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李
李栖筠,字贞一,世为赵人。幼孤。有远度,庄重寡言,体貌轩特。喜书,多 所能晓,为文章,劲迅有体要。不妄交游。族子华每称有王佐才,士多慕向。始, 居汲共城山下,华固请举进士,俄擢高第。调冠氏主簿,太守李岘视若布衣交。迁 安西封常清节度府判官。常清被召,表摄监察御史,为行军司马。肃宗驻灵武,发 安西兵,栖筠料精卒七千赴难,擢殿中侍御史。
李岘为大夫,以三司按群臣陷贼者,表栖筠为详理判官。推原其人所以胁污者, 轻重以情,悉心助岘,故岘爱恕之,誉一旦出吕諲、崔器上。三迁吏部员外郎,判 南曹。时大盗后,选簿亡舛,多伪冒,栖筠判析有条,吏气夺,号神明。迁山南防 御观察使。会岘去相,栖筠坐所善,除太子中允,众不直,改河南令。
李光弼守河阳,高其才,引为行军司马,兼粮料使。改绛州刺史,擢累给事中。 是时,杨绾以进士不乡举,但试辞赋浮文,非取士之实,请置五经、秀才科。诏群 臣议,栖筠与贾至、李廙以绾所言为是。进工部侍郎。关中旧仰郑、白二渠溉田, 而豪戚壅上游取硙利,且百所,夺农用十七。栖筠请皆彻毁,岁得租二百万,民赖 其入,魁然有宰相望。元载忌之,出为常州刺史。岁仍旱,编人死徙踵路,栖筠为 浚渠,厮江流灌田,遂大稔。宿贼张度保阳羡西山,累年吏讨不克,至是发卒捕斩, 支党皆尽,里无吠狗。乃大起学校,堂上画《孝友传》示诸生,为乡饮酒礼,登歌 降饮,人人知劝。以治行进银青光禄大夫,封赞皇县子,赐一子官。人为刻石颂德。
苏州豪士方清因岁凶,诱流殍为盗,积数万,依黟、歙间,阻山自防,东南厌 苦。诏李光弼分兵讨平之。会平卢行军司马许杲恃功,擅留上元,有窥江、吴意, 朝廷以创残,重起兵,即拜栖筠浙西都团练观察使图之。栖筠至,张设武备,遣辩 士厚赍金币抵杲军赏劳,使士歆爱,夺其谋。杲惧,悉众度江,掠楚、泗而溃。以 功进兼御史大夫。则又增学庐,表宿儒河南褚冲、吴何员等,超拜学官为之师,身 执经问义,远迩趋慕,至徒数百人。又奏部豪姓多徙贯京兆、河南,规脱徭科,请 量产出赋,以杜奸谋。诏可。
元载当国久,益恣横,代宗不能堪,阴引刚鲠大臣自助,欲收纲权以黜载。会 御史大夫敬括卒,即召栖筠与河南尹张延赏,择可为大夫者。延赏先至,遂代括。 会李少良、陆珽等上书劾载阴事,诏御史问状,延赏称疾,不敢鞫,少良、珽覆得 罪死。帝殊失望,出延赏为淮南节度使,引拜栖筠为大夫。始,栖筠见帝,敷奏明 辩,不阿附,帝心善之,故制麻自中以授,朝廷莫知也,中外竦眙。栖筠素方挺, 无所屈。于是华原尉侯莫陈怤以优补长安尉,当参台,栖筠物色其劳,怤色动,不 能对,乃自言为徐浩、杜济、薛邕所引,非真优也。始,浩罢岭南节度使,以瑰货 数十万饷载,而济方为京兆,邕吏部侍郎,三人者,皆载所厚,栖筠并劾之。帝未 决。会月蚀,帝问其故,栖筠曰:“月蚀脩刑,今罔上行私者未得,天若以儆陛下 邪?”繇是怤等皆坐贬。故事,赐百官宴曲江,教坊倡顐杂侍,栖筠以任国风宪, 独不往,台遂以为法。
帝比比欲召相,惮载辄止。然有进用,皆密访焉,多所补助。栖筠见帝猗违不 断,亦内忧愤,卒,年五十八,自为墓志。赠吏部尚书,谥曰文献。
栖筠喜奖善,而乐人攻己短,为天下士归重,不敢有所斥,称赞皇公云。
子吉甫。吉甫字弘宪,以廕补左司御率府仓曹参军。贞元初,为太常博士,年 尚少,明练典故。昭德皇后崩,自天宝后中宫虚,恤礼废缺。吉甫草具其仪,德宗 称善。李泌、窦参器其才,厚遇之。陆贽疑有党,出为明州长史。贽之贬忠州,宰 相欲害之,起吉甫为忠州刺史,使甘心焉。既至,置怨,与结欢,人益重其量,坐 是不徙者六岁。改郴、饶二州。会前刺史继死,咸言牙城有物怪,不敢居。吉甫命 菑除其署以视事,吏由是安。诛破奸盗窟穴,治称流闻。
