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崔高郭赵崔杨卢二刘李刘孙邢
杜正伦,相州洹水人。隋世重举秀才,天下不十人,而正伦一门三秀才,皆高 第,为世歆美。调武骑尉。太宗素知名,表直秦王府文学馆。贞观元年,魏征荐其 才,擢兵部员外郎。帝劳曰:“朕举贤者,非朕独私,以能益百姓也。我于宗娅故 人,苟无能,终不得任。卿宜思有以称吾举者。”俄迁给事中,知起居注。帝尝曰: “朕坐朝,不敢多言,必待有利于民,乃出诸口。”正伦曰:“臣职左史,陛下一 言失,非止损百姓,且笔之书,千载累德。”帝悦,赐彩段二百。进累中书侍郎。 与韦挺、虞世南、姚思廉论事称旨,帝为设宴具,召四人者,谓曰:“我闻神龙可 扰以驯,然颔有逆鳞,婴者死,人君亦有之。卿属遂犯吾鳞,裨阙失,朕其虑危亡 哉!思卿至意,故举酒以相乐也。”各赐帛有差。
太子监国,诏正伦行左庶子,兼崇贤馆学士。帝谓正伦:“吾儿幼,未有就德, 我常物物戒之。今当监国,不得朝夕见,故辍卿于朝以佐太子。慎之勖之。”它日 又言:“朕年十八,犹在人间,情伪无不尝;及即位,处置有失,必待谏,乃释然 悟,况太子生深宫不及知邪?且人主不可自骄,今若诏天下,敢谏者死,将无复发 言矣。故朕孜孜延进直言。卿其以是晓太子,冀裨益之。”擢中书侍郎,封南阳县 侯,仍兼太子左庶子。出入两宫,典机密,以办治称。后太子稍失道,帝语正伦: “太子数私小人,卿可审喻之,教而不徙,其语我来。”故正伦显谏无所避。”太 子不从,辄道帝语督切,太子即表闻。帝责曰:“何漏泄我语?”对曰:“开示不 入,故以陛下语怖之,冀当反善。”帝怒,出为谷州刺史,再贬交州都督。太子废, 坐受金带,流驭州。久之,授郢、石二州刺史。
显庆元年,擢黄门侍郎,兼崇贤馆学士,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又兼度支尚书, 仍知政事。迁中书令,封襄阳县公。初,正伦已通贵,李义府官尚微,及同执政, 不能下。中书侍郎李友益,义府族也,晚附正伦,同摭义府衅缺。义府使人告正伦、 友益交通罔上,有异计。高宗恶之,出正伦为横州刺史,流友益峰州。正伦卒于贬。
正伦与城南诸杜昭穆素远,求同谱,不许,衔之。诸杜所居号杜固,世传其地 有壮气,故世衣冠。正伦既执政,建言凿杜固通水以利人。既凿,川流如血,阅十 日止,自是南杜稍不振。正伦工属文,尝与中书舍人董思恭夜直,论文章。思恭归, 谓人曰:“与杜公评文,今日觉吾文顿进。”无子,以兄子志静为嗣。
从子求仁、从孙咸皆显名。
求仁有雅才。永淳中,授监察御史,坐事为黔令。与徐敬业举兵,为兴复府左 长史,死于难。
咸擢进士第。累迁右台监察御史。牂柯反,咸监军出讨。贼保垒自固,道荒漫, 师不能进。咸乃息士,示不欲战,阴伺之。时旱暑风炽,咸纵火,噪而前,贼眩怖 相失,自腾践死,擒其酋,遂平之。迁侍御史,出为汾州长史。开元中,为河北按 察使。坐用法深,贬睦州司马。
崔知温,字礼仁,许州鄢陵人。仕为左千牛,稍迁灵州司马。境有浑、斛萨万 帐,数扰齐民,农皆释耒习骑射以扞贼。知温表徙河北,虏不乐迁,将军契苾何力 为言,乃止。知温固请,疏十五报,卒徙河北,自是人得就耕。浑、斛萨至徙地, 顾善水草,亦忘迁。后入朝,过州,谢曰:“初徙且怨公,今地膏腴,众孳夥,更 荷公恩。”皆再拜。
四迁兰州刺史。党项羌三万入寇,州兵寡,众惧,莫知所出。知温披阖不设备, 羌怪之,不敢进。俄会将军权善才率兵至,大破其众。善才欲遂穷追取之,知温曰: “古善战弗逆奔,且溪谷复深,草木荒延,万分一有变,不可悔。”善才曰:“善。” 分降口五百赠知温,辞曰:“我议公事,图私利邪?”
