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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四

翻译 原文

  徒单兀典 石盏女鲁欢 蒲察官奴 内族承立(一名庆山奴)

  徒单兀典,不知其所始,累官为武胜军节度使,驻邓州。寻迁中京留守,知金昌府事,驻洛阳。邓及洛阳兀典皆城之,且招亡命千人,号“熊虎军”,以剽掠南鄙为事。宋人亦时时报复,边民为之搔动。兀典资性深刻,而以大自居,好设耳目,凡诸将官属下及民家细事,令亲昵日报之,务为不可欺。正大间,以兵部尚书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徐州。自恃得君,论议之际,不少假贷。同列皆畏之。

  天兴元年正月,朝廷闻大兵入饶风,移兀典行省阌乡,以备潼关。徒单百家为关陕总帅,便宜行事。百家驰入陕,榜州民云:“淮南透漏军马,虑其道由潼关,势不能守,县镇迁入大城,粮斛辎重聚之陕州,近山者入山寨避兵。”会阿里合传旨召兀典入援,兀典遂与潼关总帅纳合合闰、秦蓝总帅都点检完颜重喜、安平都尉苗秀、荡寇都尉术甲某、振武都尉张翼及虎威、鹰扬、葭州刘赵二帅,军十有一万、骑五千,尽撒秦蓝诸隘之备。从虢入陕。同、华、阌乡一带军粮数十万斛,备关船二百余艘,皆顺流东下。俄闻大兵近,粮皆不及载,船悉空下。复尽起州民,连灵宝、硖石仓粟,游骑至,杀掠不胜计。又遣陕州观察副使兼规措转运副使抹捻速也以船八十往运潼关、阌乡粮,行及灵宝北河夹滩。义军张信、侯三集壮士三百余,保老幼,立水栅。北将忽鲁罕只乘浅攻之不能克,遇速也船至即降,大兵得此船遂破侯、张,杀戮殆尽。

  是时陕州同知内族探春愿从行省征进,兀典授以帅职,听招在城民充军。探春厚拟官赏。数日无一人,乃以兀典命招之,得壮士八百。宣差赵三三名伟,亦依探春招募,伟人所知识,不二日得军八百余,号“破敌军”。兀典忌伟得众,欲挟诈坑之。完颜素兰时为同华安抚使,力谏乃止。寻以伟权兴宝军节度使,兼行元帅府事,领军三百,屯金鸡堡。大兵即知潼关焚弃,长驱至陕。贺都喜不待命出城迎战,马蹶几为所获,兀典易以一马,遂下令不复令一人出,大兵亦去。自此潼关诸渡船筏俱尽,伟亦无船可渡矣。

  初,兀典发阌乡,拜天,赏军,人白金三两,将校有差。州之库藏,军资器械,为之一空。期日进发,已而不行,日造银器及兵幕牌印,陕州及盐司牌亦夺取之。又欲却州民财物以资军,素兰谏之而止。二月戊午,乃行。有李先生者谏曰:“方今大兵俱在河南,河北空虚,相公可先取卫州,出其不意。彼知我军在北,必分兵北渡,京师即得少宽,相公入援亦易为矣。”兀典大怒,以为泄军机,斩之于市,遂行。军士各以老幼自随。州中亦有关中、河中迁避商贾老幼,亦倚兵力从行,妇女皆嫁士卒,军中亦有强娶夺者。是日,军出两东门及南门,不遵洛阳路,乃由州西南径入大山冰雪中。葭州刘、赵两帅即日叛去,大兵以数百骑遥蹑其后。明日,张翼军叛往朱阳,入鹿卢关,大兵追及降之。山路积雪,昼日冻释,泥淖及胫,随军妇女弃掷幼稚,哀号盈路。军至铁岭,大兵潜召洛阳大军从西三县过卢氏,所至烧官民庐舍积聚,虑为金军所据,又反守铁岭,以断归路。金兵知必死,皆有斗志,然已数日不食,行二百里许,困惫不支,颇亦散走。于是完颜重喜先降,大军斩于马前。郑倜劫苗英降,英不从,杀之,携其首以降,于是士卒大溃。兀典、合闰提数十骑走山间,追骑禽得,皆杀之。先是,兀典尝为邓州节度使,世袭谋克黄掴三合时为宣差都总领,与兀典亲厚,故决计入邓。是役也,安平、荡寇、鹰扬、振威诸都尉,及西安、金鸡等军,脱走者百才一二。

  二月,素兰窜归,有报徒单百家言“行省至”,百家欲出迎,父老遮马前哀诉云:“行省复来,吾州碎矣,愿无出迎。”百家晓之曰:“前日兀典,欲劫此州,为素兰力劝而止,此行省非兀典,乃素兰也。”父老乃听百家出城。陕州自军出。日有逃还者,百家皆抚纳之,所得及万人。百家又募收所弃甲仗。若获二副,即以一与之,其一官出直买之,由是军稍振。

  五月,总帅副点检颜盏领军复立商州总帅。华州人王某立虢州,权刺史。七月,制旨召百家入援,以权西安军节度使、行元帅事阿不罕奴十剌为金安军节度使、关陕总帅。

  九月,巩昌知府元帅完颜忽斜虎入陕州,诏拜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事。以河中总帅府经历李献能充左右司员外郎。献能字钦叔,贞祐三年进士。复立山寨,安抚军民。十月朔,制旨召忽斜虎赴南阳留山寺,以阿不罕奴十剌权参知政事,行省。

  时赵伟为河解元帅,屯金鸡堡,军务隶陕省,行省月给粮以赡其军。明年五月,麦熟,省劄令伟计置兵食,权罢月给。十月,伟军食又尽,屡白陕省,云无粮可给,伟私谓其军言:“我与李员外郎有隙,坐视我军饥饿,不为存恤。”于是自往永宁劝喻,伟颇为小民所信,往往献粮,或导其发藏。南县把隘军提控以伟横恣言于行省,行省遣赵提控者权元帅,守永宁元村寨,伟还金鸡。

  十一月冬至,大兵已攻破元村寨,伟攻解州不能下,于是密遣总领王茂军士三十人入陕州。匿菜圃中凡三四日,乘夜,王茂杀北城逻卒,举号召伟军八百渡河,入城劫杀阿不罕奴十剌、李献能、提控蒲鲜某、总领来道安,因诬奏:“奴十剌等欲反,臣诛之矣。”朝廷知其冤而莫敢诘,就授伟元帅左监军,兼西安军节度使,行总帅府事。食尽。括粟,粟又尽,以明年三月降大兵。或谓伟军饷不继,以劫掠自资,一日诣李献能,献能靳之,曰:“从宜破敌不易。”由是憾之。乃乘奴十剌宴饮不设备,选死士二十八人,夜由后河滩逾城而上,取饼炉碎石掷屋瓦门扇为箭镞声。州人疑叛军多,不敢动,遂开门纳军。杀行省以下官属二十一人,献能最为所恨,故被害尤酷。