宪宗立,以考功郎中召,知制诰。俄入翰林为学士,迁中书舍人。刘辟拒命, 帝意讨之,未决。吉甫独请无置,宜绝朝贡以折奸谋。时李锜在浙西,厚赂贵幸, 请用韩滉故事领盐铁,又求宣、歙。问吉甫,对曰:“昔韦皋蓄财多,故刘辟因以 构乱。李锜不臣有萌,若益以盐铁之饶、采石之险,是趣其反也。”帝寤,乃以李 巽为盐铁使。高崇文围鹿头未下,严砺请出并州兵,与崇文趋果、阆,以攻渝、合, 吉甫以为非是,因言:“汉伐公孙述,晋伐李势,宋伐谯纵,梁伐刘季连、萧纪, 凡五攻蜀,繇江道者四。且宣、洪、蕲、鄂强弩,号天下精兵,争险地兵家所长, 请起其兵捣三峡之虚,则贼势必分,首尾不救,崇文惧舟师成功,人有斗志矣。” 帝从之。砺复请大臣为节度,吉甫谏曰:“崇文功且成,而又命帅,不复尽力矣。” 因请以西川授崇文,而属砺东川,益资、简六州,使两川得以相制。由是崇文悉力。 刘辟平,吉甫谋居多。
吐蕃遣使请寻盟,吉甫议:“德宗初,未得南诏,故与吐蕃盟。自异牟寻归国, 吐蕃不敢犯塞,诚许盟,则南诏怨望,边隙日生。”帝辞其使。复请献滨塞亭障南 北数千里求盟,吉甫谋曰:“边境荒岨,犬牙相吞,边吏按图覆视,且不能知。今 吐蕃绵山跨谷,以数番纸而图千里,起灵武,著剑门,要险之地所亡二三百所,有 得地之名,而实丧之,陛下将安用此?”帝乃诏谢赞普,不纳。
张愔既得徐州,帝又欲以濠、泗二州还其军,吉甫曰:“泗负淮,饷道所会, 濠有涡口之险,前日授建封,几失形势。今愔乃两廊壮士所立,虽有善意,未能制 其众。又使得淮、涡,厄东南走集,忧未艾也。”乃止。
中书史滑涣素厚中人刘光琦,凡宰相议为光琦持异者,使涣请,常得如素,宦 人传诏,或不至中书,召涣于延英承旨,迎附群意,即为文书,宰相至有不及知者。 由是通四方赂谢,弟泳,官至刺史。郑馀庆当国,尝一责怒,数日即罢去。吉甫请 间,劾其奸,帝使簿涣家,得赀数千万,贬死雷州。又建言:“州刺史不得擅见本 道使,罢诸道岁终巡句以绝苛敛,命有司举材堪县令者,军国大事以宝书易墨诏。” 由是帝愈倚信。
元和二年,杜黄裳罢宰相,乃擢吉甫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吉甫连蹇 外迁十馀年,究知闾里疾苦,常病方镇强恣,至是为帝从容言:“使属郡刺史得自 为政,则风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馀人为刺史。自王叔文时选任猥冒,吉甫 始簿其员,人得叙进,官无留才。又度李锜必反,劝帝召之,使者三往,以病解, 而多持金啗权贵,至为锜游说者。吉甫曰:“锜,庸材,而所蓄乃亡命群盗,非有 斗志,讨之必克。”帝意决。复言:“昔徐州乱,尝败吴兵,江南畏之。若起其众 为先锋,可以绝徐后患。韩弘在汴州,多惮其威,诚诏弘子弟率兵为掎角,则贼不 战而溃。”从之。诏下,锜众闻徐、梁兵兴,果斩锜降。以功封赞皇县侯,徙赵国 公。德宗以来,姑息蕃镇,有终身不易地者。吉甫为相岁馀,凡易三十六镇,殿最 分明。
裴均以尚书右仆射判度支,结党倾执政。会皇甫湜等对策,指褭权强,用事者 皆怒,帝亦不悦。均党因宣言:“殆执政使然。”右拾遗独孤郁、李正辞等陈述本 末,帝乃解。吉甫本善窦群、羊士谔、吕温,荐群为御史中丞。群即奏士谔侍御史, 温知杂事。吉甫恨不先白,持之,久不决,群等衔之。俄而吉甫病,医者夜宿其第, 群捕医者,劾吉甫交通术士。帝大骇,讯之无状,群等皆贬。而吉甫亦固乞免,因 荐裴垍自代,乃以检校兵部尚书、兼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淮南节度使。 帝为御通化门祖道,赐御饵禁方。居三岁,奏蠲逋租数百万,筑富人、固本二塘, 溉田且万顷。漕渠庳下不能居水,乃筑堤阏以防不足,泄有馀,名曰平津堰。江淮 旱,浙东、西尤甚,有司不为请,吉甫白以时救恤,帝惊,驰遣使分道赈贷。吉甫 虽居外,每朝廷得失辄以闻。