累迁尚书左丞,转黄门侍郎,脩国史。永隆初,以秩卑,特诏同门下三品,兼 脩国史。迁中书令。卒,年五十七,赠幽州大都督,谥曰忠。子泰之,开元时,为 工部尚书;谔之,为将作少匠,与诛二张功,封博陵县侯,实封户二百,终少府监。
兄知悌,亦至中书侍郎。与戴至德、郝处俊、李敬玄等同赐飞白书赞,而知悌、 敬玄以忠勤见表。迁尚书左丞。裴行俭之破突厥,斩泥孰匐,残落保狼山,诏知悌 驰往定襄慰将士,佐行俭平遗寇,有功。终户部尚书。
高智周,常州晋陵人。第进士,补越王府参军。迁费令,与丞、尉均取俸,民 安其化,刻石颂美。入擢秘书郎、弘文馆直学士。尝覆弈、诵碑,无谬者。三迁兰 台大夫。孝敬在东宫,与司文郎中贺敳、司经大夫王真儒并为侍读,得告还乡里叹 曰:“进不知退,取祸之道也。”即移病去。
俄拜寿州刺史,其治尚文雅,行部,先见诸生,质经义及政得失,既乃录狱讼, 考耕饷勤堕,以为常。迁正谏大夫、黄门侍郎。仪凤初,进同中书门下三品。迁太 子左庶子。是时崔知温、刘景先脩国史,故智周与郝处俊监莅。久之,罢为御史大 夫,与薛元超、裴炎同治章怀太子狱,无所同异,固表去位。高宗美其概,授右散 骑常侍。请致仕,听之。卒,年八十二,赠越州都督,谥曰定。
智周始与郝处俊、来济、孙处约共依江都石仲览。仲览倾产结四人驩,因请各 语所期。处俊曰:“丈夫惟无仕,仕至宰相乃可。”智周、济如之。处约曰:“得 为舍人,在殿中周旋吐纳可也。”仲览使相工视之,工语仲览曰:“高之贵,君不 及见之。来早显而末踬,高晚显而寿。吾闻速登者易颠,徐进者少患,天道也。” 后济居吏部,处约以瀛州参军入调,济曰:“如志。”拟通事舍人。毕,降阶劳问 平生。既仲览卒,而济等益显。
智周所善义兴蒋子慎,有客尝视两人,曰:“高公位极人臣,而嗣少弱;蒋侯 宦不达,后且兴。”子慎终达安尉。其子缯往见智周,智周方贵,以女妻之。生子 挺,历湖、延二州刺史。生子洌、涣,皆擢进士。洌为尚书左丞。涣,永泰初历鸿 胪卿,日本使尝遗金帛,不纳,唯取笺一番,为书以贻其副云。挺之卒,洌兄弟庐 墓侧,植松柏千余。涣终礼部尚书,封汝南公。洌子炼,涣子铢,又有清白名。而 高氏后无闻。
郭正一,定州鼓城人。贞观时,由进士署第,历中书舍人、弘文馆学士。永隆 中,迁秘书少监,检校中书侍郎,诏与郭待举、岑长倩、魏玄同并同中书门下承受 进止平章事。平章事自正一等始。永淳中,真迁中书侍郎。执政久,明习故事,文 辞诏敕多出其手。
刘审礼与吐番战青海,大败。高宗召群臣问所以制戎,正一曰:“吐蕃旷年梗 寇,师数出,坐费粮赀。近讨则丧威,深入则不能得其巢穴。今上策莫如少募兵, 且明烽候,勿事侵扰,须数年之迟,力有余,人思战,一举可破矣。”刘齐贤、皇 甫文亮等议,亦与正一合,帝纳之。
武后专国,罢为国子祭酒,出检校陕州刺史。与张楚金、元万顷皆为周兴所诬 构,杀之,籍入其家,妻息流放。文章无存者。
赵弘智,河南新安人,元魏车骑大将军肃之孙。早丧母,事父笃孝。通书传, 仕隋为司隶从事。武德初,大理卿郎楚之白为詹事府主簿。太宗时,豫论譔,录勤, 繇太子舍人进黄门侍郎,兼弘文馆学士。移病出为莱州刺史,稍迁太子右庶子。父 事兄弘安,俸禄归之,不敢私。弘安卒,哀恸过期,奉嫂谨甚,抚兄子慈均所生。 会太子废,免官。俄拜光州刺史。记徽初,入为陈王师。讲《孝经》百福殿,于是 宰相、弘文馆学士、太学生皆在,弘智举五孝,诸儒更诘辨,随问酬悉,舌无留语。 高宗喜曰:“试为我陈经之要,以辅不逮。”对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 不失天下。’愿以此献。”帝悦,赐绢二百、名马一。四年,进国子祭酒,仍为学 士。卒,年八十二,谥曰宣。弘安亦终国子祭酒。
曾孙矜,举明经,调舞阳主簿,吴少诚反,以县归,徙襄城主簿,赐牙绯。历 襄阳丞。客死柳州,官为敛葬。后十七年,子来章始壮,自襄阳往求其丧,不得, 野哭。再阅旬,卜人秦誗为筮曰:“金食其墨,而火以贵,其墓直丑,在道之右, 南有贵神,冢土是守。宜遇西人,深目而髯,乃其得实。”明日,有老人过其所, 问之,得矜墓,直社北,遂归葬弘安墓次。时人哀来章孝,皆为出涕云。
崔敦礼,字安上。祖仲方,在隋为礼部尚书。其先,博陵著姓,魏末,徙为雍 州咸阳人。敦礼涉书传,以节义自将。武德中,官通事舍人。善辞令进止,观者皆 竦。尝持节幽州召庐江王瑗,瑗已举兵,执之,胁问朝廷事,敦礼不为言,太宗壮 之。还,除左卫郎将,赐金币良马。擢中书舍人,四迁兵部侍郎。出为灵州都督。 召还,拜兵部尚书。诏抚辑回纥、铁勒部姓,会薛延陀寇边,与李勣合兵破之,置 祁连州处其余众。瀚海都督回纥吐迷度为下所杀,诏往绥定,立其嗣而还。敦礼通 知四夷情伪,其少,慕苏武为人,故屡使突厥,前后建明,允会事机。