  伟之变,绛州录事张升字进之,大同人,户工部令史出身,曾为渔阳簿,迁绛州录事,谓知识者曰:“我本小人,受国家官禄,今日国家遭不幸,我不能从反贼。”言讫,赴水死,岸上数百人皆嗟惜之。

  及徒单百家郑西之败,单骑间道数百里入京。为上言兀典等铁岭败状。于是籍重喜、合闰、兀典家赀,暴兀典为罪首,榜通衢云。

  石盏女鲁欢,本名十六。兴定三年,以河南路统军使为元帅右都监,行平凉元帅府事。先是,陕西行省胥鼎言:“平凉控制西垂,实为要地。都监女奚烈古里间材识凡庸,不闲军务,且以入粟补官,遂得升用,握重兵,当方面,岂能服众。防秋在迩,宜选才谋、有宿望、善将兵者代之。”故以命女鲁欢。

  十一月,女鲁欢上言:“镇戎赤沟川,东西四十里,地无险阻,当夏人往来之冲,比屡侵突,金兵常不得利。明年春,当城镇戎,彼必出兵来挠。乞于二三月间征傍郡兵,声言防护,且令鄜、巩各屯兵境上示进伐之势,以制其肘。臣领平凉之众,由镇戎而入,攻其心腹。彼自救之不暇,安能及我。如此则镇戎可城,而彼亦不敢来犯。又所在官军多河北、山西失业之人,其家属仰给县官,每患不足。镇戎土壤肥沃,又且平衍,臣裨将所统几八千人,每以迁徙不常为病。若授以荒田,使耕且战,则可以御备一方,县官省费而食亦足矣。其余边郡亦宜一体措置。”上嘉纳焉。迁昌武军节度使。

  元光二年九月,又言:“商洛重地,西控秦陕,东接河南,军务繁密,宜选才干之士为防御使、摄帅职以镇之。又旧来诸隘守御之官,并从帅府辟置,其所辟者,多其亲昵,殖产营私,专事渔猎,及当代去,又复保留,此最害之甚者。宜令枢府选举,以革其弊。又州之戍兵艰于馈运,亦合依上屯田,以免转输之费。”又言:“每年防秋,诸隘守者不过数十人,余众尽屯保安、石门、大荆、洛南以为应援,中间相距远至百里,仓猝岂能征集。宜近隘筑营。徙见兵居之,以待缓急。又南边所设巡检十员,兵率千人,此乃平时以诘奸细者,已有大军。宜悉罢去。”朝廷略施行之。

  正大九年二月,以行枢密院事守归德。乙丑,大元将忒木泬率真定、信安、大名、东平、益都诸军来攻。是日,无云而雷,有以《神武秘略》占之者,曰“其城无害”,人心稍安。适庆山奴溃军亦至,城中得之,颇有斗志。己巳,提控张定夜出斫营,发数炮而还。定平日好谈兵,女鲁欢令自募一军,使为提控,小试而胜,上下遂恃以为可用。初患炮少,欲以泥或砖为之,议者恐为敌所轻,不复用。父老有言北门之西一菜圃中时得古炮,云是唐张巡所埋,掘之,得五千有奇,上有刻字或“大吉”字者。大兵昼夜攻城,驻营于南城外,其地势稍高。相传是安禄山将尹子奇于此攻巡、远,得睢阳。时经历冀禹锡及官属王璧、李琦、傅瑜极力守御,城得不拔。

  方大兵围城,决凤池大桥水以护城。都水官言,去岁河决敖游堌时,会以水平量之,其地与城中龙兴塔平,果决此口,则无城矣。及大兵至,不得已遣招抚陈贵往决之,才出门,为游骑所钞,无一返者。三月壬午朔,攻城不能下,大军中有献决河之策者,主将从之。河既决,水从西北而下,至城西南,入故濉水道,城反以水为固。求献策者欲杀之,而不知所在。四月,以女鲁欢为总帅,佩金虎符。罢司农司,以其官蒲察世达为集庆军节度使、行六部侍郎。温特罕道僧归德府同知,李无党府判。五月,围城稍缓,颇迁民出城就食。

  十二月,哀宗次黄陵冈,遣奉职术甲搭失不、奉职权奉御粘合斜烈来归德征粮。女鲁欢遣侍郎世达,治中王元庆权郎中,仪封从宜完颜胡土权元帅,护送载粮千五百石。是月晦二更发船。二年正月,达蒲城东二十里。六军给粮尽,因留船不听归,且命张布为幄,上遂用此舟以济。

  及上来归德,随驾军往往出城就粮,时城中止有马用一军,近七百人。用山西人,与李辛同乡里,尝为辛军弹压,在归德权果毅都尉,车驾至,授以帅职。此军外复有官奴忠孝军四百五十人。河北溃军至者皆纵遣之,故城中惟此两军。上时召用计事,而不及官奴,故官奴有异心。朝廷知两人不协,恐生变。三月戊辰,制旨令宰相锡宴省中,和解之。是夜,用撤备,官奴以兵乘之为乱。明日,攻用军,用败走被杀,众下城投水夺船而去者,斯须而尽。官奴在双门,驱知府女鲁欢至,言“汝自车驾到府,上供不给,好酱亦不与,汝罪何辞。”遂以一马载之。令军士拥至其家,检其家杂酱凡二十瓮,且出所有金具,然后杀之。即提兵入见,言“石盏女鲁欢等反,臣杀之矣。”上不得已,就赦其罪,且暴女鲁欢之恶。后其侄大安入蔡,上言求湔雪,上复其官,语在乌古论镐传。

  禾速嘉兀底代女鲁欢为总帅,军变,官奴无意害兀底,使二卒召之,道官奴有善意。兀底喜,各以金十星与之,同见官奴。二卒复恐受金事泄,亦杀之。

  初,河北溃军至归德,粮饷不给。朝庭命孛术鲁阿海行总帅府事,以亲军武卫皆隶之。往宿州就食,军士有不愿者,谇语道中,朝廷闻之,使问其故。或言愿入京或陈州,阿海请从其愿,以券给之,军心稍定。既而令求谇语者,阿海得四人,斩之国子监前,由是诸军汹汹。二月庚子夜,劫府民武邦杰及蒲察咬住等凡九家,一军遂散。数日,遂有官奴之变。

  蒲察官奴,少尝为北兵所虏,往来河朔。后以奸事系燕城狱,劫走夏津,杀回纥使者得鞍马资货,即自拔归。朝廷以其种人,特恩收充忠孝军万户。此军月给甚忧,官奴日与群不逞博,为有司所劾。事闻,以其新自河朔来,未知法禁,诏勿问。

