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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六

翻译 原文

  ○薛播 鲍防 李自良 李说 严绶 萧昕 杜亚 王纬 李若初 于颀卢徵 杨凭 郑元 杜兼 裴玢 薛伾

  薛播,河中宝鼎人,中书舍人文思曾孙也。父元晖,什邡令,以播赠工部郎中。 播,天宝中举进士,补校书郎,累授万年县丞、武功令、殿中侍御史、刑部员外郎、 万年令。播温敏,善与人交,李栖筠、常衮、崔祐甫皆引擢之。及祐甫辅政,用为 中书舍人。出汝州刺史,以公事贬泉州刺史。寻除晋州刺史,河南尹,迁尚书左丞, 转礼部侍郎。遇疾,贞元三年卒,赠礼部尚书。

  初,播伯父元暧终于隰城丞,其妻济南林氏,丹阳太守洋之妹,有母仪令德, 博涉《五经》,善属文,所为篇章,时人多讽咏之。元暧卒后,其子彦辅、彦国、 彦伟、彦云及播兄据、扌并早孤幼,悉为林氏所训导,以至成立,咸致文学之名。 开元、天宝中二十年间,彦辅、据等七人并举进士,连中科名,衣冠荣之。

  鲍防,襄州人。幼孤贫,笃志好学,善属文。天宝末举进士,为渐东观察使薛 兼训从事,累至殿中侍御史。入为职方员外郎,改太原少尹,正拜节度使。入为御 史大夫,历福建、江西观察使,征拜左散骑常侍。扈从奉天,除礼部侍郎,寻迁工 部尚书致仕。

  防历洪、福、京兆,皆有政声,唯总戎非所宜,而谬执兵柄。以太原革车胡骑 雄杂,而回鹘深入寇,防出拒战,为虏所败。为礼部侍郎时,尝遇知杂侍御史窦参 于通衢,导骑不时引避,仆人为参所鞭;及参秉政,遽令致仕。防谓亲友曰:“吾 与萧昕之子齿,而与昕同日悬车,非朽迈之致,以余忿见废。”防文学旧人,历职 中外,不因罪戾,而为俗吏所摈,竟以愤终。众颇悯防而咎参,故参之败不旋踵, 非不幸也。

  李自良,兗州泗水人。初,禄山之乱,自良从兗郓节度使能元皓,以战功累授 右卫率。后从袁傪讨袁晁陈庄贼,积功至试殿中监,隶浙江东道节度使薛兼训。兼 训移镇太原,自良从行,授河东军节度押衙。兼训卒,鲍防代,又事防为牙将。会 回鹘入寇,防令大将焦伯瑜、杜荣国将兵击之。自良谓防曰:“回鹘远来求战,未 可与争锋。但于归路筑二垒,以兵守之,坚壁不动,虏求战不得,师老自旋。俟其 返昪,即乘之,纵不甚捷,虏必狼狈矣。二垒厄其归路,策之上也。”防不从, 促伯瑜等逆战,遇虏于百井。伯瑜等大败而还,由是稍知名。马燧代防为帅,署奏 自良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仍为军候。自良勤恪有谋,燧深委信之。建中年,田 悦叛,燧与抱真东讨;自良常为河东大将,摧锋陷阵,破田悦。及讨李怀光于河中, 自良专河东军都将,前后战绩居多。燧之立功名,由自良协辅之力也。

  贞元三年,从燧入朝,罢燧兵权,德宗欲以自良代燧。自良恳辞事燧久,不欲 代为军帅,物议多之,乃授右龙武大将军。德宗以河东密迩胡戎,难于择帅,翌日, 自良谢,上谓之曰:“卿于马燧存军中事分,诚为得礼,然北门之寄,无易于卿。” 即日拜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支度营田观察使。 在镇九年,以简俭守职,军民胥悦。虽出身戎伍,动必循法,略不以暴戾加人。十 一年五月,卒于军,年六十三,上甚嗟惜之,废朝一日,赠左仆射,赙布帛米粟有 差。

  李说,淮安王神通之裔也。父遇,天宝中为御史中丞。说以门廕历仕,累佐使 幕。马燧为河阳三城、太原节度,皆辟为从事。累转御史郎官,御史中丞,太原少 尹,出为汾州刺史。节度使李自良复奏为太原少尹、检校庶子、兼中丞。

  贞元十一年五月,自良病,凡六日而卒。匿丧,阳言病甚,数日发丧。先是, 都虞候张瑶久在军,素得士心,尝请假迁葬,自良未许。至是,说与监军王定远谋, 乃给瑶假,以大将毛朝阳代瑶,然后遣使告自良病。中使第五国珍自云、朔使还, 过太原,闻自良病,中使迟留信宿。自良卒,国珍急驰至京,先说使至。乃下制以 通王领河东节度大使,以说为行军司马,充节度留后、北都副留守;仍令国珍赍说 官告及军府将吏部内刺史等敕书三十余通往太原宣赐,军中始定。

  定远恃立说之功,颇恣纵横,军政皆自专决,仍请赐印。监军有印,自定远始 也。定远既得印,益暴,将吏辄自补授,说浸不欢,遂成嫌隙。是岁七月,定远署 虞候田宏为列将,以代彭令茵。令茵不伏,扬言曰:“超补列将,非功不可,宏有 何功,敢代予任!”定远闻而含怒,召令茵斩之,埋于马粪之中。家人请尸,不与, 三军皆怨。说具以事闻。德宗以定远有奉天扈从之功,恕死停任。制未至,定远怒 说奏闻,趋府谋杀说,升堂未坐,抽刀刺说,说走而获免。定远驰至府门,召集将 吏,于箱中陈敕牒官告二十余轴,示诸将曰:“有敕,令李景略知留后,遣说赴京, 公等皆有恩命。”指箱中示之,诸将方拜抃,大将马良辅呼而麾众曰:“箱中皆监 军旧官告,非恩命也,不可受,但备急变尔。”定远知事败,走登乾阳楼,召其部 下将卒,多不之应。比夜,定远坠城下槎枿,伤而不死。寻有诏削夺,长流崖州。 大将高迪等同其谋,说皆斩之。寻正拜河东节度使,检校礼部尚书。

