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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八

翻译 原文

  ◎列女二

  武用妻苏氏,真定人,徙家京师。用疾,苏氏刲股为粥以进,疾即愈。生子德政,四岁而寡。夫之兄利其资,欲逼而嫁之,不听。未几夫兄举家死,惟余三弱孙,苏氏取而育之。德政长,事苏氏至孝。苏氏死时,天大旱,德政方掘地求水以供葬事,忽二蛇跃出,德政因默祷焉。二蛇一东一北,随其地掘之,果得泉。有司上其事。旌复其家。

  任仲文妻林氏,宁海人。家甚贫,年二十八而寡。姑患风疾,不良于行,林氏旦暮扶侍惟谨,抚育三子皆有成。年一百三岁而卒。

  江文铸妻范氏,名妙元,奉化人,年二十一归于江。及门,未合卺,夫忽以蒐疾卒。范曰;“我既入江氏之门,即江氏妇也,岂以夫亡有异志哉!”遂居江氏之家,抚诸侄江森、江道如己子。卒年九十五。

  有柳氏者,苏郡人,为户部主事赵野妻。未示成婚而野卒,柳哭之尽哀,誓不再嫁。其兄将夺其志,柳曰:“业已归赵氏,虽未成婚,而夫妇之礼已定矣。虽冻饿死,岂有他志哉!”后寝疾,不肯服药,曰:“我年二十六而寡,今已逾半百,得死此疾幸矣。”遂卒。

  姚氏,余杭人,居山谷间。夫出刈麦,姚居家执爨。母何氏往汲涧水,久而不至。俄闻覆水声,亟出视,则虎衔其母以走。姚仓卒往逐之,即以手殴其胁,邻人竞执器械以从,虎乃置之而去。姚负母以归,求药疗之,奉养二十余年而卒。

  又方宁妻官胜娘者,建宁人。宁耨田,胜娘馌之,见一虎方攫其夫,胜娘即弃馌奋梃连击之,虎舍去,胜娘负夫至中途而死。有司以闻,为旌复其家。

  衣氏,汴梁儒士孟志刚妻。志刚卒,贫而无子,有司给以棺木。衣氏绐匠者曰:“可宽大其棺,吾夫有遗衣服,欲尽置其中。”匠者然之。是夕,衣氏具鸡黍祭其夫,家之所有悉散之邻里及同居王媪,曰:“吾闻一马不被两鞍,吾夫既死,与之同棺共穴可也。”遂自刭死。

  有侯氏者,钧州曹德妻。德病死,侯氏语人曰:“年少夫亡,妇人之不幸也。欲守吾志,而乱离如此,其能免乎!”遂缢死于墓。

  又周经妻吴氏、郭惟辛妻郝氏、陈辉妻白氏、张顽住妻杜氏、程二妻成氏、李贞妻武氏、暗都剌妻张氏,并以夫死,不忍独生,自缢而死。

  事闻,咸旌异之。

  汤辉妻张氏,处州龙泉人。会兵乱,其家财先已移入山寨,夫与姑共守之。舅以疾未行,张归任药膳,且以舆自随。既而贼至,即命以舆载其舅,而己遇贼。贼以刀胁之曰:“从我则生,否则死。”张掠发整衣请受刃,贼未忍杀,张惧污,即夺其刃自剚死,年二十七。

  又汤婍者,亦龙泉人,有姿容。贼杀其父母,以刃胁之。婍不胜悲咽,乞早死,因以头触刃。贼怒,斫杀之。其妹亦不受辱而死。

  俞士渊妻童氏,严州人。姑性严,待之寡恩,童氏柔顺以事之,无少拂其意者。至正十三年,贼陷威平,官军复之,已乃纵兵剽掠。至士渊家,童氏以身蔽姑。众欲污之,童氏大骂不屈。一卒以刀击其左臂,愈不屈。又一卒断其右臂,骂犹不绝。众乃皮其面而去,明日乃死。

  张氏女,高邮人。城乱,贼知张女有姿艳,叩其家索之。女方匿复宇间,贼将害其父母,女不得已乃出拜贼。贼即伏地呼其父母为丈人媪,而以女行,女欣欣然从之。过桥,投水死。

  有高氏妇者,同郡人也。携其女从夫出避乱,见道旁空舍,入其中,脱金缠臂与女,且语夫,令疾行。夫挈女稍远,乃解足纱自经。贼至,焚其舍。夫抵仪真,夜梦妇来告曰:“我已缢死彼舍矣。”其精爽如此。