  移剌蒲阿攻平阳,官奴请行,论功第一,迁本军提控,佩金符。三峰山之败,走襄阳,说宋制使以取邓州自效,制使信之,至与同燕饮。已而知汴城罢攻,复谋北归。遣移剌留哥入邓,说邓帅粘合,称欲劫南军为北归计。留哥以情告粘合,官奴继以骑卒十余入城议事,粘合欲就瓮城中擒之。官奴知事泄,即驰还,见制得骑兵五百,掠邓之边面小城,获牛羊数百,宋人不疑。官奴掩宋军得马三百,至邓州城下,移书粘合辨理屈直,留马于邓而去。乃缚忠孝军提控姬旺,诈为唐州太守,械送北行,随营帐取供给,因得入汴。有言其出入南北军,行数千里而不慑,其智略有可取者,宰相以为然,乃使权副都尉。未几,提军数百驰入北军猎骑中,生挟一回纥而还。遂巡黄陵、八谷等处,劫牛羊粮资甚众,寻转正都尉。又以军至黄陵,几获镇州大将,于是中外皆以为可用,遂拜为元帅,统马军。

  天兴元年十二月,从哀宗北渡。上次黄陵冈,平章白撒率诸将战,官奴之功居多。及渡河朔,惟官奴一军号令明肃,秋毫无犯。明年正月,上至归德。知府石盏女鲁欢以军众食寡,惧不能给,请于上,令河北溃军至者就粮于徐、宿、陈三州,亲卫军亦遣出城就食,上不得已从之。乃召谕官奴曰:“女鲁欢尽散卫兵,卿当小心。”

  是时,惟官奴忠孝军四百五十人、马用军七百人留府中。用本果毅都尉,上至归德始升为元帅,又尝召之谋事,而不及官奴,故官奴始有图用之志。是时,大元将忒木泬攻归德。官奴既总兵柄,私与国用安谋,欲邀上幸海州。及近侍局直长阿勒根兀惹使用安回,附奏帖,谓海州可就山东豪杰以图恢复,且已具舟楫,可通辽东。上览奏不从。又尝请上北渡,再图恢复,女鲁欢沮之,自是有异心矣。且一军倚外兵肆为剽掠,官奴不之禁。于是,左丞李蹊、左右司郎中张天纲、近侍局副使李大节俱为上言官奴有反状。上窃忧之,以马军总领纥石烈阿里合、内族习显阴察其动静,与朝臣言及,则曰:“我从官奴微贱中起为大帅,何负而反耶?卿等勿过虑。”阿里合、习显知官奴渐不能制,反泄上意。上亦惧官奴、马用相图,因以为乱,命宰执置酒和解之。用撤备。俄官奴乘隙率其军攻用,用军败走。官奴乱杀军民,以卒五十人守行宫。劫朝官皆聚于都水毛花辇宅,以兵监焉。驱参知政事石盏女鲁欢至其家,悉出所有金具,然后杀之。乃遣都尉马实被甲持刃劫直长把奴申于上前,上初握剑,见实,掷剑于地曰:“为我言于元帅,我左右止有此人,且留侍我。”实不敢迫,逡巡而退。凡杀朝官左丞李蹊已下三百余人,军将、禁卫、民庶死者三千。郎中完颜胡鲁剌、都事冀禹锡赴水死。

  禹锡字京甫,龙山人。至宁元年进士,仕历州郡有能声。归德受兵,禹锡为行院都事,经画宁御一府倚重。闻变,或劝以微服免,不从,见害。

  是日蒲暮,官奴提兵入见,言:“石盏女鲁欢等反,臣杀之矣。”上不得已,赦其罪,以为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

  初,官奴之母,自河北军溃,北兵得之。至是,上乃命官奴因其母以计请和,故官奴密与忒木泬议和事,令阿里合往言,欲劫上以降。忒木泬信之,还其母,因定和计。官奴乃日往来讲议,或乘舟中流会饮。其遣来使者二十余辈,皆女直、契丹人,上密令官奴以金银牌与之,勿令还营。因知王家寺大将所在,故官奴画斫营之策。先是,忠孝军都统张姓者,谓官奴决欲劫上北降,遂率本军百五十人围官奴之第,数之曰:“汝欲献主上,我辈皆大朝不赦者,使安归乎?”官奴惧,乃以其母出质,云:“汝等若以吾母自北中来,疑我与北有谋,即杀之。我不恨。”张意稍解,既以好语与之约曰:“果如参政所言,今后勿复言讲和,北使至,即当杀之。”官奴曰:“杀亦可,不杀亦可,奏而杀之亦可。”张乃退,官奴即聚军北草场,自言无反情,今勿复相疑也。遂画斫营之策。

  五月五日,祭天。军中阴备火枪战具,率忠孝军四百五十人,自南门登舟,由东而北,夜杀外提逻卒,遂至王家寺。上御北门,系舟待之。虑不胜则入徐州而遁。四更接战,忠孝初小却。再进,官奴以小船分军五七十出栅外,腹背攻之。持火枪突入,北军不能支,即大溃,溺水死者凡三千五百余人,尽焚其栅而还。遂真拜官奴参知政事、兼左副元帅,仍以御马赐之。

  枪制,以敕黄纸十六重为筒,长二尺许,实以柳炭、铁滓、磁未、硫黄、砒霜之属,以绳系枪端。军士各悬小铁罐藏火,临阵烧之,焰出枪前丈余,药尽而筒不损。盖汴京被攻已尝得用,今复用之。

  兵既退,官奴入亳州,留习显总其军。上御照碧堂,无一人敢奏对者,日悲泣云:“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用人,故为此奴所囚耳。”于是,内局令宋乞奴与奉御吾古孙爱实、纳兰忔答、女奚烈完出密谋诛官奴。或言,官奴密令兀惹计构国用安,胁上传位,恢复山东。事不成则献上于宋,自赎反复之罪。官奴以己未往亳州,辛酉,召之还,不至。再召,乃以六月己卯还。上谕以幸蔡事,官奴愤愤而出,至于扼腕顿足,意趣叵测。上决意欲诛之,遂与内侍宋乞奴处置,令裴满抄合召宰相议事,完出伏照碧堂门间。官奴进见,上呼参政,官奴即应。完出从后刺其肋,上亦拔剑斫之。官奴中创投阶下以走,完出叱忔答、爱实追杀之。

  忠孝军闻难,皆擐甲,完出请上亲抚慰之。名呼李泰和,授以虎符,使往劳军,因召范陈僧、王山儿、白进、阿里合。进先至,杀之堂下。阿里合中路觉其事,悔发之晚,为乱箭所射而死。乞奴、爱实、忔答皆授节度使、世袭千户,完出兼殿前右卫将军,范陈僧、王山儿忠孝军元帅。于是,上御双门,赦忠孝军以安反侧。除崔立不赦外,其余常所不原者咸赦之。

