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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二

翻译 原文

  ◎忠义四

  ○马庆祥 商衡 术甲脱鲁灰 杨达夫 冯延登 乌古孙仲端 乌古孙奴申蒲察琦 蔡八儿 温敦昌孙 完颜绛山 毕资伦 郭虾蟆

  马庆祥,字瑞宁,本名习礼吉思。先世自西城入居临洮狄道,以马为氏,后徙家净州天山。泰和中,试补尚书省译史。大安初,卫王始通问大元,选使副,上曰:“习礼吉思智辩通六国语,往必无辱也。”使还,授开封府判官。内城之役充应办使,不扰而事集。未几,大元兵出陕右,朝廷命完颜仲元为凤翔元帅,举庆祥为副,上曰:“此朕志也,且筑城有劳。”即拜凤翔府路兵马都总管判官。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闻大将萌古不花将攻凤翔,行省檄庆祥与治中胥谦分道清野。将行,命画工肖其貌,付其家人。或曰:“君方壮,何乃为此不祥?”庆祥曰:“非汝所知也。”明日遂行。遇先锋于澮水,战不利。且行且战,将及城,会大兵邀其归路,度不能脱,令其骑曰:“吾属荷国厚恩,竭力效死,乃其职也。”诸骑皆曰:“诺。”人殊死战,良久矢尽。大兵围数匝,欲降之,军拥以行,语言往复,竟不屈而死,年四十有六。元帅郭仲元舆其尸以归,葬凤翔普门寺之东。事闻,诏赠辅国上将军、恒州刺史,谥忠愍。

  胥谦及其子嗣亨亦不屈死,谦赠辅国上将军、彰化军节度使,嗣亨赠威远将军、凤翔府判官。

  桢州金胜堡提控仆散胡沙亦死,赠银青荣禄大夫。

  正大二年,哀宗诏褒死节士,若马习礼吉思、王清、田荣、李贵、王斌、冯万奴、张德威、高行中、程济、姬芃、张山等十有三人,为立褒忠庙,仍录其孤。二人者逸其名,余亦无所考。

  商衡,字平叔,曹州人。至宁元年,特恩第一人,授鄜州洛郊主簿。以廉能换郿县,寻辟威戎令。兴定三年,岁饥,民无所于籴,衡白行省,得开仓赈贷,全活者甚众。后因地震城圮,夏人乘衅入侵,衡率蕃部土豪守御应敌,保以无虞。秩满,县人为立生祠。再辟原武令。未几,入为尚书省令史,转户部主事,两月拜监察御史。

  哀宗姨郕国夫人不时出入宫闱,干预政事,声迹甚恶。衡上章极言,自是郕国被召乃敢进见。内族庆山奴将兵守盱眙,与李全战败,朝廷置而不问。衡上言:“自古败军之将必正典刑,不尔则无以谢天下。”诏降庆山奴为定国军节度使。户部侍郎权尚书曹温之女在掖庭,亲旧干预权利,其家人填委诸司,贪墨彰露。台臣无敢言者,衡历数其罪。诏罢温户部,改太后府卫尉。再上章言:“温果可罪,当贬逐,无罪则臣为妄言,岂有是非不别而两可之理。”哀宗为之动容,乃出温为汝州防御使。

  未几,为右司都事,改同知河平军节度使。未赴,改枢密院经历官,遥领昌武军同知节度使事。丞相完颜赛不领陕西行省,奏衡为左右司员外郎,密院表留,有旨:“行省地重,急于得人,可从丞相奏。”明年,召迁,行省再奏留之。正大八年,以母丧还京师。十月,起复为秦蓝总帅府经历官。天兴元年二月,关陕行省徒单兀典等败于铁岭,衡未知诸帅存殁,招集溃军以须其至。遂为兵士所得,欲降之,不为屈。监至长水县东岳祠前,诱之使招洛阳,衡曰:“我洛阳识何人,为汝招之耶?”兵知不可诱,欲捽其巾。衡瞋目大呼曰:“汝欲胁从我耶?”终不肯降,望阙瞻拜曰:“主将无状,亡兵失利。臣子罪责,亦无所逃,但以一死报国耳。”遂引佩刀自刭,年四十有六。

