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伊硃二刘范二王孟赵李任张
高崇文,字崇文。其先自渤海徙幽州,七世不异居,开元中,再表其闾。崇文 性朴重寡言,少籍平卢军。贞元中,从韩全义镇长武城,治军有声。累官金吾将军。 吐蕃三万寇宁州,崇文率兵三千往救,战佛堂原,大破之,封渤海郡王。全义入朝, 留知行营节度后务,迁长武城都知兵马使。
刘辟反,宰相杜黄裳荐其才,诏检校工部尚书、左神策行营节度使,俾统左右 神策、麟游奉天诸屯兵讨辟。时显功宿将,人人自谓当选,及诏出,皆大惊。始, 崇文选兵五千,常若寇至。至是,卯漏受命,辰已出师,器良械完,无一不具。过 兴元,士有折逆旅匕箸者,即斩以徇。乃西自阆中出,却剑门兵,解梓潼之围,贼 将邢泚退守梓州。诏拜崇文东川节度使。初,辟陷东川,执节度使李康不杀也;至 是,归康以丐雪,崇文数康失守罪,斩之。鹿头山南距成都百五十里,扼二川之要, 辟城之,旁连八屯,以拒东兵。崇文始破贼二万于城下,会雨,不克攻。明日,战 万胜堆,堆直鹿头左,使骁将高霞寓鼓之,士扳缘上,矢石如雨,募死士夺而有之, 尽杀戍者,焚其栅,下瞰鹿头城,人可头数。凡八战皆捷,贼心始摇。大将阿跌光 颜与崇文约,后期,惧罪,请深入自赎,乃军鹿头西,断贼粮道。贼大震,其将李 文悦以兵三千自归,仇良辅举鹿头城二万众降,执辟子方叔、婿苏强。遂趣成都, 余兵皆面缚送款。辟走,追禽之,槛送京师。
入成都也,师屯大达,市井不移,珍货如山,无秋毫之犯。邢泚已降而贰,斩 于军,衣冠胁污者诣牙请命,崇文为条上全活之。进检校司空、西川节度副大使, 南平郡王,实封三百户,刻石纪功于鹿头山。
崇文不通书,厌案牍谘判以为繁,且蜀优富无所事,请扞边自力,乃诏同中书 门下平章事、邠宁庆节度使,为京西诸军都统。崇文恃功而侈,举蜀帑藏百工之巧 者皆自随,又不晓朝廷仪,惮于觐谒,有诏听便道之屯。居邠三年,戎备整修。卒, 年六十四,赠司徒,谥曰威武。会昌六年,诏配享宪宗庙。
子承简,少事忠武军,后更隶神策。以崇文平蜀功,除嘉王傅。裴度征蔡,奏 署牙将。蔡平,诏析上蔡、郾城、遂平、西平四县为洲殷州,拜承简刺史,治郾城。 始开屯田,列防庸,濒溵绵地二百里无复水败,皆为腴田。先是,贼筑武宫以夸战 劳,承简夷其丘,庀家财以葬。葺儒宫,备俎豆,岁时行礼。野有荍实,民得以食。 将吏立石颂功。迁邢州刺史,观察府责赋尤急,承简代下户数百输租。
迁宋州。会宣武将李朅反,遣使责财于宋,承简囚之,前后数辈辄系狱,一日 并出斩于牙门,威震部中。朅悉兵攻之。宋有三城,南城陷,承简保北两城,数与 贼确。会徐州救至,朅为李质所执,兵遂溃。拜兗海沂密节度使。迁义成军,检校 尚书左仆射。入拜右金吾卫大将军,复节度邠宁。先是,虏多以盛秋犯边,承简请 屯宁州以制其侵。属疾还朝,道卒,赠司空,谥曰敬。
崇文孙骈,自有传。
伊慎,字寡悔,兗州人。通《春秋》、《战国策》、天官、五行书,用善射为 折冲都尉。丧母,将合葬而不知父墓,昼夜哭,梦若有导者;既发之,旧志可按也, 乃得葬。
江西路嗣恭讨哥舒晃,以慎为先锋。疾战破贼,斩首三千级,下韶州。战把江 口,水湍驶,乃为桴,寘薪焉,乘风纵火,贼焚且溺不可计,与诸将追斩晃泔溪。 授连州长史,知团练副使。三迁江州别驾。