  惠士玄妻王氏,大都人。至正十四年,士玄病革,王氏曰:“吾闻病者粪苦则愈。”乃尝其粪,颇甘,王氏色愈忧。士玄嘱王氏曰:“我病必不起,前妾所生子,汝善保护之。待此子稍长,即从汝自嫁矣。”王氏泣曰:“君何为出此言耶!设有不讳,妾义当死,尚复有他说乎。君幸有兄嫂,此儿必不失所居。”数日,士玄卒。比葬,王氏遂居墓侧,蓬首垢面,哀毁逾礼,常以妾子置左右,饮食寒暖惟恐不至。岁余,妾子亦死,乃哭曰:“无复望矣。”屡引刀自杀。家人惊救,得免。至终丧,亲旧皆携酒礼祭士玄于墓。祭毕,众欲行酒,王氏已经死于树矣。

  又有王氏者,良乡费隐妻也。隐有疾,王氏数尝其粪。及疾笃,嘱王氏曰:“我一子一女,虽妾所生,无异汝所出也。我死,汝其善抚育之。”遂殁。王氏居丧,抚其子女。既而子又死。服除,谓其亲属曰:“妾闻夫乃妇之天,今夫已死,妾生何为!”乃执女手,语之曰:“汝今已长,稍知人事,管钥在此,汝自司之。”遂相抱恸哭。是夜,缢死于园中。

  李景文妻徐氏,名彩鸾,字淑和,浦城徐嗣源之女。略通经史,每诵文天祥《六歌》,必为之感泣。至正十五年,青田贼寇浦城,徐氏从嗣源逃旁近山谷。贼持刀欲害嗣源,徐氏前曰:“此吾父也,宁杀我。”贼舍父而止徐氏。徐氏语父曰:“儿义不受辱,今必死,父可速去。”贼拘徐氏至桂林桥,拾炭题诗壁间,有“惟有桂林桥下水,千年照见妾心清”之句。乃厉声骂贼,投于水。贼竞出之。既而乘间复投水死。

  周妇毛氏,松阳人,美姿色。至正十五年,随其夫避乱麻鹥山中,为贼所得。胁之曰:“从我多与若金,否则杀汝。”毛氏曰:“宁剖我心,不愿汝金。”贼以刀磨其身,毛氏因大詈曰:“碎呙贼,汝碎则臭,我碎则香。”贼怒,刳其肠而去,年二十九。

  丁尚贤妻李氏,汴梁人。年二十余,有姿容。至正十五年,贼至,欲虏之。李氏怒曰:“吾家六世义门,岂能从贼以辱身乎!”于是阖门三百余口俱被害

  。

  李顺儿者,许州儒士李让之女也。性聪慧,颇涉经传,年十八,未嫁。至正十五年,贼陷钧州,密迩许昌。父谓其母曰:“吾家以诗礼相传,此女必累我。”女闻之,泣曰:“父母可自逃难,勿以我为忧。”须臾于后园内自经而死。

  吴守正妻禹氏,名淑静,字素清,绍兴人。至正十六年,徙家崇德之石门。淑静尝从容谓守正曰:“方今群盗蜂起,万一不测,妾惟有死而已,不使人污此身也。”是年夏,盗陷崇德,淑静仓皇携八岁女登舟以避。有盗数辈奔入其舟,将犯淑静,淑静乃抱幼女投河死。

  黄仲起妻朱氏,杭州人。至正十六年,张士诚寇杭州,其女临安奴仓皇言曰:“贼至矣,我别母求一死也。”俄而贼驱诸妇至其家,且指朱氏母子曰:“为我看守,日暮我当至也。”朱氏闻之,惧受辱,遂与女俱缢死。

  妾冯氏,见其母子已死,叹曰:“我生何为,徒受辱耳!”亦自缢死。继而仲起弟妻蔡氏,抱幼子玄童,与乳母汤氏皆自缢。及暮,贼至,见诸尸满室,执仲起将杀之,哀求得脱。贼遂尽掠其家财而去。

  焦士廉妻王氏,博兴人,养姑至孝。至正十七年,毛贵作乱,官军竞出虏掠。王氏被执,绐曰:“我家墓田有藏金,可共取也。”信之,随王氏至墓所。王氏哭曰:“我已得死所矣,实无藏金,汝可于此杀我。”乃与妾杜氏皆遇害。