永徽四年,拜侍中,监脩国史。累封固安县公。进中书令兼检校太子詹事。以 久疾,自言不任事奉两宫。更拜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弟余庆,时为定襄都 督府司马,召使侍疾。卒,年六十一。高宗为举哀东云龙门,赙布、秘器尤厚,赠 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大都督,谥曰昭,陪葬昭陵。余庆位亦至兵部尚书。
杨弘礼,字履庄,隋尚书令素弟之子。雅与玄感不忄办,尝表其必乱。玄感诛, 父岳系长安狱,炀帝使赦之,比至,岳已死。高祖即位,以素有功于隋,诏弘礼袭 清河郡公,除太子通事舍人。贞观中,累迁中书舍人。
太宗征辽东,拜兵部侍郎。驻跸之役,领步骑二十四军跳出贼背,所向摧靡。 帝自山下望其众,袍仗精整,人人尽力,壮之,谓许敬宗曰:“越公儿郎,故有家 风。”时宰相悉留定州辅皇太子,唯褚遂良、敬宗、弘礼掌行在机务。还,拜中书 侍郎。迁司农卿。为昆丘道副大总管,破处密,杀焉耆王,降馺支部,获龟兹、于 阗王,凯旋。会帝崩,大臣疾之,下迁泾州刺史。永徽初,追论其功,迁胜州都督, 改太府卿。卒,赠兰州都督,谥曰质。
弟弘武。弘武少修谨。永徽中,累为吏部郎中、太子中舍人。高宗东封泰山, 自荆州司马擢司戎少常伯,从帝。还,诏补授吏部五品官,迁西台侍郎。帝尝让曰: “尔在戎司,授官多非其才,何邪?”弘武曰:“臣妻刚悍,此其所属,不敢违。” 以讽帝用后言也。帝笑不罪。乾封二年,同东西台三品。弘武无它才,特谦慎自守, 然居职以清简称。卒,赠汴州刺史,谥曰恭。
三子:元亨、元禧、元祎。
元禧为尚舍奉御,善医,武后所信爱。尝忤张易之,易之奏“素在隋有逆节, 子孙不可供奉”。后乃诏“素及兄弟有子若孙不得任京官及侍卫。”贬元亨睦州刺 史,元禧资州刺史,元祎梓州司马。易之诛,复任京官,并至刺史。
纂,字续卿,弘礼族父。大业时,第进士,为朔方郡司法书佐。坐玄感近属, 废居蒲城。高祖度河,上谒长春宫。迁累侍御史。数上书言事,称旨,除考功郎中。 贞观初,为长安令,赐爵长安县男。有告女子袁妖逆者,纂按之,情不得。袁败, 太宗恶其不忠,将杀之,中书令温彦博以过误当宥,乃免。后为吏部侍郎,有俗才, 抑文雅,进黠吏,度时舞数以自进。终户部尚书,赠幽州都督,谥曰恭。
纂从子昉,武后时为肃机。宇文化及子诉治先廕,昉方食,未即判,遽曰: “肃机,而未食,庸知天下有冤而求食乎?”昉怒,取牒署曰:“父弑隋主,子诉 隋资,可乎?”人服其敏。终工部尚书。
卢承庆,字子余,幽州涿人,隋散骑侍郎思道之孙。父赤松,为河东令,与高 祖雅故,闻兵兴,迎见霍邑,拜行台兵部郎中,终率更令、范阳郡公。承庆美仪矩, 博学而才。少袭爵。贞观初,为秦州参军,入奏军事,太宗伟其辩,擢考功员外郎。 累迁民部侍郎。帝问历代户版,承庆叙夏、商至周、隋增损曲折,引据该详,帝嗟 赏。俄兼检校兵部侍郎,知五品选,辞曰:“选事在尚书,臣掌之为出位。”帝不 许,曰:“朕信卿,卿何不自信?”历雍州别驾、尚书左丞。
高宗永徽时,坐事贬简州司马。阅岁,改洪州长史。帝将幸汝汤泉,故拜汝州 刺史。显庆四年,以度支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坐调非法,免。俄拜润州刺史。拜 刑部尚书。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卒。临终,诫其子曰:“死生至理,犹朝有暮。 吾死,敛以常服,晦朔无荐牲,葬勿卜日,器用陶漆,棺而不椁,坟高可识,碑志 著官号年月,无用虚文。”赠幽州都督,谥曰定。
初,承庆典选,校百官考,有坐漕舟溺者,承庆以“失所载,考中下”。以示 其人,无愠也。更曰“非力所及,考中中”。亦不喜。承庆嘉之曰:“宠辱不惊, 考中上。”其能著人善类此。
弟承业、承泰。承业继为雍州长史、尚书左丞,有能名。
承泰,字齐卿,长安初,为雍州参军。武后诏长史薛季昶择僚吏堪御史者,季 昶访于齐卿。齐卿白长安尉卢怀慎、李休光,万年尉李乂、崔湜,咸阳丞倪若水, 盩厔尉田崇壁,新丰尉崔日用。季昶用其言,后皆为通显巨人。及拜幽州刺史,而 张守珪隶果毅,齐卿厚遇,曰:“君十年至节度使。”已而果然。喜饮酒,逾斗不 乱。宽厚乐易,士友以此亲之。终太子詹事、广阳县公。承庆从孙藏用别有传。
刘祥道,字同寿,魏州观城人。父林甫,武德时为内史舍人,典机密,以才称。 与萧瑀等撰定律令,著《律议》万余言。历中书、吏部二侍郎,赐爵乐平县男。唐 沿隋制,十一月选集,至春停,日薄事丛,有司不及研谛。林甫建请四时听选,随 到辄拟,于是官无滞人。始,天下初定,州府及诏使以赤牒授官,至是罢,悉集吏 部调,至万员,林甫随才铨录,咸以为宜,论者方隋高孝基。