  正大初,河间许古诣阙拜章,言:“八座率非其材,省寺小臣有可任宰相者,不大升黜之则无以致中兴。”章奏,诏古赴都堂,问孰为可相者,古以衡对,则衡之材可知矣。

  术甲脱鲁灰,上京人,世为北京路部长。其先有开国功,授北京路宋阿答阿猛安,脱鲁灰自幼袭爵。贞祐二年,宣宗迁汴,率本部兵赴中都扈从,上喜,特授御前马步军都总领。宋人略南鄙,命同签枢密院事时全将大军南伐,脱鲁灰率本部屡摧宋兵破城寨,以功遥授昌武军节度使、元帅右都监、行蔡、息等路元帅府事。既而,宋人有因畜牧越境者,逻卒擒之,法当械送朝廷,脱鲁灰曰:“国家自迁都以来,境土日蹙,民力凋耗,幸边无事,人稍得息。若戮此曹,则边衅复生,兵连祸结矣。不如释之,以绝兵端。”

  哀宗即位,授镇南军节度使、蔡州管内观察使、行户、工部尚书。时大元兵入陕西。乃上章曰:“宋人与我为仇敌,顷以力屈自保,非其本心。今陕西被兵,河南出师,转战连年不绝,兵死于阵,民疲于役,国力竭矣。寿、泗一带南接盱、楚,红袄贼李全巢穴也。万一宋人谍知,与全乘虚而入,腹背受敌,非计之得者也。臣已令所部沿边警斥,以备非常。宜敕寿、泗帅臣谨斥候,严烽燧,常若敌至,此兵法所谓‘无恃其不来,特吾有以待之’之道也。”上是而行之。

  正大二年秋,传言宋人将入侵,农司令民先期刈禾,脱鲁灰曰:“夫民所恃以仰事俯育及供亿国家者,秋成而已。今使秋无所获,国何以仰,民何以给?”遂遣军巡逻,听民待熟而刈,宋人卒不入寇。谍者又报光州汪太尉将以八月发兵来取真阳,议者请籍丁男以备,脱鲁灰曰:“汪太尉恇怯人耳,宁敢为此?必奸人声言来寇,欲使吾民废务也,不可信。”已而果然。

  叛人焦风子者,沿河南北屡为反复,朝廷授以提控之职,令将三千人戍遂平。四年春,风子谋率其众入宋,脱鲁灰策之,以兵数千伏鄱阳道,贼果夜出此途,伏发殪之。

  七年,大元兵攻蓝关,至八渡仓退。举朝皆贺,以为无事。脱鲁灰独言曰:“潼关险隘,兵精足用。然商、洛以南濒于宋境,大山重复,宋人不知守,国家亦不能逾宋境屯戍。大兵若由散关入兴元,下金、房,绕出襄、汉,北入邓鄙,则大事去矣。宜与宋人释怨,谕以辅车之势,唇亡齿寒,彼必见从。据其险要以备,不然必败。”是秋,必授小关子元帅,屯商州大吉口。

  九年春,从行省参政徒单吾典将潼关兵入援,至商山遇雪,大兵邀击之,士卒饥冻,不能战而溃。脱鲁灰被执不屈,拔佩刀自杀。

  杨达夫,字晋卿,耀州三原人。泰和三年进士。有才干,所至可纪。召补省掾,草奏章,坐字误,降平凉府判官。尝主鄠县簿,事一从简,吏民乐之。达夫亦爱其山水之胜,因家焉。日以诗酒自娱,了无宦情。会有诏徙民东入关,达夫与众行,及韶,避兵于州北之横岭,为游骑所执,将褫衣害之。达夫挺然直立马首,略无所惧。稍侵辱之,即大言曰:“我金国臣子,即为汝所执,不过一死,忍裸袒以黩天日耶!”遂见杀。两山潜伏之民窃观之者,皆相告曰:“若此好官,异日祠之,当作我横岭之神。”