  又有赵氏者,平阳人,年二十,未嫁。寇乱,赵被驱迫以行,度不能免,绐贼曰:“吾取所藏金以遗汝。”贼信之,遂还,投于厕而死。

  陈淑真。富州陈璧之女。璧故儒者,避乱移家龙兴。淑真七岁能诵诗鼓琴。至正十八年,陈友谅寇龙兴,淑真见邻妪仓皇来告,乃取琴坐牖下弹之。曲终,泫然流涕曰:“吾绝弦于斯乎!”父母怪,问之,淑真曰:“城陷必遭辱,不如早死。”明日贼至,其居临东湖,遂溺焉。水浅不死,贼抽矢胁之上岸,淑真不从,贼射杀之。

  时同郡李宗颐妻夏氏,名婉常,亦儒家女。与女匿居后圃中,贼至,挟其女共投井死。

  秦闰夫妻柴氏,晋宁人。闰夫前妻遗一子尚幼,柴氏鞠如己出。未几柴氏有子,闰夫病且死,嘱柴氏曰:“我病不复起,家贫,惟二幼子,汝能抚其成立,我死亦无憾矣。”闰夫死,家事日微,柴氏辛勤纺绩,遣二子就学。至正十八年,贼犯晋宁,其长子为贼驱迫,在围中,既而得脱。初在贼时,有恶少与张福为仇,往灭其家。及官军至,福诉其事,事连柴氏长子,法当诛。柴氏引次子诣官泣诉曰:“往从恶者,吾次子,非吾长子也。”次子曰:“我之罪可加于兄乎!”鞫之至死不易其言。官反疑次子非柴氏所出,讯之他囚,始得其情。官义柴氏之行,为之言曰:“妇执义不忘其夫之命,子趋死而能成母之志,此天理人情之至也。”遂释免其长子,而次子亦得不死。时人皆以为难。二十四年,有司上其事,旌其门而复其家。

  也先忽都,蒙古钦察氏,大宁路达鲁花赤铁木儿不花之妻,以夫恩封云中郡君。夫坐事免官,居大宁。至正十八年,红巾贼至,也先忽都与妾玉莲走尼寺中,为贼所得,令与众妇缝衣,拒不肯为。贼吓以刃,也先忽都骂曰:“我达鲁花赤妻也,汝曹贼也,我不能为针工以从贼。”贼怒杀之。玉莲因自缢者凡三,贼并杀之。

  先是,其子完者帖木儿,年十四,与父出城,见执于贼。完者拜哭,请以身代父死。贼爱完者姿秀,遂挈以从。久之,乃获脱归,访母尸并玉莲葬焉。

  吕彦能者,陵州人。至正十八年,贼犯陵州,彦能与家人谋所往。其姊久嫠居,寓彦能家,先曰:“我丧夫二十年,又无后,不死何为?苟辱身,则辱吾弟矣。”赴井死。其妻刘氏语彦能曰:“妾为君家妇二十八年,兹不幸逢乱离,必不负君,君可自往,妾入井矣。”彦能二女及子妇王氏、二孙女,皆随刘氏溺井。一门死者七人。

  刘公翼妻萧氏,济南人,有姿色,颇通书史。至正十八年,闻毛贵兵将压境,豫与夫谋曰:“妾诗书家女,誓以冰雪自将,傥城陷被执,悔将何追?妾以二子一女累君,去作清白鬼于泉下耳!”夫曰:“事未至,何急于此!”居亡何,城陷,萧解绦自缢死。

  袁氏孤女,建康路溧水州人,年十五。其母严氏,孀居极贫,病瘫痪卧于床者数年,女事母至孝。至正十二年,兵火延其里,邻妇强携女出避火,女泣曰:“我何忍舍母去乎,同死而已!”遂入室抱母,共焚而死。

  徐允让妻潘氏,名妙圆,山阴人。至正十九年,与其夫从舅避兵山谷间。舅被执,夫泣以救舅脱,夫被兵所杀,欲强辱潘氏。潘氏因绐之曰:“我夫既死,我从汝必矣。若能焚吾夫,可无憾也。”兵信之,聚薪以焚其夫。火既炽,潘氏且泣且语,遂投火以死。