祥道少袭爵,历御史中丞。显庆中,迁吏部黄门侍郎,知选事。既世职,乃厘 补敝阙,上疏陈六事:
一曰:今取士多且滥。入流岁千四百,多也;杂色入流,未始铨汰,滥也。故 共务者,善人少,恶人多。臣谓应杂色进者,切责有司试判为四等,第一付吏部, 二付兵部,三付主爵,四付司勋。若坐负当责,虽经赦,仍配三司,不者还本贯, 则官不杂矣。
二曰:内外官,一品至九品万三千四百六十五员。大抵三十而仕,六十而退, 取其中数,不三十年,存者略尽。若岁入流五百人,则三十年自相充补。况三十年 外,在官犹多,不虑其少。今入流岁千四百,其倍两之,又停选六七千人,复年别 新加,其类浸广,殆非经久之制。古者为官择人,不闻取人多而官少也。
三曰:永徽以来,在官者或以善政擢,论事者或以单言进,而庠序诸生未闻甄 异,是奖劝之道未周也。
四曰:唐有天下四十年,未有举秀才者,请自六品以下至草野,审加搜访,无 令赫赫之辰,斯学遂绝。
五曰:唐、虞三载考绩,黜陟幽明。二汉用人,亦久其职。今任官率四考罢, 官知秩满,则怀去就;民知迁徙,则苟且。以去就之官,临苟且之民,欲移风振俗, 乌可得乎?请四考进阶,八考听选,以息迎新送故之弊。
六曰:三省都事、主事、主书,比选补,皆取流外有刀笔者,虽欲参用士流, 率以俦类为耻。前后相沿,遂成故事。且掖省崇峻,王言秘密,尚书政本,人物所 归,专责曹史,理有未尽,宜稍革之,以清其选。
会中书令杜正伦亦言入流者众,为官人敝,乃诏与祥道参议,而执政惮改作, 又以勋戚子进取无他门,遂格。
稍迁司刑太常伯。每覆大狱,必歔欷累叹。奏决日,为再不食。诏巡察关内道, 多振冤滞。兼沛王府长史。麟德元年,拜右相。祥道性审谨,居宰相,忧畏不自堪, 数陈老病丐解。坐与上官仪善,罢为司礼太常伯。高宗封泰山,有司请太常卿亚献, 光禄卿终献。祥道建言:“三代六卿重,故得佐祠。汉、魏以来,权归台省,九卿 为常伯属官。今封岱大礼不以八坐,用九卿,无乃徇古名忘实事乎?”帝可其议, 以司徒徐王元礼亚献,祥道终献。礼成,进爵广平郡公。乾封元年,以金紫光禄大 夫致仕。卒,年七十一,赠幽州都督,谥曰宣。
子齐贤,袭爵,由侍御史出为晋州司马。帝以其方直,尊惮之。时将军史兴宗 从猎苑中,言晋州出佳鹞,可捕取。帝曰:“齐贤岂捕鹞人邪?卿安得以此待之?” 累迁黄门侍郎,脩国史。永淳元年,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武后时,代裴炎为侍中, 辨炎不反,后怒,左迁普州刺史,道贬吉州长史。永昌中,为酷吏所陷,系州狱, 自经死,没其家。建中三年,赠太子太保。
齐贤三世至两省侍郎,典选。从父应道吏部郎中,从父弟令植礼部侍郎,凡八 人前后历吏部郎中、员外,世以为罕。
令植孙从一,擢进士宏词第,调渭南尉。雅为常衮、卢杞所厚,荐授监察御史。 普王讨李希烈,表为元帅判官。德宗居奉天,超拜刑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从幸梁州,改中书侍郎,帝遇之善。然无它材能,容身远罪而已。贞元初,以疾自 乞,罢为户部尚书。卒,赠太子太傅。
李敬玄,亳州谯人。该览群籍,尤善于礼。高宗在东宫,马周荐其材,召入崇 贤馆侍读,假中秘书读之。为人峻整,然造请不惮寒暑。许敬宗颇荐延之。历西台 舍人,弘文馆学士。迁右肃机,检校太子右中护。拜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 检校司列少常伯。时员外郎张仁祎有敏才,敬玄委以曹事,仁祎为造姓历、状式、 铨簿,钳键周密,病心太劳死。敬玄因其法,衡综有序。自永徽后,选员浸多,惟 敬玄居职有能称。性强记,虽官万员,遇诸道,未尝忘姓氏。有来诉者,口谕书判 参舛及殿累本末无少缪,天下伏其明。杭州参军徐太玄哀其僚张惠以赃抵死,而惠 母老,乃诣狱自言与惠偕受,薄其罪,惠得不死,太玄坐免官十年。敬玄廉知之, 擢为郑州司功参军,后至秘书少监、申王师,以德行闻。其鉴拔率若此。
咸亨二年,转中书侍郎。又改吏部,兼太子右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 史。进吏部尚书。居选部久,人多附向。凡三娶皆山东旧族,又与赵李氏合谱,故 台省要职多族属姻家。高宗知之,不能善也。仪凤元年,拜中书令,封赵国公。