讨梁崇义也,慎以江西牙兵属李希烈,希烈署汉南北兵马使,不受,独率所部 破崇义于蛮水,效俘三万。襄、汉平,功多。希烈爱其材,数馈遗,欲縻止之,卒 以计免。明年,希烈果反。嗣曹王皋至钟陵,得而壮之,拔为大将。希烈恐为皋所 任,遗以七属甲,诈为慎书,行反间。帝遣使即军中斩之,皋表列其诬,未报。贼 溯江徇地,皋授慎兵,劳而遣,与贼大战,破之,收黄梅,次长平,杀贼将,斩级 千余,拔蔡山尤力。遂下蕲州,即拜刺史,封南充郡王。
天子在梁州,包佶转东南财粮次蕲口,贼遣骁将杜少诚以兵万人遏江道,不得 西。慎选士七千,列三屯相望,偃旗以待。少诚分围之,未合,慎自中屯鼓之,诸 屯悉出奋击,贼乱,少诚走,斩别将许少华,封其尸为京冢,漕无留艰。进围安州, 希烈之甥刘戒虚以兵八千来援,慎逆击于应山,禽之,示城下,州开门降。以功为 安州刺史,实封百户。改隋州。战厉乡,斩首五千级,喻降李惠登,即荐惠登为刺 史。拜慎安、黄州节度使。
吴少诚反,诏领步骑五千兼统荆南、湖南、江西兵,当一面,遇贼于三州港, 营义阳,战于申,斩首数千,加检校刑部尚书。贞元末,诏安、黄为奉义军,即为 奉义节度。
宪宗即位,以兵付其子宥,身入朝,拜尚书右仆射,改金吾卫大将军。以钱三 千万赂宦人求帅河中,事暴,帝没其半赃,贬右卫将军。明年,念旧劳,复检校右 仆射兼右卫上将军。卒,赠太子太保,谥曰壮缪。乾符中,盗发其墓,赐绢二百修 瘗云。
硃忠亮,字仁辅,汴州浚仪人。举明经不中,往事昭义节度使薛嵩为裨将,屯 普润,开田峙粮,以功擢太子宾客。
硃泚乱,率麾下四十骑至奉天,封东阳郡王,为“定难功臣”。扈狩梁州,为 贼钞获,系长安狱。贼平,李晟释之,奏隶本军,累迁定平军使。宪宗立,加御史 大夫。泾州将杨琦谋拒诏为乱,方集诸校计事,屋坏,琦压死,乃授忠亮泾原四镇 节度使。本名士明,至是赐今名。
隐核军籍,得窜名者三千人,岁收乾没十万缗。吏白耄卒不任战者可罢,答曰: “古于老马不弃,况战士乎?”闻者莫不感奋。泾俗旧多卖子,忠亮以财赎免者前 后数百。筑潘原城有劳,改封丹阳。卒,赠尚书右仆射,谥曰灵。
刘昌裔,字光后,太原阳曲人。幼重迟不好戏,常若有所思度。及壮,策说边 将不售,去入蜀。杨惠琳乱,昌裔说之。惠琳顺命,拜泸州刺史,署昌裔州佐。惠 琳死,客河朔间。曲环方攻濮州,表为判官。为环檄李纳,剀晓大谊,环上其稿, 德宗异之。环领陈许军,又从府迁。累进营田副使。
环卒,上官涚知后务,吴少诚引兵薄城,涚欲遁去,昌裔止曰:“受诏而守, 死其职也。况士马完奋,足支贼。若坚壁不战七日,贼气必衰,我以全制之可也。” 涚许诺。贼攻堞坏,不得修。昌裔密造飞棚联栅,即募突将千人凿城以出,击贼走 之。比还,栅已立,守陴遂安。兵马使安国宁谋应贼,昌裔以计斩之;召其麾下千 人为飨,人赏二缣,乃伏兵于道,令“持缣者斩”,一不能脱,贼闻解去。以功擢 涚陈许节度使,昌裔陈州刺史。
韩全义败于溵水,引军走陈,求入保,昌裔登陴揖曰:“天子命君讨蔡,何为 来陈?且贼不敢至我城下,君其舍外无恐。”明日,从十余骑持牛酒抵全义营劳军, 全义不自意,迎拜叹服。改陈许行军司马。涚卒,军中推昌裔,有诏检校工部尚书, 代节度。命境上吏不得犯蔡人,少诚吏有来犯者,捕得缚送,使自治之。少诚惭其 军,亦禁境上暴掠者。封彭城郡公。
元和八年,大水坏庐舍,溺居人,以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左龙武统军召还京师。 始,宪宗恶昌裔自立,欲召之而重生变,宰相李吉甫曰:“陛下乘人心愁苦可召也。” 遂以韩皋代之。至长乐驿,知帝意,因称风眩卧第。岁中卒,赠潞州大都督,谥曰 威。