  冯延登,字子俊,吉州吉乡人。世业医。延登幼颖悟,既长,事举业,承安二年登词赋进士第。调临真簿、德顺州军事判官。泰和元年,转宁边令。大安元年秋七月,霜害稼,民艰于食,延登发粟赈贷,全活甚众。贞祐二年,补尚书省令史,寻授河中府判官、兼行尚书省左右司员外郎。兴定五年,入为国史院编修官,改太常博士。元光二年,知登闻鼓院,兼翰林修撰,奉使夏国,就充接送伴使。正大七年十二月,迁国子祭酒。假翰林学士承旨,充国信使。以八年春奉国书朝见於虢县御营。有旨问:“汝识凤翔帅否?”对曰:“识之。”又问:“何如人?”曰:“敏于事者也。”又问:“汝能招之使降即贳汝死,不则杀汝矣。”曰:“臣奉书请和,招降岂使职乎。招降亦死,还朝亦死,不若今日即死为愈也。”明日,复问:“汝曾思之不?”对如前,问至再三,执义不回。又明日,乃喻旨云:“汝罪应死,但古无杀使者理,汝爱汝须髯犹汝命也。”叱左右以刀截去之,延登岸然不动,乃监之丰州。二年后放还,哀宗抚慰久之,复以为祭酒,历礼、吏二部侍郎,权刑部尚书。明年,大元兵围汴京,仓猝逃难,为骑兵所得,欲拥而北行。延登辞情慷慨,义不受辱,遂跃城旁井中,年五十八。

  乌古孙仲端,本名卜吉,字子正。承安二年策论进士。宣宗时,累官礼部侍郎。与翰林待制安延珍奉使乞和于大元,谒见太师国王木华黎,于是安延珍留止,仲端独往。并大夏,涉流沙,逾葱岭,至西域,进见太祖皇帝,致其使事乃还。自兴定四年七月启行,明年十二月还至。朝廷嘉其有奉使劳,进官两阶,延珍进一阶。历裕州刺史。正大元年,召为御史中丞,奉诏安抚陕西。及归,权参知政事。

  正大五年十二月,知开封府事完颜麻斤出、吏部郎中杨居仁以奉使不职,尚书省具狱,有旨释之备再使。仲端言曰;“麻斤出等辱君命,失臣节,大不敬,宜偿礼币诛之。”奏上,麻斤出等免死除名。会议降大军事,及诤太后奉佛,涉亡家败国之语,上怒,贬同州节度使。

  哀宗将迁归德,召为翰林学士承旨,兼同签大睦亲府事,留守汴京。及大元兵围汴,日久食尽,诸将不相统一,仲端自度汴中事变不测。一日与同年汝州防御裴满思忠小饮,谈太学同舍事以为笑乐,因数言“人死亦易事耳。”思忠曰:“吾兄何故频出此语?”仲端因写一诗示之,其诗大概谓人生大似巢燕,或在华屋杏梁,或在村居茅茨,及秋社甫临,皆当逝去。人生虽有富贵贫贱不同,要之终有一死耳。书毕,连饮数杯,送思忠出门,曰:“此别终天矣。”思忠去,仲端即自缢,其妻亦从死。明日,崔立变。

  仲端为人乐易宽厚知大体,奉公好善,独得士誉。一子名爱实,尝为护卫、奉御,以诛官奴功授节度、世袭千户。

  思忠名正之,本名蒲剌笃,亦承安二年进士。

  乌古孙奴申,字道远。由译史入官。性伉特敢为,有直气。尝为监察御史,时中丞完颜百家以酷烈闻,奴申以事纠罢,朝士耸然。后为左司郎中、近侍局使,皆有名。哀宗东迁,为谏议大夫、近侍局使、行省左右司郎中、兼知宫省事,留汴京居守。崔立变之明日,同御史大夫裴满阿虎带自缢死于台中。是日,户部尚书完颜珠颗亦自缢。

  阿虎带字仲宁,珠颗字仲平,皆女直进士。

  时不辱而死者,奉御完颜忙哥、大睦亲府事乌古孙仲端。大理裴满德辉、右副点检完颜阿撒、参政完颜奴申之子麻因,可知者数人,余各有传。

  蒲察琦,本名阿怜,字仁卿,棣州阳信人。试补刑部掾。兄世袭谋克,兄死,琦承袭。正大六年,秦、蓝总帅府辟琦为安平都尉粘葛合典下都统兼知事。其冬,小关破,事势已迫。琦常在合典左右,合典令避矢石,琦不去,曰:“业已从公,死生当共之,尚安所避耶。”哀宗迁归德,汴京立讲议所,受陈言文字,其官则御史大夫纳合宁以下十七人,皆朝臣之选,而琦以有论议预焉。时左司都事元好问领讲议,兼看读陈言文字,与琦甚相得。崔立变后,令改易巾髻,琦谓好问曰:“今日易巾髻,在京人皆可,独琦不可。琦一刑部译史,袭先兄世爵,安忍作此?今以一死付公。然死则即死,付公一言亦剩矣。”因泣涕而别。琦既至其家,母氏方昼寝,惊而寤。琦问阿母何为,母曰:“适梦三人潜伏梁间,故惊寤。”仁卿跪曰:“梁上人,鬼也。儿意在悬梁,阿母梦先见耳。”家人辈泣劝曰:“君不念老母欤?”母止之曰:“勿劝,儿所处是矣。”即自缢,时年四十余。