六年,裴垍病免,复以前官召吉甫还秉政。入对延英,凡五刻罢。帝尊任之, 官而不名。吉甫疾吏员广,繇汉至隋,未有多于今者,乃奏曰:“方今置吏不精, 流品庞杂,存无事之官,食至重之税,故生人日困,冗食日滋。又国家自天宝以来, 宿兵常八十馀万,其去为商贩、度为佛老、杂入科役者,率十五以上。天下常以劳 苦之人三,奉坐待衣食之人七。而内外官仰奉禀者,无虑万员,有职局重出,名异 事离者甚众,故财日寡而受禄多,官有限而调无数。九流安得不杂?万务安得不烦? 汉初置郡不过六十,而文、景化几三王,则郡少不必政紊,郡多不必事治。今列州 三百、县千四百,以邑设州,以乡分县,费广制轻,非致化之本。愿诏有司博议, 州县有可并并之,岁时入仕有可停停之,则吏寡易求,官少易治。国家之制,官一 品,奉三千,职田禄米大抵不过千石。大历时,权臣月奉至九千缗者,州刺史无大 小皆千缗,宰相常衮始为裁限,至李泌量闲剧稍增之,使相通济。然有名在职废, 奉存额去,闲剧之间,厚薄顿异,亦请一切商定。”乃诏给事中段平仲、中书舍人 韦贯之、兵部侍郎许孟容、户部侍郎李绛参阅蠲减,凡省冗官八百员,吏千四百员。 又奏收都畿佛祠田、硙租入,以宽贫民。
德宗时,义阳、义章二公主薨,诏起祠堂于墓百二十楹,费数万计。会永昌公 主薨,有司以请,帝命减义阳之半。吉甫曰:“德宗一切之恩,不可为法。昔汉章 帝欲起邑屋于亲陵,东平王苍以为不可。故非礼之举,人君所慎。请裁置墓户,以 充守奉。”帝曰:“吾固疑其冗,减之,今果然。然不欲取编民,以官户奉坟而已。” 吉甫再拜谢。帝曰:“事不安者第言之,无谓朕不能行也。”十宅诸王既不出閤, 诸女嫁不时,而选尚皆繇中人,厚为财谢乃得遣。吉甫奏:“自古尚主必慎择其人。 江左悉取名士,独近世不然。”帝乃下诏皆封县主,令有司取门阀者配焉。
田季安疾甚,吉甫请任薛平为义成节度使,以重兵控邢、洺,因图上河北险要 所在,帝张于浴堂门壁,每议河北事,必指吉甫曰:“朕日按图,信如卿料矣。” 刘澭旧军屯普润,数暴掠近县,吉甫奏还泾原,畿民赖之。
八年,回鹘引兵自西城、柳谷侵吐蕃,塞下传言且入寇。吉甫曰:“回鹘能为 我寇,当先绝和而后犯边,今不足虞也。”因请起夏州至天德复驿候十一区,以通 缓急;发夏州精骑五百屯经略故城,以护党项而已。既而果边吏妄言。六胡州在灵 武部中,开元时废之,置宥州以处降户,寓治经略军,居中以制戎虏,北援天德, 南接夏州。至德、宝应间,废宥州,以军遥隶灵武,道里旷远,故党项孤弱,虏数 扰之。吉甫始奏复宥州,乃治经略军,以隶绥银道,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实之。以 江淮甲三十万给太原、泽潞军,增太原马千匹。由是戎备完辑。
自蜀平,帝锐意欲取淮西。方吉甫在淮南,闻吴少阳立,上下携泮,自请徙寿 州,以天子命招怀之,反间以挠其党,会讨王承宗,未及用。后田弘正以魏归,吉 甫知魏人谓田进诚才,而唐州乃蔡喉衿,请拔进诚为刺史,以临贼境,且慰魏心。 乌重胤守河阳,吉甫以汝州捍蔽东都,联唐、许,当蔡西面,兵寡不足惮寇,而河 阳乃魏博之津,弘正归国,则为内镇,不宜戍重兵示不信,请徙屯汝州。帝皆从之。 后弘正拜检校尚书右仆射,赐其军钱二千万,弘正曰:“吾未喜于移河阳军也。” 及元济擅立,吉甫以内地无脣齿援,因时可取,不当用河朔故事,与帝意合。又请 自往招元济,苟逆志不悛,得指授群帅俘贼以献天子。不许,固请至流涕,帝慰勉 之。会暴疾卒,年五十七。帝震悼,赙外别赐缣五百恤其家,自大敛至卒哭,皆中 人临吊。吉甫图淮西地,未及上,帝敕其子献之。及葬,祭以少牢,赠司空。有司 谥曰敬宪,度支郎中张仲方非之,帝怒,贬仲方,更赐谥曰忠懿。
始,吉甫当国,经综政事,众职咸治。引荐贤士大夫,爱善无遗,褒忠臣后, 以起义烈。与武元衡连位,未几节度剑南,屡言元衡材,宜还为相。及再辅政,天 下想望风采,而稍修怨,罢李籓宰相,而裴垍左迁,皆其谋也。李正辞晚相失,及 与萧俯同召为翰林学士,独用俯而罢正辞,人莫不疑惮。帝亦知其专,乃进李绛, 遂与有隙,数辩争殿上,帝多直绛。然畏慎奉法,不忮害,顾大体。左拾遗杨归厚 尝请对,日已旰,帝令它日见,固请不肯退。既见,极论中人许遂振之奸,又历诋 辅相,求自试,又表假邮置院具婚礼。帝怒其轻肆,欲远斥之,李绛为言,不能得。 吉甫见帝,谢引用之非,帝意释,得以国子主簿分司东都。初,政事堂会食,有巨 床,相传徙者宰相辄罢,不敢迁,吉甫笑曰:“世俗禁忌,何足疑邪?”彻而新之。 吉甫居安邑里,时号“安邑李丞相”。所论著甚多,皆行于世。前卒一岁,荧惑掩 太微上相,吉甫曰:“天且杀我。”再逊位,不许。