  说在镇六年,初勤心吏职,后遇疾,言语行步蹇涩,不能录军府之政,悉监军 主之。又为孔目吏宋季等欺诳,军政事多隳紊,如此累年。十六年十月卒,年六十 一,废朝一日,赠左仆射。

  是月,制以河东节度行军司马郑儋检校工部尚书,兼太原尹、御史大夫、河东 节度度支营田观察等使、北都留守,在任不期年而卒。

  严绶,蜀人。曾祖方约,利州司功。祖挹之,符离尉。父丹,殿中侍御史。绶, 大历中登进士第,累佐使府。贞元中,由侍御史充宣翕团练副使,深为其使刘赞委 遇,政事多所咨访。十二年,赞卒,绶掌宣歙留务,倾府藏以进献,由是有恩,召 为尚书刑部员外郎。天下宾佐进献,自绶始也。

  未几,河东节度使李说婴疾,事多旷弛,行军司马郑儋代综军政;既而说卒, 因授儋河东节度使。是时姑息四方诸侯,未尝特命帅守,物故即用行军司马为帅, 冀军情厌伏。儋既为帅,德宗选朝士可以代儋为行军司马者。因绶前日进献,上颇 记之,故命检校司封郎中,充河东行军司马。不周岁,儋卒,迁绶银青光禄大夫、 检校工部尚书,兼太原尹、御中大夫、北都留守,充河东节度支度营田观察处置等 使。元和元年,杨惠琳叛于夏州,刘辟叛于成都,绶表请出师讨伐。绶悉选精甲, 付牙将李光颜兄弟,光颜累立战功。蜀、夏平,加绶检校尚书左仆射。寻拜司空, 进阶金紫,封扶风郡公。绶在镇九年,以宽惠为政,士马蕃息,境内称治。

  四年,入拜尚书右仆射。绶虽名家子,为吏有方略,然锐于势利,不存名节, 人士以此薄之。尝预百僚廊下食,上令中使马江朝赐樱桃。绶居两班之首,在方镇 时识江朝,叙语次,不觉屈膝而拜,御史大夫高郢亦从而拜。是日,为御史所劾, 绶待罪于朝,命释之。翌日,责江朝,降官一等。寻出镇荆南,进封郑国公。有溆 州蛮首张伯靖者,杀长吏,据辰、锦等州,连九洞以自固,诏绶出兵讨之。绶遣部 将李忠烈赍书晓谕,尽招降之。

  九年,吴元济叛,朝议加兵,以绶有弘恕之称,可委以戎柄,乃授山南东道节 度使,寻加淮西招抚使。绶自帅师压贼境,无威略以制寇;到军日,遽发公藏以赏 士卒,累年蓄积,一旦而尽。又厚赂中贵人以招声援。师徒万余,闭壁而已,经年 无尺寸功。裴度见上,屡言绶非将帅之才,不可责以戎事,乃拜太子少保代归。寻 检校司空。久之,进位太傅,食封至三千户。长庆二年五月卒,年七十七,诏赠太 保。

  绶材器不逾常品,事兄嫂过谨,为时所称。常以宽柔自持,位跻上公,年至大 耋,前后统临三镇,皆号雄籓,所亲士亲睹为将相者凡九人,其贵寿如此。

  萧昕,河南人。少补崇文进士。开元十九年,首举博学宏辞,授阳武县主簿。 天宝初,复举宏辞,授寿安尉,再迁左拾遗。昕尝与布衣张镐友善,馆而礼之,表 荐之曰:“如镐者,用之则为王者师,不用则幽谷一叟尔。”玄宗擢镐拾遗,不数 年,出入将相。及安禄山反,昕举赞善大夫来瑱堪任将帅;思明之乱,瑱功居多。 累迁宪部员外郎,为副元帅哥舒翰掌书记。潼关败,间道入蜀,迁司门郎中。寻兼 安陆长史,为河南等道都统判官。迁中书舍人,兼扬府司马,佐军仍旧,入拜本官, 累迁秘书监。代宗幸陕,昕出武关诣行在,转国子祭酒。大历初,持节吊回鹘。时 回鹘恃功,廷诘昕曰:“禄山、思明之乱,非我无以平定,唐国奈何市马而失信, 不时归价?”众皆失色。昕答曰:“国家自平寇难,赏功无丝毫之遗,况邻国乎! 且仆固怀恩,我之叛臣,乃者尔助为乱,联西戎而犯郊畿;及吐蕃败走,回纥悔惧, 启颡乞和。非大唐存念旧功,则当匹马不得出塞矣!是回纥自绝,非我失信。”回 纥惭退,加礼以归,为常侍。十二年。硃泚之乱,徒步出城,泚急求之,亡窜山谷 间。至奉天,迁太子少傅。贞元初,兼礼部尚书,寻复知贡举。五年,致仕。七年, 卒于家,年九十,废朝,谥曰懿。

  杜亚,字次公,自云京兆人也。少颇涉学,善言物理及历代成败之事。至德初, 于灵武献封章,言政事,授校书郎。其年,杜鸿渐为河西节度,辟为从事,累授评 事、御史。后入朝,历工、户、兵、吏四员外郎。永泰末,剑南叛乱,鸿渐以宰相 出领山、剑副元帅,以亚及杨炎并为判官。使还,授吏部郎中、谏议大夫。炎为礼 部郎中、知制诰、中书舍人。亚自以才用合当柄任,虽为谏议大夫,而心不悦。李 栖筠承恩,众望必为宰相,亚厚结之。元载得罪,亚与刘晏、李涵等七人同鞫讯之。 载死之翌日,亚迁给事中、河北宣慰使。宰相常衮亦不悦亚,岁余,出为洪州刺史、 兼御史中丞、江西都团练观察使。