  初,官奴解睢阳之围,侍从官属久苦饥窘,闻蔡州城池坚固、兵众粮广,咸劝上南幸。惟官奴以尝从点检内族斜烈过蔡,知其备御不及睢阳,力争以为不可,故号于众曰:“敢言南迁者斩!”众以官奴为无君,讽上早为计,会其变,遂以计诛之。后遣乌古论蒲鲜如蔡,还言其城池兵粮果不足恃,上已在道,无可奈何。及蔡受兵,始悔不用官奴之言,特诏尚书省月给其母妻粮,俾无失所。

  习显既党官奴,一日率忠孝军劫官库金四千两。上命归德治中温特罕道僧、帅府经历把奴申鞫问,显伏罪下狱。官奴变,显脱走,杀总领完颜长乐于宫门,杀道僧、奴申于其家,遂奔亳。及官奴伏诛,诏点检阿勒根阿失答即亳州斩显及忠孝军首领数人。兀惹使用安未还,伺于中路,数其罪杀之。

  内族庆山奴,名承立,字献甫,统军使拐山之子,平章白撒之从弟也。为人仪观甚伟,而内恇怯无所有。至宁初,宣宗自彰德赴阙,庆山奴迎见于台城。宣宗喜,遣先还中都观变。宣宗既即位,以承立为西京副留守,权近侍局直长,进官五阶,赐钱五千贯,且诏曰:“汝虽授此职,姑留侍朕,遇阙赴之,仍给汝副留守禄。此朕特恩,宜知悉也。”贞祐初,迁武卫军副都指挥使,兼提点近侍局。胡沙虎专权僣窃,尝为宣宗言之,后胡沙虎伏诛,庆山奴愈见宠幸,以为殿前右副都点检。三年,大元兵围中都,诏以庆山奴为宣差便宜都提控,率所募兵往援。俄为元帅右都监,行帅府事,兼前职。四年,知庆阳府事,兼庆原路兵马都总管,以所获马驼进,诏谕曰:“此皆军士所得,即以与之可也,朕安用哉。后勿复进。”因令遍谕诸道帅府焉。

  兴定元年正月,大元兵及夏人回经宁州,庆山奴以兵邀击败之,以功进元帅左都监,兼保大军节度使,行帅府事于鄜州。二年五月,夏人率步骑三千由葭州入寇,庆山奴以兵逆之,战于马吉峰,杀百余人,斩酋首二级,生擒数十人,获马三十余疋。三年四月,夏人据通秦寨,庆山奴遣提控纳合买住讨之。夏人以步骑二万逆战,买住击败之,夏人由葭卢川遁去,凡斩首八百级。俄而复攻寨据之,庆山奴率兵与战,斩首千级,复其寨。诏赐庆山奴金带一,将士赏赉有差。四年四月,破夏兵于宥州,斩首千余级,遂围神堆府。庆山奴四面攻之,士卒方登陴,援兵大至,复击走之。

  正大四年,李全据楚州,诏以庆山奴为元帅,同总帅完颜讹可将兵守盱眙,且令城守勿出战。已而全军盱眙界,二帅迎敌大败,死者万余人,委弃资杖甚众,时军无见粮,转输不继,民疲奔命,愁叹盈路。诸相不肯正言,枢密判官白华拜章乞斩之以谢天下,不报。降为定国军节度使,又以受赂夺一官。

  八年正月,凤翔破,两行省徙京兆居民于河南,令庆山奴以行省守之。时京兆行省止有病卒八百、瘦马二百,承立惧不能守,屡上奏请还。每奏一帖,附其兄白撒一书,令为地,朝廷不许。十月,庆山奴弃京兆还朝,留同知乾州军州事、保义军提控苟琪守之。庆山奴行至阌乡,哀宗遣近侍裴满七斤授以黄陵冈从宜,不听入见。未几,代徒单兀典行省事于徐州。九年正月,自徐引兵入援,选精锐一万五千,与徐帅完颜兀论统之,将趋归德。义胜军总领侯进、杜政、张兴等率所部三千人降大兵。庆山奴留睢州三日不敢进,闻大兵且至,惧此州不可守,退保归德。二月,行次杨驿店,遇小乃泬军。遂溃。兀论战死,庆山奴马踬被擒,惟元帅郭恩、都尉乌林答阿督率三百余人走归德。大兵以一马载庆山奴,拥迫而行,道中见真定史帅,承立问曰:“君为谁? ”史帅言:“我真定五路史万户也。”承立曰:“是天泽乎?”曰:“然。”曰:“吾国已残破,公其以生灵为念。”及见大帅忒木泬,诱之使招京城,不从,又偃蹇不屈。左右以刀斫其足折,亦不降,即杀之。议者以承立累败不能解其军职,死有余责,而能以死报国,亦足称云。

  初,睢州刺史张文寿闻大兵将至,迁旁县居民入城,大聚刍粟,然无固守意,日夜谋走以自便。既而,闻承立人援,即以州事付其僚佐,托以应援徐兵,夜启关契家走归德,庆山奴以为行部郎中,死杨驿。俄大兵围睢州,以无主将,故残破之甚也。

  兀论,丞相赛不之侄,元光间例以诸帅为总领,兀论以丞相故独不罢。金朝防近族而用疏属,故白撒、承立、兀论辈皆腹心倚之。

  赞曰:官奴素行反侧,倏南倏北,若龙断然。哀宗一旦倚为腹心,终为所制,照碧之处,何异幽囚,其事与梁武、侯景大同而小异。徒单兀典、庆山奴为将皆贪,宜数取败。女鲁欢无大失行,而死于官奴,哀宗犹暴其罪,冤哉。

  白华,字文举,庾州人。贞祐三年(1215)中进士。初任应奉翰林文字。正大元年(1224),累迁任枢密院经历官。二年九月,武仙以真定来归降,朝廷正打算治理河北,宋将彭义斌乘机入侵,便从山东攻下了邢、氵名、磁等州。白华上奏说“:北兵正在河西打仗,所以我方稍能松口气。如今彭义斌招降了河朔一带郡县,疾速而来将近真定,应当乘此机会大举出击,以除后患。”当时枢密院官员并不想采取行动,便派白华巡视彰德,实际上是排挤他,所以这件事未能成功。

  三年五月,宋人攻掠寿州,永州桃园军失利,死去四百多人。这时,夏全从楚州来降。十一月初九,朝廷召集百官商议与宋国议和。皇帝问起夏全的来历,白华说“:夏全原本在盱眙,跟随宋军统帅刘卓前往楚州。州人谣传说刘大帅这次来楚州,准备屠杀城里的北人。众军愤怒,杀了刘卓以城来归降。夏全终觉不安全,便逃往盱眙,盱眙不肯接纳,他在城外请求放出他的妻儿,盱眙人又不肯,他无计可施,便狼狈不堪来到北面,仅仅求得保全自己,没有其他想法。”白华因此而被皇帝所认识。夏全到达后,盱眙人、楚州人王义深、张惠、范成进都相继以城来降。皇帝下诏改楚州为平淮府,封夏全为金源郡王、平淮府都总管,张惠为临淄郡王,王义深为东平郡王,范成进为胶西郡王,停止了跟宋人的和议。