子德修,亦有志操,宝历中为膳部员外郎。张仲方入为谏议大夫,德修不欲同 朝,出为舒、湖、楚三州刺史。卒。
次子德裕,自有传。
李庸阝,字建侯,北海太守邕之从孙。第进士,又以书判高等补秘书省正字。 李怀光辟致幕府,擢累监察御史。怀光反河中,庸阝与母、妻陷焉,因绐怀光以兄 病卧洛且革,母欲往视;怀光许可,戒妻子无偕行。庸阝私遣之,怀光怒,欲加罪, 谢曰:“庸阝籍在军,不得为母驾,奈何不使妇往?”怀光止不问。后与高郢刺贼 虚实及所以攻取者,白诸朝,德宗手诏褒答。怀光觉,严兵召二人问之,庸阝词气 不挠,三军为感动,怀光不杀,囚之。河中平,马燧破械致礼,表佐其府,以言不 用,罢归洛中。召为吏部员外郎。
徐州张建封卒,兵乱,囚监军,迫建封子愔主军务。帝以庸阝刚敢,拜宣慰使, 持节直入其军,大会士,喻以祸福,出监军狱中,脱桎梏,使复位,众不敢动。愔 即上表谢罪,称兵马留后,庸阝曰:“非诏命,安得辄称之?”削去乃受。既还, 称旨,迁郎中。
顺宗时,进御史中丞。宪宗立,为京兆尹,进尚书右丞。元和初,京师多盗贼, 复拜京兆。以检校礼部尚书为凤翔、陇右节度使。是镇常兼神策行营,前此用武将, 始受诏,即诣军脩谒。庸阝以为不可,诏为去神策行营号。俄徙河东,入为刑部尚 书、诸道盐铁转运使。
拜淮南节度使。王师讨蔡方急,李师道谋挠沮之,庸阝以兵二万分壁郓境,赀 饷不仰有司。是时兵兴,天子忧财乏,使程异驰驿江淮,讽诸道输货助军。庸阝素 富强,即籍府库留一岁储,馀尽纳于朝,诸道由是悉索以献,繄庸阝倡之。
先是,吐突承璀为监军,贵宠甚,庸阝以刚严治,相礼惮,稍厚善。承璀归, 数称荐之,召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庸阝不喜由宦幸进,及出祖,乐作 泣下,谓诸将曰:“吾老安外镇,宰相岂吾任乎?”至京师,不肯视事,引疾固辞, 改户部尚书。俄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以太子少傅致仕,卒, 赠太子太保,谥曰肃。
庸阝强直无私,与杨凭、穆质、许孟容、王仲舒友善,皆以气自任。而庸阝当 官,以峭法操下,所至称治。猛决少恩,在淮南七年,其生杀禽擿,多委军吏,而 参佐束手不得与,人往往陷非法,议者亦以此少之。
子拭,仕历宗正卿、京兆尹、河东凤翔节度使,以秘书监卒。
拭子磎,字景望。大中末,擢进士,累迁户部郎中,分司东都。劾奏内园使郝 景全不法事,景全反摘磎奏犯顺宗嫌名,坐夺俸。磎上言:“‘因事告事,旁讼他 人’者,咸通诏语也。礼,不讳嫌名;律,庙讳嫌名不坐。岂臣所引诏书而有司辄 论奏?臣恐自今用格令者,委曲回避,旁缘为奸也。”诏不夺俸。
黄巢陷洛,磎挟尚书八印走河阳,时留守刘允章为贼胁,遣人就磎索印,拒不 与。允章悟,亦不臣贼。嗣襄王之乱,转侧淮南,高骈受伪命,磎苦谏,不纳。入 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辞职归华阴,复以学士召。
乾宁元年,进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崔昭纬素疾磎,讽刘崇鲁掠其麻 哭之,言:“磎怀奸,与中人杨复恭昵款,其弟为时溥所杀,不可相天子。”翌日, 下迁太子少傅。磎乃自言为崇鲁诬污,书十一上不止。初,崇鲁父坐受赇,仰药死, 故磎以丑语及之,议者讥其非大臣体。昭宗素所器遇,决意复用之,而李茂贞等上 言深诋其非,帝不获已,又罢为太子少师。于是茂贞及王行瑜、韩建拥兵阙下,列 磎罪,杀之于都亭驿。行瑜诛,有诏复官爵,赠司徒,谥曰文。
磎好学,家有书至万卷,世号“李书楼”。所著文章及注解诸书传甚多。子沇, 字东济,有俊才,亦遇害,赠礼部员外郎。
赞曰:刚者天德,故孔子称“刚近仁”。骨强四支,故君有忠臣,谓之骨鲠。 若栖筠、庸阝二子,其刚者欤!栖筠抗权邪,不及相;庸阝得相,不愿拜。非刚, 畴克胜之?吉甫践天宰,谋谟是矣,而鲠正有愧于父云。
元载的字叫公辅,凤翔府岐山县人。