范希朝,字致君,河中虞乡人。初从邠宁军为别将,事节度使韩游瑰。德宗在 奉天,以战守功累兼御史中丞。治军整毅,游瑰畏其才,将伺隙杀之,希朝惧,奔 凤翔。帝闻,召寘左神策军。贞元四年,以游瑰政无状,使代之。希朝曰:“始偪 而来,终代其任,非所以防觊觎、安反仄也。”固让左金吾卫将军张献甫。军中惮 献甫严,以兵胁监军使请于帝,必得希朝乃止。诏拜宁州刺史、邠宁节度副使,俾 佐献甫。
俄迁振武节度使。部有党项、室韦杂居,暴掠放肆,日入慝作,谓之“刮城门”。 希朝度要害置屯保,斥逻严密,鄙民以安。至小窃取亦杀无赦,虏人惮伏,相谓曰: “是必张光晟绐姓名来也!”边州每长帅至,必效橐它骏马,虽甚廉者犹受之,以 结其欢。希朝一不纳。积十四年,虏保塞不敢横。初,单于城池不树,希朝命莳柳, 数岁成林。
贞元末,请朝。时诸镇不以事自述职者,希朝而已。帝悦,拜右金吾卫大将军。 王叔文用事,谓其易制,用为右神策统军,充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屯 奉天,以韩泰为副,因欲使泰代之。会不能得神策军而罢。宪宗立,检校尚书左仆 射,复为右金吾卫大将军。俄检校司空,出为朔方灵盐节度使。迁河东,率师讨王 承宗,败之木刀沟,然老病,不能有大功。还朝,改左龙武统军,以太子太保致仕。 卒,赠太子太师,谥忠武,改曰宣武。
希朝号当世善将,或比之赵充国。在朔方时,招突厥别部沙陀千落众万余有之, 其后用沙陀战者,所至有功。
王锷,字昆吾,自言太原人。始隶湖南团练府为裨将。杨炎道潭,与语,异其 才。嗣曹王皋为团练使,俾锷诱降武冈叛将王国良,以功擢邵州刺史。
皋之节度江西也,李希烈南侵,皋与锷兵三千,使屯浔阳,而皋全军临九江, 袭蕲州,遂以众济。表锷江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都虞候。锷小心,善刺军中情伪, 事无细大,皋悉知之。因推以腹心,虽家人燕居或预焉。皋攻安州,使伊慎盛兵围 之,而遣锷入城中约降,使杀不从者。翌日城开,慎以贼降乃己功,不下锷,锷称 疾避之。
皋为荆南节度使,欲署府少尹,而上佐鄙其人,乃复檄都虞候。从皋朝京师, 皋奏锷文用虽不足,而它可试。德宗擢为鸿胪少卿。先是,天宝末,西域朝贡酋长 及安西、北庭校吏岁集京师者数千人,陇右既陷,不得归,皆仰禀鸿胪礼宾,月四 万缗,凡四十年,名田养子孙如编民。至是,锷悉籍名王以下无虑四千人,畜马二 千,奏皆停给。宰相李泌尽以隶左右神策军,以酋长署牙将,岁省五十万缗。帝嘉 其公,擢容管经略使。凡八年,溪落安之。
迁岭南节度使。广人与蛮杂处,地征薄,多牟利于市,锷租其廛,榷所入与常 赋埒,以为时进,裒其余悉自入。诸蕃舶至,尽有其税,于是财蓄不赀,日十余艘 载皆犀象珠琲,与商贾杂出于境。数年,京师权家无不富锷之财。召为刑部尚书。 淮南节度使杜佑数请代,乃以锷检校兵部尚书为佑副,厚事佑以悦之,坐必就司马 听事,不数日,遂代佑。久之,入拜尚书左仆射,又检校司徒,为河中节度使。
进兼太子太傅,徙河东。河东自范希朝讨镇无功,兵才三万,骑六百,府库残 耗。锷能补完啬费,未几,兵至五万,骑五千,财用丰余。会回鹘并摩尼师入朝, 锷欲示威武倾骇之,乃悉军迎,廷列五十里,旗帜光鲜,戈铠犀密。回鹘恐,不敢 仰视,锷偃然受其礼。帝闻嘉之,即除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锷自见居财 多,且惧谤,纳钱二千万。李绛奏言:“锷虽有劳,然佥望不属,恐天下议以为宰 相可市而取。”帝曰:“锷当太原残破后,成雄富之治。官爵所以待功,功之不图, 何以为劝?王播所献数万万,亦可以平章政事乎?”不听。卒,赠太尉,谥曰魏。