刘仁轨西讨吐蕃,有所建请,敬玄数持异,由是有隙,因奏河西镇守非敬玄不 可。敬玄辞以非将帅才,且仁轨逞憾,故强臣以不能。帝厌之,因曰:“仁轨若须 朕,朕且行,卿安得辞?”乃拜洮河道大总管,兼镇抚大使,检校鄯州都督,统兵 十八万,代仁轨。与吐蕃将论钦陵战青海,使刘审礼为先锋,麈虏,敬玄按军自如, 审礼战殁,尚首鼠不进,乃顿承风岭,又阴沟淖,莫能前,贼屯高压其营。偏将黑 齿常之率死士夜击贼,敬玄始得至鄯州。又战湟川,遂大败。数称疾求罢归,许之。 既入见,不引谢,即还府视事。帝察实不病,贬衡州刺史。久之,迁扬州长史。卒 官,赠兗州都督,谥曰文宪。撰次《礼论》及它书数十百篇。二子:思冲、守一。
思冲,神龙初,历工部侍郎、左羽林军将军,从节愍太子诛武三思,见杀,籍 其家。守一郫令。孙绅别传。
敬玄弟元素,为武德令。刺史李文暕横调民黄金造常满尊以献,官属无敢谏, 元素固争,文暕为少损,更以私财助之。延载初,繇文昌左丞迁凤阁侍郎、同凤阁 鸾台平章事。为武懿宗所构,与綦连耀等同诛。神龙中,追洗其辜。
刘德威,徐州彭城人。姿貌魁秀,有干略。隋大业末,从裴仁基讨淮贼,手剑 贼酋,传行在。后归李密,密分麾下兵使守怀州。密降,俱入朝,授左武候将军, 封滕县公。诏将兵击刘武周,因判并州总管府司马。裴寂失律,齐王元吉弃州遁, 德威总留府事。贼薄城,民皆叛附贼,遂为武周所获,使率本部徇地浩州,得自拔 归,尽上贼中虚实,高祖嘉纳,改彭城县公。未几,检校大理少卿,从平洛阳,有 功,转刑部侍郎,加散骑常侍,妻以平寿县主。
贞观初,历大理卿、绵州刺史。政号廉平,百姓立石颂德。寻检校益州大都督 府长史。入为大理卿。太宗问曰:“比刑网浸密,咎安在?”德威曰:“在君不在 臣。下之宽猛,视主之好。律:失入者减三,失出者减五。今坐入者无辜,坐出者 有罪,所以吏务深文,为自营计,非有教使然也。”帝然其言。后迁刑部尚书,检 校雍州别驾。诏至齐州按齐王祐狱,还,半道闻祐反,入据济州。诏德威就发河南 兵经略之,会母丧免。既除,为同州刺史。永徽三年,卒官,年七十一,赠礼部尚 书、幽州都督,谥曰襄,陪葬献陵。
德威于闺门友睦,为人宽平,生平所得奉禄,以分宗亲,无留藏。子审礼。
审礼少丧母,为祖母元所养。隋末大乱,道不通,审礼尚少,自乡里负祖母度 江,转侧避地。及天下平,西入长安。元每疾病,必亲煮药,尝而进。元曰:“儿 孝通幽显,吾一顾念,疾辄间。”贞观中,历左骁卫郎将。父丧免。比葬,徙跣血 流,行路咨叹。服除,当袭爵,让其弟,不听。见父执必感泗滂沱。事继母尤谨, 与弟延景为闻友,得禄多资之,而妻子执寒苦,晏如也。再从皆同居,合二百口, 内外无间言。迁工部尚书,检校左卫大将军。
仪凤三年,吐番寇凉州,副中书令李敬玄讨之。遇虏青海上,与战,敬玄逗挠 不前,审礼败,为虏执。其子尚乘直长殆庶及延景诣阙待罪,请入贼以赎。有诏审 礼徇忠以没,非有罪,宜各还职。特诏殆庶弟易从省之。既至,而审礼卒,易从昼 夜哭不止,吐番哀其志,乃还父尸,徙跣万里,扶护以归,见者流涕。审礼赠工部 尚书,谥曰僖。
延景,字冬日,终陕州刺史。睿宗初,以后父追赠尚书右仆射,陪葬乾陵。
易从累迁彭州长史、任城县男。永昌中,为酷吏周兴诬构,坐死。将刑,百姓 奔走,争解衣投地,曰:“为长史祈福。”有司平直,乃十余万。当时号“孝义刘 家”。及易从以非祸死,天下冤之。
子升,年十余岁流岭表,六道使诛流人,升以信爱为首领所庇免。后易姓温, 北归洛。景云中,特授右武卫骑曹参军。开元中,累迁中书舍人、太子右庶子。升 能文,善草隶。
审礼从弟延嗣,为润州司马。徐敬业攻润州,延嗣与刺史固守。俄而城陷,敬 业邀以降,延嗣曰:“吾世蒙恩,今城不守,所负多矣,讵能苟生为宗族羞?”敬 业怒,将斩之,其党魏思温救止,系江都狱。敬业败,录忠当叙,以裴炎近亲,裁 迁梓州长史。转汾州刺史。宗族至刺史者二十余人。
孙处约,始名道茂,汝州郏城人。贞观中,为齐王祐记室。祐多过失,数上书 切谏。王诛,帝得其书,咨叹之,擢中书舍人。高宗即位,令杜正伦请增舍人员。 帝曰:“处约一人,足办我事。”止不除。以论譔劳,数赐段物。再迁司礼少常伯。 麟德元年,以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为少司成,以老致仕,卒。
子佺,延和初,为羽林将军、幽州都督,率兵十二万讨奚李大酺,分三屯,以 副将李楷洛、周以悌领之。次冷硎,楷洛与大酺战,不胜,壮校多没。佺气褫,乃 绐言:“天子诏我招慰奚,楷洛违诏妄战,当斩。”遣人谢大酺。大酺曰:“审尔, 愿出天子赐,明不欺。”佺揪聚军中币万余匹,悉袍、带并与之。大酺知佺诈,好 语劝引还,而佺部伍离沮,奚逼之,大败,死者数万。佺、以悌同见获,送默啜所 杀之。