父亲名升,本来姓景,曹王李明的妃子元氏得到的赏田在扶风郡,景升主管她的租税收入,因有功劳,对元妃请求,改姓元。
元载早年成了孤儿,长大后,好学,擅长写文章。天宝初年,皇帝下诏举行精通庄子、列子、文子的科举考试,元载考取了优等,被任命为新平县县尉。韦镒到黔中道去监督科举考试、苗晋卿当东都留守,都任命他为判官,逐渐有了名声。至德初年,江南东道采访使李希言任命他为自己的副手,升任祠部员外郎、洪州刺史。后入京任度支郎中。奏事敏捷周全,唐肃宗对他感到惊异。多次升官后任户部侍郎,担任度支、江淮转运等使。
皇帝害病了,李辅国当权,李辅国的妻子是元载家族的女儿,因此互相亲近。
遇到京兆尹空缺了,李辅国说要任命元载,元载想当宰相,坚决推辞。李辅国知道他的用意,第二天,任命他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职和以前一样。唐代宗即位,李辅国权势更大了,多次在皇帝面前称赞他的才干,又提升他为中书侍郎、许昌县子爵。元载因度支事务多,有官员监督管辖,有损威望荣耀,就将全国的钱财和粮食管理权交给了刘晏。不久,又任天下元帅的行军司马。
强盗杀死了李辅国,元载私下参与了阴谋。于是又勾结宦官董秀,送很多金钱给他,叫他探听皇帝的想法。皇帝想做什么,他必定先知道了,揣摩皇帝的倾向,因此没有和皇帝不相合的意见,所以皇帝任用他毫不怀疑。华原县令顾繇上奏揭发他家的事,皇帝正靠元载治国,就把他免职为老百姓。鱼朝恩骄横跋扈名震天下,元载和他合不来,害怕他,即使皇帝也怀恨他。元载乘机会上奏杀掉鱼朝恩,皇帝还担心出问题,元载结交鱼朝恩宠爱的将领作为自己的助手。鱼朝恩被杀死了,元载非常得意,更加骄傲放肆了。
当时他草拟的文武官员的功劳有很多错误,元载怕有关部门指责,就请求下诏令任命六品以下的官员时,吏部、兵部就附在各等级中一起奏报,不必检查审核,想用来表示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又赞同王缙,请求将河中作为中都,将关中、河东十州的赋税收到京城里,选择五万士兵驻扎在中都,镇抚各地,皇帝秋末到中都去,初春回长安,可以避开吐蕃入侵。元载自认为奏本呈上就会批准,提前命有关官吏到河中去规划宫殿,建造私宅。皇帝听说了,讨厌他,没批准他的提议。
当初,四镇、北庭行营节度使寄居治理泾州。大历八年(773),吐蕃进犯分阝宁,有议论的人说京城西边没有山河的险阻,而泾州地势开阔无险阻、驻守无意义。元载曾在西州任官,知道河西、陇右的要害所在,于是对皇帝说:“大唐西部边境现在潘原,吐蕃边防却在摧沙堡,原州在两地之间,草多水甜,过去的城堡还在,近来吐蕃毁坏它的城墙,抛弃了不占据它,它的右边就是过去监牧使曾管辖的地方,堑壕深而且长,重叠坚固。原州虽然降霜早不能耕种,但平凉在它的东边,只收这一县的租税,就能供应充足的粮食。请求把京城西边的军队调去驻守原州,乘机会筑城堡,二十天可以筑好,储存一年的粮食。吐蕃夏天到青海边去放牧,等他们的情报送到,我们的准备都做好了。把郭子仪的大部队调到泾州,作为主力,派兵驻守石门、木峡、陇山的关口往北直到黄河,都是连接的山岭险地,敌兵无法逾越。再逐渐驻守鸣沙县、丰安军作为他们的辅助,北边依托灵武五个城,配合他们,之后再攻占陇右,直到安西,这叫作砍断吐蕃的脚,国家就高枕无忧了。”他还呈上地形图,又派官吏偷偷到原州去测量河流泉水,计算所需劳力,车辆和取运土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但田神功阻挠这个计划,他说:“出兵和分析敌情,老将都认为是难事,皇上听信一个文官的话,让全国都听从他,是错误的。”皇帝因此犹豫没有决定。
元载智谋通达果断,长期受皇帝信任,认为文武才干没人比得上自己。在外依靠主书官卓英倩、李待荣,在家里听信妻子的话,放任儿子们接收贿赂。在京城重要部门和各地,都排挤忠臣贤人,提拔贪官小人。凡是想升官送礼,不巴结他的儿子就去拜见主书官。他在长安城中有南北两座宅院,房屋华丽高大,是当时最好的。他又在近郊修亭观台榭,帷幕陈设不需搬动。良田别墅,到处都是,近几十处;美女艺人,即使皇宫也比不上。皇帝了解了所有情况。元载有次单独拜见,皇帝郑重告诫他,他傲慢不肯悔改。有位客人写了《都卢寻木童篇》暗示他已危险了,他被感动得流泪但仍不醒悟。遇到李少良上奏揭他的丑事,元载发怒了,上奏杀死了李少良。人们走在路上只敢用眼睛示意表示对他的愤恨,但没人敢再非议他。元载从此除了他的党羽不再见任何人,原来讲仁义的朋友都不理了。