锷初附太原王翃为从子,以婚阀自高。翃子弟亦藉锷多得官。又常读《春秋》, 自称儒者,士颇笑之。善任数持下,在淮南时,尝得无名书,内靴中,俄取它书焚 之,人信其无名者,异日因小罪,并以所告穷验,示众以神明。性纤啬,有所程作, 虽碎琐无所遗。官曹帘坏,吏将易之,锷取坏者付船坊以针箬。每燕飨,辄录其余, 卖之以收利。故锷家钱遍天下。
子稷,历鸿胪少卿。锷在籓,稷常留京师,视势高下轻重以纳赀焉。尝请籍坊 以广第舍,作复垣洞穴,实金钱其中。锷卒,奴告稷更遗占,没所献,裴度为言, 乃论杀奴。长庆二年,用稷为德州刺史,悉金宝、媵侍以行。节度使李全略利其货, 因军乱杀稷,纳其女为媵。
开成中,沧州节度使刘约奏稷子叔泰生五岁,值全略乱,为郡人匿养,得不死。 送叔泰京师,文宗悯焉,诏授九品官,使奉锷祀。
孟元阳,史失其何所人。起陈许军中,以严整称。曲环领节度使,时已为大将, 使董作西华屯。盛夏,屩而立于涂,役休乃就舍,故田辄岁稔,而军食常足。环卒, 吴少诚来寇,元阳婴城守,围甚急,然终不能傅城。韩全义败五楼,列将多私去, 独元阳与神策将苏元策、宣州将王幹以所部屯溵水,破贼二千,诏拜陈州刺史。宪 宗立,迁河阳节度使。五年,卢从史败,检校尚书右仆射,徙帅昭义军。入为右羽 林统军,封赵国公。改右金吾大将军,复拜统军。卒,赠扬州大都督。
王栖曜,濮州濮阳人。安禄山反,尚衡裒义兵讨贼,署牙将,徇兗、郓诸县下 之,进牙前总管。贼将邢超然守曹州,乘城指顾,栖曜曰:“彼可取也。”一矢殒 之,遂拔曹州。累授试金吾卫将军。
袁晁乱浙东,御史中丞袁傪讨之,表为偏将。与贼战,日十余遇,生禽晁,收 州县十六。授常州别驾、浙西都知兵马使。时江介未定,诏内常侍马日新以汴滑军 五千镇之。中人暴横,贼萧廷兰乘众怨逐日新,劫其众。栖曜方游弈近郊,贼胁取 之,与围苏州。栖曜乘贼怠,挺身登城,率城中兵出战,贼众大败,迁试金吾大将 军。
李灵曜反汴州,浙西观察使李涵使提兵四千为河南掎角,有功。李希烈陷汴州 也,乘胜东略,次宁陵,将袭宋州。浙西节度使韩滉使栖曜以强弩三千涉水,夜入 宁陵,希烈不之知。晨朝,矢集帐前,惊曰:“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东。
贞元初,拜左龙武大将军,出为鄜坊节度使。十九年,卒,赠尚书右仆射,谥 曰成。
栖曜性谨厚,善骑射。始将兵时,涉寇境,遇游骑环合,乃规百步,立表而射, 每射破的,虏相顾惧,引去。
子茂元,少好学。德宗时上书自荐,擢试校书郎,改太子赞善大夫。吕元膺留 守东都,署防御判官。淄青留邸卒谋乱,元膺率兵围之,士无敢先者,茂元取一人 斩之,众乃进,贼遂出奔。累迁岭南节度使,蛮落安之。
家积财,交煽权贵。郑注用事,迁泾原节度使。注败,悉出家赀饷两军,得不 诛,封濮阳郡侯。召为将作监,领陈许节度使,又徙河阳。讨刘真也,李德裕以 茂元兵寡,诏王宰领陈许合义成兵援之,以河阴所贮兵械、内库甲弓矢陌刀赐之。 会病,以宰兼河阳行营攻讨使。卒,赠司徒,谥曰威。
刘昌,字公明,汴州开封人。善骑射。天宝末,从河南防御使张介然讨安禄山, 授易州遂城府左果毅。史朝义兵围宋州,城中食尽且降。昌说刺史李岑曰:“李光 弼在河阳,江淮足兵,势必来援。今廪麹尚多,若屑以食,可支二十日,则救至。” 岑听之。昌乃被铠登城,以忠义谕贼,贼畏不敢攻。俄而光弼援兵至,贼夜溃。光 弼闻其谋,召置军中,将用之。会光弼卒,还为宋州牙门将。
