褒赠,曰:“正大厦者柱石之力,昌帝业者辅 相之臣。生则保其荣名,殁乃称其盛德,节终未允于人望,加赠实存乎国章。故中 书令张九龄,维岳降神,济川作相,开元之际,寅亮成功。谠言定其社稷,先觉合 于蓍策,永怀贤弼,可谓大臣。竹帛犹存,樵苏必禁,爰从八命之秩,更进三台之 位。可赠司徒,仍遣使就韶州致祭。”有集二十卷。

  九皋曾孙仲方,少朗秀。为兒童时,父友高郢见而奇之,曰;“此子非常,必 为国器,吾获高位,必振发之。”后郢为御史大夫,首请仲方为御史。历金州刺史。 郡人有田产为中人所夺,仲方三疏奏闻,竟理其冤。入为度支郎中,驳李吉甫谥, 吉甫之党恶之,出为遂州司马。稍迁复、曹、郑三郡守。为谏议大夫。时鄠县令崔 发因辱小黄门,敬宗赫怒,付台推鞫。及元日大赦,独发不得宥。仲方上疏,其略 曰:“鸿恩将布于天下,而不行御前;霈泽始被于昆虫,而独遗崔发。”由是发得 不死,时论美之。大和九年,为京兆尹,将相从累者皆大戮,仲方密令识之。旋诏 下许令收葬,得认遗骸,实仲方之力也。是时军人横恣,仲方脂韦,坐不称职,出 为华州刺史,改秘书监。开成二年卒,年七十二,赠礼部尚书,谥曰成。

  李适之,一名昌,恆山王承乾之孙也。父象,官至怀州别驾。适之神龙初起家 拜左卫郎将。开元中,累迁通州刺史,以强干见称。时给事中韩朝宗为按察使,特 表荐之,擢拜秦州都督。俄转陕州刺史,入为河南尹。适之性简率,不务苛细,人 吏便之。岁余,拜御史大夫。开元二十七年,兼幽州大都督府长史,知节度事。适 之以祖得罪见废,父又遭则天所黜,葬礼有阙,上疏请归葬昭陵之阙内。于是下诏 追赠承乾为恆山愍王,象为越州都督、郇国公,伯父厥及亡兄数人并有褒赠。数丧 同至京师,葬礼甚盛,仍刊石于坟所。俄拜刑部尚书。适之雅好宾友,饮酒一斗不 乱,夜则宴赏,昼决公务,庭无留事。

  天宝元年,代牛仙客为左相,累封清和县公。与李林甫争权不叶,适之性疏, 为其阴中。林甫尝谓适之曰:“华山有金鑛,采之可以富国,上未之知。”适之心 善其言,他日从容奏之。玄宗大悦,顾问林甫,对曰:“臣知之久矣。然华山陛下 本命,王气所在,不可穿凿,臣故不敢上言。”帝以为爱己,薄适之言疏。陇右节 度皇甫惟明、刑部尚书韦坚、户部尚书裴宽、京兆尹韩朝宗,悉与适之善,林甫皆 中伤之,构成其罪,相继放逐。适之惧不自安,求为散职。五载,罢知政事,守太 子少保。遽命亲故欢会,赋诗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 几个来?”竟坐与韦坚等相善,贬宜春太守。后御史罗希奭奉使杀韦坚、卢幼临、 裴敦复、李邕等于贬所,州县且闻希奭到,无不惶骇。希奭过宜春郡,适之闻其来, 仰药而死。

  子季卿,弱冠举明经,颇工文词。应制举,登博学宏词科,再迁京兆府鄠县尉。 肃宗朝,累迁中书舍人,以公事坐贬通州别驾。代宗即位,大举淹抑,自通州征为 京兆少尹。寻复中书舍人,拜吏部侍郎。俄兼御史大夫,奉使河南、江淮宣慰,振 拔幽滞,进用忠廉,时人称之。在铨衡数年,转右散骑常侍。季卿有宇量,性识博 达,善与人交,襟怀豁如。其在朝以进贤为务,士以此多之。大历二年卒,赠礼部 尚书。