皇帝的恼怒增加了,大历十二年(777)三月十一日,仪仗出来后,皇帝驾临延英殿,派左金吾大将吴凑逮捕了元载、王缙,关押在政事堂里。又分别逮捕了他们亲信的官吏和儿子们关进监狱。
有诏命吏部尚书刘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骑常侍萧昕、兵部侍郎袁..、礼部侍郎常衮、谏仪大夫杜亚审讯,证人罪状都由皇宫里的人提供。皇帝还派宦官去当场问一些隐秘的事,他都认罪。于是皇帝下诏命元载自杀,他妻子和儿子扬州兵曹参军元伯和、祠部员外郎元仲武、校书郎元季能都被处死了,还挖开他祖父、父亲的坟墓,劈开棺材扔掉尸骨,拆毁了他家私庙的神主和大宁、安仁里的两处住宅,将材料赐给众臣修理官署住宅,还拆毁他在洛阳的宅院修理禁苑。
他的妻子王氏是河西节度使王忠嗣的女儿,泼辣骄横贪婪,元载管不住她。
几个儿子都很坏,搜刮钱财没有止境,轻薄的人为他们效力。他们争着养艺妓和小妾,表演滑稽下流的节目,家族亲属围着看而不觉得羞耻。到他们被处死,过路人没有可怜他们的。抄他们的家,有钟乳药材五百两,有诏分给中书、门下省的官员,胡椒有八百石,其他东西也和这相当。他的女儿元真一,从小就当了尼姑,被押到宫中嫔妃处做奴仆。唐德宗时,才告诉她元载死了,她哭叫跳脚倒在地上,侍从们呵斥阻止她,皇帝说“:哪有听说父亲去世了却责备她悲伤的呢?”命令把她扶了出去。
唐德宗被立为太子,确实是采用了元载的提议。兴元元年(784),有诏恢复了他的官爵,让给他改葬。他过去的官吏许初、杨皎、纪忄舀等凑钱把他安葬了,给他赐谥号叫荒,后来改为成纵。
元载垮台后,董秀、卓英倩、李待荣、道士李季连都被处死。其他和元载交好牵连贬官的,如杨炎、王昂、宋晦、韩氵回、王定、包佶、徐纟寅、裴冀、王纪、韩会等共有几十上百人。
杨炎的字叫公南,凤翔府天兴县人。
他的曾祖父杨大宝,武德初年任龙门县县令。刘武周进攻龙门,他守城战死了,因此赠官为全节侯。他祖父杨哲,以行孝有名。他父亲杨播,考中了进士,但隐居不做官,唐玄宗征召任命为谏议大夫,他又放弃官职回家奉养父母。唐肃宗时,到他家里来任命他为散骑常侍,赐称玄靖先生。
杨炎相貌俊美,风度出众,文章雄辩华丽,但豪放任性。河西节度使吕崇贲提拔他任掌书记官。神乌县县令李太简曾酒后侮辱了他,他命部下将李太简反绑起来,打了两百多板子,差点打死了。
吕崇贲喜欢他的才干,不责问他。李光弼任命他为判官,他不接受。皇帝召他去任起居舍人,他坚决推辞了。父亲去世,他在墓边搭棚子住下,不断地想念哭喊,有灵芝、白鸟的吉兆出现,有诏在他家住处立牌坊赐匾额。杨炎三代以行孝出名,以至门前树有六座牌坊,自古以来还没有过。服丧期满后,任司勋员外郎,后任中书舍人,又和常衮一起任知制诰官。常衮擅长写任命官员的诏令,而杨炎擅长写恩诏,开元以后谈到诏命写得好的,人们都说“常、杨”。
宰相元载和杨炎是一个郡的同乡,杨炎又是元载的外甥,因此元载提拔杨炎任吏部侍郎、史馆修撰。元载当权,暗暗选择才能可以接替自己的人,让他亲近自己。开始选中礼部侍郎刘单,但刘单去世了;又选中吏部侍郎蔡邕,蔡邕因罪贬官;后来选中了杨炎,亲近重用,没人比得上。后来元载垮台了,他被牵连贬任道州司马。