  德宗初嗣位,励精求贤,令中使召亚。亚自揣必以宰辅见征,乃促程而进,累 路与人言议,语及行宰相事方面,或以公事谘祈,亚皆纳之。既至,帝微知之,不 悦;又奏对辞旨疏阔,出为陕州观察使兼转运使。寻迁河中、晋、绛等州防御观察 使。杨炎作相,刘晏得罪,亚坐贬睦州刺史。

  兴元初,召拜刑部侍郎。出为扬州长史、兼御史大夫、淮南节度观察使。时承 陈少游征税烦重,奢侈僭滥之后,又新遭王绍乱兵剽掠;淮南之人,望亚之至,革 刬旧弊,冀以康宁。亚自以材当公辅之选,而联出外职,志颇不适,政事多委参佐, 招引宾客,谈论而已。扬州官河填淤,漕輓堙塞,又侨寄衣冠及工商等多侵衢造宅, 行旅拥弊。亚乃开拓疏启,公私悦赖,而盛为奢侈。江南风俗,春中有竞渡之戏, 方舟并进,以急趋疾进者为胜。亚乃令以漆涂船底,贵其速进;又为绮罗之服,涂 之以油,令舟子衣之,入水而不濡。亚本书生,奢纵如此,朝廷亟闻之。

  贞元五年,以户部侍郎窦觎为淮南节度代亚。亚犹以旧望,窦觎甚畏之。改检 校吏部尚书,判东都尚书省事,充东都留守、都防御使。既病风,尚建利以固宠, 奏请开苑内地为营田,以资军粮;减度支每年所给,从之。亚不躬亲部署,但委判 官张荐、杨晪。初,奏请取荒地营田,其苑内地堪耕食者,先为留司中官及军人等 开垦已尽。晋计急,乃取军中杂钱举息与畿内百姓,每至田收之际,多令军人车牛 散入村乡,收敛百姓所得菽粟将还军。民家略尽,无可输税,人多艰食,由是大致 流散。乃厚赂中官,令奏河南尹无政,亚自此亦规求兼领河南尹,事不果。帝渐知 虚诞,乃以礼部尚书董晋代为东都留守,召亚还京师。既风疾渐深,又患脚膝,不 任朝谒。贞元十四年卒于家,年七十四,赠太子少傅。

  王纬,字文卿,太原人也。祖景,司门员外、莱州刺史。父之咸,长安尉;与 昆弟之贲、之涣皆善属文。之咸以纬贵,故累赠刺史。纬举明经,又书判入等,历 长安尉,出佐使府,授御史郎官,入朝为金部员外郎、剑南租庸使、检校司封郎中、 彭州刺史、检校庶子、兼御史中丞、西川节度营田副使。初,大历中,路嗣恭为江 西观察使,陷害判官李泌,将诛之;纬亦为路嗣恭判官,说谕救解,获免。贞元三 年,泌为相,擢授纬给事中。未数日,又擢为润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浙江西道都 团练观察使。十年,加御史大夫,兼诸道盐铁转运使。三岁,加检校工部尚书。纬 性勤俭,历官清洁,而伤于苛碎,多用削刻之吏,督察巡属,人不聊生。贞元十四 年卒,年七十一,废朝一日,赠太子少保。

  李若初,赵郡人。贞观中并州长史、工部侍郎弘节之曾孙也。祖道谦,太府卿。 若初少孤贫,初为转运使刘晏下微冗散职;晏判官包佶重其勤干,以女妻之。历陈 州太康令。刺史李芃初莅官,若初献计,请收敛羡余钱物,交结权贵,芃厚遇之。 累岁,芃迁河阳三城使,奏若初为从事,军中之事,多以委之。累授检校郎中、兼 中丞、怀州刺史。转虢州刺史,坐公事为观察使劾奏,免归。久之,出为衢州刺史, 迁福州刺史、兼御史中丞、福建都团练使。寻迁越州刺史、浙江东道都团练观察使。 十四年秋,代王纬为润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江都团练观察、诸道盐铁转运使。 善于吏道,性严强,力束敛下,吏人甚畏服。方整理盐法,颇有次叙。贞元十五年, 遇疾卒,废朝一日,赠礼部尚书。

  于颀,字休明,河南人也。父庭谓,济王府仓曹,累赠尚书左仆射。颀少以吏 事闻,累授京兆府士曹,为尹史翙所赏重。翙出镇襄、汉,奏为御史,充判官。翙 为乱兵所杀,颀挺出收葬遗骸,时人义之。度支使第五琦署为河东租庸使,累授凤 翔少尹、度支郎中、兼御史中丞、转运租庸粮料盐铁等使。颀因奏移转运汴州院于 河阴,以汴州累遇兵乱,散失钱帛故也。元载为诸道营田使,又署为郎官,令于东 都、汝州开置屯田。历户部侍郎、秘书少监、京兆尹、太府卿,代杜济为京兆尹。

  及为大官,好任机数,专候权要,朝列中无势利者,视之蔑如也。曲事元载, 亲昵之。而为政苛细无大体;丁所生母忧罢。及载得罪后,出为郑州刺史,迁河南 尹,以无政绩代还。时征汾州刺史刘暹。暹刚肠嫉恶,历典数州,皆为廉使畏惧。 宰相卢杞恐暹为御史大夫,亏沮己之所见,遽称荐颀为御史大夫,以其柔佞易制也。 从幸奉天,改左散骑常侍,历左千牛上将军,徙大理卿、太子少保、工部尚书。因 入朝仆地,为金吾仗卫掖起,改太子少师致仕。贞元十五年卒,时年七十四。