  琦性沉静好读书,知古今事。其母完颜氏,以孝谨称。

  蔡八儿,不知其所始。矫捷有勇,性纯质可任。时为忠孝军元帅。天兴二年,自息州入援,会大将奔盏遣数百骑驻城东,令人大呼曰:“城中速降,当免杀戮,不然无噍类矣。”于是,上登城,遣八儿率挽强兵百余潜出暗门,渡汝水,左右交射之。自是兵不复薄城,筑长垒为久困计。上令分军防守四城,以殿前都点检兀林答胡土守西面,八儿副之。已而哀宗度蔡城不守,传位承麟。群臣入贺,班定,八儿不拜,谓所亲曰:“事至于此,有死而已,安能更事一君乎!”遂战死。

  毛牷者,恩州人。贞祐中为盗,宣宗南渡,率众归国,署为义军招抚。哀宗迁蔡,以牷为都尉。围城之战。牷力居多,城破自缢。其子先牷战殁。

  时死事者则有阎忠、郝乙、王阿驴、樊乔焉。

  忠,滑州人。卫王时,开州刺史赛哥叛,忠单骑入城,缚赛哥以出,由是渐被擢用。

  乙,磁州人,同日战死,哀宗赠官。

  阿驴、樊乔,皆河中人,初为炮军万户。凤翔破,北降,从军攻汴,司炮如故,即绐主者曰:“炮利于短,不利于长。”信之,使截其木数尺、绠十余握,由是机虽起伏,所击无力。即日二人皆捐家走城。

  是时,女直人无死事者,长公主言于哀宗曰:“近来立功效命多诸色人,无事时则自家人争强,有事则他人尽力,焉得不怨。”上默然。余各有传。

  温敦昌孙,皇太后之侄,卫尉七十五之子。为人短小精悍,性复恺弟。累迁诸局分官。上幸蔡,授殿前左副点检。围城中,数引军潜出巡逻。时尚食须鱼,汝河鱼甚美,上以水多浮尸,恶之。城西有积水曰练江,鱼大且多,往捕必军卫乃可。昌孙常自领兵以往,所得动千余斤,分赐将士。后知其出,左右设伏,伺而邀之,力战而死。蔡城破,前监察御史纳坦胡失打闻之,恸哭,投水而死。

  完颜绛山,哀宗之奉御也,系出始祖。天兴二年十月,蔡城被围,城中饥民万余诉于有司求出,有司难之,民大呼于道。上闻之,遣近侍官分监四门,门日出千人,必老稚羸疾者听其出。绛山时在北门,悯人之饥,出过其数,命杖之四十。然出者多泄城中虚实,寻止之。

  三年正月己酉,蔡城破,哀宗传立承麟,即自缢于幽兰轩。权点检内族斜烈矫制召承御石盏氏、近侍局大使焦春和、内侍局殿头宋珪赴上前,晓以名分大义,及侍从官巴良弼、阿勒根文卿皆从死。斜烈将死,遗言绛山,使焚幽兰轩。火方炽,子城破,大兵突入,近侍左右皆走避,独绛山留不去,为兵所执,问曰:“汝为谁?”绛山曰:“吾奉御绛山也。”兵曰:“众皆散走,而独后何也?”曰:“吾君终于是,吾候火灭灰寒,收瘗其骨耳。”兵笑曰:“若狂者耶?汝命且不能保,能瘗而君耶?”绛山曰:“人各事其君。吾君有天下十余年,功业弗终,身死社稷,忍使暴露遗骸与士卒等耶?吾逆知君辈必不遗吾,吾是以留。果瘗吾君之后,虽寸斩吾不恨矣。”兵以告其帅,奔盏曰:“此奇男子也。”许之。绛山乃掇其余烬,裹以弊衾,瘗于汝水之旁。再拜号哭,将赴汝水死。军士救之得免,后不知所终。