唐德宗任太子时,听说了他的名字,又曾得到了杨炎写的《李楷洛碑》,把它挂在墙上,每天读它欣赏。到登基后,崔..甫推荐杨炎可以重用,就任命他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按过去的制度,全国赋税都送交左藏库,太库每季度上报数额,尚书省比部审核进出,故没有隐瞒。到第五琦任度支、盐铁使,京城里的大将不断索取,第五琦无法禁止,就把所有赋税都放进宫内大盈库。皇帝认为支取方便,就不再交出了。从此全国赋税成了皇帝的私人财产,官府不能掌握盈余亏损。而宦官以各种名目管账目的有三百人,在里面偷拿,互相勾结不能改变。到杨炎任宰相,对皇帝说:“赋税是国家的根本,人民的命脉,国家安定动乱贫穷富裕与它相联系。前代做临时措施,命宦官担任管理,故小小宦官掌握了国家的命脉,多和少、盈余和亏损,即使重臣不能知道,因此无法规划国家的安排。皇上品德最高尚,一心关心人民,比较存在的问题,没有比这更严重的。我请求把赋税收入移到宫外,划归有关部门管理。算出宫中开销一年是多少,按数额提供,不敢欠缺。像这样,才能评论朝政利弊,请皇上审查。”皇帝听从了他。就下诏命每年按足数拨交大盈库,度支先奏报全国收入数。
当初国家规定有租庸调法,从开元后太平时间长了,不清查户口土地,记载混乱。人口流动死亡,土地易主,贫富改变,都和以前不同了,但户部每年按旧有记载呈报。还有驻守边境的士兵,按规定免去租、庸,六年退役。唐玄宗进攻异族,驻守边境的士兵死了很多,边境将领忌讳失败不报告死亡,因此户口没有注销。天宝年间,王钅共任户口使,一心搜刮民财,认为户籍有,人能到哪里去,这是逃避不交,就查旧有记载,扣除六年应免的,累计三十年,追收租、庸,人民痛苦而没地方申诉,因此法制混乱。至德年以后,国内战乱,加上天灾疾病,劳役繁多,人口减少,租税无着落,军队和国家的开支,依靠度支、转运使;各地驻军,又各自依靠节度、都团练使。收赋税的部门有几个,互相不能管辖,因此制度大乱。中央不能审查各使,各使不能审查各州。
各地贡品租税,都收进了他们自己的仓库,掌权和狡猾的官吏,都在里面做假,假托上缴,实际贪污盗窃的,往往不计其数。河南、山东、荆襄、剑南驻扎大量军队的地方,都把大量收入留给自己,国家收入很少。向人民征收的税共有几百种,废弃了的不停收,重复的不去掉,新旧累积,没有止境。老百姓流尽了血汗,卖骨肉,不断地交纳,不得安宁。官吏靠他们的苛刻,勒索人民。富裕人家多男丁的,往往因任官、读书、当僧人道士免交,贫穷没有收入的就要按丁纳税。皇帝越是免税,老百姓的赋税越多。因此全国贫困的人,都四处流浪,住在本地的不到百分之四五。
杨炎想改变这弊端,就请求用“两税法”来统一税制。所有劳役的费用,赋税的交纳,先计算出数额再向人民征收,根据开支决定收入。住户不论土著或客居,按现所在地登记;人不分中男或成丁,按贫富分等级。不定居而贩运的人,在所在的州县交纳三十分之一,掌握他们的负担和居住的人相等,让他们没有特别的好处。定居者交税,秋夏征收两次,情况有不方便的分三次。过去的租、庸、杂役都废除了,但成丁的数不改,田地收税,全以大历十四年种田的数额为基准,平均征收。夏天收税六月截止,秋天收税十一月截止,年终凭户数和赋税的增加和流失来决定官吏的提升和降职。由户部尚书和度支总管。皇帝认为好,下诏令通知朝廷和各地。议论的人阻拦责问,认为租庸制实行了几百年,不能轻易改动,皇帝不理会。全国人果然认为好,从此人民不按籍贯而按居住地收税。没增加税额但国家收入增加了,没有固定户籍但人口多少都清楚了,官吏不督查但没人敢取巧。从此国家财权,才由朝廷掌握了。
杨炎从岭南入京执政,用独特的见解开导皇帝,朝廷内外一致希望他成为好宰相。过了几个月,崔..甫病了,不能管事,乔琳被免职了,杨炎独自掌管国家大政,就把崔..甫的很多做法改变了,又削减了维护元陵的人数和优待,人们开始不满。他又请求挖丰州陵阳渠,征发京城郊县的人民服役,街巷一片骚动,最终没修成。
他感元载的恩,想报答他,这时又提议筑原州城,节度使段秀实说:“守边御敌,应慢慢谋划,现正是农忙时节,不能匆忙开工。”杨炎发怒了,调段秀实为司农卿,命..宁节度李怀光监督筑城,派朱氵此、崔宁率军各万名在两边警戒。诏书颁下后,泾州军队愤怒地说:“我们为国家防守西部边界十几年。开始在..州,种田养蚕才安居了,却迁到这荒凉的地方来,披荆斩棘,建成了城堡,却又把我们派到境外,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呢?”加上李怀光执法严厉,全军都怕他。副将刘文喜利用士兵的怨恨,就上奏请求派段秀实、朱氵此任节度使。皇帝下诏以朱氵此代替李怀光,刘文喜不执行诏令,关上城门抗拒,把儿子送到吐蕃去做人质求援。当时正是炎热干旱,人心骚动,百官都请求赦免刘文喜,皇帝不理睬。下诏书减少自己的服装车马供应军队,并督促出兵泾州,士兵应发春季服装的都立即赐给。命令朱氵此、李怀光带兵攻打泾州,筑营垒包围了泾州。偏将刘海宾杀死了刘文喜,献上他的头,泾州平定了,但原州城终于没能建成。