  四年,李全占领了楚州,众臣都认为盱眙无法可守,皇帝不肯听从,便以封为淮南王来招降李全,李全说:“王义深、范成进都是我的部下而被封为王,你们怎么封我?”竟然不肯来降。

  当年,庆山奴在龟山失败。五年秋天,增高归德城,计划用工几百万,宰相上奏派白华前去估量用工情况。白华见到行院的温撒辛以后,告诉他民众辛劳,朝廷爱惜民力的想法,于是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用工数。温撒是李辛被赐封的姓氏。

  六年,任命白华暂代枢密院判官。皇帝召见忠孝军总领蒲察定住、经历王仲泽、户部郎中刁璧和白华,对他们说:“李全占据楚州,窥视山东,长久之后必成祸患。如今北面军事稍有缓和,正应乘此机会让蒲察定住暂时任监军,率领所统管的军队一千人,另外派遣都尉司领步兵万人,以刁璧、王仲泽当参谋,一同前往沂州、海州界内招降他们,不肯听从便以军马进攻,你们认为怎样?”白华回答说“:臣以为,李全不过是借北兵的气势,要宋人供给他粮饷,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老狐狸住在荒冢洞穴中,必须等黑夜才出洞,何足挂怀?我所担心的是北方强敌。如今北方有事,无暇南侵,一旦事情有了定局,必定来进攻。和我们争夺天下的是这方面,李全能参预什么?如果北方事局一定,李全将听从命令而无暇别有图谋。就算他不自量力,另有非份之想,天下人能不知顺逆,怎么肯离开顺者而听从逆者呢?为今之计,应暂时让军马养精蓄锐,以防备北方,如果李全真是图谋不轨,也应当等待北朝平息之后,这时我方就易于处理了。”皇帝沉思了许久,说:“卿等且退下,容我再考虑考虑。”第二天,派遣蒲察定住回屯于尉氏。

  这时,陕西的敌军大部分已走了,只留下脱或栾驻守在庆阳以骚扰河朔,而且有攻打河中的消息,而卫州府和恒山公府并立两处,朝廷担心一旦有紧急情况,管辖不一致,想要把两府合并为一处,又怕双方不和,便命令白华前去计划一下。初时,白华去枢密院多次听到皇帝对他说:“你是枢密院官,不让你掌管军队。你会说话,而合喜、蒲阿都是武夫,一句话听不惯,就发生冲突,为害不小。如今让你去调解,如果发生违忤的事情,将会归罪于你了。院中的事情应当一一奏我,这是你的职责。如今派你去卫州,也是以上说的调解的意思。”

  当时国家规定,凡枢密院上下所倚任的称为奏事官。其名目有三,一是承受圣旨,二是奏事,三是省院中议事,都由一人主管。承受圣旨,凡院官奏事,或者皇帝提出处理意见,独自召来奏事官交付处理,多的时候写一、二百字,或者直接传达皇帝旨意,文辞过多时便交给近侍局官员批写。奏事,是指事情有区分处理的应当取奏书裁定以后殿奏,那些奏文往往文辞过多,必须使之言简而意明,退回后实行,便立下文字,称为检目。省院官员在殿上商议事时,便暗暗记在心里,议定后回到院里也立文检目,呈给皇帝批复。有疑问时再禀告,没有疑问就交给掾史们去施行。参加省议的,在事情商议有了定论,就留下奏事官和省左右司官员共同写一份奏章草稿,一起审查以后都没有不同意见,便由右司上奏。这三方面之外还有难办的,称为备顾问,如军马、粮草、器械、军队统帅、部众名称数量以及驻守的地方、各关塞的远近之类情况,凡是省院中的一切事情,在被问时有点回答不出来,便被视为不用心而遭到谴责,担任这个职务很难,所以由白华来承担。

  五月间,任命丞相赛不在关中行尚书省事,蒲阿率领完颜陈和尚的忠孝军一千人驻扎在..州,并且让他观察北方的形势。这样过了两月,皇帝问白华说:“你去..州,六天之内能够返回吗?”白华估计自己一天可以奔驰三百里,便回答说“:可以。”皇帝让他秘密告诉蒲阿,等初春时,当有事于庆阳。白华如期而回。有一天,皇帝对白华说:“我见你以前一谈及征讨的事,必定面有难色,这一次举动却特别锐意承担,是什么原因?”白华说“:过去用兵,因为南征和讨伐李全的事情受到阻碍,不能专心于北方,所以认为北讨很难。如今和平时不同,况且事已至此,不得不一战。大军进入境内已有三百多里,如果放任他们攻占了秦川怎么相救?终当一战摧败他们。与其在靠近内地的平川作战,不如在靠近边境的险隘作战。”皇帝也认为是这样。

  七年正月,庆阳解围,大军归还。白华上奏说:“当今之计,军队食物急迫。除枢密院已确定准备忠孝军以及马军都尉司步军足够一战的物资,此外应让河南的府州也要挑选防城军,秋天集中春天放回,依照古代的务农和讲武之义,各让他们防守本州的府城,以现在计算应有九十七万,不要留待他日为敌所用。”

  五月,任命白华为正式的枢密院判官。皇帝派近侍局副使七斤传旨说“:我任命你当枢密院官,不是指望你领兵对阵,而是要你为军队设立法纪、发送文件、使将帅和睦、纠察违法行为,至于军队的训练、器械的修整,也都是你所管辖的范围。你要尽力报效国家,以合我的心意。”