  毕资伦,缙山人也。泰和南征,以佣雇从军,军还,例授进义副尉。崇庆元年,改缙山为镇州,术虎高琪为防御使、行元帅府事于是州,选资伦为防城军千户。至宁元年秋,大元兵至镇州,高琪弃城遁。资伦行及昌平,收避迁民兵,转战有功,擢授都统军。军数千,与军中将领沉思忠、宁子都辈同隶一府,屯郑州及卫州,时号“沈、毕军”。积功至都总领,思忠为副都尉。

  仆散阿海南征,军次梅林关不得过,阿海问诸将谁能取此关者,资伦首出应命。问须军士几何,曰:“止用资伦所统足矣,不烦余军。”明日迟明,出宋军不意,引兵簿之,万众崩,遂取梅林关。阿海军得南行,留提控王禄军万人守关。不数日,宋兵夺关守之,阿海以梅林归途为敌据,计无所出,复问:“谁能取梅林者,以帅职赏之。”资伦复出应命,以本军再夺梅林。阿海破蕲、黄,按军而还,论功资论第一,授遥领同知昌武军节度使、宣差总领都提控。

  既而枢密院以资伦、思忠不相能,恐败事,以资伦统本军屯泗州。兴定五年正月戊戌,提控王禄汤饼会军中宴饮,宋龟山统制时青乘隙袭破泗州西城。资伦知失计,堕南城求死,为宋军所执,以见时青。青说之曰:“毕宣差,我知尔好男子,亦宜相时达变。金国势已衰弱,尔肯降我,宋亦不负尔。若不从,见刘天帅即死矣。”资伦极口骂曰:“时青逆贼听我言。我出身至贫贱,结柳器为生,自征南始得一官,今职居三品。不幸失国家城池,甘分一死尚不能报,肯从汝反贼求生耶!”青知无降意,下盱眙狱。时临淮令李某者亦被执,后得归,为泗州从宜移剌羊哥言其事。羊哥以资伦恶语骂时青必被杀,即以死不屈节闻于朝。时资伦子牛儿年十二,居宿州,收充皇后位奉阁舍人。

  宋人亦赏资伦忠愤不挠,欲全活之,钤以铁绳,囚于镇江府土狱,略给衣食使不至寒饿,胁诱百方,时一引出问云:“汝降否?”资伦或骂或不语,如是十四年。及盱眙将士降宋,宋使总帅纳合买住已下北望哭拜,谓之辞故主,驱资伦在旁观之。资伦见买住骂曰:“纳合买住,国家未尝负汝,何所求死不可,乃作如此觜鼻耶!”买住俯首不敢仰视。

  及蔡州破,哀宗自缢,宋人以告资伦。资伦叹曰:“吾无所望矣。容我一祭吾君乃降耳。”宋人信之,为屠牛羊设祭镇江南岸。资伦祭毕,伏地大哭,乘其不防投江水而死。宋人义之,宣示四方,仍议为立祠。镇江之囚有方士者亲尝见之,以告元好问,及言泗州城陷资伦被执事,且曰:“资伦长身,面赤色,颧颊微高,髯疏而黄。资禀质直,重然诺,故其坚忍守节卓卓如此。”《宣宗实录》载资伦为乱兵所杀,当时传闻不得其实云。

  郭虾蟆,会州人。世为保甲射生手,与兄禄大俱以善射应募。兴定初,禄大以功迁遥授同知平凉府事、兼会州刺史,进官一阶,赐姓颜盏。夏人攻会州,禄大遥见其主兵者人马皆衣金,出入阵中,约二百余步,一发中其吭,殪之。又射一人,矢贯两手于树,敌大骇。城破,禄大、虾蟆俱被禽。夏人怜其技,囚之,兄弟皆誓死不屈。朝廷闻之,议加优奖,而未知存没,乃特迁禄大子伴牛官一阶,授巡尉职,以旌其忠。其后兄弟谋奔会,自拔其须,事觉,禄大竟为所杀,虾蟆独拔归。上思禄大之忠,命复迁伴牛官一阶,遥授会州军事判官,虾蟆遥授巩州钤辖。会言者乞奖用禄大弟,遂迁虾蟆官两阶,授同知兰州军州事。