邢文伟,滁州全椒人。与历阳高子贡、寿春裴怀贵俱以博学闻。咸亨中,历太 子典膳丞。时孝敬罕见宫臣,文伟即减膳,上书曰:“古者太子既冠,则有司过之 史、亏膳之宰。史不书过,死之;宰不彻膳,死之。皇帝简料英俊,自庶子至司议、 舍人、学士、侍读,使佐殿下,成就圣德。比者不甚廷议,谒对稀简,三朝之后, 与内人独居,何繇发挥天资,使浚哲文明哉?今史既阙官,宰得奉职,谨守礼经以 闻。”太子答曰:“幼嗜坟典,欲研精极意,而未闲将卫,耽诵致劳。比苦风虚, 奉陛下恩旨,不许强勉,加以趋侍朝夕,无自专之道,屡阙坐朝,乖废学绪。观寻 来请,良符宿志。自非义均弼谐,渠能进此药石?”文伟由是益知名。后右史缺, 高宗谓侍臣曰:“文伟切谏吾儿,此直臣也。”遂授之。
武后时,累迁凤阁侍郎,兼弘文馆学士。载初元年,为内史。后御明堂,诏文 伟发《孝经》。后问:“天与帝异称云何?”文伟曰:“天、帝一也。”制曰: “郊后稷以配天,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奈何而一?”对曰:“先儒执论不同, 昊天及五方总六天帝。”后曰:“帝有六,则天不同称,固矣。”文伟不得对。后 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伯牙鼓琴,钟期听之,知意在山水,是人能移风易俗 矣。何取乐邪?”文伟曰:“圣人作乐,平人心,变风俗。末世乐坏,则为人所移。” 后喜,赐帛。宗秦客以奸赃抵罪,文伟坐所善,贬珍州刺史。会它使者至,文伟内 悸,自经死。
高子贡,善《太史书》,与硃敬则善,擢明经。历秘书省正字、弘文馆直学士。 不得志,因弃官去。徐敬业起兵,弟敬猷统兵五千逼和州,子贡率乡人数百拒之, 贼引去。以功擢朝散大夫,为成均助教。东莞公融尝为和州刺史,从子贡受业。及 融谋举兵,令黄公譔见子贡,推为谋主,书疏往返,因结诸王内应。谋泄,坐死。
长孙无忌字辅机,秉性豁达机敏,博览文史典籍。当初,高祖率领义军渡过黄河时,长孙无忌到长春宫晋见高祖,被任命为渭北道行军典签,跟随秦王李世民征战有功,官职做到比部郎中,封为上党县公。
皇太子李建成投毒暗害秦王,秦王中毒病重,全秦王府都感到凶险惊骇。
房玄龄对长孙无忌说:“灾祸已露出苗头,很快就要爆发了。成就大业的人不拘小节,这是周公姬旦杀掉管叔、流放蔡叔的原因。”于是一起进府禀告秦王,请求抢先杀掉李建成,秦王不答应。长孙无忌说“:大王认为虞舜是怎样的人?”秦王说:“他智慧深邃,经天纬地,光照四方。做儿子孝顺,做国君仁德,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长孙无忌接着说“:当初假使虞舜掏井出不来,能讲孝心吗?填塞仓库裂缝不避火跳下来,能施仁政吗?避开大棒拷打,忍受小棍敲击,虞舜的确是事出有因。”秦王还是没有下决心。事态更加紧急,才派长孙无忌暗中召集房玄龄、杜如晦商定计谋。长孙无忌与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恭、李孟尝讨伐并平息了祸乱。秦王当了皇太子,任命长孙无忌为左庶子。秦王登帝位后,提升他为吏部尚书,因为功劳第一,晋封为齐国公。太宗因为长孙无忌是皇后的哥哥,自幼又相友爱,垂爱倚重之情一天天深厚,让他经常出入自己的卧室。又提升他为尚书右仆射。
突厥的颉利可汗与唐朝结盟后发生了政治动乱,众将领请求趁机征讨。太宗考虑刚结盟,不攻取是坐失良机,攻取又失去信用,犹豫不决,就向大臣们咨询。萧蠫说:“趁弱小兼并,趁政治昏暗攻取,征讨有好处。”长孙无忌说:“现在我朝致力于和平,等突厥进犯,才能还击。假使他们就此削弱,将来不能进犯,我们还有何求呢?我认为按兵不动保持信用为好。”太宗说“:好。”但后来还是征伐了突厥。
有人向太宗上表说长孙无忌权力太大,太宗把表奏给他看,说“:我与您君臣之间没有一点猜疑,如果各人把听到的话放在心里不说,这就会受蒙蔽了。”因此向所有朝臣挑明说:“我的儿子年幼,无忌为我立过大功,我把他看得跟我儿子一样重要。关系疏远的人离间关系亲密的人,新朋友离间老朋友是不合情理,我不会听取。”长孙无忌自己也害怕地位太高,长孙皇后又多次向太宗谈到这事,于是免去了他右仆射的职务,授予他开府仪同三司之职。他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都因为是头等功臣,太宗为他们每人封一个儿子为郡公。又颁发册书授予长孙无忌为司空,主持门下省、尚书省的政务,长孙无忌辞谢,又托付高士廉口头面奏太宗说“:以皇室外戚的身份占据三公的高位,心怀不满的人会说皇上为皇后家谋私利。”太宗说“:我委任官员以才能为标准,没有才能,即使是像襄邑王神符那样的至亲,也不随意封官;如果是人才,即使像魏征这样的仇人,也不嫌弃。如果因为是皇后的哥哥而喜欢他,用美女玉帛丰厚地赏赐他,不就行了吗?