  八年,敌军从去年入侵陕西以后,往返于京兆、同州、华州之间,攻破南山营垒六十多处。接着攻打凤翔。金军从..乡驻屯到渑池,而两行省都安然不动。宰相和谏官们都认为是枢密院有意逗留,张望不前,京兆的士民议论纷纷,以致几位丞相都在皇帝面前上奏说应当命令军队尽力前进进攻敌人。皇帝说“:合达、蒲阿必定是在寻找机会,等有可进之机再进攻。如果督促他们出战,终属勉强,只怕无益反而有害。”于是派白华和右司郎中夹谷八里门前去告诉他们宰相和百官们的言论,并询问他们:“敌人至今已入侵两个半月,有懈怠返回的意向,各军为什么安然不动?”同时命令白华往返只能有六天时间。白华等人到了同州以后,把皇上的话告诉了两行省的官员。合达说:“没有见到机会,见到就会行动。”蒲阿说:“敌军断绝了粮饷,要让他们要战不得,要留不能,必将自败。”合达对蒲阿和众帅们都说不能行动,见到士大夫们都说可以行动。人们认为合达近来因为有罪过,又害怕蒲阿正受皇帝信任,不敢和他对抗,所以也说不能行动。白华等观察两位丞相见北兵势力强大都有畏惧之心,便私下询问樊泽、定住和陈和尚的意见。三个人都说“:别人都说北兵疲困,所以能够进攻,这话不对。大兵的行动,怎么能轻易预料呢?确实不能行动。”白华等回京,将两位丞相和众将的意见奏明皇上,皇帝说:“我原就知道他们胆怯,不敢行动啊!”他当即又派白华传旨对二相说:“凤翔被围已久,恐怕守城的难以支持,行省应当领兵出关住在华阴境内,第二天到华阴,第三天到华州,略与渭北军交战。估计敌军听到消息必定前去救援,况且也能稍微解除凤翔的急难,我方也能得以牵制敌军力量。”二相都回奏说“领旨”。当白华东归走到中牟时,已经有两行省送奏书的人追赶到了,白华取来报送枢密院的副本,读过以后,见上面写道:“领旨带领军队出关二十里,来到华阴县境内,和渭北军交战,当夜收军入关。”白华为此仰天长叹,说:“事已至此,没有办法了。”白华到京城时,奏章已经送到,他知道所奏的毫无用处。过不了几天,凤翔失陷,两行省立即抛弃京兆,和牙古塔一起迁移居民前往河南,留下庆山奴守城。

  夏五月,杨妙真因为她丈夫李全死在宋朝,便在楚州城北架设浮桥,向元军统帅梭鲁胡吐求兵复仇。朝廷察知后,认为北军有可能渡过淮河,淮河跟河南,跬步可至,便派合达、蒲阿驻军于桃源界内的氵敖河口以防备。两行省并约宋军统帅赵范、赵葵一起夹攻北军。二赵也派人前来聘问,都以议和为名,大张声势。二位丞相多次以兵少向朝廷请求增兵,省院觉得很难办,便上奏说:“二相的军队一向驻守在潼关附近,已近半年,刚回到旧营地,喘息未定,又要让他们在大热天东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获得,只是自取疲乏而已。况且桃源、青口是蚊子、虻子生长的低湿沼泽地,不便于放牧,现今不是进攻的时间,决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我方所忧虑的,不过是楚州的浮桥罢了。暂且想办法谋取,已派提控王锐前去观察是否可能。”上奏之后,皇帝派白华将这个意见告诉二相,同时带王锐前去。二相听了以后很不高兴。蒲阿便派出水军,由驻扎在虹县的那位王提控放下二十四只小船,让白华顺河而下,必须航行到八里庄城门,并且说:“从这里眺望八里庄,如同在云间天上,省院里的人稳坐在那里动动嘴就行,如今枢密院判官亲自前来,可以去探察一下是否可行,回朝上奏。”白华坚决推辞,没能辞掉,便上了船,当船开到淮河跟黄河合流的地方,才跟八里庄城门相遇。守城的派了五十艘白鹞大船逆河而上,占据上游以拦截白华的退路。白华差点回不来,黑暗中找到了一条路才得以先回,这才醒悟到两行省对朝廷省院不肯增兵很生气,认为都是白华之流的主张,所以故意把他推挤到危险地方去。当夜二更天后,八里庄守城副将派人送来降书,说:“早些时候,主将出城开船,拦截大金军队的退路,我们共同商议,主将回来时便闭门不接纳,他现已奔往楚州去了,请速派军马前来接应。”二相立即派出骑兵,并开船赴约,第二天早晨进城安抚,又听说楚州的元军已回到河朔,宋将烧毁了浮桥,二相便附和白华一起上奏,皇帝大喜。

  起初,合达计划夺取宋国的淮阴。五月间渡过淮河。淮阴主将胡路钤前去楚州和杨妙真商议事情,回来时,提正官郭恩送来降书给金国,胡路钤回城时他们不接纳,胡只得痛哭而去。合达因而进入淮阴。诏令改名为归州,任命行省乌古论叶里哥防守,郭恩任元帅右都监。后来,宋朝拿了银子五万两、绢五万匹来赎回盱眙龟山,宋国使者留住在馆舍中,郭恩企图劫夺自己取用。有人报告了盱眙的帅府,帅府便派兵前来,郭恩没有得手。第二天,宋将刘虎、汤孝信用三十艘船烧掉了浮桥,进而派遣部将夏友谅来攻盱眙,未能攻克。泗州总领完颜矢哥贪图馆舍中的银子和绢,便反叛朝廷。防御使徒单塔剌听说发生变故,便抢守了罘山亭的通道,用好话对他们说:“请容许我拜辞朝廷之后便死。”于是,他取来朝服,望着朝廷的方向而拜,痛哭了很久,投入亭下水中而死。完颜矢哥便以州归降了杨妙真,总帅纳合买住也将盱眙投降宋国。

  九月,陕西行省进行秋防,当时元兵已到了河中,睿宗也领兵入境,庆山奴报告粮尽,准备抛弃京兆东行。有一天,白华上奏说,侦察得知,睿宗带领军马四万,行营军一万人,已经这样做了布置:“为今之计,与其到汉中防御,等各军到达时需要半月时间,不如直接前往河中。现今沿河屯守的军队一天就可以渡过河去,如果这次作战胜利,襄、汉一带的兵马必定迟疑不敢前进。对北面的军队是投机,对南方是一种牵制,臣认为这样是最为合适。”皇帝问“:这个计策是你自己策划的,还是听别人说的?”白华说:“这是臣下的愚见。”皇帝平日特别喜爱谈武事,听了白华的话以后很高兴,然而竟未能实行。

  不久,合达从陕州送来奏帖,也说这件事。皇帝收到以后非常高兴。蒲阿当时住在洛阳,皇帝令驿马召回,也是有意于办这件事。蒲阿到达之后,在奏答时没有提及此事,只是说元兵的先锋由忒木礙统率,将从冷水谷出发,应当先抵挡这支军队。皇帝问道:“我不问这件事,只是想问你河中可以直捣敌军吗?”蒲阿无可奈何,这才说:“睿宗带领的兵马虽多,但都是庞杂无用的人员。元兵人数少而精,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部队。金军北渡时,元军必然将辎重屯放在平阳以北,将其精锐部队隐藏在百里之外,放我军渡河,然后断绝我军退路和我军决战,恐怕不能得胜。”皇帝说:“我料到你会这样,果然。不需再说什么,且回陕州去。”蒲阿说“:合达枢密使所说的一面之辞,批驳恐怕也不合适,请召他一起来商议行不行。”皇帝说“:我看合达也不过如此说而已,往返耽误时间,反而误事。”白华上奏说,合达必然认为有机可乘,召他一同商议为好。副枢密使赤盏合喜也奏请听从白华、蒲阿的意见为是。皇帝这才听从。召合达来到以后,皇帝让他先跟枢密院商议确定以后,再入见。商议时,白华拿着合达的奏帖连举了几次,竟没有一人首先发言。过了些时候,蒲阿说“:且先商量冷水谷方面军事如何?”合达说“:对了。”于是入见皇帝。皇帝问:“你们商议得怎样?”合达进奏,他说了许多话,大意说河中的形势已经跟前些时候上奏时不同了,自己所奏的建议也不敢自做主张,这个意见便停止了。二相返回陕州以后,估计军马将出冷水谷,便和过去一样防备而已。十二月,河中府被攻破。