  兴定五年冬,夏人万余侵定西,虾蟆败之,斩首七百,获马五十匹,以功迁同知临洮府事。元光二年,夏人步骑数十万攻凤翔甚急,元帅赤盏合喜以虾蟆总领军事。从巡城,濠外一人坐胡床,以箭力不及,气貌若蔑视城守者。合喜指似虾蟆云:“汝能射此人否?”虾蟆测量远近,曰:“可。”虾蟆平时发矢,伺腋下甲不掩处射之无不中,即持弓矢伺坐者举肘,一发而毙。兵退,升遥授静难军节度使,寻改通远军节度使,授山东西路斡可必剌谋克,仍遣使赏赉,遍谕诸郡焉。

  是年冬,虾蟆与巩州元帅田瑞攻取会州。虾蟆率骑兵五百皆被赭衲,蔽州之南山而下,夏人猝望之以为神。城上有举手于悬风版者,虾蟆射之,手与版俱贯。凡射死数百人。夏人震恐,乃出降。盖会州为夏人所据近四年,至是复焉。

  正大初,田瑞据巩州叛,诏陕西两行省并力击之。虾蟆率众先登,瑞开门突出,为其弟济所杀,斩首五千余级,以功迁遥授知凤翔府事、本路兵马都总管、元帅左都监、兼行兰、会、洮、河元帅府事。六年九月,虾蟆进西马二匹,诏曰:“卿武艺超绝。此马可充战用,朕乘此岂能尽其力。既入进,即尚厩物也,就以赐卿。”仍赐金鼎一、玉兔鹘一,并所遣郭伦哥等物有差。

  天兴二年,哀宗迁蔡州,虑孤城不能保,拟迁巩昌,以粘葛完展为巩昌行省。三年春正月,完展闻蔡已破,欲安众心,城守以待嗣立者,乃遣人称使者至自蔡,有旨宣谕。绥德州帅汪世显者亦知蔡凶问,且嫉完展制己,欲发矫诏事,因以兵图之,然惧虾蟆威望,乃遣使约虾蟆并力破巩昌。使者至,虾蟆谓之曰:“粘葛公奉诏为行省,号令孰敢不从。今主上受围于蔡,拟迁巩昌。国家危急之际,我辈既不能致死赴援,又不能叶众奉迎,乃欲攻粘葛公,先废迁幸之地,上至何所归乎。汝帅若欲背国家,任自为之,何及于我。”世显即攻巩昌破之,劫杀完展,送款于大元,复遣使者二十余辈谕虾蟆以祸福,不从。

  甲午春,金国已亡,西州无不归顺者,独虾蟆坚守孤城。丙申岁冬十月,大兵并力攻之。虾蟆度不能支,集州中所有金银铜铁,杂铸为炮以击攻者,杀牛马以食战士,又自焚卢舍积聚,曰:“无至资兵。”日与血战,而大兵亦不能卒拔。及军士死伤者众,乃命积薪于州廨,呼集家人及城中将校妻女,闭诸一室,将自焚之。虾蟆之妾欲有所诉,立斩以徇。火既炽,率将士于火前持满以待。城破,兵填委以入,鏖战既久,士卒有弓尽矢绝者,挺身入火中。虾蟆独上大草积,以门扉自蔽,发二三百矢无不中者,矢尽,投弓剑于火自焚。城中无一人肯降者。虾蟆死时年四十五。土人为立祠。

  完展字世昌。泰和三年策论进士。初为行省,以蜡丸为诏,期以天兴二年九月集大军与上会于饶峰关,出宋不意取兴元。既而不果云。

  石家奴,蒲察部的人,世代居住在案出虎水这个地方。他的祖父斛鲁短,是金世祖的外孙。桓赤皮、散达叛乱时,昭肃皇后父母兄弟都在敌人境内,斛鲁短使用计策迎回了他们。

  石家奴自幼时起被太祖家抚养,到长大以后,太祖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为妻。石家奴十五岁的时候,随从太祖攻打宁江州,打败了辽国君主的亲军,攻打临潢府都立了战功,承袭谋克之职。在此之后,自山西护卫齐国王谋良虎的灵柩回归上京,途经兴中。当时,正攻打兴中还未攻下,石家奴把谋良虎的灵柩安置在驿站,率领他的猛安兵协助国家军队,攻破了兴中城。