  又诸暨蔡氏者,王琪妻也。至正二十二年,张士诚陷诸暨,蔡氏避之长宁乡山中,兵猝至,有造纸镬方沸,遂投其中而死。

  赵洙妻许氏,集贤大学士有壬之侄女也。至正十九年,红巾贼陷辽阳,洙时为儒学提举,夫妇避乱匿资善寺。洙以叱贼见害,许氏不知也。贼甘言诱许氏,令指示金银之处,许氏大言曰:“吾诗书冠冕故家,不幸遇难,但知守节而死,他皆不知也。”贼以刃胁之,许氏色不变。已而知其夫死,因恸哭仆地,骂声不绝口,且曰:“吾母居武昌,死于贼,吾女兄弟亦死贼,今吾夫又死焉。使我得报汝,当醢汝矣。”遂遇害。寺僧见许氏死状,哀其贞烈,贼退,与洙合葬之。

  张正蒙妻韩氏,绍兴人。正蒙尝为湖州德清税务提领。至正十九年,绍兴兵变,正蒙谓韩氏曰:“吾为元朝臣子,于义当死。”韩氏曰:“尔果能死于忠,吾必能死于节。”遂俱缢死。其女池奴,年十七,泣曰:“父母既死,吾何以独生!”亦投崖而死。

  又何氏者,处之龙泉县季锐妻也。因避兵于邑之绳门岩,贼至,何氏被执。欲污之,乃与子荣儿、女回娘投崖而死。

  刘氏二女,长曰贞,年十九;次曰孙,年十七。龙兴人,皆未许嫁。陈友谅寇龙兴,其母泣谓二女曰:“城或破,置汝何所?”二女曰:“宁死不辱父母也。”城陷,二女登楼,相继自缢。婢郑奴,亦自缢。

  于同祖妻曹氏,茶陵人。父德夫,教授湖、湘间,同祖在诸生中,因以女妻焉。至正二十年,茶陵陷,曹氏闻妇女多被驱逐,谓其夫及子曰:“是尚可全生乎!我义不辱身,以累汝也。顾舅年老,汝等善事之。”遂自刭死。妾李氏惊,抱持之不得,亦引刀自刭,绝而复苏,曰:“得从小君地下足矣。”是夕死。

  李仲义妻刘氏,名翠哥,房山人。至正二十年,县大饥,平章刘哈剌不花兵乏食,执仲义欲烹之。仲义弟马儿走报刘氏,刘氏遽往救之,涕泣伏地,告于兵曰:“所执者是吾夫也,乞矜怜之,贷其生,吾家有酱一瓮、米一斗五升,窖于地中,可掘取之,以代吾夫。”兵不从,刘氏曰:“吾夫瘦小,不可食。吾闻妇人肥黑者味美,吾肥且黑,愿就烹以代夫死。”兵遂释其夫而烹刘氏。闻者莫不哀之。

  李弘益妻申氏,冀宁人。至正二十年,贼陷冀宁,申语弘益曰:“君当速去,勿以我妇人相累。若贼入吾室,必以妾故害及君矣。”言讫,投井死。

  弘益既免于难,再娶安氏。居二岁而弘益以疾卒,安氏时年三十,泣谓诸亲曰:“女子一适人,终身不改。不幸夫死,虽生亦何益哉!”乃窃入寝室,膏沐薰裳,自缢于柩侧。

  郑琪妻罗氏,名妙安,信州弋阳人。幼聪慧,能暗诵《列女传》。年二十,归琪。琪家世宦族,同居百余口,罗氏执妇道无间言。琪以军功擢铅山州判官,罗氏封宜人。至正二十年,信州陷。罗氏度弋阳去州不远,必不免于难,辄取所佩刀淬砺,令銛甚。琪问何为,对曰:“时事如此,万一遇难,为自全计耳。”已而兵至,罗氏自刎死,时年二十九。

  周如砥女,年十九,未适人。至正二十年,乡民作乱,如砥与女避于邑西之客僧岭,女为贼所执。贼曰:“吾未娶,当以汝为妻。”女曰:“我周典史女也,死即死,岂能从汝耶!”贼遂杀之。如砥时为绍兴新昌典史。

  狄恒妻徐氏,天台人。恒早没,徐氏守节不再醮。至正二十年,乡民为乱,避难于牛囤山,为贼所执,驱迫以前。徐绐之曰:“吾渴甚,欲求水一杯。”贼令自汲,即投井而死,时年十八。

  柯节妇陈氏者,长乐石梁人。至正二十一年,海贼劫石梁,其夫适在县郭。陈氏出避贼,道与贼遇,被执以行。陈氏且行且骂,贼乱捶之,挟以登舟,骂不已,忽振厉自投江中。其父方卧病,见其女至,呼之不应,骇曰:“吾岂梦耶!”既而有自贼中归者,言陈氏死状,乃知其鬼也。明日尸逆流而上,止石梁岸傍。时盛暑,尸已变,其夫验其背有黑子,乃恸哭曰:“是吾妻也!”舁归敛之。