  九年,京城受到攻打,四月,敌军退却,改年号为天兴。当月十六日,把枢密院并入尚书省,由宰相兼任枢密院长官,左右司首领官兼经历官,只有平章白撒、副枢密使合喜、院判白华、代理院判完颜忽鲁剌被罢免。完颜忽鲁剌有辩才,皇帝很宠爱他。可是朝议时许多人攻击忽鲁剌,而一些书生之流嫉妒白华得到皇帝信任,原先就说过他的坏话,因而被免去。金朝制度,枢密院虽然主管军队,但控制权却在尚书省。开战以来,这个制度逐渐改变了,凡是军事方面,尚书省官员不得干预,由枢密院独自作出决定,作战往往失败。那些进谏的人大多认为将相的权力不应分开,因此这时加以合并。

  十二月朔日,皇帝派近侍局提点曳剌粘古到白华家里询问他说“:时势已发展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办法?”白华附奏说“:如今耕种都已毁坏,粮食将尽,四外援兵都不能指望,皇帝应当外出到军队里去,可留下皇兄荆王,让他监国,听任他处置。圣主既已外出,可派使者告知北朝,说我外出并不是到其他州里收集兵马,只是因为兵卒擅自杀死唐庆,和议从此中断,京城如今交给荆王,请求给我一两个州来养老就行了。这样则太后皇族都可以保存,正如《春秋》中记载的纪季入齐,成为附庸之事一样,圣主也可以稍得宽慰。”于是,朝廷起用白华担任右司郎中。起初,皇帝决定亲自出巡,众将也都参预了这个意见。临退朝时,首领官张兖、聂天骥上奏说:“还有熟悉军事的旧人,却放在一边不用,现今所用的都不明白军中事体,这样用人不尽合适。”皇帝询问未用的是谁,他们都说是白华,皇帝点了点头,所以有了这次任用。

  第二天,皇帝召见白华,对他说“:亲自出巡的计划已经确定,但到哪去,众人还未商议好。有说去归德府,四面都有水可以自保的,有说可以沿西山入邓州。也有人说如果要到邓州,大将速不礙现在汝州,不如从陈、蔡这一条路转往邓州。你以为如何?”白华说“:归德城虽然坚固,日久粮食吃尽,就坐以待毙了,绝对不能去。要去邓州,则汝州又有速不礙,也是断不可去的。以今日的形势,也就是赌博的人所说的孤注一掷了。所谓孤注,只有背城而战。为今之计应当直往汝州,和对方决战,有楚则无汉,有汉则无楚。在汝州作战则不如在中途战,而中途战又不如出城战。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军还有饮食所得到的力气,马匹还有吃过豆料以后的力气。如果出京越远,军队食物越少,马匹只能吃野草,事情就越难成功了。如果在我军便利的地方作战,存亡在此一举,外则可以激励三军的士气,内则可以安抚京城民众之心。如果只是计划避敌迁都,人心留恋自己的家业,未必坚决跟从。应详加考虑。”于是,皇帝召集各位宰相以及首领官共同商议,禾速嘉兀地不、元帅猪儿、高显、王义深都主张前往归德,丞相赛不主张去邓州,这场商议竟做不出决论。

  第二天,皇帝下旨说,京城粮食已尽,如今皇帝打算亲自领兵出战,他在大庆殿聚集军队,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们。听完皇帝的旨意后,众将帅异口同声奏道“:圣上不可亲自出征,只可任命将领,三军欣然愿意拼死为国。”皇帝犹豫不决,打算任命官奴当马军元帅,高显当步军元帅,刘益当副帅,这也是根据舆论所提出的,这三人也表示愿意接受任命。代理参政的内族讹出大声骂道“:你们这些拿锄头的家伙不知高低,国家大事,敢于这样轻易承担吗?”众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官奴说:“如果将相们可以成功,何至于派到我们!”事情就这样中止下来。

  第二天,民间都在纷纷传说皇帝要侍奉皇太妃和皇后、妃子们前往归德府,军士家属留在后方。眼看粮食已尽,坐视城中人全被饿死。纵然能够到达归德,军马各种费用又能支持几天?皇帝听到传言后,召集赛不、合周、讹出、乌古孙卜吉、完颜正夫一起商议,其他人不得参预。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只见首领官、丞相们说,前日有关出巡的商议原已确定,只因为白华一个人的意见全被更改了,如今要去汝州带领军马讨战去。于是选择吉日祭告太庙、誓师,拟定二十五日出发。当月晦日,车驾来到黄陵冈时,又有北去的建议,有关说法记载在《白撒传》中。

  天兴二年(1233)正月初一,皇帝到达黄陵冈,要坐归德府的运粮船北渡。几位丞相一起上奏说:京都以及河南各州知道皇帝去了河北,恐怕会发生其他变故,可下诏安抚他们。当时,这里的父老和僧道们都来进献食物,牵牛带酒来犒劳军队的络绎不绝,皇帝亲自安慰了他们,人人因此而感激流泪。于是,皇帝下诏大赦河朔地区,招集军队和粮草,大赦文书写了十多条款,分道传送出去。二日,有人说:“昨天发往河南的诏书,如果落入元军中,泄露了机密怎么办?”皇帝大怒,派近侍局官员传旨,说是首领官张衮、白华、内族讹可在发出诏书时不考虑后果,都量情处分。

  当时,卫州的军队两天内到达蒲城,而元军缓慢地跟在他们后面。十五日,宰相和各位元帅共同商议上前进攻。郎中完颜胡鲁剌执笔写下某军当先锋,某军断后,其余各事都有规划。他写完之后,只是不说往哪里去。白华私下询问胡鲁剌,他推脱说不知道。当晚,平章和各元帅回到蒲城军队里。半夜时,讹可、张衮到白华的帐中喊白华说“:皇上已经上了船,你不知道吗?”白华便问是什么原因。讹可说“:我昨天已经知道皇帝要和李左丞、完颜郎中先去归德府,诸军沿河岸并行,到凤池时渡河。今晚,平章跟禾速嘉、元帅官奴等一起来,说元军在蒲城时曾与金军交战,看来金军难以抗拒,于是便簇拥皇上上了船,军用物资全部抛弃了,只让忠孝军上船,马匹也都留在军营中。估计船已走了几里远了!”白华又问:“你们为什么不跟从前去?”他们说“:昨天拟定首领官里只叫胡鲁剌上船,其余都随军队一起,因此不敢。”当夜,总帅百家带领各军到凤池乘船,被元军发觉,金兵便溃散了。