  孙融,立性严整,善吏事。贞元十年,历官至渭州节度使卒。

  严挺之,华州华阴人。叔父方嶷,景云中户部郎中。挺之少好学,举进士。神 龙元年,制举擢第,授义兴尉。遇姚崇为常州刺史,见其体质昂藏,雅有吏干,深 器异之。及崇再入为中书令,引挺之为右拾遗。

  睿宗好乐,听之忘倦,玄宗又善音律。先天二年正月望,胡僧婆陀请夜开门燃 百千灯,睿宗御延喜门观乐,凡经四日。又追作先天元年大酺,睿宗御安福门楼观 百司酺宴,以夜继昼,经月余日。挺之上疏谏曰:

  微臣窃惟陛下应天顺人,发号施令,躬亲大礼,昭布鸿泽,孜孜庶政,业业万 几。盖以天下心为心,深戒安危之理,此诚尧、舜、禹、汤之德教也。奈何亲御城 门,以观大酺,累日兼夜,臣愚窃所未谕。

  夫酺者,因人所利,合醵为欢,无相夺伦,不至糜弊。且臣卜其昼,史册攸存, 君举必书,帝王重慎。今乃暴衣冠于上路,罗妓乐于中宵。杂郑、卫之音,纵倡优 之乐。陛下还淳复古,宵衣旰食,不矜细行,恐非圣德所宜。臣以为一不可也。谁 何警夜,伐鼓通晨,以备非常,存之善教。今陛下不深惟戒慎,轻违动息,重门弛 禁,巨猾多徒。倘有跃马奔车,流言骇叫,一尘听览,有累宸衷。臣以为二不可也。 且一人向隅,满堂不乐;一物失所,纳隍增虑。陛下北宫多暇,西墉暂临。青春日 长,已积埃尘之弊;紫微漏永,重穷歌舞之乐。倘令有司跛倚,下人饥倦,以陛下 近犹不恤,而况于远乎!圣情攸闻,岂不懔然只畏。臣以为三不可也。且元正首祚, 大礼频光,百姓颙颙,咸谓业盛配天,功垂旷代。今陛下恩似薄于众望,酺即过于 往年。王公贵人,各承微旨;州县坊曲,竞为课税。吁嗟道路,贸易家产,损万人 之力,营百戏之资。适欲同其欢,而乃遗其患,复令兼夜,人何以堪?臣以为四不 可也。

  《书》曰:“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况自去夏霪霖,经今亢旱,农乏收成, 市有腾贵。损其实,崇其虚,驰不急之务,扰方春之业。前代圣主明王,忽于细微 而成过患多矣,陛下可效之哉?伏望昼则欢娱,暮令休息,要令兼夜,恐无益于圣 朝。

  上纳其言而止。

  时侍御史任知古恃宪威,于朝行诟詈衣冠,挺之深让之,以为不敬,乃为台司 所劾,左迁万州员外参军。开元中,为考功员外郎。典举二年,大称平允,登科者 顿减二分之一。迁考功郎中,特敕又令知考功贡举事,稍迁给事中。时黄门侍郎杜 暹、中书侍郎李元纮同列为相,不叶。暹与挺之善,元纮素重宋遥,引为中书舍人。 及与起居舍人张咺等同考吏部等第判,遥复与挺之好尚不同,遥言于元纮。元纮诘 谯挺之,挺之曰:“明公位尊国相,情溺小人,乃有憎恶,甚为不取也。”词色俱 厉。元纮曰:“小人为谁?”挺之曰:“即宋遥也。”因出为登州刺史、太原少尹。 殿中监王毛仲使太原、朔方、幽州,计会兵马,事隔数年,乃牒太原索器仗。挺之 以不挟敕,毛仲宠幸久,恐有变故,密奏之。寻迁濮、汴二州刺史。挺之所历皆严 整,吏不敢犯,及莅大郡,人乃重足侧息。