  李马儿妻袁氏,瑞州人。至正二十二年,李病殁,袁氏年十九,誓不再嫁,以养舅姑。有王成者,闻袁氏有姿色,挟势欲娶之,袁氏曰:“吾闻烈女不更二夫,宁死不失身也。”遂往夫墓痛哭,缢死树下。

  王士明妻李氏,名赛儿,房山人。至正二十五年,竹贞军至县,李氏及其女李家奴皆被执。士明随至军,军怒逐之。李氏谓其女曰:“汝父既为军所逐,吾与汝必不得脱。与其受辱,不若死。”女曰:“母先杀我。”李氏即以军所遗镮刀杀其女,遂自杀。竹贞闻之,为之葬祭,仍书其门曰“王士明妻李氏贞节之门”。有司上其事,为树碑焉。

  陶宗媛,台州人,儒士杜思絅妻也。归杜四载而夫亡,矢志守节。台州被兵,宗媛方居姑丧,忍死护柩,为游军所执,迫胁之,媛曰:“我若畏死,岂留此耶!任汝杀我,以从姑于地下尔!”遂遇害。

  其妹宗婉,弟妻王淑,亦皆赴水死。

  高丽氏,宣慰副使孛罗帖木儿妻也。至正二十七年十二月,其夫死于兵,谓人曰:“夫既死矣,吾安能复事人乎!”乃积薪塞户,以火自焚而死。

  张讷妻刘氏,蓝田人。讷为监察御史,早卒,刘守志不二。河东受兵,刘氏二子衡、衍俱以事出外,度不能自脱,遂与二妇孙氏、姚氏决死,尽发赀囊分给家人,妇姑同缢焉。

  有华氏者,大同张思孝妻,为貊高兵所执,以不受辱见杀。其妇刘氏,僵压姑尸,大骂不已,兵并杀之。后家人殓其尸,妇姑之手犹相持不舍。

  观音奴妻卜颜的斤,蒙古氏,宗王黑闾之女。大都被兵,卜颜的斤谓其夫曰:“我乃国族,且年少,必不容于人,岂惜一死以辱家国乎!”遂自缢而死。

  时张栋妻王氏语家人曰:“吾为状元妻,义不可辱。”赴井死。其姑哭之恸,亦赴井死。

  安志道妻刘氏,顺州人。志道及刘氏之弟明理,并登进士第。刘氏避兵匿岩穴中,军至,欲污之,刘氏曰:“我弟与夫皆进士也,我岂受汝辱乎!”军士以兵磨其体,刘大骂不辍声,军怒,乃钩断其舌,含糊而死。

  宋谦妻赵氏,大都人。兵破大都,赵氏子妇温氏、高氏,孙妇高氏、徐氏,皆有姿色,合谋曰:“兵且至矣,我等岂可辱身以苟全哉!”赵即自经死,诸妇四人,诸孙男女六人,众妾三人,皆赴井而死。

  齐关妻刘氏,河南人。关应募为千夫长,战死泽、潞间。刘氏贫无所依,守志不夺。有来强议婚者,刘氏绐曰:“吾三月三日有心愿,偿毕,当从汝所言。”是日,径往彰德天宁寺,登浮图绝顶,祝天曰:“妾本河南名家刘氏女,遭世乱,适湖南齐关为妻。今夫已死,不敢失节也。”遂投地而死。

  王宗仁妻宋氏,进士宋褧之女也。宗仁家永平。永平受兵,宋氏从夫避于铧子山。夫妇为军所虏,行至玉田县,有窥宋氏色美,欲害宗仁者,宋氏谓夫曰:“我不幸至此,必不以身累君。”言讫,遂携一女投井死,时年二十九。

  王履谦妻齐氏,太原人。治家严肃,克守妇道。至正十八年,贼陷太原,齐氏与二妇萧氏、吕氏及二女避难于赵庄石岩。贼且至,度不能免,顾谓二女曰:“汝家五世同居,号为清白,岂可亏节辱身以苟生哉!”长女曰:“吾夫已死,今为未亡人,得死为幸。”吕氏曰:“吾为中书左丞之孙,义不受辱。”齐氏大哭,乃与二妇二女及二孙女,俱投岩下以死。