  皇帝住在归德。三月,崔立以汴京投降了元军,右宣徽提点近侍局移剌粘古打算把皇帝迁移到邓州,皇帝不肯听从。这时,移剌粘古的哥哥移剌瑗担任邓州节度使、兼行枢密院事,他的儿子和粘古的儿子都随驾充当卫士。这时正好朝廷准备召集邓州军队入朝救援,粘古便跟白华商量一起去邓州,并且要带着两个儿子同去。皇帝知道以后,只让白华一人去,让粘古改去徐州。白华到了邓州以后,因事情已久不能成功,便停留在馆舍中,于是他就像无意留在人世间似地。正好移剌瑗以邓州归降宋朝,白华也跟随到了襄阳,宋朝任命他当制干,又改任均州提督。后来范用吉杀死均州长官送降书到北朝,白华也就因而北归。士大夫们认为白华是个精通儒学而又地位显贵的人,当国家有难时不能以身殉国而贬斥他。

  斜卯爱实,字正之,以策论中进士。正大年间,累官至翰林直学士,兼左司郎中。天兴元年(1232)正月,听说元军将到,朝廷任命点检夹谷撒合为统帅,带领步骑兵三万人在黄河渡口巡逻,又命令宿直将军内族长乐代理近侍局使,监督这支军队。军队走到封丘就折回来,从梁门入城,枢密副使合喜遇到他们,便笑着对夹谷撒合说:“我的话应验了,你们应当做主人请我。”也就是世俗所说的酬谢的意思。第二天,元兵便包围了京都,朝廷对两人放置一旁不加问罪。于是,斜卯爱实上奏说:“撒合统兵三万,本来是要乘大兵远来,喘息未定而攻打它。可是他们出京不过几十里,也没有遇到一人一骑,已经畏缩而不敢前进。如果遇见元军,他们肯拼命作战吗?请斩两人以严肃军纪。”朝廷没有回报。这是因为合喜之流认为京城只有这支军队可以依靠,起初并不敢让他们出战,只是因为外边议论哗然,所以让他们暂时出去应付一下罢了。

  卫绍、镐厉两王的家属,都派兵防卫,而且还设置提控官管理,巡查防卫之严超过了监狱。到这时,卫绍王的宅子已经防守了二十年,镐厉王的宅院有四十年。正大年间,朝臣们屡次有人提及此事,朝廷都不回答。斜卯爱实便上奏说“:两族均已衰败,和平民百姓并无差别,如果他们想要干什么坏事,谁肯和他们同做?男女婚嫁,是人之大欲,岂有囚禁终身,永无成为夫妇的可能,即使对外人也觉得于心不忍,何况自己的骨肉之亲呢?”哀宗听后受了感动,这才开始听随他们自由行动。不久,便发生了青城之难。

  斜卯爱实痛恨当时担任丞相的人都不合适,曾经历数这几个人说:“平章白撒只知道巩固自己的权力而施小恩小惠,除了会打弹丸之外一无所能。丞相赛不菽麦不分,再缺少人才,也不至于让这个人当丞相。参政兼枢密副使赤盏合喜为人粗暴,只是一个充当骑兵的材料而已,却让他兼有将相的权力。右丞相颜盏世鲁身居相位已达七八年之久,碌碌无为,无补于事,只不过占一个位子而已。国家患难之际,依靠这类人,想要中兴就太困难了!”于是,世鲁被罢免宰相,赛不请求辞职,而白撒和合喜却不以为忧。

  当年四月,京城外敌军停止进攻,元兵退去。不久,因为杀了唐庆,和议便中断了。于是,再挑选民兵准备守城。八月,收查京城中的粟米,由转运使完颜珠颗、张俊民、曳剌克忠等设局,以推排举报。珠颗对民众说:“你们应当照实说出,如果真的一旦粮尽,让你们的妻子当军粮吃,还能吝惜吗?”后来,朝廷免除了搜括粮食的命令,又采取进献的办法来收取。

  前御史大夫内族合周又想得到进用,便建议说,在京城搜括粮食,可以得到一百多万石。朝廷相信了,任命他为代理参知政事,跟左丞李蹊一起总管这件事。他们先让各家自报,壮年的存粮一石三斗,年幼的只存一半,然后把存粮的数量写在门前,胆敢有私藏的以超过的升斗数量多少论罪。京城中共有三十六坊,都选用残忍的人来担任这件事,内族完颜久住尤其残暴。有位寡妇两口人,实有豆子六斗,其中杂有草籽三升,完颜久住笑着说“:我抓到了。”便将她抓起来示众。寡妇哭着说“:我的丈夫当兵而死,不能抚养婆婆,所以混杂些草籽糠来度日,并不是作为军粮。而且不过三升,六斗多出这一点。”久住不听,她竟然被打死在杖下。全京城人听到这消息后都十分惊慌,便将多余的粮食全部扔进粪坑里。有人告诉李蹊,李蹊皱着眉头说“:去告诉参政吧!”那人立即告诉了合周,合周说:“人们说是‘花又不伤,蜜又酿成’。我说花不损伤,怎能得蜜。况且京都危急,如今是要保存社稷呢,还是保存百姓呢?”当时说得没人敢吭。斜卯爱实便上奏,大意说:“停止搜括粟米,便将暴政改为仁政,可以使民众散去怨气变为和气。”可是,朝廷并不回报。

  当时所搜括粮食还达不到三万斛,而京城却更加显得冷落了。从此以后,死去的人相互枕压,不管贫富都束手等死而已。皇帝听说以后,命令取出太仓中的米来熬粥给饥饿的人吃。爱实知道以后叹息说:“与其现在给吃的,不如当初不抢。”他的话被奉御把奴所告发。又因当时近侍臣子干预朝政,爱实上奏章进谏说“:如今近侍臣权力过重,将相大臣们都不敢跟他们对抗。自古以来侍御之臣不过用来使唤而已,虽然名为仆臣,也必须选择正人。如今不论贤与不贤,只要是世家子弟就可以充当。这些听从使唤的人员,却干预国家大计,这些人真正懂得什么?”奏章送上后,几位近侍臣在皇帝面前哭诉着说“:爱实把我们都说成是奴隶,他把皇上放在什么地位呢?”皇帝更加恼怒,让立即送交有关部门处置。近侍局副使李大节慢慢地替他在皇帝面前做了解释,这才赦免了他,派他出任中京留守,后来不知结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