  石家奴跟随宗望讨伐张觉,又跟随宗翰攻伐宋国。宗翰听说宗望军队已经包围汴京,派遣石家奴去议事,在抵达平定军时和敌数万人遭遇,打败了敌军,才去见宗望。当石家奴返回汇报的时候,宗翰听说他的平定之战,很嘉奖他。

  第二年,又攻伐宋国,石家奴隶属娄室的军队。娄室征讨陕西攻不下,石家奴率领所属部队去援助他。接着,以本部驻扎戍守西京,正碰上契丹的大石出击,让余睹做元帅,石家奴做副元帅,袭击各个部族后而归来。不久,石家奴因生病退居乡里。

  天眷年间,石家奴被授予侍中、驸马都尉。再以都统的身份抚定边疆各部,熙宗赐御书嘉奖他。被封为兰陵郡王。出任东京留守,因病辞去官职。石家奴逝世时,享年六十三岁,加赠郧王。正隆夺王爵,封他为鲁国公。

  乌古论元忠本名叫讹里也,他的祖先是上京独拔古人。他的父亲叫讹论,娶的是金太祖的女儿毕国公主。元忠幼年时候秀美出众,世宗即位前在自己的府邸把长女许配给元忠为妻,后来世宗的长女被封为鲁国大长公主。正隆末年(1160),元忠跟随海陵王完颜亮向南征伐。世宗在辽阳即位,当时太保叫昂的是海陵的左领军大都督,派遣元忠到皇帝行宫去朝见皇上,皇上于是授予他定远大将军之职,提升为符宝郎,并告诉他说“:朕刚刚即位,亲密的人没有再像你这样的了,对侍从、宿卫应当戒备,不要发生失误。”大定二年(1162),对元忠加授驸马都尉,任近侍局使,并且迁升殿前左卫将军。元忠跟随世宗打猎,皇上想射杀老虎,元忠极力劝止了皇上这样做。又晋升殿前右副都点检,出任贺宋正旦使。出使归来,转任左副都点检。因为元忠的家奴结伙撮取民税,所以他被免职。十一年(1171),元忠官复旧职。第二年(1172),升为都点检。十五年(1175),北部边疆各部族向朝廷进献,皇上命令元忠去受礼,等到完成使命回朝,皇上诏告他说:“朕每逢卿夜间值勤,那一夜睡觉一定安稳。今年夏天朕到景明宫,卿离开时间长了,朕很是想念你。”

  正当大兴府守臣缺少,于是皇上命元忠知府事。当时有一个和尚犯法,衙吏逮捕了他关在监狱中,皇姑梁国大长公主叮嘱放了他,元忠不听,并向上禀奏了这件事,世宗召见他并对他说:“卿不徇私情,很是可嘉啊!像这样治理京城,朕还有什么忧虑呢?”任期满后元忠又被授予吏部尚书。他的儿子谊与显宗的长女薛国公主相配结婚。

  大定十八年(1178),元忠被提升为御史大夫,并被授撒巴山世袭谋克。世宗问左丞相纥石烈良弼谁可以做丞相,良弼回答元忠,于是拜元忠为平章政事,封为任国公,出任尚书右丞相。策划讨论进士科第的设置,元忠持赞成态度。世宗将要启驾到会宁,元忠劝谏世宗不听,让元忠出知真定府,不久又下诏任命元忠为右丞相。

  世宗打算用砖砌城墙保护上京,元忠说“:我国家曾经遭逢正隆兴兵,百姓受到损伤而疲困,陛下治理国家休养生息二十多年,还未完全恢复。况且上京土质疏松恶劣,用砖砌城恐怕难以坚固经久,如果风雨摧坏,年年修缮,人民将愈来愈贫困了。”圣驾向东巡幸长时间不回京,元忠禀奏说:“鸾舆在这里常驻已有一年,仓中储存的食物用品一天比一天少,到市上去买价钱越来越贵,禁卫及各局署有不少人逃跑了,有司追捕他们按法律制裁又恐怕有损陛下的仁爱之德。”世宗赞许并采纳了这些意见。

  不久,元忠出任北京留守,皇上责怪他说“:你强悍自用,专权而且结交亲近密友。你心怀叵测,是为了快快升官。”后来左丞相张汝弼禀奏事情,世宗厌恶他阿谀顺从,对左右大臣说:“卿等每遇事或依从或违背,或苟且赞成或暂时逃避,不肯完全表白自己的意见,你们这样做,与高爵厚禄怎么能相称?如果乌古论元忠做丞相,刚直取言,义不顾身,实在是应该推崇的!”于是,诏令元忠改知真定府事,迁移知河间。