李灵曜以汴州反,刺史李僧惠欲应之,昌请见,陈逆顺计,且泣。僧惠悟,即 驰奏请自将讨贼。故灵曜失助,不得逞。汴州平,李忠臣疾僧惠,攻杀之,昌遁去。
刘玄佐领宣武节度使,擢昌左厢兵马使。李纳反,以偏师收考城,充行营诸军 马步都虞候。玄佐攻濮州,以昌摄刺史。李希烈取汴,玄佐别将高翼提精卒守襄邑, 城陷,翼赴水死,江淮大震。昌以兵三千守宁陵,希烈众五万攻之,昌掘堑以遏地 道,相拒凡四十余日,贼数败,乃解围去。更攻陈州,昌从玄佐以浙西兵三万救之。 西去陈五十里,昌薄其军,大战破之,禽贼将翟曜,希烈奔还蔡州。加检校工部尚 书,累实封二百户。
贞元三年入朝,诏以宣武兵八千北出五原。士卒有逗留沮事者,斩三百人乃行, 举军忄習伏。寻授京西行营节度使。岁余,改四镇、北庭行营兼泾原节度。七年, 城平凉,开地二百里,扼弹筝峡。又西筑保定,扞青石岭,凡七城二堡,旬日就。 以功检校尚书右仆射,累封南川郡王。十四年,归化堡军乱,逐大将张国诚,诏昌 经略。昌入堡,诛数百人,复使国诚统之。昌在边凡十五年,身率士垦田,三年而 军有羡食,兵械锐新,边障妥宁。及感疾,诏赴京师。未行,卒,年六十五,赠司 空。
初城平凉,当劫盟后,将士骸骨不藏,昌始命瘗之。夕梦若诣昌厚谢者,昌具 以闻。德宗下诏哀痛,出衣数百称,官为赛具,敛以棺槥,分建二冢,大将曰旌义 冢,士曰怀忠冢,葬浅水原,诏翰林学士为铭识其所。昌盛陈兵卫,具牢醴,率诸 将素服临之,边兵莫不感泣。
子士泾,尚云安公主,拜驸马都尉,累迁少卿。家积财,内结权近。善胡琴, 故得幸于贵人。后迁太仆卿,给事中韦弘景等封还制书,以士泾交通近幸,不当居 九卿。宪宗曰:“昌有功于边,士泾又尚主,官少卿已十余年,制书宜下。”弘景 等乃奉诏。
赞曰:唐杜牧称:“宁陵之围解,刘玄佐召昌问曰:‘君以孤城,用一当十, 何以能守?’昌泣曰:‘始昌令:守陴内顾者斩。昌孤甥张俊守西北,未尝内顾, 捽下斩之。士有死志,故能守。’因伏地流涕,玄佐亦泣曰:‘国家将富贵汝。’” 史臣谓不然,且勒兵乘城与贼抗,所赖赏罚耳。今无罪而斩其甥,士心且离,不祥 莫大焉。宁好事者傅此以益其美?非昌志也。牧以为张巡、许远陷睢阳,其名传, 昌全宁陵而事不得暴于世,宁牧未之思邪?
赵昌,字洪祚,天水人。始为昭义李承昭节度府属,累迁虔州刺史。安南酋獠 杜英翰叛,都护高正平以忧死,拜昌安南都护,夷落向化毋敢桀。居十年,足疾, 请还朝,以兵部郎中裴泰代之,入为国子祭酒。未几,州将逐泰,德宗召昌问状, 时年逾七十,占对精明,帝奇之,复拜安南都护。诏书至,人相贺,叛兵即定。
宪宗初立,检校户部尚书,迁岭南节度使。降辑陬荒,以劳徙节荆南。召入, 再迁工部尚书、兼大理卿。出为华州刺史。对麟德殿,趋拜强駃,帝访其所以颐养。 迁太子少保。卒,年八十五,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成。
李景略,幽州良乡人。父承悦,檀州刺史、密云军使。景略以廕补幽州府功曹 参军。大历末,客河中,阖门读书。
李怀光为朔方节度使,署巡官。五原将张光杀其妻,以赀市狱,前后不能决, 景略核实,论杀之。既而有若女厉者进谢廷中,如光妻云。迁大理司直。怀光屯咸 阳,将袭东渭桥,召幕府计议。景略曰:“杀硃泚,还军诸道,杖策诣行在,此转 祸为福也。”不听。既出军门,恸哭曰:“岂意此军乃陷不义乎!”遂遁归。