  王时妻安氏,名正同,磁州人,平章政事祐孙女也。至正十九年,时以参知政事分省太原,安氏从之。二十年,贼兵寇太原,城陷,众皆逃,安氏与其妾李氏同赴井死。事闻,赠梁国夫人,谥庄洁。

  徐猱头妻岳氏,大都人。兵入都城,岳氏告其夫曰:“我等恐被驱逐,将奈何?”其夫曰:“事急,惟有死耳,何避也。”遂火其所居,夫妇赴火以死。其母王氏,二女一子,皆抱持赴火死。

  金氏,详定使四明程徐妻也。京城既破,谓其女曰:“汝父出捍城,我三品命妇,汝儒家女又进士妻,不可受辱。”抱二岁子及女赴井死。

  汪琰妻潘氏,徽州婺源人。年二十八而琰卒,潘氏誓不他适,以其夫从兄之子元圭为后。元圭时始三岁,鞠之不啻己出。潘氏卒年六十二。元圭之子良垕,有子燕山。燕山卒时,妻李氏年二十四,无子,乃守志自誓,父母欲夺而嫁之,不听。燕山兄子惟德,娶俞氏,惟德早死,二子甚幼,俞氏守节辛勤,不坠家业。故人贤汪氏之门,而称曰三节。

  同郡歙县吴子恭之妻蒋氏,年二十八而夫亡,孀居五十年,年七十八卒。至正十四年,旌表门闾。

  杜瑛字文玉,祖籍霸州信安。父时日升,《金史》中有传。金末兵乱,瑛避居于河南缑氏山中。当时一般读书人仍以文章辞藻来谋求上进,唯瑛在此文物凋丧之时,搜集群书,精读牢记,努力探求书中深刻含义。对古今得失,了如指掌。为了教书,他历尽艰险,辗转于晋、汾之间。中书粘合王圭开府于相德,瑛接受了他的聘请,在彰德安家,但拒不接受他赐与的千亩良田。有人说瑛邸宅下有藏金,家人想发掘出来,瑛屡加制止。后居此宅者果然挖到黄金百两,这也说明瑛不贪非分之财。

  宪宗九年(1259),元世祖忽必烈南征至彰德,召瑛问计。瑛说:“汉唐以来,人君能赖以立国的,就是法、兵、食三件事而已。国无法不立,人无食不生,乱无兵不守。现在宋朝不重视此三事,大概将要灭亡了。能振兴此三事的,大概就是您吧。您若遣荆襄之师,南下以捣其背,帝业便可定了。”世祖听后高兴地说:“想不到儒生中居然有这样见地的人。”后来,瑛又举数事晓以利害,世祖都采纳了,并认为瑛贤能可用,命瑛随行,但瑛因病而未从。

  中统初年(1260),忽必烈下诏书欲起用瑛,瑛以当时王文统当权,辞不应诏。左丞张文谦巡视河北时,上书皇上,建议任命瑛为怀孟、彰德、大名等路提举学校官,瑛又推辞,并致书执政说“:先王之道不明,是由于异端邪说为害。异说虽然泛滥,但天理不绝如线。现在天子贤明,又能听取意见,故贤能之士多来会聚。复兴先王的礼乐教化,正在此时。至于您以官府文书约我相会,想任命我做些寻章摘句的小事,在汉唐时也是人们不屑于做的。现在您因陋就简,只想这些小事,实在可惜。凡是善始的人不一定能善终,今日执政者不能溯流求源,不去力行先王之道,不明德正俗、育材兴化以解除数百千年之祸,恐怕日后之弊将会是说也说不完的。”当时有人鼓励他出来做官,瑛说:“后世离开古代虽远,但先王的政策措施犹可供参。做官的人,首先应该复古。假如因袭旧弊,妄想以此来适应先王之意,岂非难事?我又不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怎能做官。”于是,闭门著书,潜心研究道艺,不管处境顺利还是不顺利,也不论得失,其志丝毫也不动摇,终身如此。年七十时,嘱子处立、处愿,死后要在自己墓前立文为“缑山杜处士”的墓碑。天历年间(1328~1329),赠资德大夫、翰林学士、上护军,追封魏郡公,赐谥文献。

  所著书有《春秋地理原委》十卷、《语孟旁通》八卷、《皇极引用》八卷、《皇极疑事》四卷、《极学》十卷、《律吕律历礼乐杂志》三十卷、文集十卷等。瑛在声律与历法方面,多有先儒所未及者。