  二十年,毛仲得罪赐死,玄宗思曩日之奏,擢为刑部侍郎,深见恩遇,改太府 卿。与张九龄相善,九龄入相,用挺之为尚书左丞,知吏部选,陆景融知兵部选, 皆为一时精选。时侍中裴耀卿、礼部尚书李林甫与九龄同在相位,九龄以词学进, 入视草翰林,又为中书令,甚承恩顾。耀卿与九龄素善,林甫巧密,知九龄方承恩 遇,善事之,意未相与。林甫引萧炅为户部侍郎,尝与挺之同行庆吊,客次有《礼 记》,萧炅读之曰:“蒸尝伏猎。”炅早从官,无学术,不识“伏腊”之意,误读 之。挺之戏问,炅对如初。挺之白九龄曰:“省中岂有‘伏猎侍郎。’”由是出为 岐州刺史,林甫深恨之。九龄尝欲引挺之同居相位,谓之曰:“李尚书深承圣恩, 足下宜一造门款狎。”挺之素负气,薄其为人,三年,非公事竟不私造其门,以此 弥为林甫所嫉。及挺之嘱蔚州刺史王元琰,林甫使人诘于禁中,以此九龄罢相,挺 之出为洺州刺史,二十九年,移绛郡太守。

  天宝元年,玄宗尝谓林甫曰:“严挺之何在?此人亦堪进用。”林甫乃召其弟 损之至门叙故,云“当授子员外郎”,因谓之曰:“圣人视贤兄极深,要须作一计, 入城对见,当有大用。”令损之取绛郡一状,云:“有少风气,请入京就医。”林 甫将状奏云:“挺之年高,近患风,且须授闲官就医。”玄宗叹叱久之。林甫奏授 员外詹事,便令东京养疾。

  挺之素归心释典,事僧惠义。及至东都,郁郁不得志,成疾。自为墓志曰: “天宝元年,严挺之自绛郡太守抗疏陈乞,天恩允请,许养疾归闲,兼授太子詹事。 前后历任二十五官,每承圣恩,尝忝奖擢,不尽驱策,驽蹇何阶,仰答鸿造?春秋 七十,无所展用,为人士所悲。其年九月,寝疾,终于洛阳某里之私第。十一月, 葬于大照和尚塔次西原,礼也。尽忠事君,叨载国史,勉拙从仕,或布人谣。陵谷 可以自纪,文章焉用为饰。遗文薄葬,敛以时服。”挺之与裴宽皆奉佛。开元末, 惠义卒,挺之服缞麻送于龛所。宽为河南尹,僧普寂卒,宽与妻子皆服缞绖,设次 哭临,妻子送丧至嵩山。故挺之志文云“葬于大照塔侧”,祈其灵祐也。挺之素重 交结,有许与,凡旧交先殁者,厚抚其妻子,凡嫁孤女数十人,时人重之。

  子武,广德中黄门侍郎、成都尹、剑南节度使。

  史臣曰:崔日用附会三思,以取高位,预讨韦氏,遂握重权。自言“吾一生行 事,皆临时制变,不必专守始谋”,信矣。与夫守死善道者,不可同年而语也。张 嘉贞虽不立田园,奈急于势利,朋比近习,杖姜皎、伷先,非中立之士也。萧嵩位 极中令,异政无闻,树破虏之勋,真致远之器。九龄文学政事,咸有所称,一时之 选也。适之临下虽简,在公克勤,惜乎不得其死也!挺之才略器识,不下诸公,耻 近权门,为人所恶,不登台辅,养疾宫僚。虽富贵在天,穷达有命,彼林甫者,诚 可投畀豺虎也。

  赞曰:开元之代,多士盈庭。日用无守,嘉贞近名。嵩、龄、适、挺,各有度 程。大位俱极,半惭德馨。

  魏知古,深州陆泽人。秉性正直,早有才名。二十岁中进士,授官著作郎,兼修国史。长安年中(703),他升迁任凤阁舍人、卫尉少卿。当时睿宗在藩国为相王,魏知古兼任相王府司马。神龙初年(705),他升任吏部侍郎,依旧兼修国史,不久晋升荣誉职位银青光禄大夫。第二年,母亲去世离职守孝,期满授晋州刺史。睿宗即位,以老臣召拜黄门侍郎,兼修国史。