  卢徵,范阳人也,家于郑之中牟。少涉猎书记。永泰中,江淮转运使刘晏辟为 从事,委以腹心之任,累授殿中侍御史。晏得罪,贬珍州司户。元琇亦晏之门人, 兴元中,为户部侍郎、判度支,荐徵为京兆司录、度支员外。琇得罪,坐贬为信州 长史。迁信州刺史。入为右司郎中,骤迁给事中。户部侍郎窦参深遇之,方倚以自 代。贞元八年春,同州刺史阙,参请以尚书左丞赵憬补之,特诏用徵,以间参腹心 也。数岁,转华州刺史。徵冀复入用,深结托中贵,厚遗之。故事,同、华以近地 人贫,每正至端午降诞,所献甚薄;徵遂竭其财赋,每有所进献,辄加常数,人不 堪命。疾病卧理者数年,贞元十六年卒,时年六十四。

  杨凭,字虚受,弘农人。举进士,累佐使府。征为监察御史,不乐检束,遂求 免。累迁起居舍人、左司员外郎、礼部兵部郎中、太常少卿、湖南江西观察使,入 为左散骑常侍、刑部侍郎、京兆尹。凭工文辞,少负气节;与母弟凝、凌相友爱, 皆有时名。重交游,尚然诺,与穆质、许孟容、李鄘、王仲舒为友,故时人称杨、 穆、许、李之友,仲舒以后进慕而入焉。性尚简傲,不能接下,以此人多怨之。及 历二镇,尤事奢侈。

  元和四年,拜京兆尹,为御史中丞李夷简劾奏凭前为江西观察使赃罪及他不法 事,敕付御史台覆按,刑部尚书李鄘、大理卿赵昌同鞫问台中。又捕得凭前江西判 官、监察御史杨瑗系于台,复命大理少卿胡珦、左司员外郎胡证、侍御史韦顗同推 鞫之。诏曰:“杨凭顷在先朝,委以籓镇,累更选用,位列大官。近者宪司奏劾, 暴扬前事,计钱累万,曾不报闻,蒙蔽之罪,于何逃责?又营建居室,制度过差, 侈靡之风,伤我俭德。以其自尹京邑,人颇怀之,将议刑书,是加愍恻。宜从遐谴, 以诫百僚,可守贺州临贺县尉同正,仍驰驿发遣。”先是,凭在江西,夷简自御史 出,官在巡属。凭颇疏纵,不顾接之。夷简常切齿。及凭归朝,修第于永宁里,功 作并兴,又广蓄妓妾于永乐里之别宅,时人大以为言。夷简乘众议,举劾前事,且 言修营之僭,将欲杀之。及下狱,置对数日,未得其事。夷简持之益急,上闻,且 贬焉,追旧从事以验。自贞元以来居方镇者,为德宗所姑息,故穷极僭奢,无所畏 忌。及宪宗即位,以法制临下,夷简首举凭罪,故时议以为宜;然绳之太过,物论 又讥其深切矣。

  郑元,举进士第,累迁御史中丞。贞元中为河中节度使杜确行军司马。确卒, 遂继为节度使,入拜尚书左丞。元和二年,转户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判度支。三 年春,迁刑部尚书,兼京兆尹。九月,复判度支,依前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元 性严毅,有威断,更践剧任,时称其能。元和四年,以疾辞职,守本官,逾月卒。

  杜兼,京兆人,贞观中宰相杜正伦五代孙。举进士,累辟诸府从事,拜濠州刺 史。兼性浮险,豪侈矜气。属贞元中德宗厌兵革,姑息戎镇,至军郡刺史,亦难于 更代。兼探上情,遂练卒修武,占召劲勇三千人以上闻,乃恣凶威。录事参军韦赏、 团练判官陆楚,皆以守职论事忤兼,兼密诬奏二人通谋,扇动军中。忽有制使至, 兼率官吏迎于驿中,前呼韦赏、陆楚出,宣制杖杀之。赏进士擢第,楚兗公象先之 孙,皆名家,有士林之誉;一朝以无罪受戮,郡中股栗,天下冤叹之。又诬奏李籓, 将杀之,语在籓事中。故兼所至,人侧目焉。元和初,入为刑部、吏部郎中,拜给 事中,除金商防御使,旋授河南少尹、知府事,寻正拜河南尹。皆杜佑在相位所借 护也。元和四年,卒于官。

  裴玢,京兆人。五代祖疏勒国王绰,武德中来朝,授鹰扬大将军,封天郡公, 因留阙下,遂为京兆人。玢初为金吾将军论惟明

  傔,德宗幸奉天,以战功封忠义郡王。惟明镇鄜坊,累署玢为都虞候。后节度 王栖曜卒,中军将何朝宗谋作乱,中夜纵火,玢匿身不救火,迟明而擒朝宗。德宗 发三司使按问,竟斩朝宗及行军司马崔辂,以同州刺史刘公济为节度使,以玢为坊 州长史、兼侍御史,充行军司马。明年,公济卒,拜玢鄜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 节度观察等使。三年,改授山南西道节度观察等使。

  玢历二镇,颇以公清苦节为政;不交权幸,不务贡献,蔬食敝衣,居处才避风 雨,而廪库饶实,三军百姓安业,近代将帅无比焉。及绵疾辞位,请归长安。元和 七年卒,年六十五,赠尚书左仆射,谥曰节。

  薛伾,胜州刺史涣之子。尚父汾阳王召置麾下,著名于诸将间。左仆射李揆使 西蕃,伾为将从役。时贼泚之难,昆夷赴义,伾驰骑乡导,至于武功,擢授左威卫 将军。使绝域者前后数四,累迁左金吾卫大将军、检校工部尚书、兼将作监,出为 鄜坊观察使。元和八年,卒于官,赠潞州大都督。