  张特立字文举,东明人。原名张永,因避金国卫绍王讳,才改此名。金朝泰和年间(1201~1208)进士,任偃师主簿,后改任宣德州司候。此地多国戚,人皆说是难治之州。特立到任后,一一前往拜望。当时有五将军率家奴抢劫民家羊群,特立下令在乡里普遍搜索。及到将军家,他态度温和地诱骗将军:“您家难道还会有盗羊的人吗?我来搜一下,主要免得旁人有议论。”这样当然易于获得将军入宅搜查的允诺,实则早已暗中使人深入到将军后院,搜出羊数十头。有了赃物,特立便态度强硬了,先缚其奴下狱,再捕其已藏匿起来的儿子。只是因为他是皇族,才得以减死论罪。从此,豪贵因惧而遵法,百姓得以安生。

  金正大初年,调任洛阳县令。时军事行动多,郡县穷于供给。东帅纥石烈牙兀..对儒生傲慢,恰巧他又将带兵到陕右,路经洛阳,当他见特立朴质古板,不以礼对待,立即责令在三日内备好干粮,如逾期不交,就要军法从事。县民素知特立贤能,为民做主,担心特立为难,便争纳干粮,以免东帅找到惩治特立的借口,东帅对此大为惊奇。接着特立又升任监察御史,上任第一件事是提出不应把金世宗的后人幽禁起来。他揭发尚书右丞颜盏石鲁与小民争田,参知政事徒单兀典对帝王亲信勾结拉拢,都不是好官,都应罢黜。这些话都是当权者所不愿听的。恰好这时平章政事白撒来陕西犒赏军队时,特立又检举他的部属不法。白撒不服,便向哀宗申诉,说特立的这些话不实际。大概哀宗也不满特立的直言不讳,便借白撒的上诉撤了特立的职,虽然没有重罚他,但还是让他回家退休。

  特立精通程颢、程颐的著作。晚年教书,很受东平严实的尊重。元定宗元年(1246),忽必烈在登位的住所接受王印时,便首次带信给特立说:“前监察御史张特立,修身养性于田园,即使改朝换代,也不改变自己主张。今年快七十了,研究圣经,宜赐一相应的好名字,以便发扬光大其德行,因此,特赐号为‘中庸先生’。”又对特立说:“先生年老眼睛不好,不能来京,故令赵保臣转达我的意见,您的读书之堂,可取名‘丽泽’。”宪宗二年(1252),朝廷又降诏给特立说:“先生白首穷经,诲人不倦。守中庸之道,为学者宗师,过去已赐嘉名,今再表示朝廷嘉奖之意。”宪宗三年去世,终年七十五岁。特立著书,有《易集说》、《历年系事记》。

  杜本字伯原,祖先居京兆,后徙天台,又徙临江之清江,今为清江人。

  杜本博学能文,江浙行省丞相忽剌..得到他递交的建议书《救荒策》,很赏识他的见解。及忽剌..进京任御史大夫,便向武宗力荐杜本。杜本被武宗召至京师。但不久,便回武夷山过隐居生活。文宗在江南时,便听说此人的情况。及即帝位后,给杜本送礼品,并想起用他,他不出山。

  到至正三年(1341),右丞相脱脱把他作为隐士,再次向惠宗推荐,惠宗也赠以厚礼,召为翰林待制、奉议大夫兼国史院编修官。使者转达惠宗与丞相邀他出山的诚意,催他启程。但他至杭州后,却称病固辞,并写信给丞相说:“以万事合为一理、以万民合为一心、以千载合为一日、以四海合为一家,才可谈得上制礼作乐,而达到五帝三王的盛世。”意即现在还不能说已做到一理、一心、一日、一家,所以仍不出山。

  杜本沉静寡欲,言行平稳,对人讲义气。对穷而不能养父母的和无钱念书的人,都给予周济。平时手不释卷,对天文、地理、律历、度数,无不通究,对篆隶等书法尤其在行。著述有《四经表义》、《六书通编》、《十原》等书,学者称他为清碧先生。至正十年卒,享年七十五岁。

  当时还有张枢,字子长,婺州金华人。也是一位朝廷屡次邀请仍不出山的隐士。枢年幼时聪慧,外婆家藏书数万卷,枢尽取来阅读,过目不忘。及长,落笔成文,顷刻数千言。有人问他古今沿革、政治得失、宇宙的分合、礼乐的兴废,以至皇帝年号、官名、年月的先后,他都历历了如指掌。其文章,力求明经史,辅助教化,尤长于叙事。曾取三国时事撰《汉本纪列传》,附以《魏吴载记》,合为《续后汉书》七十三卷。临川的危素,称其立义精密,可备为给皇上侍讲时用的书。朝廷取其书陈列于宣文阁。浙东部使者争相上章推荐,前后共九次。