  景云二年(711),他任右散骑常侍。睿宗女金仙、玉真二公主入道门,睿宗下令为她们各造一道观,当时正是夏季盛暑时节,还是不停工。魏知古上疏力谏,请求皇上“:以安养百姓为治政之本。为两公主造道观,原本是树功德来祈福佑。但建两道观之地,都是百姓的住宅,匆忙迫逼,令他们迁移,他们扶老携幼,投靠无门,怨叹于道路,这既背人事,也违天时,兴无用的劳作,重不急之事务,群心摇摇,众口藉藉。陛下为人之父母,心下怎么能安呢?况且国有简册,君王的一举一动都要记载,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因此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只有这样,国君的举动,才算是慎重的。小臣所在之职责就是谏诤,再加上拿着史笔,如写下陛下不合常礼的举动,后人会怎么看?臣认为盛暑修观不行。伏愿陛下俯顺人欲,仰察天意,降圣旨,下德音,速罢功役,在晚年能为民众造福。”睿宗未采纳魏知古的意见。不久,他又进谏:“臣闻百姓以君为天,君以百姓为本,百姓安定就是治政之理,根基稳固国家就安宁。自从陛下翦除凶逆,君临宝位,百姓仰慕其德,以为朝有新政。但现在风教衰败,日甚一日,府库空虚,人力凋敝,劳役不止,官员日增。现在朝廷各部门官差不多有二千余人,太府的布帛已尽,太仓的米粮难以供给,又加上给二位公主造道观这一非急务之役,臣先前请求停止这一劳役,但仍未停止。今年,前水灾后旱灾,五谷不熟,若到明年春天,一定有饥荒。陛下为人父母,想什么方法来拯救呢?疗饥拯溺,须及时。现在又加上突厥为患,时间很久了,他们本无礼仪,哪里会有诚信呢?今即使派遣使节,来请求结姻亲,但豺狼之人,哪里会稳定呢?他们乘中国饥虚,在和亲之际,倘若窥测侵犯,国家怎么提防呢?臣所论及之事,很是急切,伏愿陛下特垂详察。”睿宗嘉其恳切直言,不久命他为代理宰相。玄宗在当太子的时候,魏知古兼任左庶子。没多久,又迁任户部尚书,其他职务如故。第二年拜侍中。

  先天元年(712)冬,魏知古跟随玄宗在渭川打猎,因献诗讽喻:“曾闻复太康,五弟训禽荒;工后来冬狩,三驱盛礼张。顺时鹰隼击,讲事武功扬。奔走未及去,飞鸟岂暇翔。非熊从渭水,瑞雀想陈仓。此欲诚难纵,兹游不可常。子云陈羽猎,僖伯谏鱼棠。得失鉴齐楚,仁恩念禹汤。邕愿谅在宥,亭毒匪多伤。《辛甲》今为史,《虞箴》遂礼彰。”玄宗看了,亲笔加以褒扬:“诗,志之所凭借,写出自己的心怀,实际可以讽喻君王。因此扬雄陈述《羽猎》,马卿赋写《上林》,从诗经的《风》、《雅》,大都因此道理。我顷向温泉,观风省俗,时乘闲暇,畋猎于渭川,网开一面,展三驱之礼,亲自校猎,逐追鸟兽自乐。未料卿有箴规,无时不忘助我,不是真诚心怀,哪能如此?今赐卿五色绸五十段,用来表达我对箴规的奖励。”

  先天二年(713),魏知古封为梁国公。窦怀贞等将谋反,魏知古密奏此事。窦怀贞诛杀,玄宗赐知古实封二百户,彩绸五百段。仍觉得前面的赏赐太少,又亲下诏书:“魏知古去年七月以前,多次陈善道来助我,竭尽忠诚,奸臣有谋,事先奏其征兆。事君之节,良有可嘉。可加赐实封一百户。”这年冬天,玄宗派他到洛阳主持吏部尚书之事务,认为他很称职,并亲笔表扬他“能端本革弊,忘私徇公,正色而行,忠心不屈。镜面光净则妍媸都可反映出来,衡量已经做的事则轻重分得清清楚楚。朕远闻卿的政绩,很是称叹,今赐卿衣裳一套,以示我的关怀。”

  开元元年(713),官名改换,魏知古任黄门监。开元二年(714),魏知古还京,玄宗经常向他咨询,恩意很厚,不久又改任紫微令。姚崇很忌妒畏惧他,暗加诽谤,后改任工部侍郎,罢免了宰相之职。开元三年(715)去世。享年六十九岁。御史大夫宋王景闻知而叹息说:“叔向直道而行,有古之遗风;子产爱及后世,有古之遗风;能二者兼有的,恐怕应是魏公!”朝廷追赠幽州都督,谥号忠。