灵武节度使杜希全表置于府,累转侍御史、丰州刺史。丰州当回纥通道,前刺 史软柔,每虏使至,与抗礼。时梅录将军入朝,景略欲折之,因郊劳,前遣人谓曰: “可汗新没,欲吊使者。”乃坐高垅待之。梅录俯偻前哭,景略即抚之曰:“可汗 弃代,助尔号慕。”于是虏容气沮索,不敢抗,以父行呼景略。自此回纥使至者, 皆拜于廷,威名显闻。希全忌之,诬奏,贬袁州司马。
希全死,迁左羽林将军,对德宗延英殿,论奏衎衎,有大臣风。会河东节度使 李说病,以景略为太原少尹、行军司马。时方镇既重,故少召还者,惟不幸则司马 代之。自说有疾,人心固属景略矣。会梅录复入朝,说大会,虏人争坐,说不敢遏, 景略叱之,梅录识其声,惊拜曰:“非李丰州邪?”遂就坐。将吏相顾严惮,说愈 不平,赂中尉窦文场谋毁去之。
岁余,塞下传言回纥将南寇,文场方侍帝傍,即言丰州当得良将,且举景略, 乃拜丰州刺史、天德军西受降城都防御使。穷塞苦寒,地脊卤,边户劳悴。景略 至,节用约己,与士同甘蓼,凿咸应、永清二渠,溉田数百顷,储禀器械毕具,威 令肃然,声雄北疆,回纥畏之。卒于屯,年五十五。天下惜用景略才有所未尽。赠 工部尚书。
任迪简,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天德李景略表佐其军,尝宴客,而行酒者误 进醢,景略用法严,迪简不忍其死,饮为釂,徐以它辞请易之,归衉血,不以闻, 军中悦其长者。景略卒,举军请为帅,监军使拘迪简,不听,众大呼,破户出之。 德宗遣使者察变,具得所以然,乃授丰州刺史、天德军使。由殿中侍御史授兼大夫、 散骑常侍。入为太常少卿、太子左庶子。
张茂昭以易定归,擢迪简行军司马代之。大将杨伯玉据牙不纳,众杀之;别将 张佐元复叛,迪简斩以徇,乃入,以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承茂昭奢纵后,公私 屈覂,欲飨士,无所给,至与下同粝食,身居戟户。逾月,军中感其公,请安卧内, 迪简乃许。三年,上下完充。以疾入,除工部侍郎。不能朝,改太子宾客。卒,赠 刑部尚书,谥曰襄。
张万福,魏州元城人。三世明经,止县令、州佐。万福以儒业不显,乃学骑射, 从王斛斯以别校征辽东,有功。
李峘伐刘展,署为部将,效首万级。累摄寿州刺史、舒庐寿都团练使。州送租 赋诣都,至颍,为盗所夺。万福领轻兵尾袭,贼仓卒不得战,悉禽之,尽得所亡, 并先掠人妻女、财畜万计,还其家,不能自致者,给船车以遣。真拜刺史,兼淮南 节度副使。而节度崔圆忌之,失刺史,改鸿胪卿,使将千人镇寿州,不以为恨。时 许杲以平卢行军司马将卒三千驻濠州,阴窥淮南。圆使万福摄濠州刺史。杲闻,即 移戍当涂。贼陈庄陷舒州,圆又令摄舒州刺史,督淮南盗贼,穷破株党。
大历三年,召见。代宗曰:“欲一识卿面,且将以许杲累卿。”万福辞谢,因 前曰:“陛下以一许杲召臣,如河北诸将叛,欲属何人?”帝笑曰:“姑为我了杲 事,且当大用。”乃拜和州刺史兼行营防御使,督盗淮南。万福至州,杲惧,徙屯 上元,过楚州,大掠,节度使韦元甫使万福追讨。未至,杲为其将康自劝所逐,自 劝循淮钞而东,万福倍道追杀之,免者十三,尽还所剽于民。元甫将厚赏士,万福 曰:“官健坐仰衣食,无所事,今一小烦之,不足过赏,请用三之一。”帝下诏褒 美,赐具衣、宫锦十双。
久之,诏以本镇兵千五百人防秋京西。万福诣扬州还所领兵。会元甫死,诸将 愿得万福为帅,监军使邀请之,对曰:“我非幸人,勿以此待我。”遂去。以利州 刺史镇咸阳,且留宿卫。