  至正三年,命文臣纂修辽金宋三史,右丞相脱脱以监修国史领都总裁,举张枢为本府长史,枢不接受。七年,一再令史臣修本朝后妃、功臣传,又以翰林修撰、儒林郎、同知制诰兼国史编修官等官职起用张枢,枢又避而不就。后来使者只好强制他启程,但到杭州后,仍固辞而归。枢曾著《春秋三传归一义》三十卷、《刊定三国志》六十五卷、《林下窃议》及《曲江张公年谱》各一卷、《弊帚编》若干卷。至正八年卒,年五十七岁。

  孙辙字履常,祖先自金陵迁至临川,幼年失父,由母亲教养成人,学行纯笃,事母至孝。在家教蒙馆,学生不多,但来做学术访问的人日众。郡中有点名望的英俊之士,多出自他的门下。孙辙和人说话,总是以孝悌忠信为本,词温气和,听的人莫不油然感悟。他对待亲戚乡里,礼周意恰,言谈间从不稍涉及人家的过失短长的话。来郡的读书人必来拜见他,部使者、长吏以下的贤仁者他必定去拜访。辙和乐平易,端庄稳重,待人以礼,但从不谈官府之事。地方官一再推举,江西行省特别以“遗逸”的名义举辙一人,皆不就。辙的文章写得好,吴澄曾为其文集作序。元统二年(1261),七十三岁卒于家中。

  与孙辙同郡人中,有吴定翁,字仲谷,其先人宋初自金陵迁来临川。定翁小时就俨如大人,无论寒暑,衣冠都很整洁,从不马虎,清修文雅,和孙辙同样有好名声。他最善作诗,揭亻奚斯称其幽雅清澹,可比元文学家卢挚(?~1314)。御史及江西各级地方官争相推荐,但终身不为所动。程钜夫曾给他写信说“:临川士友登门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为什么都望着您光亮如玉人而不可得见呢?”定翁曾说“:一个好的读书人,不求有用于世,但求无愧于世。”人们都认为这是一句名言。

  何中字太虚,抚州之乐安人。小时聪明,出类拔萃,以学好古学为己任。家中藏书万卷,能自己校勘。其学识之渊博,连广平的程钜夫、清河的元明善、柳城的姚燧、东平的王构,还有临川的吴徵、揭亻奚斯,都是很推崇佩服他的。至顺二年(1331),江西行省平章全岳柱聘何中为龙兴郡学师。第二年六月,病逝。所著有《易类象》二卷、《书传补遗》十卷、《通鉴纲目测海》三卷、《知非堂藁》十七卷。

  同郡的还有危复之,字见心。宋末为太学生,拜汤汉为师,博览群书,好读《易经》,尤工于作诗。至元初年,元帅郭昂一再推荐其为儒学官,没有接受。至元中期,朝廷屡次遣奉御察罕及翰林应奉詹玉带礼品请其就任,危隐居于紫霞山中,不出仕。士友私赞为“贞白先生”。

  武恪字伯威,宣德府人。初以神童游学江南,吴澄为江西儒学副提举,推荐恪入国学读书。明宗(1328年在位)在当太子时便选恪为说书秀才。及太子出镇云南,恪也同行。太子欲起兵陕西,恪谏道“:太子往北行动,从国来说,要有君命;从家庭来说,要有叔父之命。今两种命令都没有,若向京师发一箭,史官必写‘太子造反’。”太子左右对恪的话很反感,乃对太子说:“武秀才有母有妻,理应让他回京。”恪于是便离开太子回京,居于陋巷,教孩子读书。

  文宗知道武恪其人,任他为秘书监典簿。及任期满,适逢母丧,朝廷再授中瑞司典簿,又改任汾西县知县,皆不到任。有人劝他上任,他说:“过去为了母亲,委屈自己去做官。现在母亲已逝,我不再做官了。”闲居几年,遇上朝廷又选地方官,泰不华便推举恪为平阳泌水县知县,也不到任。皇帝近臣又推举他为授经郎。恪便假装自己喑不能言,没有去上任。

  恪好读《周易》,每日长坐,或问他说“:先生之学以何为本?”恪答道“:以敬为本。”所著有《水云集》若干卷。向他求学的人,多有所成。如佛家奴为太尉,完者不花佥枢密院事,皆有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