  史臣曰:薛播温敏有文,鲍防董戎无术,李、严太原之政,可谓美矣。萧昕抱 则哲之知,杜亚怀非次之望。王纬清洁而伤苛碎,若初善理而性刚严。于颀好任机 权,趋附势利。卢徵厚敛货贿,结托中人。杨凭好奢,郑元有断。杜兼杀戮端士, 怙乱邀君。裴玢发奸谋,安民和众。而玢敝衣粝食,不交权幸,帑庾咸实,郡邑以 宁。若夫君子无求备于人,舍短从长,彰善瘅恶,则裴玢之善,抑之更扬;杜兼之 恶,欲盖而彰耳。

  董晋,字混成,河中虞乡人。明经科殿试及第。至德初年,肃宗从灵武抵达彭原,董晋上书谒见,授校书郎、翰林待制,再调任卫尉丞,出任汾州司马。不久,刺史崔圆改任淮南节度使,奏请董晋以本职代理殿中侍御史,充任判官。不久又归任御史台,授原职,升为侍御史、主客员外郎、祠部郎中。大历年间,兵部侍郎李涵护送崇徽公主出使回纥,奏请董晋为判官,出使归来,官拜司勋郎中。历任秘书太府太常少卿监、左金吾将军。十日后,德宗即位,董晋改任太常寺卿,升为右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知台事。因清廉、勤恳、谨慎,所以擢升很快。不久又任华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潼关防御使。许久以后,又加授兼御史大夫。朱氵此在京师建伪号谋反,派遣凶党仇敬、何望之侵逼华州,董晋奔逃到皇上所在地,被授为国子祭酒,随即被派往恒州宣旨慰劳将士。随圣驾返回京师后,升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改任尚书左丞。当时尚书右丞元..担任度支使,被韩氵晃排挤而遭贬黜,董晋很愤恨,面见宰相极力辩说元..无罪,满朝都称赞他。再度被拜为太常寺卿。

  贞元五年(789)沈房升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当时政事决定权在窦参手中,董晋只是受诏书、等候决定而已。金吾卫将军沈房有弟亡故,董晋脱去公服,穿着丧服入阁,皇上问宰相这事是否合制,宰相回答说:“依照规定,朝官有丧朝一年之内的丧事,允许穿无纹彩的粗绸,不应着浅色衣。”皇上问:“南衙班列怎么也有这个规矩呢?”回答说:“承袭旧制而如此。”皇上又向董晋询问古代冠冕制度,董晋回答道:“古人穿衣着冠,一动便有佩玉碰撞的响声,是用以节制步履。《礼》云‘堂上行走脚步要相连,堂下行走脚步要放开’,就是说要极其恭敬。行走有常规,在国君面前的礼节,走路时小步快行而已。如今有人行走如奔跑以致跌倒,这是极不恭敬谨慎的。在服饰规格上,朝官都是绫罗袍巾,五品以上佩金玉带,取其用文彩装饰以敬奉皇上之意。因此,夏禹平时粗衣粗食,而祭服却要求华美,无论君王和亲人都一样对待。从前尚书郎口含香物,老莱子彩服娱亲,都是这个意思。穿粗绸衣,是不合古制的。”皇上深表赞同,便下诏说:“常参官入内阁,不得快步行走;一周年以下的服丧,禁止着丧服参加朝会。”又命朝官各自穿戴本品级的绫罗袍巾和金玉腰带。董晋对于礼学如此精通。

  窦参骄傲自大十分严重,皇上渐渐厌恶他。贞元八年(792),窦参暗示董晋保奏他的侄儿给事中窦申为吏部侍郎,皇上严肃地说:“难道不是窦参要你上奏的吗?”董晋不敢隐瞒。皇上便询问窦参的过失,董晋详细禀奏。十天以后,窦参被贬官,董晋忧惧,屡次上表辞职。贞元九年(793)夏,改任礼部尚书、兵部尚书、东都留守、东都畿汝州都防御使。

  适遇汴州节度使李万荣病重,其子李..作乱,朝廷便任命董晋为检校左仆射、同平章事,兼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营田使、汴宋观察使。董晋受命之后,只率领幕僚、侍从等十余人,完全不召集兵马。到郑州后,宣武军应前来迎接的将吏无一人来到。董晋的随行人员及郑州官吏都感到害怕,一起劝董晋道:“邓惟恭趁李万荣疾病严重,便总揽了军州的事务。现在相公来到这里,他还不派人迎候,幕后的情况怎能预料呢。恐怕必须暂且延缓一下,以等待事态的发展变化。”董晋道:“既然奉诏为汴州节度使,就应依旨赴任,怎能随便停留呢!”大家都担心会遭不测,惟独董晋安详镇静。离汴州还有十多里,邓惟恭才来迎接,董晋令他不要下马。进入汴州城后,董晋把军政要务交付邓惟恭掌管,大家都佩服董晋通晓事情的机宜变化,却估量不出他谋略的深浅。

  当初,李万荣驱逐了刘士宁,取代他为节度使,将兵权交付邓惟恭,因为他们是同乡。及至李万荣病重,李..企图作乱,邓惟恭便与监军合谋逮捕了李..,将他押送朝廷。邓惟恭自以为必会取代李万荣居节度使之位,故意不派将吏迎候,以使董晋心生疑惧,希望他不敢前来;没想到董晋来得这么快,所以直到董晋离汴州很近了,才仓猝出城迎接。然而心中时常闷闷不乐,终究因骄狂不守法,暗中图谋不轨,而被流放发配到岭南。

  朝廷担心董晋软弱怯懦,不久便派汝州刺史陆长源担任董晋的行军司马。董晋为人谦恭宽厚,凡事随和听便,因此心怀异志的兵卒大体安定。陆长源喜好改弦更张,屡次请求改变旧例,务求苛刻从事。董晋最初都同意他,及至文书命令已拟好,董晋便命令暂时作罢。又将钱粮支出之事委任判官孟叔度,叔度为人轻佻,好怠慢军人,人们都憎恶他。董晋于贞元十五年(799)二月去世,享年七十六,停止上朝三日,追赠太傅,赐给数量不等的布匹绢帛。死后不到十天,汴州大乱,杀死陆长源、孟叔度等人。