他又因为刘晏审判元载,自己牵连贬官,就把刘晏贬到忠州,任命庾准为荆南节度使,诬陷并杀死了刘晏,中央和地方的官员都恨他。李正己上奏问刘晏的罪名。杨炎害怕了,就派心腹分别去各道:裴冀出使东都、河阳、魏博;孙成出使泽潞、磁邢、幽州;卢东美出使河南、淄青;李舟出使山南、湖南;王定出使淮西。
称作宣慰,其实是为自己辩解,说“:刘晏过去曾附和奸臣,想立独孤妃为皇后,皇帝自己厌恶他,不是别的过错。”皇帝听说了,派宦官到李正己那里去核实这些话,回来报告说确实如此,因此皇帝讨厌他了,但还没有发作。
遇上卢杞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提升杨炎任中书侍郎,共同执掌朝政。卢杞不擅长治学和写文章,相貌又丑,杨炎瞧不起他,称病不和他一起吃饭,他心里也记恨。按过去的制度,中书舍人监督尚书省六曹,评议奏章报告。
开元初年,废除了这一职务。卢杞请求恢复,杨炎坚决认为不行,卢杞更生气了。就又秘密告发主书官的过失,要罢官。杨炎说:“主书是我的部门的官员,我将自己处罚他,为什么侵权呢?”当初,杨炎回朝中任官时,路过襄州、汉水,因此劝梁崇义进京朝拜,后来又派李舟去邀请劝说他,梁崇义更不安了。到他反叛了,论事的人归罪于杨炎,认为是把他逼反了。皇帝想命淮西节度李希烈率各军去讨伐,杨炎说:“李希烈开始给李忠臣做儿子,后赶走李忠臣夺了他的职位,这样的人能重用吗?平时没有一点功劳,就傲慢不听命令,假如讨平了叛贼,皇上怎么制服得了他?”皇帝不能说服他,发怒说:“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能不守信用。”于是任用了李希烈。皇帝又曾问百官中谁能担当重任,卢杞推荐张镒、严郢,但杨炎推荐崔昭、赵惠伯。皇帝因为杨炎论事虚浮,就贬他任尚书左仆射。
谢恩后,在延英殿议事出来,他不到中书省去,卢杞发了怒,更想搞垮他了。
此前,严郢任京兆尹,不附和杨炎,杨炎指使御史张著弹劾他,免去了他兼任的御史中丞。源休和严郢不合,杨炎把他从被流放的人提拔为京兆少尹,让他窥探严郢的过失。源休反而和严郢交好了,杨炎发怒了。遇上张光晟计划杀死回纥首领,就派源休到回纥出使。严郢因丈量土地不准确被判罪,贬为大理卿。到这时杨炎罢相,他的儿子杨弘业受贿并行为不检点,因此卢杞提升严郢为御史大夫来审讯他,又审出了别的问题。赵惠伯任河南府尹时,曾经购买了杨炎的私宅做官衙。御史弹劾杨炎任宰相逼官员买私宅,卖了高价。卢杞把大理正田晋叫来讨论罪名,田晋说:“宰相对百官是监管,得好处,罪该免官。”卢杞发怒了,把田晋贬为衡州司马。因此定罪为监守者自己偷盗,判绞刑。开元年间,萧嵩曾在曲江南测量,想建家庙,后认为是皇上游玩的地方就放弃了。后来杨炎又占据建了家庙,有传言说:“这地有当王的风水,所以杨炎占据了它。”皇帝听了,大怒。遇到审讯判决报上了,皇帝下诏命三司共同复查,贬杨炎为崖州司马,同正员。还差一百里没走到,又把他杀死了,享年五十五岁。赵惠伯被贬为多田县尉,后也被杀死了。
当初,杨炎假装有志向节操,很有名气,因附合元载被判罪,不久又当权,但心怀嫉恨,不能自制。一点小事都必定要报复,为自己胆大妄为,终于因此惹祸。他从道州回京时,家中人要将绿官袍和竹笏丢了,杨炎制止说:“我是岭南一个被放逐的臣子,破格提拔,能长久吗?有特别福分的人,也有特别的灾祸,怎能丢掉这些呢?”到贬官,重穿了旧官服。很久以后,皇帝下诏恢复了他的官职,赐缢号为肃愍,尚书左丞孔蝞上奏反对,改为平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