  魏知古当初任黄门侍郎时,上表推荐洹水县令吕太一、蒲州司功参军齐遆、前右内率府骑曹参军柳泽;到主持吏部尚书事务,又提拔人才用密县县尉宋遥、左补阙袁晖、右补阙封希颜、伊阙尉陈希然,后来这些人都一直处在清要地位,时论认为他有知人的好眼光。他有文集七卷。

  源乾曜,相州临漳人。隋朝比部侍郎源师的孙子。父源直心,高宗时曾任司刑太常伯,因犯错误流配岭南而去世。乾曜中进士,在景云年中(710),任谏议大夫。当时公卿百官三九射礼已久废,源乾曜却上疏道:“圣王教天下百姓,必制礼来正人情,人情正则家有孝子,国有忠臣。这一道理经久不衰,因为有理。因此君子三年不为礼,礼法一定会损坏;三年不为乐,乐一定崩坏。窃以为古代择士,先观射礼,来看清其和容之仪,并不是取一时之乐。关于射,可以区别正和邪,观德行,符合祭祀,打击敌人。古代圣王没有哪一个不相承袭的。臣窃见数年以来,射礼已废,有的因有关部门吝惜费用,便使大射有亏。臣愚以为所费的是财,所保全的却是礼。所以孔子说:‘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现在时代更新,天下清明,臣望大射之礼仪不要废弃,圣人之教,始终进行,这样,天下就幸甚。”源乾曜不久调任梁州都督。

  开元初年(713),..王府的官吏中有犯法的。玄宗令左右的人寻求一个能做王府长史的人,太常卿姜皎荐举源乾曜,说他公正清明有才干,因此被召见与玄宗交谈,源乾曜交谈得神清气爽,对答得有条不紊,玄宗很是赏识,便拜为少府少监,兼..王府长史。不久迁任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没多久,调任尚书左丞。开元四年冬,源乾曜任黄门侍郎,代理宰相职务。仅十天,又与姚元之一同罢免了宰相职务。

  当时玄宗要去洛阳,以源乾曜为京兆尹,为京师留守,源乾曜治政宽厚简朴,不严但合理。曾有仗内白鹰,因放飞时失其所在,玄宗令京兆官员捕捉。没多久在野外捕获,但那只白鹰挂在荆棘中死去,官吏都惧怕得罪,相顾失色。乾曜却慢慢地说:“事有巧的情况,死也有常理,主上仁明,应当不以此来罪责人。如果一定要处罚,我自认了,不须惧怕。”于是源乾曜便入朝自请失旨之罪,玄宗对所有情况全不问。大家佩服源乾曜临事不惧怕,并且能引过在己。他任京兆尹三年,政令始终如一。

  开元八年(720)春,又任黄门侍郎,代理宰相。不久又加银青光禄大夫,升任侍中。过了较长一段时间,源乾曜上疏“:臣见显要官员的家中都是谋求京中的职务,贤才之士多任外官,王道要公平,不应如此。臣有三男都在京城任职。望调出二人为外官,来协调均平之道。”玄宗同意这意见,于是把他的儿子源弼由河南府参军调出任绛州司功,源薭由太祝调任郑尉。玄宗同时还下旨“:源弼等人的父亲在朝廷任要职,但很是谦虚严己,他担心的是在官吏之中不能用才失序,带头显谦让之德,请求将自己的二子调外职。左传中不是说过吗‘:晋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晋国之人,于是大和。’道之能行,仁哪里会远呢?”因此令文武百官父子兄弟三人并在京师任职的,随自己通容,依年龄资历处理,由此公卿子弟有一百余人由京官调出。不久,又有上书者,认为“国之执政,休戚相关,若不稍加恩宠,怎么能让他们尽心尽力呢”?开元十年(722)十一月,玄宗下旨凡中书门下均共食实封三百户。这一实封是由源乾曜和张嘉贞开始的。