  李忠臣,本姓董,名秦,平卢人。世代居住在幽州蓟县。他自己说曾祖父董文昱,曾任棣州刺史;祖父董玄奖,任安东都护府录事参军;父董神峤,任河内府折冲郎将。李忠臣年轻时从军,在军伍之中,才力出众。事奉幽州节度使薛楚玉、张守王圭、安禄山等,多次受命出征,积累军功升至折冲郎将、将军同正、平卢军先锋使。

  及至安禄山叛乱,李忠臣与同僚们密谋,杀死伪节度使吕知诲,拥立刘正臣为节度使,任李忠臣为兵马使。攻长杨、战独山,袭榆关、北平,杀死贼将申子贡、荣先钦,擒获周钊押送到京师,其间李忠臣功劳最大。又跟随刘正臣攻破渔阳,叛将李归仁、李咸、白秀芝等前来抵抗,约经数十合战斗,将他们全都击败。不久,潼关失守,郭子仪、李光弼退兵,李忠臣便领兵北归。奚王阿笃孤起初将部队与刘正臣合并,后来诈称请求率领万余骑兵共同收复范阳,到后城南面,半夜反攻官军,李忠臣同他交战,于是到了温泉山,击败贼军,生擒其大首领阿布离,将他斩首祭旗衅鼓。刘正臣去世,李忠臣又与大家商议,拥立安东都护王玄志为节度使。

  至德二年(757)正月,王玄志命李忠臣率领三千步卒从雍奴乘苇筏渡海,贼将石帝庭、乌承洽来抵拒,李忠臣和董竭忠击退了贼军,转战数日,收复鲁城、河间、景城等地,获得大批物资粮食,运送到本军。又与大将田神功一起率兵讨伐平原、乐安郡贼军,攻下两地,生擒伪刺史臧瑜等人,防河招讨使李铣遵照旧制任命李忠臣为德州刺史。时值史思明归顺朝廷,河南节度使张镐命李忠臣率兵赴郓州,与诸军使共同收复河南州县。李忠臣又与副将阳惠元一同在舒舍口大败贼将王福德,肃宗屡次下诏慰问,并命令李忠臣镇守濮州,不久移镇韦城。

  乾元元年(758)九月,改任光禄卿同正。当年,与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在相州围攻安庆绪。次年二月,各军溃败而回,李忠臣也退了兵。行至荥阳,贼将敬钅工前来偷袭官船,李忠臣将他打得大败,缴获米粮二百多船,用以资助汴州军士。不久官拜濮州刺史、缘河守捉使,镇署迁移至杏园渡。及至史思明攻陷汴州,节度使许叔冀和李忠臣皆因兵力耗尽而投降贼军,史思明抚摸着李忠臣的背说:“我原先好比只有左手,如今得到你,兼有右手了。”与李忠臣一起进犯河阳。数日后,李忠臣夜间率领五百人袭击史思明营垒,突围而归,李光弼将此事禀奏皇上,诏令加授李忠臣开府仪同三司、殿中监同正,赐实封食邑二百户。皇上召李忠臣至京师,易姓李,名忠臣,封为陇西郡公,赏赐良马、庄宅、银器、彩帛等。

  当时陕西、神策两军节度使郭英..、卫伯玉镇守陕州,朝廷命李忠臣为两军节度兵马使。鱼朝恩也在陕州,命李忠臣与贼将李归仁、李感义等在永宁、莎栅交战,前后数十仗,李忠臣都击败了敌人。适逢淮西节度使王仲升被贼军擒获,宝应元年(762)七月,授李忠臣太常卿同正、兼御史中丞、淮西十一州节度使;随后又加授安州刺史,仍镇守蔡州。那年,命李忠臣会同各军元帅收复东都。宝应二年(763)六月,就地加授御史大夫。当时回纥可汗回归本国,留下判官安恪、石帝庭在河阳守护他的财物,安恪、石帝庭趁机招聚亡命之徒为盗寇,道路阻隔,诏令李忠臣征讨平定他们。

  永泰元年(765),吐蕃进犯西部边境,京师戒严,代宗命宦官催兵勤王,各道大多不能及时奔赴国难,使臣到淮西时,李忠臣正在玩蹴鞠的游戏,立即下令调集军队前去救驾。监军大将执意请求道:“军队出征必要选择吉日。”李忠臣扬起手臂对兵士们说:“哪有父母遇到强盗打劫,还要等待挑选好日子才去救祸呢?”当天就进发。从此,什么地方有了警报,李忠臣必定先期到达。因此代宗极嘉许他的忠贞,加授本道观察使,赏赐颇丰厚。及至同华节度使周智光起兵造反,诏令李忠臣与神策军将领李太清等人进讨平息了他。大历三年(768),加授李忠臣检校工部尚书,实封食邑连先前一共三百户。大历五年,又加授蔡州刺史。大历七年,授检校右仆射、知中书省事。李灵曜叛乱时,田承嗣派侄儿田悦去援助他,李忠臣与诸军大败田悦等人,汴州平定。大历十一年(776)十二月,加授检校司空、平章事、汴州刺史。