李正己反,屯兵埇桥,江淮漕船积千余不敢逾涡口。德宗乃以万福为濠州刺史, 召谓曰:“先帝改尔名正者,所以褒也。朕谓江淮草木亦知尔威名,若从所改,恐 贼不晓是卿也。”复赐旧名。万福因驰至涡口,驻马于岸,悉发漕船相衔进,贼兵 倚岸熟视不敢动。改泗州刺史。魏州饥,父子相卖,万福曰:“魏州吾乡里,安忍 其困?”令兄子将米百车饷之,赎魏人自卖者,给资遣之。
为杜亚所忌,召拜右金吾将军。及见,帝惊曰:“亚乃言尔昏耄,何邪?”诏 图形凌烟阁,数赐与,并敕度支籍口畜给其费。阳城等诣延英门论裴延龄事,伏阁 不去,帝震怒,左右惧不测。万福大言曰:“国有直臣,天下无虑矣。吾年八十, 与见盛事。”遍揖城等劳之,天下益重其名。以工部尚书致仕,卒,年九十。
万福自始终禄食七十年,未尝一日言病。莅凡九州,皆有惠爱。初,在泗州, 遇李希烈反,陈少游悉以部刺史妻子质扬州,万福独不遣。谓使者:“为我白公, 妻老且丑,不足慁公意。”卒不行,人称其直。
高固,不知何许人,或言四世祖侃,永徽中为北庭安抚使,禽车鼻可汗,以功 为安东都护。
固生微贱,为家所卖,转为浑瑊童奴,字黄芩。性敏惠,有旅力,善骑射,能 读《左氏春秋》。瑊爱养之,以齐有高固,因以名,以乳媪女女固。从瑊屯朔方。 德宗在奉天,固仍从瑊,贼突入东壅门,固引锐士长刀杀贼数十人,曳车塞阖,贼 不能入。封渤海郡王。
李怀光反,使邠宁留后张昕将兵万人先趣河中,固在行,乃伺间入帐下,斩昕 首以徇,拜检校右散骑常侍、前军兵马使。贞元十七年,邠宁节度使杨朝晟卒,诏 将并邠宁、朔方为一军,议以李朝寀为节度,刘南金副之,以询邠军,咸曰:“如 诏。”数日复劫固为帅,固曰:“然能听吾言。乃可。”众唯唯。固徇曰:“毋杀 人,毋肆掠!”三军皆顺悦。帝亦念固功,乃拜邠宁节度使。固本宿将,且宽厚, 人皆安之。然久在散位,数为侪类轻笑。及受命,众多惧,固一释不问。
宪宗时,检校尚书右仆射,入为右羽林统军。卒,赠陕州大都督。
郝玭,不记其乡里。贞元中为临泾镇将,尝从数百骑出野,还,说节度使马璘 曰:“临泾扼洛口,其川饶衍,利畜牧。其西走戎道,旷数百里皆流沙,无水草。 愿城之,为休养便地。”玭出,或谓璘曰:“玭言信然。虽然,公所以蒙恩大幸, 以边防未固也。上心日夜念此,故厚于公。今若用玭言,则边已安,尚何事为?” 璘遂不听。
及段佑代节度,玭又说曰:“天宝时,天下以兵为防,独西戎耳。而塞至京师 且万里。自禄山反,西陲尽亡,寰内为边郡。每虏入寇,驱井闾父子与马牛,焚积 聚,残室庐,边人耗尽。今若筑临泾以折虏势,便甚。”佑唯许,请于朝。卒诏城 临泾,为行原州,以玭为刺史,戍之。自是虏不敢过临泾。
玭在边积三十年,每讨贼,不持糗粮,取之于敌。获虏必刳剔而归其尸,虏大 畏,道其名以怖啼儿。迁检校左散骑常侍、泾原行营节度使,封保定郡王。赞普常 等故身铸金象,令于国曰:“得生玭者,以金玭偿之。”朝廷畏失名将,徙为庆州 刺史,卒。
佑,本郭子仪牙将,从征伐有功。贞元末,为泾原节度使,虏畏惮之。终右神 策大将军。
史敬奉者,灵州人。事朔方军为牙将。元和中,吐蕃数犯塞,十四年,敬奉白 节度使杜叔良,请兵三千,赍一月粮,深入虏地,分贼势。叔良以二千兵予之,行 十余日,不闻问,皆谓已殁。敬奉乃由间道绕出虏后,部落奔骇,因大破之,驱其 余众于瓠芦河,获马牛杂畜迨万数。赐实封五十户。
敬奉[B126]陋,类不胜衣,其走逐奔马,挟鞍勒以上,而后羁带之,矛矢 在手,前无强敌。甥侄部曲二百人,每出辄分其队为四五,随水草,数日不相知, 及相遇,已皆有获。与凤翔将野诗良辅及郝玭皆以名雄边。
良辅者,后为陇州刺史。朝廷遣使至吐蕃,虏辄言:“唐家称和好岂妄邪!不 尔,安得任良辅为陇州刺史?”