  源乾曜后又从玄宗东往泰山封禅,拜尚书左丞相,仍兼侍中。乾曜在执政的十年中,张嘉贞、张说相继任中书令,源乾曜不与他们争权,每事必推让。到李元..、杜暹主持政事,源乾曜便不参议,只是同意签名而已。当初,源乾曜由姜皎所引荐,才被重用。等姜皎获罪,被张嘉贞排挤,源乾曜竟然不相救援,当时人们以此讥讽源乾曜。开元十七年(729)秋,停止了他兼任的侍中职务。这年秋天,迁任太子少师,他以他的祖父名字为师而坚决辞谢,便任太子少傅,封安阳郡公。开元十九年(732),玄宗到东都洛阳,源乾曜以年老多病,不堪随从,而留在京城养病。这年冬天去世。诏追赠幽州大都督。玄宗在洛阳城南门举哀,停止朝会两天。

  杜暹,濮州濮阳人。父杜承志,在武则天称帝之初做过监察御史。当时,怀州刺史李文日柬为皇枝近属,被仇人所告,杜承志为他辩解。不久,李文日柬获罪,杜承志也受牵连,贬为方义县令。后又任天官员外郎。接着来俊臣等罗织罪名,陷害无辜扩大化,杜承志恐惧,便称病离官还乡,在家中去世。

  自杜暹的高祖父到杜暹,五代同居,杜暹特别恭敬长辈,对继母孝顺,闻名乡里。开始,中举授婺州参军,任满将还乡,州吏赠送他万余张纸,杜暹只接受了一百张,其余全还给他们。当时他的同僚来告别的,见了叹道:“这与过去清廉的官吏接受一个大钱,有什么不同?”不久,杜暹授郑县县尉,又以清廉节俭为世人称扬。华州司马杨孚,公正耿直之官,他很赏识看重杜暹。不久杨孚升任大理正,杜暹因公事受牵累送法司断罪,杨孚对人说“:如果这样好的县尉都获罪,那么公正清廉之士怎么不灰心呢?”并特此向执政推荐杜暹,由此杜暹授大理评事。

  开元四年(716),杜暹升任监察御史,前往碛西屯田驻军。正碰上安西副都护郭虔馞和西突厥可汗史献、镇守使刘遐庆等不和,互相上奏指责。朝廷令杜暹查其实际情况。当时杜暹已在返回途中,已到凉州。他接到诏令又往碛西,进入突骑施,来考核郭虔馞等错误实况。藩人送给他黄金,杜暹坚决不受,左右的人说“:公远道出使这边远的地方,不可失藩人的情。”杜暹不得已,接受了。后将黄金埋下,出境以后,才通知藩人去收取。藩人大惊,过沙漠追赶不到,才罢了。杜暹后升任给事中,因继母去世守丧而离职。开元十二年(724),安西都护张孝嵩调任太原尹,有人推荐杜暹出使安西,因藩人伏其清正廉洁办事慎重,很佩服他,于是特殊对待,升拜黄门侍郎,兼安西副大都护。杜暹单骑赴任。第二年,于阗王尉迟眺私下勾结突厥和一些藩国图谋叛乱,杜暹秘密探知其谋,便带兵逮捕并处死,诛其党羽五十余人,另外立了君长,于阗才安定下来。杜暹以功特加授光禄大夫的荣誉职务。杜暹在安西四年,安抚将士,不怕劳苦,很得汉人和各族人的爱戴。

  开元十四年,朝廷任命杜暹代理宰相,并派中使前往迎接。玄宗见他,赐绢二百匹,马一匹,住宅一区。后来他与李元..不和,罢免了宰相,出任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后又历任魏州刺史、太原尹。开元二十年(732),玄宗到北都,拜杜暹为户部尚书,便令扈从入京。到东都,任杜暹为京都留守。杜暹抽调值班的卫士,修缮三宫,加固城池,亲自巡逻检查,从不懈怠。玄宗得知此情特嘉奖他,赐敕书道“:卿一向以清廉耿直,加之勤奋能干出名。自从委任为留守,每事多能,治政使下属整肃,恩惠能施及百姓。城池宫室,时时修饰,很有成绩,也不过分劳累人力。甚善甚善,很慰我心。”不久代李林甫为礼部尚书,封魏县侯。开元二十八年(740)病逝,享年六十余岁,诏赠尚书右丞相。