  李忠臣性情贪婪残忍好色,部下将吏的妻女大多被他诱骗胁迫而私通。加上军队无纲纪,所到之处纵容施暴,人们不堪忍受。又任妹夫张惠光为衙将,仗势行凶肆虐,军中人恨他,屡次对李忠臣诉说,李忠臣不相信他们。不久让张惠光担任节度副使,命张惠光之子为衙将,其凌虐残暴超过他的父亲。李忠臣所信任的大将李希烈,素来善于骑马射箭,为人们所拜服,借着部众的怒气,于大历十四年(779)三月,与年轻将领丁曰高、贾子华,监军判官蒋知璋等人举兵斩杀张惠光父子,并胁迫李忠臣出走。李忠臣单骑赴京师,当时朝廷正优宠武臣,没有责备他,依旧任他为检校司空、平章事,留在京师参加朝见。

  建中初年,曾因事奏对,德宗对他说:“卿之耳甚大,真是贵人相啊。”李忠臣答道:“臣听说驴耳甚大,龙耳甚小,臣耳虽大,也是驴耳呀。”皇上听了很高兴。此时常侍张涉蒙恩执政,因受贿之事败露,皇上将绳之以法。张涉本为皇上做太子时的侍讲学士,李忠臣上奏道:“陛下贵为天子,而老师因缺钱触犯法律,以愚臣之见,这不是老师的过错。”皇上怒气消解,只命他回归乡里。前湖南观察使辛京杲曾因动怒杖杀部下,有关官署弹劾奏报辛京杲杀人应当处死,皇上允从。李忠臣上奏道:“辛京杲早就该死了。”皇上询问原由,李忠臣回答道:“他的伯父叔父某某在某处战死,兄弟某某在某处战死,他曾随从出征,惟独不死,因此知道他早就该死了。”皇上也露出怜悯之意,不下令加以罪罚,只将辛京杲改授王傅了事。

  李忠臣倔强率直,不识字,不喜欢读书人。革除兵权之后,官位虽然很高,却时常郁郁不得志。及至朱氵此谋反,任命他为伪司空、兼侍中。朱氵此率兵逼近奉天,命令李忠臣留守京城。朱氵此失败,李忠臣逃到樊川的别墅中,李晟部下将士把李忠臣抓了回来,交付官府囚禁。兴元元年(784),同他的儿子一起被处死,时年六十九岁,朝廷抄没了他的家产。

  吴元济是吴少阳的长子。起初试用为协律郎、兼监察御史、代理蔡州刺史。其父去世时,不发布丧事,只以患病奏报朝廷,并托吴少阳之名上表,请求由吴元济主持军务。皇上派遣医生前去问病,便称说吴少阳已病愈,医生未见到吴少阳就回去了。这之前,吴少阳的判官苏兆、杨元卿及其部将侯惟清曾共同为吴少阳谋划入朝觐见的办法;及至吴元济擅自统领军队之后,凶狠无仁义,只亲近军中那些凶悍之徒。他一向认为苏兆对他不利,便将苏兆缢杀,将尸体还给他家人,又将侯惟清抓了囚禁起来。当时朝廷听信误传以为侯惟清已死,追赠他为兵部尚书,追赠苏兆为右仆射。杨元卿因奏事先到京师,得以将吴元济如何处置淮西事务详细禀告宰相李吉甫。开始,蔡州以吴少阳患病奏报,杨元卿奏请凡淮西来使尚在途中的,当地官府须将他们留下。及至吴少阳去世,四十天内,李吉甫不停止上朝,只是在京城外调换将领、增加兵力以等待动静。其府内小吏不久便妄传董重质已杀死吴元济,并诛杀他的全家,李吉甫立即请求奏对拜贺,这才停止上朝。数日后,得知吴元济还活着。这时逆贼的阴谋已经成功,其部众四面出击,狂暴凶悍而不可阻挡,屠戮舞阳,焚烧叶县,攻掠鲁山、襄城。汝州、许州及翟阳百姓大多逃亡躲藏在山谷荆棘丛中,被贼兵杀戮伤害驱赶劫掠者遍及千里,关东极其震恐。

  元和九年(814)十月,朝廷任命陈州刺史李光颜为忠武军节度使,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严绶充任申、光、蔡等州招抚使,仍令内常侍崔潭峻监严绶之军。十年(815)正月,严绶军临贼境西面。朝廷下诏称:“吴元济弃绝人性,叛离天理;不居父丧,擅领军政。朝廷宣旨晓谕,却无半点谦恭,诱惑一方之人,胁迫三军之众。因其父吴少阳曾经任使,朝廷哀其逝世,命人前往吊祭,使臣抵达即被遣返。据境肆虐,不听朝命,断绝君臣应有之礼义,忘却父子所受之恩德。旋即屠戮舞阳,伤残吏卒,焚烧叶县,骚扰百姓,恣行抢掠,无所畏忌。朕念及从前有赏赐的恩义,不轻易伤害藩帅之后人,仍然期望他回归忠顺之路,处在尊宠之位。因此并未动怒,依旧宽容,再降诏书,以示招抚。而他毒性愈甚,奸心不收,寿春西南,又陷州郡,穷凶极恶,纵暴延灾。百姓不能容忍,人神共同唾弃,导致此次动兵,确实出于不得已。吴元济现有官爵,概当下令削夺。令宣武、大宁、淮南、宣歙等道兵马结为一体,山南东道及魏博、荆南、江西、剑南东川兵马与鄂岳统一指挥,东都防御使与怀郑汝节度使及义成兵马成犄角之势相互策应,同期进讨。”