杜黄裳字遵素,京兆府万年县人。
先中进士,又考中宏辞科。郭子仪征召他到朔方节度使府当辅助官。郭子仪回京朝见皇帝,派他主持留后事务。李怀光与监军阴谋假托皇帝诏书杀大将等人,以此动摇军心,想取代郭子仪的职位。黄裳得诏书,认出那是假的,用它质问怀光,怀光吓得流汗,承认犯了罪。当时诸将中凶狠骄横难管制的将领,黄裳都以郭子仪的命令调动职务,安排到别的地方,士兵不敢骚乱。
黄裳回朝任侍御史,因为裴延龄不喜欢他,十年没有升官。贞元末年,任命为太子宾客,住在韦曲。当时宦官想请求皇帝把韦曲的田地赐给公主,德宗皇帝说:“城南是杜氏家族的故乡,不能动。”升太常卿。这时王叔文当权,杜黄裳不曾拜访他的家门。女婿韦执宜辅佐朝政,杜黄裳劝说他们请太子代行处理国政,韦执宜说:“您才升了官,就开口谈论皇宫中的事。”杜黄裳生气地说“:我受三朝的恩惠,怎么会为了一个官职就把自己卖了!”立即拂袖而去。
皇太子统管国家军政大权,升杜黄裳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在这时,夏绥银节度使韩全义谄媚奸邪没有功劳,趁他回京朝见皇帝,杜黄裳报告皇帝罢免了他。不久刘辟反叛,谏议官认为刘辟占据了险要,征讨他有人会制造事端,只有黄裳坚持劝说皇帝不赦免他,趁机上奏要求罢免宦官监军,委任高崇文负专责指挥。凡是军队的进攻退守,杜黄裳亲自居中指点授计,没有不切合作战关键的。高崇文一向怕刘氵雍,黄裳派人对他说“:你如果不奋勇效命就用刘氵雍替你为帅!”崇文害怕,尽全力拼死作战,活捉了叛贼刘辟,献俘朝廷。四川叛乱平定了,群臣向皇帝祝贺,宪宗皇帝看着杜黄裳说“:这是你的功劳。”
当初,德宗遭逢多次战难的创伤而心怀畏惧,一味姑息藩镇,每当藩镇统帅死了,就派宦官到他军中探听,看将士想立谁当统帅,所以大将拿出自己的金银珠宝巴结宦官,用这手段求官当节度使,德宗皇帝的晚年,这现象更加厉害,藩镇的长官没有谁是由朝官担任的。杜黄裳常利用空闲时向皇帝建议“:陛下应该以贞元年间的弊病做鉴诫,整肃法律制度,削弱诸侯,天下就会太平。”宪宗皇帝曾经向杜黄裳询问历代帝王使国家达到太平或导致混乱的原因。杜黄裳了解宪宗皇帝专心一意致力于国家太平,怕他不得要领,因而推演阐述说:“帝王治理国家的途径,在于修养自身和任用贤才,抓住大纲要领、掌握其中的关键,至于掌管档案、审决案件、百官胜任与否,本来不是皇帝应亲自做的事。古代秦始皇帝亲自处理具体事务,被历代耻笑;魏明帝要查问尚书的事务,陈矫不同意;隋文帝太阳西斜还在朝处理政务,卫士传送饮食,太宗皇帝嘲笑他。所以帝王的任务是选拔贤才,任命大臣,督促他们做好自己本职工作,有功劳一定奖赏,有罪过必定惩罚,谁敢不努力?孔子赞扬舜用端正严肃的态度约束自己,故被推举称帝,因为他能选用十六个有才能的大臣,流放四个凶恶的人,达到无为而治的境界。哪里一定要皇帝使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困乏,让耳目疲劳了,然后才能使国家太平呢?”宪宗皇帝认为杜黄裳说的话忠心耿耿,称赞他,采纳他的意见。因此平定了夏州叛乱,扫灭了齐、蔡叛军,收复了两河一带,把权柄交还宰相,纲纪整肃,法律完备,声威盛大,号称中兴。这个局面,来自杜黄裳对皇帝的启发。
杜黄裳通达机变,有辅佐帝王的远大谋略。性情淡雅,不曾得罪人。当初不被韦执宜尊敬,到韦执宜失败,全力营救;韦执宜死后,上表朝廷请求把他的灵柩运回安葬。他曾经生病,医生用错了药,病加重,他始终不生气,不责怪医生。
但任用官吏不很分辨他们品质的好坏,接受贿赂,没有清白的名声。掌握朝廷大权的时间不长,没能全部施展才能,到京城外做官后,天下的人常怀念他。死后几年,御史弹劾杜黄裳接受..宁节度使高崇文的四万五千纟昏钱的贿赂,审问他原来的属官吴冯心和黄裳的儿子杜载,口供服罪,皇帝怀念杜黄裳原来的功劳,只流放吴冯心到昭州,宽恕杜载,没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