  杜暹在家孝敬长辈爱弟妹,对他继母弟杜昱爱抚甚厚,但是昱平素不学无术,每当朝谈论,言谈肤浅。杜暹常以公正清廉勤劳节俭为己任,有时也有免不过情分而为的事。他二十岁就自己发誓不受亲友馈赠,一生如此。到去世时,玄宗很怜惜,派中使就家中吊丧,赐绢三百匹。尚书省和老同僚,也赠财物助丧葬,他的儿子遵父亲生前的教导,皆拒绝不受。太常给杜暹谥号为贞肃。右司员外郎刘同升、都官员外郎韦廉以杜暹有忠孝之美,认为所谥没有完全表现他的品行,建议更改。太常博士裴总坚持说:“杜尚书因居丧受职,虽然为了国家,但不能称孝,请依旧为定。”他的儿子杜孝友上到朝廷向玄宗陈诉,才令所司仔细审定,终于谥贞孝。

  韩休,京兆长安人。伯父韩大敏,在武则天称帝之初为凤阁舍人。当时梁州都督李行褒为部下诬告,说他有反意。武则天令韩大敏到梁州审理。有人对韩大敏说“:李行褒是李姓的近属,太后的本意就是要除掉他们,你不小心而违逆了她的旨意,祸将不小,不可不为自身考虑。”韩大敏说“:哪里有求自身安全而陷人非罪的?”竟上奏为李行褒申雪。武则天又命御史复审,便构成其罪。韩大敏因审案失情而有罪,这一罪与知反不告等同,因此赐死于家中。韩休的父亲韩大智,官至洛州司功。

  韩休早年,词学很好。初应举,授桃林县丞。又在举贤良时,唐玄宗亲自在春宫问国政治理,韩休与校书郎赵冬曦同时中举人,授左补阙。不久被任为主爵员外郎,历任中书舍人、礼部侍郎,兼主管制诰,后外任虢州刺史。当时虢州因地在两京之间,皇上总在京都或东都,是最近的州,所以常常被支派税草来充实未用的马厩。韩休奏请税草能均配各州,中书令张说驳道:“如果独免虢州,就要移给另外的州,作为地方官欲为私惠,就国情而论本来不可依从。”于是下令不许。韩休又将上奏,僚吏说:“连续上奏一定会违逆执政之意。”韩休说“:为刺史不能救百姓之弊,怎么来治政!如一定会逆上得罪,我也心甘情愿。”韩休竟坚持提出而获免治罪。过了一年多,以母丧离职,坚持陈述诚心要求终丧礼,得到同意。守丧完,韩休授工部侍郎,仍主管制诰,升迁尚书右丞。

  开元二十一年(733),侍中裴光庭去世,玄宗令肖嵩推荐贤人来代替裴光庭。肖嵩很是称扬韩休心志和品行,于是便拜黄门侍郎,任代理宰相。韩休生性耿直,不会趋炎附势,任职后,很符当时民望。不久,有万年尉李美玉得罪,上特令流配岭外,韩休上奏说:“李美玉小官,所犯的又不是大罪,现今朝廷有大罪,尚不能去,怎么能舍大而取小呢!臣窃以为金吾大将军程伯献,恃皇上的恩宠,任职贪图财利,住宅车马,超越身份过分放纵。臣请先出程伯献,然后给李美玉治罪。”玄宗开始不同意。韩休坚持提意见“:李美玉这样的小官都不能容,那么像程伯献这样的巨猾怎能不问!陛下如不出程伯献,臣就不敢奉诏流放李美玉。”玄宗认为韩休率直忠诚,就同意了。当初,肖嵩认为韩休柔和易控制,所以引荐他。韩休既主政事,对肖嵩的意见多有矫正,于是他与韩休不和,宋王景闻知说“:未料道韩休竟能如此,这真是仁者之勇啊!”

  这年夏天,韩休加银青光禄大夫的职称,十二月,调任工部尚书,罢免宰相职务。开元二十四年(736),调任太子少师,封宜阳子。开元二十七年病卒。年六十八岁。追赠扬州大都督,谥号文忠。宝应元年(762)重赠太子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