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妆慢·湖上清明薄游
流水麹尘,艳阳醅酒,画舸游情如雾。笑拈芳草不知名,乍凌波、断桥西堍。垂杨漫舞。总不解、将春系住。燕归来,问彩绳纤手,如今何许。
欢盟误。一箭流光,又趁寒食去。不堪衰鬓著飞花,傍绿阴、冷烟深树。玄都秀句。记前度、刘郎曾赋。最伤心、一片孤山细雨。
《菩萨蛮·落花夜雨辞寒食》
注释
醅:一本作“酷”,一本作“酤”。乍:一本无此字,一本此处缺字。
注释
②乍:一本无此字,一本此处缺字。
鉴赏
《西子妆慢》,双调,九十七字,上片十句五仄韵,下片九句六仄韵。此词据张炎词序说:“(系)吴梦窗自制此曲。” “湖上”,指杭城西湖。西湖又称西子湖,此系词人即景自度曲。
“流水”三句,词人醉眼中湖景。“曲”,即酒曲也。这儿喻水面浮物。“酷”,热也。此喻太阳如被酒热所逼的醉汉的红脸庞。此三句言词人乘舟醉游西湖,醉眼朦胧中见到水面浮物,就当作酒曲,将红彤彤的太阳当作酒友发热的红脸庞,游船周围的景色从醉眼中望去已是成了一片模糊影子。此处生动地刻画出一个酒徒大醉时的模样。“笑拈”两句,承前述醉态。此言词人已经大醉,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断桥西边。停船上岸,随手拔来一些花草,却傻笑着说不出它们究竟叫什么“芳名”。“拈芳草”,即春日斗草游戏。古时妇女习惯在寒食、清明时进行的一种游戏,大致是以采集之草品种多少、优劣或其他方式定胜负。据宋懔《荆楚岁时记》:“竞采百药,谓百草以触除毒气,故也有斗草之戏。”“垂杨”两句,触景生情。言清明时节,湖堤柳枝遇风飘舞,煞是好看。但他却认为杨柳枝终究是不懂得人的惜春之情,将这无限春光系住不放它去。“柳”有留之意,因此古人常折柳赠别。“燕归来”三句,借物设问,感慨系之。词人假手归来旧地的燕子,似乎它们的呢喃声像在询问眼前秋千架上的彩绳:如今还有多少双纤手前来游玩过?此非燕问,实是词人自问也。
过片“欢盟误”三句,感叹岁月蹉跎。此言年青时的山盟海誓如今都已泯灭,日月如梭,光阴如箭,一转眼又度过了一个寒食节。“寒食”扫墓,词人在杭曾有一位恩爱十年的亡妾墓在,所以他自然地想起两人的“欢盟”空误。“不堪”两句。言自己现在已是两鬓斑白苍老不堪,然而湖岸却依旧是绿荫浓浓烟笼寒水,景物如旧。“玄都”两句,借用唐刘禹锡两游苏州玄都观即景赋诗的典故。此处是说:西湖山水也曾有我从前记游吟唱的诗词在,其中也不乏“秀句”佳作。“前度刘郎”,又点出了西湖是词人的重游之地。“最伤心”句,言己驻足断桥岸边已久,面对着眼前孤山,只见天气已转成毛毛细雨,心情也随景转为凄凉,所谓孤独人寂寞对孤山,理应伤心不已耳。
寒草烟光阔,渭水波声咽。春潮雨霁轻尘歇。征鞍发。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
更进一杯酒,歌一阕。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至此共明月。
客路相逢难,为乐常不足。
临行挽衫袖,更尝折残菊。
酒阑不忍去,共接一寸烛。
留君终无穷,归驾不免促。
岱宗已在眼,一往继前躅。
佳人亦何念,凄断阳关曲。
天门四十里,夜看扶桑浴。
回头望彭城,大海浮一粟。
故人在其下,尘土相豗蹴。
惟有黄楼诗,千古配淇澳。
冷空淡碧,带翳柳轻云,护花深雾。艳晨易午。正笙箫竞渡,绮罗争路。骤卷风埃,半掩长蛾翠妩。散红缕。渐红湿杏泥,愁燕无语。
乘盖争避处。就解佩旗亭,故人相遇。恨春太妒。溅行裙更惜,凤钩尘污。酹入梅根,万点啼痕暗树。峭寒暮。更萧萧、陇头人去。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 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