由于他文武双全,因此我任他为宰相,您诸位谁不说是这样呢?”长孙无忌坚决辞让,太宗下诏书答复说:“黄帝轩辕得到力牧,成为五帝中的第一帝;夏禹得到咎繇,成为三王中的第一王;齐桓公得到管仲,成为五霸中的第一霸;我得到您,就平定了天下。希望您不要推让!”太宗又想起跟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往事,依靠他避免了危险,就写了《威凤赋》送给他,以此比拟他的功劳。
太宗想让功臣们都世世代代袭任刺史职位,贞观十一年(637),便下诏书给有关官员说:“我靠神灵的保佑,贤臣的辅佐,战胜了许多危难,使得天下太平。
时势艰难靠大家共同出力,天下安定由一人独享其利,我是不愿这样干的。刺史就是古代的诸侯,虽然名称不同,但监督统领的职份是一样的。长孙无忌等人欢乐忧愁时与我情义相通,顺利艰难时对我忠心不变,他们的卓越功绩,铭记在我心里。还是改为赐给土地,采用世袭制度。”于是封长孙无忌为赵州刺史、赵国公,封地在赵;房玄龄为宋州刺史,封地在梁;杜如晦追认为密州刺史,封地在莱;李靖为濮州刺史,封地在卫;高士廉为申州刺史,封地在申;侯君集为陈州刺史,封地在陈;李道宗为鄂州刺史,王爵,封地在江夏;李孝恭为观州刺史、王爵,封地在河间;尉迟敬德为宣州刺史,封地在鄂;李责力为蕲州刺史,封地在英;段志玄为金州刺史,封地在褒;程知节为普州刺史,封地在卢;刘弘基为朗州刺史,封地在夔;张亮为澧州刺史,封地在郧。共十四人,其余官职应收纳租税的封户还不计算在内。长孙无忌等人推辞说“:从前我们在一起披荆斩棘,侍奉陛下。现在四海统一,实在不愿远离陛下,让我们世代治理外地州郡,跟流放一样。”太宗说“:划分土地赐给功臣,是想让诸位的后代永远做保卫国家的重臣,以实践当年高山大河般庄重的誓言,这事反而引起埋怨,我哪能还勉强您诸位到封地去呢?”于是作罢。后来太宗亲自到他家里慰问,从家属到亲戚都按级别赏赐。过了很久,提升长孙无忌为司徒。
太子李承乾被废,太宗想立晋王李治为太子,还没有决定,在两仪殿坐朝,群臣退朝后,只留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李责力商议立太子的事,因而说:“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弟弟,不知立谁为太子,我心里烦乱得很。”说完向刀架扑去,抽出佩刀自杀,长孙无忌等人大惊,抢上去抱住他,夺下刀给晋王,然后请问太宗想立谁。太宗说:“我想立晋王。”长孙无忌说“:谨奉诏命,持异议者斩!”太宗对晋王李治说:“你舅舅已答应你当太子了,应该拜谢。”晋王于是拜谢。太宗又说:“您各位跟我意见相同,天下人会有什么议论呢?”长孙无忌回答说“:晋王以仁德孝顺闻名天下已很久了,本来不会有异议;如果有变化,是我辜负陛下,罪当万死。”于是就决定了。太宗委任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三品”
的职位就是从这时才有的。太宗又想立吴王李恪为太子,长孙无忌暗中争辩才没有这样做。太宗征讨高丽,诏令长孙无忌代理侍中职务。回朝后,请求辞去太子太师的职务,太宗听从他的意见,免去了太子太师职务,让他身居京城而任扬州都督。
太宗曾亲切地对长孙无忌说“:我听说国君圣明则臣子就刚直,人常常苦于不了解自己,你应该当面批评我的过失。”长孙无忌说“:陛下的文治武功超过千古帝王,禀性亲和天道,不是我们臣子比得上的,的确没有看到您有什么过失。”太宗说:“我希望指出我的过失,您各位都奉承我让我高兴,我可要评论您各位的优缺点,来告诫各位。”接着说:“高士廉心术机警聪明,面对危险不改变气节,所缺乏的是刚直之气。唐俭会说话,善于调解矛盾,在酒杯流转之中,说话惹人发笑,为我服务二十年,还不曾说过一句有关国家大事的话。杨师道性格谨慎小心,自然不会有错误,但懦弱不了解世事,碰到危难不能靠他帮忙。岑文本性情敦厚,写文章、论是非是他的长处,出谋划策有远见,自应不比别人差。
刘洎坚强正派,他说的话都有益处,不轻易对人许诺,能自己弥补不足。马周敏锐正直,评判人物,出以公心,他办事都令人满意。褚遂良刚强正直,光明磊落,有学问谋略,竭尽忠诚亲近我,像小鸟绕着人飞,自然让我加倍喜爱。长孙无忌回答问题机警敏锐,会避嫌疑,在古人中,也没有比得上的,但不擅长统帅军队打仗。”
贞观二十三年(649),太宗病危,召长孙无忌到卧室内,伸手摸着他的脸,长孙无忌哭泣着,太宗激动得气息哽咽说不出话。第二天,与褚遂良进宫接受诏书。太宗转头对褚遂良说:“我得到天下,是靠无忌的力量。您辅佐朝政,不要让进谗言的人陷害他。”过了一会,就逝世了。当时在离宫,皇太子李治极度悲哀,长孙无忌说:“刚逝世的皇帝把朝廷、国家交给殿下,应该迅速登位。”为保守太宗逝世的秘密,暂不发表讣告,请太宗的灵车回到皇宫。
太子登皇帝位,这就是高宗。提升长孙无忌为太尉、检校中书令,还是主持门下、尚书二省政务。长孙无忌坚决辞去尚书省职务,高宗答应了。高宗想立武昭仪为皇后,长孙无忌坚持说不行。
高宗秘密地把十多车珍贵的器物、锦缎、丝绸赏赐给他,又亲自上门探望他,把他的三个儿子都提拔为朝散大夫,武昭仪的母亲又到他家申述请求。许敬宗多次劝说他,长孙无忌都严词厉色拒绝了。
高宗后来召见长孙无忌、褚遂良和于志宁说明皇后没有子女,武昭仪有儿子,是一定要立她的原因。长孙无忌多次劝谏无效,就说:“先帝把您托付给遂良,希望陛下听听他的意见。”褚遂良极力说不行,高宗仍然不听。