  明昌二年(1191),元忠任广宁知府。因为在河间修建..场侵犯骚扰了百姓,正遇大赦天下而免罪,任顺义军节度使。元忠请求辞官未获准,反被加职任开府仪同三司、北京留守。又调任济南知府,超过阙令预宴,班平章政事之上。承安二年(1197),调去守南京,不久改知彰德府。在任上逝世。讣告传来,皇上派遣宣徽使白琬烧饭,赠给办丧事的财物很厚重。元忠素来地位高贵,性格粗犷豪放而内心深处常怀嫉妒,世宗曾经斥责他。他所到之处不能管束奴仆,当世之人拿这一点对他毁谤非议。

  徒单四喜,是哀宗皇后的弟弟。天兴二年(1233)正月十八日的夜晚,四喜和内侍马福惠从归德来到京城。那时,河朔已经失利,而京城里还不知道。两人奉圣旨迎接两宫皇太后,就假传捷报,手执小黄旗进城,到了宫中向二位皇太后奏明奉旨迎接之意。当天,太后召见两位丞相入宫商议,两位丞相和乌古孙奴申都劝谏太后不可出行。四喜面做怒色道:“我是奉皇上的旨意迎接两宫太后,如果有谁胆敢说不走的话,该当按另一诏书处置。”两丞相不敢再说什么,行程这才决定下来。除了圣旨上命令接取的两宫皇太后、柔妃裴满氏以及令人张秀蕊、都辖、承御、汤药、皇乳母巩国夫人等十多个人以外,其他人都被遣放。又取了宫中的一些宝物,有马蹄金四百枚、大如栗黄的珍珠七千枚、生金山一座、龙脑板两块以及信瑞御玺。圣旨上还准许把皇太后随行所带物品的半数赐给忠孝军。

  壬寅日,太后驾临仁安殿,拿出金锭和七宝金洗分赏忠孝军。当夜,两宫太后骑马出城,到达陈留,看见城外有两三处火起,怀疑有敌兵,于是迟疑不决。奴申原本就不愿走,这时便奉了太后的命令驰马返回。癸卯日,太后进京停住在四喜家中,过了些时间才返回宫里。四喜又商议当晚再走,但太后鞍马劳累,疲惫得不能行动,于是只好仍然留下。

  第二天,崔立发动兵变。四喜、术甲塔失不,连同塔失不的父亲咬住、四喜的妻子完颜氏,带着九十七个忠孝骑兵从曹门夺路而出,打算到归德去,但没冲出去,又转而到陈州门,也被守门兵士挡住。守门将帅裕州防御使阿不罕斜合已经逃走,经历官完颜合住暂且担当门帅之职。他指挥守门兵士把塔失不等人放出城去,并且说:“罪责在我,不是你们的过错。”次日,崔立派骑兵数十名来召见合住,合住料想自己必死无疑,便换了衣帽前往。崔立的侍从举刀就要杀他,崔立远远地看见了就问“:你是那个把忠孝军放出城门的人吗?”合住说“:是的。天子的使者有令,我确实把人放走了,罪过在我。”崔立忽然间仿佛有所省悟,看着众兵士说:“这位官人我认识,从前修筑内城的时候他曾和我共过事。我部下十几个兵士偷盗官府的木材,应当治死罪,而这位官人却并不追究,只是责罚了几十军棍而已。他能杀人,也能救人。”于是崔立和颜悦色地对合住说道“:既然人已经放走,我就不治你的罪了。”

  四喜等人来到归德,皇上吃惊地问两宫太后怎样了,二人奏明由于京城发生兵变,来不及进宫去。皇上怒道:“唯独你父亲和你妻子倒逃出来了。”随后把他们打下监狱,全部押在街中斩首。

  著者评论:四喜奉旨来迎接两宫皇太后,却正遇上崔立兵变,聪明人在这时应该和两宫太后一起周旋于两方军队之间,以等待事情平静的时候再慢慢图谋对策。万一不行,便以死殉职,而别无其他计策。四喜只把他的私人亲眷带了回来,而希望皇帝饶他一死,这难道不是太愚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