  二月,严绶兵遭到贼军袭击,在磁丘被打败,退守唐州。四月,李光颜击溃贼党,吴元济派人向镇州王承宗、淄郓李师道求援,二帅上表于朝廷,请求赦免吴元济之罪,朝旨不允准。从此两河贼帅就地暗中发难,企图以此阻挠王师。五月,王承宗、李师道派遣盗贼焚烧河阴仓,诏令御史中丞裴度前往军中宣谕,观察用兵形势。裴度还朝奏道:“臣观诸将,惟独李光颜勇义兼备尽心报国,必获成功。”皇上很是高兴。次日,李光颜奏报在时曲大破贼兵,皇上道:“裴度了解李光颜,可说是最为透彻啊。”于是命裴度兼刑部侍郎。此时朝内朝外相互庆贺,决意不宽赦叛贼,征召天下官军环列申州、蔡州郊外成包围之势,共有大小十余镇的军队前来。六月,王承宗、李师道派盗贼在京城埋伏,刺杀宰相武元衡及中丞裴度,武元衡先被杀死,裴度重伤而未死。宪宗怒不可遏,立即任命裴度为宰相,淮右用兵之事,一概交付他处理。七月,李师道派遣嵩山僧圆净勾结山贼同留守宅邸的卫兵一起,企图焚烧东都,动手之前事情败露而自遭其祸。此时严绶已退休罢职,便任命汴州节度使韩弘为淮右行营兵马都统,因高霞寓有威名,任用为唐邓节度使。

  元和十一年(816)春,诸军集结如云,惟有李光颜、怀汝节度使乌重胤无顾虑观望之心,旦夕同贼军血战,不断献上捷报。六月,高霞寓遭贼军攻击,在铁城战败,退守新兴栅。当时各军作战之胜负皆不如实奏报,大多虚称取胜,及至高霞寓战败,朝内外人心惶惶。宰相与谏官屡屡奏请罢兵,惟有裴度坚决主张击溃贼人。随即以袁滋取代高霞寓为唐邓军帅,袁滋生性懦弱不能带兵。十二年(817)正月,袁滋又遭贬,闲厩使李朔心上表奏请到军中效力,于是任命李朔心为唐邓军帅以替代袁滋。李朔心大军压境,夺取贼军文城栅,生擒栅将吴秀琳,又活捉贼将李佑;李光颜也攻陷贼方郾城。吴元济这才感到畏惧,尽数派出左右侍卫及守城士卒,让董重质率领以抗拒李光颜、乌重胤。

  六月,吴元济请求归降,被群贼所牵制,不能自拔。皇上认为元凶已陷于困境,但官军未临贼城,军需日益耗尽,便在延英殿向宰相询问如何处置。裴度道:“叛贼力已穷尽,但诸贼帅主张不一,因此未能决意归降。”皇上道:“卿之决策能实行吗?”裴度回答道:“臣誓不与贼共存。”七月,诏令裴度为彰义军节度使,兼申光蔡四面行营招抚使,以郾城为行使蔡州节度使职的治所。八月,裴度至郾城,激励部众,军士们因裴度到来而喜悦,因他赏罚必行,皆愿竭力效忠,裴度每出面劳军,军士中都有感激涕零的人。

  此时李朔心驻军文城栅,既已俘获吴秀琳、李佑,了解到这二人可利用,便委用不疑,日夜与他们在军帐中谋划。李佑道:“吴元济的强兵,多在洄曲西岸防卫,而守卫蔡州的兵士都是市井老弱之人,可以乘虚偷袭,直抵悬瓠,等到贼将发觉,吴元济已成俘虏了。”李朔心等认为很对,征求裴度的意见,裴度道:“不出奇兵不能取胜,您的主意太好了。”十一月,李朔心黑夜出兵,令李佑率精锐骑兵三千为前锋,田进诚率三千骑兵为后军,李朔心亲自率三千骑兵为中军。当月十日夜,到了蔡州城下,踏着墙上的坑洼全部登上城头,贼人没有发觉。十一日,攻击衙城,生擒吴元济及其家属,立即奏报朝廷。

  当初,吴元济叛乱时,恃仗其凶残狠毒,但治军没有纲纪。其部将赵昌洪、凌朝江、董重质等各率兵向外侵犯。李师道贩运郓州之盐,有时在宁陵、雍丘之间运送,韩弘知道却不能禁止。淮右自吴少诚叛乱以来,三十余年,王师征讨,未能到达蔡州城下,叛贼曾击退韩全义,打败于由页,所以骄横凶悍无所顾忌。并且仗着城池坚固,有山隔水绕,所以朝廷征发天下之兵围攻三年,所攻克者不过一县罢了。及至罢黜高霞寓、李逊、袁滋,诸军始能推进。又靠了阴山府沙陀人骁骑、邯郸军勇士,以及李光颜、乌重胤舍命奋战,及至宰相亲临指挥,打破诸贼将首尾相顾之计,这才擒了元凶。

  申、蔡叛乱之初,人们被李希烈、吴少诚的酷虐行为所劫持,而忘记了心之所归。数十年之后,老年人力衰或丧命,壮年人狠毒暴虐而心安、搏斗侵吞而愉悦。当地马匹少,而到处畜养骡子,乘着骡子训练作战,称为骡子军,尤以勇猛凶悍著称,甲衣旗仗皆绘画雷公星象作为制胜之符咒,而吴少诚善于以奸谋稳固众人之心。当初,韩全义在氵殷水战败,蔡州兵在韩全义军帐中缴获朝廷公卿间相互问候的书信,吴少诚将书信包扎起来对部下说:“朝廷公卿寄来这些信件托付韩全义,收复蔡州之日,请求每人得一将士的妻女作为婢妾。”用这种谎话来激怒手下军士,断绝他们归向朝廷的念头。因此蔡州人有宁愿老死而不愿听天子恩赦的说法,坚决为叛贼效力。蔡州虽然地处中原,人心之愚劣却超过外夷,乃至于搜罗天下豪杰,三年之后才被收服,他们并非将才却具备勇力,皆因情势驱逼、习性养成、不知教义所导致的结果。

  吴元济押解至京师,宪宗驾临兴安门接受献俘,百官到楼前称贺,于是献俘庙社,押往东西两市示众,在独柳将吴元济斩首,时年三十五。当夜首级不知去向。其妻沈氏,没身入后宫为婢;弟二人、子三人,流放江陵后杀死;判官刘协庶等七人皆斩首。光、蔡等州平定,这才重新成为君王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