武昭仪立为皇后以后,因为长孙无忌接受了赏赐却不帮助自己,怀恨在心。
许敬宗猜到武后的心思,暗中指使洛阳人李奉节向高宗诬告长孙无忌谋反,与侍中辛茂将办理此案,教他编造长孙无忌谋反的情由。高宗震惊地说“:怕是奸邪的人挑拨离间,大概不是这样。”许敬宗陈述说:“谋反的迹象已暴露了,陛下心软,不是国家的福气。”高宗哭着说:“我家里不幸,高阳公主与我一母所生,先前谋反,现在舅父又这样,使我深深愧对天下臣民,怎么办啊?”许敬宗回答说:“房遗爱是乳臭未干的年轻之辈,伙同妇女一起造反,哪能成事?长孙无忌是奸雄,天下人都害怕而服从他,一旦暗中发难,陛下派谁抵抗他?现在就很紧急,只怕他振臂一呼,召唤同党,就成了朝廷的祸患。陛下没有看到隋朝的教训吗?宇文化及的父亲是宰相,弟弟是驸马,他本人统率皇宫的警卫部队,炀帝对他们不猜疑,然而他起兵造反成了贼头,就把隋朝灭亡了。希望陛下拿定主意处置他。”
高宗犹豫不决,又下令审核。第二天,许敬宗说长孙无忌造反的证据清楚得很,请求逮捕他。高宗哭着说“:舅父果然这样,我决不忍心杀他,不然,后世将怎样评价我?”许敬宗说:“汉文帝的舅父薄昭,保护文帝从代地回朝登上帝位有功,后来犯了杀人罪,文帝怜惜他又怕扰乱了法律,就命令朝臣们穿上丧服上门去为他哭丧,薄昭便自杀了,优秀的史官不认为这不妥当。现在长孙无忌忘记了先帝的恩德,抛弃与陛下的至亲关系,竟然想颠覆国家、毁掉朝廷,岂止薄昭的罪恶可比?按法律该灭五族。我听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应当抓紧时机迅速行动,迟了就必然发生变乱。长孙无忌帮先帝谋划夺取了天下,天下的人都佩服他的智谋,他是王莽、司马懿一类的人。现在他自己已承认谋反,为什么犹豫不决呢?”高宗始终没有对质审问长孙无忌。
于是下令削去官爵封地,给予扬州都督一品官的俸禄流放到黔州,由扬州派兵护送。把他任秘书监的儿子长孙冲等人流放到岭南,把他任渝州刺史的堂弟长孙知仁降职为翼州司马。几个月后,又诏令司空李责力、中书令许敬宗、侍中辛茂将等人复查谋反案件。许敬宗命令大理正堂袁公瑜、御史宋之顺等人到黔州用酷刑审讯。长孙无忌上吊自缢,儿子长孙冲免去死罪,杀死了同族的侄儿长孙祥,把同族的弟弟长孙思流放到檀口,服丧一年时间的亲族大都被降职流放。
当初,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全心全意为国家效力,把天下安危作为自己的责任,所以高宗永徽年间的政治有太宗贞观之治的风范。高宗也尊敬老臣,恭敬地听取他们的意见。法纪的设立和推行,是这两个人全力维持的结果。到了为两个皇后的废立意见不合高宗的心意后,奸臣乘机暗中设计陷害他,高宗昏庸,听信谗言,长孙无忌终于被害死,从此后政权被武氏家族夺去,唐朝差点亡国。
高宗上元元年(674),恢复了长孙无忌的官职爵位,让他的孙子长孙无翼继承封爵。当初,长孙无忌在昭陵墓地为自己预建了坟墓,到这时才允许迁葬回来。文宗李昂开成三年(838),下诏书说“:阅读本朝史料,每当读到有关太尉长孙无忌的事情,总是掩卷叹息。就让他的后代孙子长孙钧任猗氏县令吧。”
上官仪字游韶,陕州陕县人。其父上官弘,隋朝时任江都宫副监,大业末年(617),被陈陵杀掉。当时上官仪还年幼,被身边侍候的人隐藏起来,得以免遭不幸,假冒僧徒潜伏。后渐渐精于文章之学,涉猎遍及最古之书。贞观初年(627),考中进士,朝廷征招他任弘文馆直学士。后来晋升为秘书郎。太宗撰著文辞,往往将文稿送给上官仪看;赐宴臣下,上官仪无不参与。又转任起居郎。
高宗就位,他任秘书少监,升任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当时任用雍州司士参军韦绚为殿中侍御史,有人怀疑这不是迁升,上官仪说:“这不过是鄙陋无知的人的议论罢了。御史是在宫殿内供职,地位近于舜帝时的重臣夔与龙,置身于朝官的班列之中,难道是雍州的佐吏僚属之职能比拟的吗?”当时人们认为这是公正之言。上官仪长于做诗。他的诗绮丽多彩、柔婉华美。到了他地位高贵显赫时,人们往往仿效他的诗风,被人称为“上官体”。
高宗麟德元年(664),上官仪因与梁王李忠的案件有牵连,判死罪投入监牢,他的家财被充公、亲属沦为奴婢。起先,武后得志,因而牵制高宗,独断专行,作威作福,高宗忍受不了;她又勾结道士使用符咒谋求成功,被宦官王伏胜告发。
高宗因此大怒,要将武后废为平民,召见上官仪一同商议,上官仪说:“皇后独断专行,恣意行事,朝野上下已失人望,应当废黜她以顺应人心。”高宗让他草拟诏书。内宫侍臣急忙跑去通告武后,武后主动申诉辩解,高宗后悔;又怕武后怨怒愤恨自己,于是说:“这是上官仪教我这样做的。”武后因此对上官仪深恶痛绝。
原先,李忠做陈王时,上官仪任咨议,与王伏胜同在王府。这时,许敬宗诬陷上官仪与李忠谋反,这是武后的旨意。自从褚遂良等元老大臣相继被残害,公卿大臣没有敢再坚持公论的人,惟独上官仪奉献忠诚,灾祸能不很快降临到他头上?自此国政归于武后,而高宗也无所作为了。
上官仪的儿子上官庭芝,历任周王府属官,也被杀。上官庭芝的女儿婉儿,中宗时是宫中的昭容,因而追赠上官仪为中书令、秦州都督、楚国公;追赠上官庭芝为黄门侍郎、岐州刺史、天水郡公,按追赠职位的礼仪重行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